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第四次重生》 作者:同泽 文案: 突然的死/亡后,是穿越时空的重生。 第一次重生,池哲名利双收,却在志得意满之时,锒铛入狱。 第二次重生,池哲找到了曾经陷害他的人,把危机消灭在了萌芽状态。却在最后一刻发现原来自己根本就找错了复仇对象。 第三次重生,池哲决定抛开一切,认真的活一次,却发现原来曾经的自己早就已经露馅。 第四次重生,池哲…… 内容标签: 重生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池哲,关崎,池然 ┃ 配角:池毅清,乔柔 ┃ 其它:重生 雷点提醒:   1.本文架空,异世。   2.有皇权,皇位继承制,官职仿明   3.包含灵异内容,有鬼怪之说   4.由于某只河蟹,主角目前处于打酱油状态。   5.yy之作,逻辑已死,不喜误入。   1V1,HE   呃,最近一直在改文,把最早的那个word文档翻了出来一章一章的看过去,然后发现……完全下去不去手啊。古代的写了几章写憋屈的我简直受不了,现代的某些戏份又实在舍不得删。   望天,这就是拖延症的下场啊。   所以……就这样吧,让我欢脱的在无数的bug中搞定这篇文吧。不过那啥,为了某些因素考虑,我最近参考了N篇晋江上没被锁的有类似情节的文章,然后得出了一些规律。   池小哲的奋斗过程内容会大幅度减少,意识流的东西会增加,不过我会努力写的简单点。但很多以前查到的数据是不能用的了,因为涉及现实中的某些因素,因为我只是个学生,所以很多人物的塑造我都是直接套用的查到的。   所以文章接下来看起来可能会有一种很单薄的感觉,内容也会减少很多(因为奋斗过程那一个大章节去掉了)。希望亲们包容一下吧,实在看不下去的可以直接点那个X,拖到了快15年的春节了,我也是在不好意思了,这个月应该就能完结了。还想看的等四月吧,四月一日肯定已经完结了。 1初始 再一次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房间,池哲忍不住泪流满面。 有人说,能够重生,让一切重头开始的人,都是上帝选中的幸运儿。 如果以这个标准来衡量,池哲就是上帝的私生子了。 因为他不仅重生了,而且重生了三次。 最初他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高中生,讨厌永远不上不下的成绩,讨厌一成不变的生活,讨厌波澜不惊的人生,讨厌……很多在他这个年龄讨厌的事。 假期习惯玩游戏,上起点,偶尔YY人生,幻想着天降的神器和美女,叛逆期都贡献给了小说和游戏,甚至连个不良少年都算不上。 平凡的犹如大海中的一滴水。 然后,他重生了。 糊里糊涂的睡了一觉,醒来时,便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和一具新的身体。 依然叫池哲,有一个和外公住在一起的姐姐,在公安系统工作的父亲,当初中教师的母亲。 家庭条件算不上多好,却实实在在地超出他曾经的家庭太多太多。 从偶尔的谈话中,他甚至知道了现在的父亲下个月就会升职,成为最年轻的局长。一切都向好的一面发展着。 最初的几天,池哲梦里都在笑,重生,穿越,恍若梦境般的小说内容,而他就是里面唯一的主角。 后来的事实也确实如此,上学,跳级,房地产,影视,两个世界的不同让池哲在16岁时就成了亿万富翁,清纯的,妖娆的,成熟的,艳丽的,温香暖玉抱满怀,名利双收,财色双全,一切美好的都像梦一样。他忘记了曾经,忘记了上一世。 池哲的人生几乎圆满了。 起码直到锒铛入狱前,池哲是这么觉得的。 一切来的是如此的毫无征兆,甚至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池哲就已经被判处了无期徒刑。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无期!无期!冰冷的房间里,池哲如困兽般哀嚎着。 然后他见到了自己名义上的那个姐姐,池然。 在父母还沉浸在悲痛中,昔日的情人不知所踪,兄弟翻脸无情时,池然是在第一时间第一个来探监的。及时的甚至让池哲怀疑她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会进监狱。 她呆了很长的时间,问了很多的问题,没有寒暄,没有安慰,有的只是厚厚的,一沓沓的材料。 池哲在还来不及感到兴奋疑惑时,就被她那机关枪一样的语速弄得昏头转向,等回答完所有的问题,池哲甚至觉得自己能感受到大脑在衰竭。 等到第三天,完完全全苏醒过来的池哲才骤然醒悟:池然是怎么进来的!怎么呆了那么久的! 他努力回忆着,却发现池然在自己的记忆里只是一个可怜的,空空荡荡的符号。 池然似乎在他出生前就一直和外公住在一起,直到自己10岁左右,外公被现在的父母以神童的名义吸引过来,带着她,来看了自己一眼后,就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带着那个已经隐隐有现在轮廓的池然彻彻底底的离开了,再也不曾回来过。 现在自己不过20,池然却和自己的父母分离了整整十几年。 池哲突然觉得有些愧疚。 因为这里面应该也有他的一部分功劳。上一世他是独生子女,家里只有他一个孩子,而这一世突然多出来一个姐姐,总是觉得很别扭。于是在不知不觉中,他抢占着父母所有的注意力,从来都没有提到过这个姐姐,时间长了,连父母也很少记起自己还有这个女儿了。 如果以后我能出去,一定不会再忽视这个姐姐了,池哲暗暗地下了决心。 可惜没有以后了,当晚,池哲就莫名其妙的卷入了一场暴动,头部受到重创,当场死亡。 *************************************************************************** 第二次重生后的第二天,池哲信教了。 他跪拜在自家妈妈房间里那尊小小的观音像前,虔诚而真挚。 他还记得自己在临死前一刹那的祈祷,如果有来生,如果…… 他居然真的幸运的得到了这个如果。他开始相信那些冥冥之中暗藏的力量,他决心按照一个信徒的方式生活。 于是,接下来他向父母提起了那个前世他曾经许愿要帮助的姐姐,他撒娇耍赖打滚卖萌的求着母亲要把姐姐接回来。 他以为很容易,母亲却显得很为难。 “哲哲,”母亲皱起了细细的眉,轻轻的摸着他的小脑袋,“你姐姐现在在外公那里。爸爸妈妈结婚的时候就答应过外公的,要给外公一个孩子单独教导的。因为你姐姐先出生,所有你外公选了她,但其实你外公是更喜欢男孩子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年你出生后,外公都没有提起要你过去,但,”母亲洁白细密的牙齿咬住了下唇,“如果要你姐姐回来的话,很可能你就要过去了,妈妈,妈妈”母亲紧紧的搂住了他,“舍不得你啊。” 池哲睁大了眼睛。 他一直以为是因为外公或者自己,姐姐才一直没有回来,家里也很少提到她,但,原来……妈妈也不希望她回来?所有从来没有人提到过她? 池哲下意识的转头,茫然无措的看着身后男人,他的父亲,男人露出一个的熟悉的笑容,高大的男人如山般的沉稳淡定。池哲却突然觉得很冷、很冷。 虽然他是男人,他也理解一般传统家庭的父母心中重男轻女的观念,但,把一个只有几岁的孩子一个人单独的给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带着,十几年的分离,真的没问题吗? 想去那个记忆中面无表情的人,池哲抿了抿唇,“去看一次,就一次。”他小心翼翼的伸出了一根手指,眼中含着期盼,小小软软的身子微微颤抖着。 父母最终答应了。 暑假,父亲请了一个长长的假期,带着妻子和孩子回去探亲。 一路上,池哲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火车,飞机,游轮,公交,拖拉机,驴车,……似乎要把这世上所有的交通工具都试过一遍一样。刚开始,池哲还能坚持,但到了后来,他几乎一路都是昏睡在母亲的怀里的。隐隐约约的,还能听见母亲和父亲小声的交谈:“那个孩子……不要让她和哲哲接触了……还没见面就这样……我当初真是不应该……” 不是的,池然对我还是不错的,池哲艰难的张开嘴,想要为姐姐挽回在父母心中的印象,却始终迷迷糊糊的。 时间就这样的昏沉间过去了。 最后从那辆气味怪异的牛车上下来的时候,池哲突然觉得眼前一亮。 上一世,在功成名就后,他也和几个红颜知己出去旅行过,马尔代夫、尼泊尔、荷兰小镇、夏威夷小岛……,他曾经以为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地方能让他惊叹。但当看清眼前的情景时,他还是被深深的惊艳了。 天空很蓝,他曾见过许多比这蓝的天空,却不曾见过如此纯净而透明的蓝色。没有奇山,没有峻岭,普普通通的绿色的山,普普通通的纯净的水,普普通通的麦田,普普通通的农家,却真实的让人想要落泪。 似乎有一种亘古不变的东西在这里传承着,飘荡着,岁月在这里凝固,千年如一日的,这里的人用同一种方式耕种,采摘,收获,分享,从未改变。 恍惚间,似乎就透过了那长长的时间隧道,回到了那个凝聚着欢笑与泪水的时代。 活着,真实而真诚的活着。生命原本就是如此的鲜活。 池哲也是第一次明白原来曾经让他如此痛恨的普通中能够酝酿出这样令人心醉的感动。 他突然对那个从未见过很好奇,很好奇。 沿着田间的小路走的时候,几个脏兮兮的孩子突然的从一边窜了出来,嬉笑着从另一个孩子的兜里掏出色彩缤纷的糖,带着泥泞的手指拨开糖纸,脏脏的脸上笑得天真又愉悦。而那个本该是被拿走了所有糖的受欺负的孩子,也傻傻的和他们一起笑着。 池哲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他的真实年龄加加减减也有30多岁了,但又都是短暂的,生命中大部分时间还躲在父母羽翼下,他也还只是个孩子。孩子总是更能理解孩子的欢乐。 父亲却显得很不耐烦,他紧紧的皱起了眉,看着眼前不小心扑上来,弄脏了他外套的孩子。池哲知道,父亲是有轻微的洁癖的,并不喜欢这样的孩子。 他偷偷的拉了一下父亲的衣服。 父亲很快平静了下来,毕竟是一市中最年轻的局长,他本来就是个不容易喜形于色的人,只是因为面对的是孩子,还有对要见到的人的紧张、纠结,他才显得如此的失态。 收敛了怒气,父亲抱着他大步的向前走,池哲乖乖的趴在父亲的肩头,眼神不经意间扫过那群孩子,却发现,……那个被拿走所有糖还笑得傻兮兮的孩子,看起来有些眼熟?错觉吧?池哲不确定的想。 很快的,池哲就知道那不是错觉了,因为在父母和外公交谈的功夫间,一个胖胖的大婶领进来了一个脏兮兮的孩子,本来对着父母一脸寒霜的外公突然就笑了起来。 “然然,来,过来。” 那个孩子就乖乖的过来了,衣服很脏,脸也很脏,却无惧无畏。没有其他孩子看到衣着光鲜的父母时的紧张与不安。 走过来,当着他们的面,坦荡荡的在外公的衣服上把手擦干净,然后伸出来,“你们好,我是然然。” 口音带着乡土气息的,举止落落大方。 “……”父母都没有出声。 池然歪了歪头,疑惑的看向外公。 外公笑眯眯的摸了摸她的头,“然然,这是你的爸爸妈妈还有弟弟。” 池然点了点小脑袋,恍悟,然后又重复了擦手伸手的动作,“爸爸妈妈,弟弟你们好,我是然然。” 没有对父母的亲昵,也没有面对陌生人的紧张,眼神平静而淡然。不是不明白父母的含义,只是觉得完全与己无关的淡然。 最终,父母没有带她回去。 在池哲生命中的第三个16岁,沿着上一世的轨迹,轻而易举的拥有了大量的财富,但内心的不安却越来越大,因为上一世他的生命终结于20岁。 四年了,只有四年了,池哲感到了时间的紧迫,于是他向父母提出了休学。 他本以为很容易,毕竟现在的自己在一般人眼里已经算的上是成功人士了,但却没有想到这会引起父母激烈的反对。 他有些恼火,明明现在自己已经成功了,不是吗?大学生,甚至博士生毕业后有几个能如他一样的有能力的呢?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日子早已经过去了,为什么父母还为了所谓的面子什么的逼他读书呢! 2初始(二) 他忍不住和母亲大吵了起来,母亲被气哭了。他有些懊恼,却不觉得后悔。 这时,父亲却把他叫进来房间,给他倒了杯茶。 很少见的黑色的茶,抿一口却绵甜甘醇,沉香凝韵,厚重而浓郁,他的心情似乎也随着茶香沉淀了下来。 “这是铁观音。”父亲看到他逐渐放松下来才慢悠悠的开口,“放了20年的铁观音,在特制的石木结构的仓库里存着,慢慢的,安静的、凝结沉淀精华,最后才会脱胎换骨。” 然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现在的生意做得不错,把你的大部分同龄人甩的很远。但,哲哲,”父亲轻轻的吹了口茶,“你的眼光不能放在那大部分注定及不上你的人身上,眼光放远一些,你的将来不仅仅会是这样的,你还需要在一些特殊的地方,呆上一段足够酝酿的时间,才能成长。” “哪怕现在不上学,我也有信心……”池哲急切的想要表达什么。 父亲伸出手,做了一个动作,示意他安静,“房地产选的很不错,有眼光。但股票就是靠运气了,太多,太杂,战线拉的太长了。剧本到底是请谁写的,我不想追究,你的手脚做得不错,很干净,继续保持。你身边的那个同学背后有人,当心一些。你最近认识的那个小佳人是你现在最大的对头找来的,演过几部戏,现实中的演技也不错。和你一起干的,除了那个小女生,其他的几个别信……” “爸……?”池哲神情莫辨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嘴张张合合,却不知道说什么。问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是愤怒的指责你为什么调查我? 池哲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了解过自己的父亲。同时,内心也升起了一股强烈的疑惑:自己最后落到那个下场,父亲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谈话最终草草结束了。 池哲一边继续上高中,一边低调的进行着自己的复仇活动。 功夫不负有心人,两年后,上一世把他搞垮的二世祖连家人带情人被他通通送进了监狱。他舒了一口气后,决定去一趟寺庙,还愿拜佛。 庙里,他遇到了一个僧人。赤色的袈裟披在右肩,褐色的僧鞋,普通的僧袍穿在他的身上自有一番慈悲宽宏。 他出现的很突兀,在池哲即将离开时寺庙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相互行礼之后,便直白的问他是否有一个姐姐。 得到池哲的肯定回答后,长长的叹了口气,眼神中带着悲悯的摇了三次头,却又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 池哲起了疑心,重新回了寺庙,求了一签,问亲缘。解签的僧人告诉他,他的命数极为奇特,亲缘厚重,却与之相克,注定不得善终。 池哲沉默了一会,安静的离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他过的有些无趣,重复的时间,重复的人物,重复的事件。他甚至开始有些怀念起自己还没报仇的那段日子,压抑着却不会感到如此的空虚和无聊。他也去找过曾经的自己,却发现根本就没有这个人的存在。他曾经的父母各自结婚,有了一儿一女,都不是他。 人总是要有一个念头才能活的有滋味。池哲开始试着改变。他还记得在过上一段时间,国内那层出不穷的食品质量问题就要曝光了。曾经贫穷的池哲恨恨的发誓过,要改变些什么。 现在他有了这个能力了,于是开始动手,建立了一个奶制品公司。 池哲活了已经三世了,然而这却是他第一次真正的拥有自己的公司。靠着股票,地产,剧本等等的先知,他活的逍遥自在,目空一切,却也失去了奋斗的过程。直到现在开始自己动手,他才真正的体会到了生活的艰辛。 人脉,技术,人才,监管,原料……曾经不屑一顾的东西让他狼狈不堪。 在第一次企业出现质量问题,大批大批的奶制品被倾倒时,他躲在卫生间的角落里,无声的抽泣。如果没有重生,那么他什么也不是。 池哲第一次明白了这一点,而那颗浮躁的心也开始慢慢的沉静下来。 一点点的建立关系圈,一点点的挖掘人才,一点点的学习管理,他回到了自己曾不屑一顾的学校,抱着大本大本的经济学,管理学开始研读。 不算成功,却也不算失败,他的公司终于在市内有了一席之地,学校的超市,食堂都在卖他的产品,有些事业单位也订了他的牛奶。虽然,他从来不敢想那个已经是正局的父亲在其中起了多大的作用。 起码我现在也算是个二代了,利用些资源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以前不是很羡慕那些官二代,富二代吗?他努力的扯出一个笑容,肌肉却如此的僵硬。 上一世20岁他就死了,所以这一世的20岁生日他决定要大办,洗洗晦气。提前一个月的选好地方,发好请帖,想着第一次重生时的幼稚,他的脸色多了些许的笑容。 然后,生日前一天,他再度锒铛入狱。 如果第一次是害怕,那第二次他甚至是带着些笑容的跟着警察走的,一旁的小警察都忍不住看了他几眼,暗暗猜测局长的公子是不是因为刺激过度而疯了。不至于吧? 池哲当然没有疯,只是突然的想起了一些早就被遗忘的事情。为什么上一世明明只是普通的商业罪,他却被判了无期徒刑?为什么父亲明明是局长,却自始至终都没有人给他透露过一点消息?为什么他入狱后,那个一向沉稳的父亲居然会因为伤心过度而没有第一时间看他,甚至法庭上,他都不曾有过辩护律师?为什么他那个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姐姐会有特权去监狱呆上那样长的一段时间?而这一世,为什么连审判都不曾有,他就入狱了呢? 一帆风顺的人生遮住了他的双眼。重生的光环让他如此的自大。 原来他的复仇自始至终都是一场笑话。 他笑了,笑得很开心,很灿烂。 因为他知道,如果他的猜测一切都是真的的话,那么今晚依旧是他的死亡之夜。 那个记忆中的姐姐还是匆匆的来了,这次,他的心安静了下来,发现了许多不曾发现过的细节。 她的高跟鞋上很脏,点点的污渍,一定走过相当长的一段路。头发很乱,衣服也很乱,混乱的搭配就像是随手从衣柜里拎了两件就穿上了,手上厚厚的资料还带着油墨的清香,眼睛里有红色的血丝,看得出熬了很久没睡了。 她开口还是那样的急切,却听得出声音里的嘶哑,她的精神状态相当的不好,现在也只是在硬撑着。 所有,她在我被捕前就知道了? 池哲又笑了起来。 “姐,你现在在做什么?”打断了她的话,池哲直接发问,反正今晚他就要死了,不知道还会不会重生,但在这之前,他想明白一些事情。而且,他有预感,自己不会这么容易就死去的。 听到池哲的称呼,池然明显愣了愣,看到池哲微笑的脸,明白他或许知道了什么,静默一会,扯出了一抹有些虚弱的笑容,“我现在,”她漫不经心的拨了拨自己凌乱的发丝,手撑住了额头,再也不掩饰自己的疲惫,“弄了几家公司,效益不错。” “哪几家?”池哲来了兴趣。 “在国内注册的,不过基本都在国外或者港澳地区,你可能没听说过,”然后她报出了一长串的中英文混杂的名称。发音有些不准,但池哲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瞪大了眼睛,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面前的人。 “你是修羽的建立人?” “嗯。没想到你听说过。”池然也有些小小的吃惊,毕竟虽然旗下的公司有些名头,但集团的名字一般人却很少注意过。没想到这个弟弟到时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还想买过你公司的股票!池然在心中无声的大叫。上一世他听说过一个继承父亲遗产的青年用修羽旗下一家公司1%的股份换的千万财产的事,后来他还一度想要买这个集团的股票,最终却不得不震惊的发现,这个集团居然没有上市!不是没有整体上市,而是完全没有一家公司上市!那个运气好到爆的青年手中的股份是在公司建立之初的技术入股!是他父亲年轻时候用一项专利换来的。池哲突然很难找到一个词汇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开始没话找话, “呵呵,修羽这个名字特别的。” “唔,是吧,是吧,我也觉得还行,”池然在狱警凶狠的眼神瞪视坦然自若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包零食,打开包装,她开始啃鸡腿,说话也含糊不清起来,“不过我下面的那帮家伙老嫌我的名字起得不好,像是总裁文里才会出现的集团名字,我又不想起,是他们非逼着我起得。当时我正在看小说,正好看到一句‘修罗的羽翼已经张开’,就顺嘴起了修羽……那本小说写得真不错,我当时……”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池哲微笑的听着,在池然吃的太急噎到的时候,还替她叫了杯水,看着狱警那不情不愿却又不得不倒水的样子,池哲笑得很灿烂,就像恶作剧成功的小孩子一样高兴。 现在,他的内心很安定。 在踏上注定的死亡之旅前,有一个亲人愿意彻夜不眠的为他翻案,然后,在明白他无意谈论这些时,能把一切都放在一边,和他坐在一起拉拉家常,聊聊八卦,他满足了。 他们聊得很开心,从来没有见面的姐弟,感情在这个容不得太多东西的地方飞速增长着。 但毕竟是监狱,再大的特权也是有限制的。在狱警三番四次的催促下,池然终于站了起来。 “我明天再来看你。”她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 “等一下。”池哲却猛地按住她的手,“半个小时,再过半个小时再走好不好?”他的声音放得很低很低。 池然犹豫了,池哲再接再厉,“求你了,我第一次到这里,我……害怕,就半个小时,再陪我半个小时,姐。”池哲双眼里满是哀求。 池然看了看池哲,抿了抿唇,“好吧,就半个小时,放心吧,我明天还会再来的。” “谢谢姐!”池哲笑得很开心。半个小时的时差足以证明一些东西了。 半个小时后,6:20池然离开。 6:52监狱暴动,7:01,一名叫做池哲的犯人莫名卷入,被人击中头骨,当场死亡。事后察明,这名犯人只是作为一场商业纠纷的嫌疑人暂时关押,却因为管理上的疏忽,莫名被关入监狱,最终导致死亡。事后,三名工作人员引咎辞职。 *************************************************************************** 如果说第二次醒来时,他是兴奋激动的话,那么当第三次看到熟悉的墙壁时,池哲已经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了。 就好像是局中的困兽。 两次的死亡彻底的洗去了他的自大和浮夸,他开始认认真真的观察着这个家庭,这个世界。 3初始(三) 如同无数的重生小说中一样,这个世界和曾经世界很像,但在是文化却又很大的不同。历史上的名人有的根本就不曾出现,有的池然从未听说过。由此也引起了很多的不同,省市直辖区的名称,位置,就连现在的国家领导人,国务院官员,池然也陌生的很。 还有就是政商关系,翻开报纸,政商界的联姻从未断过,二者紧紧的结合着,不过现在这和池哲的关系不大,他也只是略看了几眼,就跳过了。 对池哲而言,最有利的应当是影视资源上的不同了,而且就像是在为重生者提供更多的便利般,这个世界的娱乐圈比曾经那个世界的要干净透明许多,不可避免仍然有一些私下的交易,但主流是清新的。所以,明星,导演,记者,在这里得到的是更多的尊重。 还有股票,他在这个世界已经重生了两次了,上两世他都特别的注意了股市的动态,获益颇丰。 这样算起来,他在这个世界还是很有优势的。 池哲舒了一口气。 “哲哲,别玩了,爸爸快回来了,快点把房间收拾好,爸爸不喜欢乱乱的房间哦。” “知道了,妈妈。”池哲这声妈妈叫的毫无压力。两世的相处,让他对曾经母亲的记忆开始有些模糊了,况且这个世界是根本没有自己这个人的存在的。 小孩的身体用起来还有些不习惯,只是收拾一个房间,池哲就觉得有些累了,坐在自己的小椅子上,池哲决定休息一会。 顺手翻了翻桌上的书,却发现…… 《初级英语》、《日语基础》、还有一套德国LOGO的新闻刻录光盘。 “妈妈,爸爸的书怎么放我的桌子上了?”池哲冲着在厨房里的妈妈喊着。妈妈是一个标准的贤妻良母,对家里物品的摆放从来都是上了心的,怎么这次突然弄错了呢? “什么书啊?”妈妈走了进来,看见桌子上的书,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揉着他的小脑袋,“哲哲啊,做人可不能这么赖皮,当初是你和爸爸夸口说自己能学三门语言,爸爸才给你买的,光盘还是爸爸找局里的叔叔辛辛苦苦给你刻录的,怎么能不想学了就说东西是爸爸的呢?这可不是个好孩子该做的。” “可是三门真的好多啊,我现在连成语都说不好呢。妈妈,妈妈。”一瞬间的僵硬后,就是若无其事的撒娇,池哲拉着妈妈的手拖着长音卖萌。 “那好吧,妈妈会和爸爸聊聊的,不过哲哲下次不能这样了,男子汉,说道就要做到的。”妈妈点了点他的小鼻子。 “嗯嗯嗯。”池哲敷衍着。 等到妈妈出去后,池哲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下来。 他翻开那些书,书上的笔记很幼稚,却写得密密麻麻,看得出这本书的主人是用了心在学习的。 上一世,不上两世,他都不曾注意过自己这副身体居然曾经是个励志要学三门语言的神童!而父母后来居然连提都没提过!难怪自己重生后过目不忘,难怪他一直觉得自己头脑好上了许多,原来这不是重生的福利,而是原来这具身体的天赋吗? 这到底是…… 池哲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母亲是怎么和父亲说的。事后,父亲并没有找他聊天,只是偶尔用一种奇特的眼神注视着他。冰冷而透彻,池哲觉得自己似乎被从头到脚都扫了个遍。 他强行的克制了内心的不安,自若的生活着。幸好前任神童是个作息有规律的人,时间表就贴在书桌上,只要照着来,其实一天之中,他并没有多少时间能和父母相处。 这张表,曾经的池哲也看过,只是前两世,他都把它看做了一张笑话。因为时间排的太满了,从上课到自学语言,乐器练习,书法,国画,艺术鉴赏,满满的时间表让人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池哲把它当成了小孩子三分钟热度的产物。 但这段时间,他严格的按照这张作息表上的时间生活,父母却没有发表过任何的意见,就连一向溺爱他的妈妈都把这看做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所以,这居然真的是这里的“池哲”一天的作息时间安排?究竟是什么样的孩子才会这样?他曾以为自己的重生必然带给这对父母的是难以言喻的荣耀和骄傲,但其实……或许原来的池哲做得会比他更好? 他醒来的时候是在家里的一个普通的房间,没有绝症,没有车祸,没有高烧,身体上没有任何的不适。母亲在做饭,父亲在上班,那么这个安安静静睡午觉的孩子究竟是怎么突然死去的?或者……根本就是他生生的把这个健康聪明的孩子从这具身体里赶出去的? 池哲没有去深思,更不敢去深思。表面上,池哲依然是那个池哲,但他知道他开始愧疚。 对一个孩子。 曾经的许多疑问都得到了解释,池哲沉默的更彻底了,还好,早慧自制的孩子大多是安静的,没有人发现他的异常。他沉默的背着书包上学,沉默的上兴趣班,沉默的读着书。在大多数人的眼中,他是一个安静沉稳的神童。 按照曾经的轨迹,外公还是在他十岁的时候来了一次,带着他的姐姐池然。妈妈热情的招待着外公,眼里嘴角都是满满的笑意。 外公对他依然很冷漠,虽然呆的时间比上次的要长,但10天后仍然走了。 妈妈很失落,拉着外公的衣服苦留多次,外公还是坚决的走了。 外公走的那天,妈妈一直送外公上了车才回来。 妈妈和外公的感情一定很好,池哲这样想着,却隐隐的觉得似乎有些矛盾的地方,细想却又说不出什么。他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 这一世,他仍然没有放弃重生的福利,却低调了许多,有输有赢,才是正常的。另外,他也想弄清楚一些事情。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聪明的人,虽然占据了一具聪明的身体,灵魂依然是那个普普通通,有些楞,有些直,还有些冲动的高中生。 但,几世的经验足够弥补这个缺陷了。 没有出乎他的意料的,等到他初中毕业时,父亲又一次把他叫到了房间里,来了一次私人的谈话。 具体内容他早就忘了,大体上就是父亲对于他目前能力的满意,提出了些不足,再提出了些期望,最后印象中是父亲满意的笑容:“你也长大了,应该开始接触社会了,明天我和你的几个叔叔伯伯要小聚一下,你也准备准备吧。”走到门口,又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未来终究是你们的。” 池哲平静了。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不甘,委屈。他从衣柜里选了一套衣服,是妈妈给他搭配的,眼光很不错,照照镜子,里面那个面目苍白的少年显得多了几分生机和活力,却不失沉着。 真好,不是吗?池哲笑了,镜子里的少年也露出一个近乎绝望的笑容。 接下来的一切依然按照轨迹运行着,只是池哲却突然再也不想执着于复仇了。他是穿越的,他曾经有过属于自己的父母,但重生的几次,让他渐渐模糊了对父母的记忆,在不知不觉间,现在的父母已经被他真正的放在了心底。所以,当明白自己的死亡和他们有关,甚至很可能是在他们的默然注视下发生的时,他心底的怒火平息了,留下的只有一片茫茫然的白色。 行尸走肉般的活着,他只是个普通人,他不愿意去打破现在生活的安谧。所以,他选择了像鸵鸟一样,把自己的头埋进了沙丘。 他过了很无趣的几年,却在16岁时,得到了一个惊喜。 他的外公因为一些私事需要离开国内一段时间,所以他的姐姐池然住进了他们家。 这时前两世都没有的,池哲猜测着这很有可能是因为那10天的停留的原因。他很开心,是真的很开心。 在他曾经最绝望的时候,是这个素未谋面的姐姐向他释放了善意。 他热情的招待着池然,池然也很喜欢这个对自己微笑的弟弟,他们相处的很好。只是妈妈总有些担心他会因此而耽误了学业,经常限制他和池然在一起的时间。 他有些郁闷,池然却很兴奋,越挫越勇,说的就是池然这样的人。 于是他们偷偷的聊天,递小纸条,在书上画圈圈,在洗手间留暗号,逃课,偷偷逛网吧,游乐场。虽然池哲早就经历过这些了,但长时间的压抑让他渴望着这样简单的快乐,他们就像是在老师眼皮底下作弊的考生般,带着隐晦的兴奋与激动,乐此不疲的玩着这样的游戏。 他们的感情也在飞速增长着。 终于父亲发现了他们的小把戏,他显得很生气。独断专行惯了的父亲做了一件让池哲很难接受的事。 池然上学回来后就把她锁紧房间,并且在门上挂上两把锁。 池哲愤怒的抗议,却只是得到父亲冰冷的眼神。 他替池然难受着,心疼着,池然却显得毫不在意。 她坐在学校操场的栏杆上,啃着池哲买的甜筒,依然笑得肆意张扬。在家里,依然甜甜的叫着爸爸妈妈,自然的一起吃饭,一起聊天,生活的简单快乐。似乎对她而言,没有什么能影响她的好心情,她的每一天都过的开开心心。 反倒是父亲的脸色越来越差,都弄不清楚究竟是谁被软禁了。 池哲偷偷的躲在被窝了闷笑。郁结的心境似乎也舒展了许多。那时候的日子,每一天都是阳光的,谁也不曾想到隐藏在背后的危机。 那是一个夜晚,池哲昏昏欲睡,却被妈妈叫醒,急切的声音,慌乱的脚步让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墙上的万年历,5月22号,果然是这个日子。 池哲表面慌张实则淡定的和父母匆匆忙忙的下楼,然后一起上了车,车开的很快,超速了,平时是要被开上很多的罚单的,只是现在没有人关心这个。这是逃命的时候。 历经两世的池哲自然知道这一天。父亲在前不久接了个大案子,毒品走私。被捅了老窝的毒贩子进行了凶残的报复,那个经常来家里的武警队长家里已经遇害,得到消息后,局里派了人来通知父亲,那是一帮亡命之徒,什么都做得出来,而父亲因为很多原因,现在住的是远离市区的郊区小楼,太适合杀人放火了。 父亲母亲现在都显得很紧张,池哲内心却很淡定,他清楚的知道最后自己一家人是平安的。三个人都安然无恙,唯一的伤害恐怕就是上一世他关车门时太过紧张,夹到了自己的手指。不过这次不会了。 不过,话说为什么总觉得心里很慌呢?明明都是安全的不是吗?三个人都没事啊。 三个……三个!他们把池然忘记了! “爸!爸!!”池哲声嘶力竭的喊着,“池然!池然!池然还在家里!门上上了锁!!” 黑暗中,他看到父亲的动作明显的呆滞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流畅。 “来不及了,哲哲,坐好。”父亲的语气很温和,甚至叫上了很久不曾叫过的他的乳名,池哲却根本平静不下啦, “池然还在那里!!”恐惧让他失去了思维能力,他只知道被关在房间里,无法逃生的池然面对的将是残酷的命运。 “回去!!”他开始抢方向盘,却突然觉得后颈一痛,他陷入了昏迷。 …… 4初始(四) 池然有一个毛病,被自家外公诟病了多次却始终没有改正过,那就是:睡过去了就和死猪一样,不到时候坚决不醒! 所以集体逃亡没有吵醒她,砸门开锁依然没有吵醒她,就连最后全身被泼冷水泼的湿乎乎的,她依然砸吧着嘴,睡得香甜香甜的。 关崎乐了,他挥挥手,制止了那些怒火中烧的下属,上前,撸起袖子,伸出两根白皙修长的手指夹住了池然的鼻子,等池然张开嘴时,再堵上了她的嘴。 30秒,1分钟,1分40秒,2分钟,2分30秒,3分钟,3分55秒,4分钟,5分19秒。 这家伙居然还没醒!倒是关崎觉得这个姿势实在是太累了,松了手。 我累了,你居然还睡得这么香?关崎恶作剧似得开始戳着池然那张甜美的睡脸。 “关崎!”眼看时间就这样一分分的过去了,旁边的人忍不住了,他们本来就对关崎这个空降的领头人不服,现在又看到他不顾“正业”的逗弄一个小姑娘,只觉得难当大任,干脆直呼姓名了,“不要闹了,你要喜欢这嫩口,等干完正事再说!现在,先把她弄醒!” “啊,”关崎恍然大悟般的一拍脑袋,“真是抱歉了,一找到好玩的我就容易忘事,谢谢您嘞,顾叔,要不是您,我肯定要耽误老爷子的事。哎,我这个人啊,就是这点不好,老是会干混事,找不着目标。当初老爷子就跟我说过,我这个个性是一定要派个可靠又有能力的老一辈跟着的,不然一辈子都干不成事,我……” 在老资格们鄙视嘲弄自得的眼神下,关崎就这样絮絮叨叨的聊起了家常,说道动情处还拉起了老者的手,就差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了。 “好了!开始干正事吧!”被称为顾叔的中年男人终于忍无可忍的怒吼了,“把她弄醒!” 顾叔指向还躺在地上的池然,心里愤愤不平,好好的一次复仇被关崎这小子弄成了笑料,真是没用! 他没有注意到关崎带来的直系脸上那噤若寒蝉的表情。 虽然睡得死,但池然也不是真的死了,剧烈的疼痛下,池然终于模模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接下来就是简单的严刑逼供了。这个市并不大,经济也不如何的发达,然而就是因为这样才藏住了更多的东西,就像当初他们会把大本营安置在这里一样。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太多了,市里能躲的地方也太多了,而有些地方去了是要付出代价的,能得到精准的方位是再好不过的事了。这次要对付的毕竟是一局之长,来了这么多人,做了这么多的准备,甚至不惜暴露实力,为的就是要一击制胜。 10分钟后,有人出来了,分了几路,大部分往一个方向。45分钟后,少少几个人进出着,空旷的郊外,骂骂咧咧的声音传的很远。屋内传出惨叫,夜里听了让人心寒。再过几分钟,又出来了些人,向着同一个方向,中途散开。分不清是多长时间,屋内断断续续的哀嚎一直不曾断过,还夹杂着怒骂和大笑声。但接下来,一切声音突然消失了,只隐隐的听到一点怒吼,似乎实在打电话,然后,……万籁俱寂。 不久,暴烈的火焰在黑暗中露出了狰狞的面目,照亮了半边天空。 同时,池毅清——池哲父亲——的手机响了,按开,他接到了一条短信:你的小情人,江宁区仓库。 一个以小百货闻名的区级地区会有多少个仓库呢?池毅清不知道也没有计算过,他淡漠的把手机调回了首页,继续他的工作,刚刚安全,他就把属下都聚集起来了,对付这样的亡命之徒,一定要比他们更快,更狠。 “这块地方,要特别的注意,他们的窝点被毁了,藏身的很可能就是在交通最为便利的地区,随时脱身,要当心……” 池哲醒来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香味。 “醒了?来,吃点东西吧,晚上累坏了吧。”乔柔——池哲的母亲——端着一只白色的碗走了过来,笑容温暖又亲切。 池哲面无表情的接过那只碗,是羊肉汤。乳白色的汤汁诱人食欲,大块大块的羊肉炖的酥软,白菜清爽,粉丝量足。他舀了一勺,汤汁浓厚,看得出这碗汤炖了很久了,火候正好,是精心准备的。尝一口,咸淡适中,粉丝嚼劲十足。 他低下头大口大口的吃着。却突兀的想起外公来的那次他那怪异的感觉了。 他的妈妈,他永远温柔而慈爱的母亲,从头到尾都没有和池然说过一句话。 乔柔看着他狼吞虎咽的吃着,露出了温柔的微笑,轻轻的伸手,替池哲理了理睡得有些凌乱的发丝。眼里满是宠溺与纵容。她全心全意的爱着自己的孩子。 “这儿厨房里的料不全,没有白萝卜了,不然其实我是想给你炖碗萝卜羊肉汤的。晚上受了惊,喝上一碗这样的汤,能从心底暖起来。你小时候……” “可是现在我还是觉得很冷。”碗不算大,池哲三两口就吃完了,吃饱了,就有力气了。然后他打断了乔柔的话,“池毅清在哪里?” “要叫爸爸,哲哲,我知道你生你爸爸的气,但是……”乔柔劝慰着,却只字不提池毅清的所在。 池哲平静的绕过她,出门,然后推开每一个自己所能见到的房间门。没有道歉,没有笑容,他只是走着,冰冷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房间。平时短短的走廊突然变得很长很长,长的几乎将他吞没。 在被黑暗笼罩前,他终于找到了那个房间。 池毅清一脸平静,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江宁区的仓库,自己去找吧。” “只有我一个人?!”池哲攥紧了拳头。 “警力不足。”抛下这四个字,池毅清就转头继续布置任务了。 池哲转身离开,一夜未归。 第二天早上,池哲是在车里醒来的,抹把脸,出去买了瓶水,继续。 第三天,没有消息。 第四天,中午,池哲接到了池毅清的电话。 尸体被发现了。 池哲回到车里,插钥匙,系安全带,踩离合挂档,鸣喇叭,松手刹,切入车道。他的车开的很稳,手没有一丝的颤抖。 到了地方,下车,关门,上锁,然后理了理衣服,他才走向仓库。 现场保存的很完好。池然的脸上还带着些笑容,释然的,安详的。现场勘查的工作人员在拍照,寻找着蛛丝马迹。 远远的,池哲看了一眼被围着的池然,突然的,就觉得陌生了。 那个躺在地上的是谁?我认识吗? 池哲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光看着那具尸体,眼里流露出一种无辜且天真着的疑惑。 他离开了。 尸检报告出来了,就放在他的书桌上。池哲坐在床上,严肃而认真的翻着一本《笑翻天》。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夜幕降临。按照生物钟,池哲该睡了。 他洗了个澡,换上睡衣,关了灯,然后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滴答滴答滴答…… 闭上眼睛,池然笑得一脸张扬。睁开,眼前是白色的天花板。闭上,池然,睁开,天花板。闭上,睁开,闭上,睁开…… 池哲起身,做到了书桌前,打开一盏小台灯。 几分钟后,池哲穿着睡衣出门了。 小城市的夜晚大多是宁静的,他的车速开到了最大。 到了地方,他走了进去,无视旁边人对他一身睡衣的指指点点。 然后他看到了池毅清,他的父亲。 池毅清的样子很疲惫,看见他也没有什么惊讶的神情,示意身边的人给池哲倒上杯水。他开口了:“我以为你中午就要来找我,没想到拖到现在。怎么,刚刚才看尸检报告吗?我的好儿子终于鼓足勇气看了?”话里带着明显的嘲讽。 “她是饿死的。”池然轻声的说着,仿佛声音再大一点,就要把什么东西吓走一样。 “比起饿死,其实渴死才更准确。”池毅清说的很平静,“近乎三天滴水未进,加上身上的伤口只经过简单的包扎,失血过多,她已经算顽强的了。”说到这,池毅清若有似无的叹息。 “她是饿死的。”池哲摇摇头,轻声却坚定的重复。 “好吧,她是饿死的。”池毅清不想在这样的问题上和自己唯二的孩子争论。 “她是饿死的!!!”池哲猛然的站起身,愤怒的把杯子,文件,椅子,桌子,……他能触摸到的一切东西疯狂的砸向池毅清。 “她是饿死的!!饿死的!她是被你杀死的!”他的眼睛充满了血丝,看向池毅清的眼神不像是看父亲,倒像是在看仇人。 警卫都冲了上去。 …… 混乱过后,池哲走了。 去了那个发现尸体的小仓库,然后默默的跪在里面,泪流满面。 池然的死亡时间是在发现尸体前的四个小时。在此之前,她很努力很坚强的活着,她是一个热爱生命的女孩。她的眼睛一直是盯着仓库门的方向的,可惜,最终也没有等来…… 她有一个当正局的父亲,有一个拥有亿万资产的弟弟,有一个深不可测的外公。她今年只有16岁,她的身体一直很健康。 她饿死在一个小小的、废弃的仓库里。 池毅清和池哲的关系破裂了。 池哲从不说起自己的父亲,池毅清也从来没提起过自己的儿子。他再也没有回过家,他不想看到父亲,也不想看到那个在女儿失踪的时候还有心情花上几个小时给儿子煲汤的母亲。 曾经,池哲想好好在这个世界生存,好好的扮演“池哲”,但现在这一切还有意义吗?池哲毫不收敛的利用的重生的优势大肆敛财。 人生在世,快意难得。 他也不再去调查自己曾经的死因,反正死了说不定他又重生了呢? 他沉溺于酒色。尚未完全发育的身体受了拖累,他开始生病。刚开始只是小小的疼,后来医生开始建议他进行一次长时间的调养。他的先天条件不好,本来就体弱,再加上思虑过重,现在身体的情况很不好。 他拒绝了,依然花天酒地,生活的糜烂而颓废。偶尔空隙的时候,他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的脸自嘲。 慧极必伤,老人家也都说太过聪明的孩子难养,还容易钻牛角尖。 他要是真就这么死了,也算是符合“池哲”的本性了不是? 5初始(五) 在20岁生日时,他以为自己又要再死一次了。找了些小门路,提前准备好了安乐死的药剂,几分钟就起效。被迫死亡两次,他不想头上再被来上这么一下了,很疼,真的很疼。 生日前一天,他给自己订了一个蛋糕,浓浓的巧克力配上绵滑的冰激凌,很美味。他像个孩子一样吃的满脸都是。吃的时候,他给自己放生日歌,迟到了很久很久的生日歌。 吃完了,肚子有些冷,洗了个热水澡,换上身干净的衣服。他坐在沙发上,等待着。前两次被抓的时候都太狼狈了,死前也都穿的很难看,这次他想干干净净的走。 整整一晚,他睁着眼睛等着。 然后,没有警察,没有监狱。 他笑了起来,哈哈的大笑,捂着肚子笑得滚进了沙发底下,笑出了眼泪。 后来他还是活着,活过了21岁,活过了22岁,23、24。在25岁生日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人——关崎。 其实他一直都在找这个家伙,因为他是最后见到池然的人之一,其他的那些人早就被池毅清拿去表功了,他不想去翻那叠厚厚的证词,他觉得恶心。 25岁的他丧失了重生的优势,幸好,在此之前他积累了足够的财富,钱才是最会生钱的。靠着金钱上的优势,他以为很容易,却没有想到一直没有关崎的下落。 刚开始他经常的发火,生气,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也无所谓了,现在的这具身体被他弄得很糟很糟,能不能活过30岁还是个问题,死了,说不定就又重生了。 却没有想到找了这么久的人就这样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在酒店的大厅里拦住了关崎。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是有些不确定的,因为他只见过照片。 但那时他喝了些酒,酒劲上来,就顾不得先调查了,很幸运,他没认错。 他的头还晕着,说话有些颠三倒四。关崎却听懂了,很配合的和他回到了房间。房间还没有来得及打扫,充斥着浓浓的酒味。池哲自嘲的对关崎笑了笑,然后拉开了窗帘。 池哲的房间正对着太阳,正午时分,拉开窗帘,大片大片的阳光就这样肆无忌惮的流泻进来。 在这样的阳关下,他们喝着茶,聊着天,时不时还轻声的笑着,就像两个许久不曾见面的老朋友,谁也不知道他们之间隔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我以为你会恨我的,真的。”关崎突兀的笑了起来。他是个很好看的男人,笑得时候尤其的迷人。 “我也这样以为过。”池哲也笑了,只是笑得很无奈,“可是等看到你了,我才发现,原来我……”他的手茫然的在空中抓了抓,似乎不知道如何表达,又只能笑,“或许,现在我最恨的是自己了。” 如果没有自己刻意表现吸引外公的注意,如果他早些发现池然和父母间紧张的关系,如果他在父亲关着池然的时候不顾一切的抗议,如果他在逃亡前想起那个被锁住的姐姐…… 他笑得很苦。 关崎不明白这里面的关系,也不知道说什么,两个男人默默无语的对坐着。 “我该走了。”关崎先起身了,他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现在他有着正常的身份和职业。 池哲没有送他,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眼睛看着窗外的阳光。 关崎悄声的离开后,池哲依然坐在那里,坐了很久,阳光很烈,他的眼睛被刺的很酸,微微的眯着也忍不住有泪水滚落。 关崎告诉他,池然被抓住的时候,因为资料上是没有她这个人的,而那个房间又是上了锁的,所以他们当时都觉得可能是抓到了池毅清的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池然的反应也很快,抽泣着装着委屈,说自己是池毅清的情人,自己是真爱他,觉得他现在的老婆配不上他,就上门了,却没有想到他居然因为害怕那只母老虎把自己锁了起来,准备第二天就把她捉到局里说她□,要把她关起来。她说自己已经对他绝望了,说他们关系好的时候,他提到过他认识省城的一个大人物,他能当局长都是那个人在后面撑腰,有了事情只要躲到那里,那人绝对保得住他。 池然装的很像,他们信了大半。虽然派了人向不同的地方寻着,大部分却是按着池然给的地址走的,却不想,没找到人,反过来得罪了个人物。 他们愤怒的把池然吊了起来,几下,池然就大哭着求饶,说自己只是想帮池毅清,一时糊涂,求求他们不要再打了,她受不了了,她哭得很凄惨,把她放下来的时候,她抖得像只鹌鹑,眼泪鼻涕一把,趴在地上,拉着他们裤脚,求着他们不要打了。然后说自己真的知道,又报了一个地址。 他们将信将疑,但池然表现的就像是个天真相信爱情却又受不起一点折磨的小女生一样,再加上她也只是一个16岁的女孩,脸上带着稚气,又长的很好,一看就是那种生活在温室里被细心呵护的花朵,他们还是派人去了她说的那个地方,几个人留在这里,折磨着池然。池然一直哀嚎着,哭求着,抽泣着求他们相信他,说她真的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后来他们几乎都信以为真了。却没想到她居然敢骗他们第二次。去那里的人只有一个活着出来给他们打电话的,还惹来了一群人。 他们不得不撤退,走前,想杀了池然,被关崎制住了。他对一些事情很敏感,在这次报复展开前,他就是坚决反对的,他本来就不赞成毒品交易,又隐隐的能察觉出池毅清的背景。可是损失了大部分金钱和人手的头不同意,所有最后他也只能争取到自己也参加。 一方面他本就不想真的弄出什么事,另外这个时候他对池然产生了些许的好感,于是他提议让人把池然随便扔到个地方,这样能拖住一部分池毅清的人,也能给池毅清添点堵,到时候救人的一发现救得居然是池毅清的小情人,肯定会传出去的。 计划很粗糙,经不起推敲,不过在那样的时候没人有心情细想,于是他带着了池然,草草的给她包扎了,然后用绳子把她拴在铁杠上,堵上嘴,就给池毅清发了短信。他走之前,池然已经从昏迷中醒来,还冲他笑了笑,她那时候应该是明白关崎是不想要她的命的,笑里带着能活下来的喜悦,却没有想到,最后她没有死在关崎的手里,而死在了池毅清的漠不关心下。 池然坐在那里,坐了一整夜。 第二天,天亮了,死的人早就走了,活着的人日子还是要照过的。 说到底,他池哲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池哲起身,大大的伸了个懒腰,收拾了一下自己,就出门了,今天他要去那个据说很刺激的俱乐部。 唔,今天的天气真好。 当你丢了一样东西的时候,最好的办法是不找,因为往往越认真就越找不到。就这样当做不知道,那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就会出现在你的眼前。 人也一样。五年里,池哲用尽各种手段,只为了见关崎一面,却从来没有成功过。而当现在,在知道了事情真相,他再也不想见到关崎这个人的时候,却又屡次相遇。 当他们又一次在同一个宴会上出现时,两个人都升起了一种名为哭笑不得的情绪。 还是关崎先开的口,他言笑晏晏,仿佛和池哲是相交多年的老友般交谈着。 伸手不打笑脸人,池哲也应和着,却不想这两个人到时越谈越投机,最终竟真成了好友。 到了现在,池哲有遗憾,有无奈,却也释然了。 后来的两年里,他们相约着,一起旅游,一起嬉笑,池哲过的很开心,这么长的时间,他算是有了一个朋友。 只是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两年后,池哲住院了,他病了,病的很重。 不是绝症也不是精神疾病,只是无数小小的毛病堆在一起,没有哪一个是致命的,却也没有哪一个是能根治的。身体已经慢慢的衰老了。 医生通知他的时候,他没有声嘶力竭,没有歇斯底里,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就继续看着窗外。 很多时候,他总是这样看着,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天空。但其实他也从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看,自己到底想要看什么。 现在也一样。 或许这只是一种习惯。 他入院的第二天换了一个病房,很好的装修,不是他要求的,医生也没有解释。他却知道应该是池毅清的要求。他果然一直在看着他。 他没有拒绝,最了解自己身体的人永远是自己。他已经开始想着自己的身后事了。 想了很久很久,在他甚至想着干脆直接交给关崎的时候,漫不经心的瞟到一边的水果篮,却突兀的笑了起来。 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池哲,你傻了吗? 他对自己说,池毅清还活着,怎么可能允许外人来办自己儿子的葬礼呢? 他低低的笑了,又习惯性的看着窗外。 无论底下的人如何,阳光总是这样的灿烂。 6重生 一天天的,池哲躺在病床上体会着身体一点点衰竭,一点点腐败的过程,没有慌张,没有绝望,没有悲哀。 他用孩子一样好奇的眼睛观察着自己。 曾经,他的死亡都太过仓促了。上一刻还是健康的身体,鲜活的生命,下一刻,就直接归于沉寂了。他几世的死亡都不曾超过20岁,蓬勃而朝气的生长期。 他既没有体会过身体上的衰老,也不曾感悟过精神的老去。 池毅清管他管的很严,真正算起来,这几世他脱离家庭的时间不过短短11年,而这11年里,靠着重生的优势,他经历过一些事情,却从未真正的体会过失败,挫折和无奈。 池毅清霸道,却又是他最坚实的依靠,他始终都生活在父母的羽翼下。 他现在还是个孩子。 孩子是对这个世界留恋最少的人,所以他走的时候很安详。在迷迷糊糊中就这样的走了。 他以为自己无牵无挂了。 起码在又一次重生前,他是这样觉得的。但看到熟悉的房间时,眼泪还是落了下来。原来他还是有遗憾的。 重生这么久,他活的逍遥都是靠着曾经的记忆,他不曾真正的做出过自己的事业,没有能力,没有关系,没有人脉,有时候,金钱是最无力的。 他看着池然死在冰冷的仓库里,他看着那个仙风道骨的外公瞬间苍老了十岁,他看到他离家后的第五年带回了一个男孩,聪明自制,像极了他所想象的“池哲”。 他什么都做不了。 曾经他怨恨过这样似乎毫无止境的重生,但现在,起码这一世,他感激着上苍的仁慈。 依然是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回到“池哲”的房间,他坐在书桌前,一本本的翻阅着书。 在他和关崎交好的时候,关崎曾问过关于池然的事,那时,他已经说明了池然的真实身份。 关崎很好奇的问过他,既然从小就分开,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有池然这个人的?那时候,是闹着要姐姐,还是撒娇耍赖的不接受家里还有一个陌生人?还有池然既然都不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为什么会知道把他们骗到那些地方? 什么时候知道有池然这个人的? 当然是在外公来过我家以后了。 池然怎么知道那些地方的? 当然是外公告诉她的。 池哲这样回答着,却突然想起了第二次重生时,他闹着要姐姐,母亲似乎一点都不奇怪他知道有这样一个姐姐。 外公到自己家是在10岁,而自己提出要姐姐是在8岁,也就是说,真正的“池哲”在消失前是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姐姐的? 大人总以为小孩子听不懂他们的话,实际上,孩子的学习和记忆能力是惊人的,他们就像一块海绵,哪怕不理解意思,也会记下内容。更何况是“池哲”这样应该被称之为神童的孩子。 越小的年龄意味着父母会泄露更多的秘密。 池哲耐心的一页页的翻着“池哲”的书,他坐了一个下午,一无所获。 池哲疲惫的按着自己的额头,这个动作由一个孩子做起来显得尤为可爱,肥肥的小手揉着大大的脑门,大眼睛波光迷离(看书看得眼睛酸,揉的) 乔柔从后面抱住自家的宝贝儿子,狠狠地亲了他一口。 “哲哲,吃饭了哦。” “嗯。等我写完这页题完成今天的任务。”装孩子,特别是装一个聪明自制的孩子,池哲已经是熟练工了。翻书的时候,书桌最上面放着一本厚厚的奥数题。 他咬着笔杆,一脸的专注与认真。 乔柔轻手轻脚的出去了,还轻轻的拉上门。 孩子自己努力上进,父母都是开心的。 池哲不是在敷衍乔柔,他是真的准备把这页数学题做完,这是在“池哲”那张详细到分钟的时间表里安排的,每天两页的数学,做完才是吃饭时间。 最上面的第一道题已经做完了,依着“池哲”的年纪做得很不错。只是在被池毅清按照神童的标准养大的池哲看来,解法还是有些太累赘了。还好是铅笔写的字,改起来很方便。 池哲拿橡皮把字迹擦干净了,准备重做一遍,被迫当了几十年的学生,他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已经有强迫症了。 放回橡皮的时候,看到文具盒里放着一卷颜色鲜艳,上面印着最近正在热播的数码宝贝的图案的单面胶。池哲翘了翘嘴角,原来的“池哲”也还是个孩子,会喜欢这样小孩子的玩意。 他继续用写着作业,速度很快。作为学生,他的等级已经快要接近满级了,这样小孩子的作业写起来很容易。只是那又小又肥嫩嫩的手给他造成了些麻烦,刚做好一道题,那小手就磨蹭着把作业本蹭脏了。 池哲写完了,皱着眉,拿橡皮擦一点点的擦着污迹,开始盘算着能不能和老师商量商量,以后的作业都用水笔写,“池哲”的文具盒里有水笔,那他提出来应该不算突兀。就是如果写错了,挺难改的。 池哲被迫经历的三次高考回忆里,都有老师特别训练他们如何用橡皮改水笔字迹的内容,单面胶和修正液都是禁止的。 三次,足足三次的高考啊。 池哲突然想起最初,在自己没有来到这个世界的之前,他看着小说,梦里都在想穿越,想重生,想捡到神器,然后逃过高考,或是靠神器作弊成为全市,全省,全国的状元,然后上清华北大。却没想到穿越重生了,自己居然被迫经历了三次的高考!现在按自己的水平到的确能考状元了,只可惜不是神器帮忙,而是几十年的苦学。 这算不算是自作自受?池哲无奈又怀念的笑了起来,然后不经意间瞄到了桌上的那卷单面胶,顺手就拿了起来,自己那时也挺喜欢收集喜欢的动漫图案的呢。 把单面胶拿在手里,池哲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头,怎么好像用过了? 池哲把胶带拉开,然后发现里面居然写着字?不是改错后的字迹,是端端正正的正面写着的字。 全部拉开,里面居然是……“池哲”的日记?! 他又仔细的看了看那卷单面胶。才明白了,“池哲”应该是先用单面胶在白纸上黏上一段段可以写字的白条,中间留出空隙,在用剪刀把多黏上的白条剪掉,让边缘平整,这样既可以写字,等写完了,又能利用留下了的空隙把单面胶重新卷在一起,不细看是不会看出来。而池毅清是绝对不可能会去翻儿子桌子上花花绿绿的装饰品的。所以“池哲”就这样光明正大的把自己的日记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要不是池哲自己上学的时候也这么干过,他也不会发现。说起来这可能是一种孩子间心照不宣的通用方法了。他记得自己曾经还用这种方式做过弊,只是后来监考老师的水准上来了,就不再用了,没想到“池哲”居然也在玩这种小把戏。不过,“他”玩的倒是很细心,要是他当年能注意中间留一段在把胶带黏回去,也不会因为胶带散开,被老师当堂抓住作弊了。 收获了这样一卷东西,池哲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胶带上的字并不多,“池哲”只是一个8岁的孩子,想偷偷写下的也只有一些小秘密。 最开始的部分,“池哲”是写了学校的一个角落,第几棵树,朝哪一边,后面是一个小括号,铁盒子。 看来是“他”在里面埋了一个盒子。小孩子总是喜欢做这样的事,池哲记得自己小时候也在自家院子里埋过一个,里面放的是他的宝贝:几个旧旧的却舍不得扔的模型,一张奥特曼的面具,几张小纸条,几颗珠子,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捡到的机器零件。 就是不知道“池哲”埋得是什么了。 池哲把胶带拉过去,接下来是几个号码。结合上从前的记忆,池哲依然觉得很陌生,继续跳过。 然后终于出现了他想找的信息,几个很模糊的“姐姐”。字写得很飞,完全不像前面那样工整,看得出“池哲”当时的心情很不好。 “我想姐姐了…爸爸说姐姐跟着外公就再也不是我的姐姐,妈妈什么也没说,…我问为什么,他们都不告诉我…还小,又说我还小!!”最后几个字写得很用力,指尖几乎把胶带戳破了。 池哲看着这幼稚的字迹,思绪突然流畅了起来。 想姐姐了。也就是说“池哲”应该是和池然见过面的,甚至是生活在一起过一段时间的。所以,当那时,他和乔柔提出要去看姐姐时,乔柔才会没有细问。而不是自己曾经认为的池然一开始就跟着外公生活。池哲和池然是相差了两岁了,而因为池毅清的霸道,外公恐怕是不可能在“池哲”没有出生前就带着池然的。 也就是说池然在这段时间里是呆在自己家的。 那么在自己出生后,按理来说,池然已经两岁了,外公是可以带走的了,而且池毅清也是个重男轻女的,有了儿子,他对池然的关注会少上很多。但既然池哲和池然见过面,而且还记得有这样一个姐姐,那么恐怕外公当时是留下来的,原因应该就是和曾经母亲说的,他想要亲自教导一个外孙外孙女,他还在考虑着如何选择,而且因为更看重男孩的关系,他留了下来。他应该留了很久来考察,直到“池哲”开始记事并且能表现出一些能力,也就是说,他应该在池家又呆了5、6年才走。 但最后考察完了,他居然选择了池然?池哲不可思议的得出这个结论。这几世他和外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可从那短短的相处中,也能看得出那藏在慈爱外表下的坚决,所以,他选择池然必然是出于本心,而不是池毅清的阻挠,不然他完全可以一个都不选。他是一个宁缺毋滥的人。 可是从池哲和池然的相处中,池哲很清楚,池然聪明,但那也只是对于一般人而言,池毅清,曾经的“池哲”,都远远超过他。她的交际能力也并不强,转学半年,认识的朋友都是他这个做弟弟的介绍的,从来没有主动认识人,对老师都是敬而远之。智商一般,情商一般。为什么外公会选池然?而且池毅清会说出池然跟了外公后就不再是“池哲”的姐姐这样的话? 为什么后来池然出事的时候,他的父母可以如此的淡定?池哲本来以为是因为多年分离,不曾相处的原因,但现在看来池然是在池家生活过起码7、8年的。看着长大的孩子,父母多少都会倾注些感情,但为什么池毅清和母亲就显得这样冷漠呢? 池哲突然发现原来他还是把事情想的简单了。 7池毅清 “哲哲,好了吗?”乔柔温和的问着,桌上已经摆上了香喷喷的饭菜。 “嗯,马上就好。”池哲把胶带扔进抽屉里,理了理有些凌乱的桌面,然后深吸一口气,才走了出去。他已经有十几年不曾见到过池毅清了。 池毅清已经坐在那里了。如果不是因为后来发生的事,那么一般人必然都会把他当成一个宠爱孩子的好父亲,一个体贴妻子的好丈夫。 “哲哲,过来吃饭吧,今天有你喜欢的菜。”池毅清笑着把一盘虾球推到了池哲的面前,然后又给池哲舀了碗汤。 “吃饭前先喝汤,对身体好。” “嗯。”池哲低着头,慢慢的喝着汤。 食不言寝不语,饭桌上没有人说话,只是池毅清和乔柔会时不时的给池哲夹上一筷子的菜,都是他爱吃的。几个人吃饭有快有慢,但先吃完饭的,也不会去催促,舀上一碗汤,慢慢的喝着,耐心的等待着。当然,大部分时候,被等的都指的是池哲,他吃饭总是最慢的,一家人吃的很温馨。 吃完了,乔柔收拾碗筷,池毅清则撸起袖子,洗碗。池哲也端着自己的小碗,站在小板凳上,池毅清很注重培养孩子的独立能力,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 池毅清的手指很长,是一双适合练钢琴的手,白皙有力,舒展间便带着优雅从容,这样的手洗碗的时候也带着一种有节奏似的美感。他洗的很仔细,不像别的家庭里的父亲总是推卸着家务,或者随随便便的应付。每一只碗他都拿流动的水冲洗过三遍,最后还要拿热水再洗一次。这是家里人吃饭的碗,他要当心,他尽其所有的爱着他的家人。 看着这样的池毅清,池哲突然觉得鼻子一酸,眼睛就这样的湿了起来。幸好他年纪小,洗碗把自己弄得湿乎乎的,池毅清没有看的见。 “爸爸,我洗好了。”池哲努力的掩饰自己有些哽咽的声音。 “哲哲真乖,来,让爸爸看看。”池毅清走到了他的身后,从后面虚环着池哲,看着他手里的碗,检查着。 “哲哲,你看碗的外面还没有洗干净。虽然是在外面的,但把碗叠在一起的时候,那就会把下面的那只碗弄脏了,对不对?”池毅清抓着池哲小小的手,帮他洗着,“所以,我们要一起把它洗干净。” 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轻声的哄着怀里的儿子。 乔柔倚在门边,含着笑意的看着两父子间的互动,她是一个幸福的让人嫉妒的女人。 池哲回到房间时,眼睛又不争气的湿了起来。 不论对其他人怎样,但对“池哲”而言,池毅清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父亲,他全心全意的爱着这个家,爱着乔柔,爱着他的儿子。池哲还记得直到16岁,他离开池家的时候,最后一顿饭,池毅清也还是这样洗碗的。 那时的池毅清已经称得上是位高权重。 杀伐果断,刚正不屈,有大气魄,大担当。这是某次来市里下访的大人物给池毅清的评价。 池毅清也的确当得起这份夸奖。 但即使是那个时候,家里来了客人,在饭后,他也能面不改色的当着下属或者领导的面洗碗。 池哲记得,他和池然曾经偷偷的躲在角落里,看见过池毅清低着头轻轻的吻着乔柔的手指,用一种他们从未听过的柔和的声音对乔柔说。 他答应过她,结婚后,他会让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可是,他不想阻止乔柔为他洗手做羹汤,他喜欢吃乔柔为他做的饭菜,但他总能替乔柔洗碗。 看来我干的不错,你的手还是那么的美,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一样。池毅清低低的笑着,长长的睫毛下深邃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乔柔不再年轻的脸庞,似乎要把她刻在心里。然后他低下头含住乔柔的指尖,一点点的亲吻着那双已经不再嫩滑的手,他吻得很仔细,从指尖到掌心,吻过划痕,吻过掌纹,他像个虔诚的信徒在膜拜他心中的神明。 他们就这样的拥抱在一起,两个人的影子靠的很紧很紧,融为一体。 池哲还记得池然那时几乎被感动到哭了。 情话人人都会说,但真正能做到的,很少。特别是能够坚持着十几年如一日的,特别是这个男人还身居高位的时候。 但池毅清做到了,结婚后的几十年,乔柔都是他心尖尖上的人,甚至超过了他的儿子。所以,池哲不理解,他一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池毅清这样的人居然会一个比池哲小不了几岁的私生子。 或许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吧。哪怕明知道这种事是很平常的,但发生在池毅清身上就让池哲无法接受,池哲也说不清楚自己后来一直不回家,这个原因占了几分。 哪怕后来,他知道那个私生子只是一个试管婴儿,那个一直在照顾他的年轻女人只是一个怀着妄念的保姆,他甚至可以说是没有母亲,是国外专门机构的代孕妈妈把他生下,池哲也仍然接受不了。 因为,在此之前,无论池毅清做了什么,他在池哲心里都像神一样的完美。 这世界上完美的男人,池哲曾这样的在心里称呼过自己的父亲。 所以在后来知道自己的死亡可能和池毅清的纵容有关时,池哲才会崩溃到自暴自弃。 他懊恼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明明重生了这么多次却一点头绪都没有,那种无力感又席卷而来。 另一边的主卧里,池毅清和乔柔亲密的黏在一起,结婚这么长时间了,他们还是像初恋时那样的甜蜜。每晚总是要说上一会儿悄悄话,或许是池毅清的工作,或许是池哲的学习。池毅清很少有事情是瞒着乔柔的。 只是今天,池毅清太累了,硬撑着一家人吃完饭,躺在床上眯一会,就这样的睡过去了。 乔柔温柔的笑了笑,帮池毅清盖好被子,关了灯,也躺在了池毅清的身边,只是她并没有睡。 窗外的月光很亮,池毅清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冷傲,有些孤单。 她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在池毅清的脸上轻轻的划着。 池家出美人,池老爷子,池家的长子,小妹都长的很好,池哲也是一枚小小美男子。但说起池家长的最好的,恐怕还是池毅清了。 清冷优雅,不似真人。 虽然很多时候,他当着外人的面总是习惯摆着一张脸。自己当初和他认识的时候还被他吓到了呢。 乔柔想着,脸上流露出了浓浓的爱意,她的手一点点的划过池毅清的眉,他的眉形生的好看,笔直,饱满而眉峰清晰。 他的眼睛也很美,眼尾微微的翘着,眼部轮廓深邃,睁开的时候,总让人觉得就要这样的沉溺其中。 他的鼻子不大,很挺,乔柔恶作剧似的咬了咬池毅清的鼻子,池毅清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就又睡过去了。乔柔偷偷的笑了起来,像个孩子一样。 接下来是唇,池毅清唇总是紧紧的抿着,很多严厉的话,决绝的命令都是从这里出来的,但其实他的唇形很好,是最适合接吻的那一种,饱满,诱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毅清,毅清,毅清…… 乔柔在心里一遍遍的呼唤着,充满爱意。她小心翼翼的吻了吻池毅清的唇,再吻了吻他睡梦中也皱着的眉,十指相扣,然后心满意足的抱着这个属于她的,俊秀而美好的男人沉沉睡去。 躺在池毅清的身边,乔柔的每一个梦都是美的。 我爱你,我会永远的这样爱着你,无论富贵贫穷,无关容貌身体。 这是他们从未说出口,却从未忘记过的话。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死生契阔,与子相悦。 8池然(一) 小孩子的身体总是很容易疲惫,这一晚他睡得很沉,直到第二天早上,乔柔叫他时,都是迷迷糊糊的。 “哲哲,哲哲,醒醒哦,爸爸要上班了,哲哲不想送送爸爸了吗?”朦胧中,他听到乔柔的声音。这时他才想起,原来的池哲每天早上都是闹着要送爸爸上班的,所以等池毅清准备走的时候,乔柔会把池哲叫醒。 他挣扎的,想要睁开眼睛,却突然感到一双手覆上了他的眼睛,宽厚温暖。同时,耳边传来了低低的男声,似乎是怕把他吵醒般,“算了,柔柔,哲哲太累了,就先让他睡吧,离他上学还有近40分钟呢,小孩子多睡会对身体好。” 接下来又是一阵模模糊糊的交流声。 然后池哲就感到那双温暖的手又帮他拉了拉被子,然后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才离开。 等到房间里没有人的时候,池哲突然的睁开眼睛,他伸出手指一点点的摸过池毅清的手覆盖过的地方。 然后望着天花板任泪水肆意的流淌。 对霸占池哲身体的愧疚,对池毅清后来袖手旁观的伤心,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无奈。池哲分不清自己的情绪,也不想分辨,很累,很冷,很疲惫。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乔柔又进来了一次。 池哲顺势起身,刷牙,洗脸,吃早饭,然后乖巧的听完乔柔絮絮叨叨的叮嘱后,才去上学。 池哲的小学不是什么贵族学校,很普通的中心小学,看上去池毅清当初选这里的原因只是因为离家近。 但经历过一世的池哲知道这所小学的校长是以后会出大名的学者。要真正按照逻辑顺序来说,应该是池毅清先看中了这所学校,再买了这套房子。 现在,那个老学者因为一篇文章,莫名的卷入了一场政治斗争,成了牺牲品。老学者老的有风骨,他拄着拐杖,离开了那个风光无限的地方,来到了这个小城市,在这个小城市的郊区办了一所小学,收农村的孩子,也收城里的孩子,只是愿意来的不多。其实按照老人家的想法,他是想去山区的,但人老了,身体也差了,最后在子女的坚决反对下,相互妥协着到了这个地方,收很低的学费,教育这些输在起跑线上的孩子。 他每天早上都拄着拐杖,站在校门口迎接着他的学生。 在顽皮的孩子在他面前也是规规矩矩的。 “校长好!”池哲带着尊重的和老人家打招呼。 “呵呵,我很好,你要是上课不听话可就不好喽。”老人家人老心不老,笑眯眯的和池哲说笑着。 池哲今年8岁,上二年级,老师也是个刚毕业的学生,年轻,朝气,有活力。还很喜欢孩子,真心实意的爱着教师这份职业。 学校供应午饭,水池边放着肥皂,吃饭前,她会细心的检查孩子的手,然后帮那些捣蛋鬼洗干净他们的手。 吃完饭是半个小时的讲座,随便老师讲什么,而老师也说的很杂,有些是报纸上的新闻,有些是历史文物,有些是人物传记。 这里的老师据说都是老校长专门找来的,水平的确很不错,讲的都很有味道。 最绝的是他们的校长,老人家有些话唠,中午吃完饭,就随便逛,逛到哪个班,就在哪个班开讲。要是再过上十几年,这样的讲座可是千金不换的,但他老人家面对的是一帮小萝卜头,哪里懂什么经济基础,上层建筑。一个个都听得云里雾里,昏昏欲睡。 老校长也不在乎,他也就是过个嘴瘾,讲的都是最基础的经济学,社会学的知识,哪本书都有,只是讲的不会有他这么好就是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讲了十几年的书了,都成习惯了,你要让他不讲,老人家不适应了。你要睡着了,那最好,这半个小时本来就是老校长为了让这帮调皮的孩子不要一吃完饭就活蹦乱跳,闹肚子开的。 他说他的,你们听你们的,能听得下多少,随便! 这样的无奈和洒脱,是池哲离开后,才真正体会到的。 倒是后来有很多的空闲的老师搬着小板凳凑过来听老校长讲。 现在的池哲也是很喜欢听得,就和以后听百家讲坛差不多的感觉。他跟老师打个申请报告,也搬着自己的小板凳做听众去了,老人家说的实在有趣,能把最基础的知识都讲活了,才是真正的牛人。 他年纪小,在一群专心听讲的大人里显眼的很。老人家也记得他,对他印象不错,偶尔也会关心一下,不过也就这样。没收徒,没特殊待遇,老校长活过了天朝最动荡的时代,他收徒的要求高着呢。 下午按惯例是不上课的,家里有需要的孩子,先回家,干活的干活,做饭的做饭。池哲上辈子走的时候尚有那么多孩子要退学,现在人就更多了,高年级的基本都走了。 剩下的时间是分成两半的,一半是做作业。毕竟是学校,成绩也是重要的,送到这里上学的孩子,大多父母总是抱着能继续读书的希望的,要是光为了个人喜好或者是那些大地方,国外才有的素质教育耽误了孩子上学,那可真是罪过了。不过校长有要求,愿意让老师考一考,还能过关的孩子可以不写。 于是就能看到这么些个成绩好的孩子高高的昂着自己的小脑袋,等着老师挨个问过去,过了,老师说声好,他就还是这么昂着头下去,去迎接同学那羡慕惊叹的目光。 不过要是没过,那可就委屈了,小脸憋得红通通的,也不说话了,也不写作业,就那样把书翻出来,再细细的看上这么几遍,然后迫不及待的重新上去。 过了,再昂着小脑袋下来,这回昂的可比原来高多了。 这时候的孩子也纯着呢,甭管是不是二次返工,反正人家过了,你没过,照样有掌声,有各种羡慕的目光。 池哲自然也是属于这帮好孩子的范围。 过关了,老师对你也就没什么要求了。学校靠着镇,旁边都是空地,找个球,自己划拉一下,那就是个赛场,虽然凹凸不平了些,凑合凑合也很行,还带着点野趣,而且现在大多的学校也还不讲究体育运动,几个孩子玩起来倒也颇自得其乐。 女孩子也有皮筋,毽子,还有几盒棋子。就是物资有限,得靠运气。 要是不想玩,也行,老校长的房间随时开着门呢,老大老大的彩色电视机看起来很过瘾,家庭影院一样,是老人的子女买的。 你要是有什么问题了,有什么烦恼了,也能凑过去和老人家说上这么一说,他老人家兼职心理医生,不过没有执照,还好现在这个年纪的孩子也离青春期远着呢。不然要天天来上这么一段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他喜欢她,她又喜欢他。按着老校长那脾气,不是那群孩子被教导的天天忧国忧民,终身不婚,(老校长年轻时差点就当了光棍)就是老校长关门大吉,打死也不再理这帮破小孩的破事。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还是对世界充满好奇的,他们问天的形状,地的颜色,水为什么能喝,泥上为什么长花,麻雀为什么总飞走,小狗为什么不长牙,母猪为什么还不下崽,爸爸为什么还不回来,妈妈什么时候有弟弟,我什么时候才长大。 老人孩子就这样混在一起,也分不清到底是谁在帮着谁,谁在护着谁。 这时候,池哲抽空去挖了个盒子。那是“池哲”的宝贝。 很小的盒子,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池哲打开它。 里面装了几张照片,几张纸条,一支印着青花图案的笔。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池哲有些惊讶,不过随即就了然了,以池毅清好爸爸的样子,池哲能想要藏起来的东西必然不会多的。 照片拍的不算好,被拍的人皱着眉,似乎很讨厌拍照,那张圆圆的小脸很眼熟,是池然。 字条分两种,一种是很幼稚的字迹,一种上面写着一些号码。 那个字迹应该是池然的,池哲是和池然一起上过学的,池然的字不算好,十几岁的人字迹依然如稚童般,很容易就分辨的出。字条上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就是两个孩子间的交流。 号码有些眼熟,应该就是前一段时间在胶带里发现的那些。 池哲想了想,还是决定以后再说,起码等到要离开这个城市的时候,他再打电话试试。号码很陌生,前几世他都不曾打过,也没有人给他打过,想来,晚一些也出不了什么事。 把东西放回去,池哲重新把盒子埋了起来。埋得时候,他想,要不是这次自己发现了,那么盒子里的东西恐怕早就随着时间而慢慢的消失了吧,就像曾经的池然一样,默默无闻的消失在角落里。 他终于鼓起了勇气。 9池然(二) 池毅清是个好爸爸,无论工作再忙,每天都是要回家的,哪怕只是抽出半个小时,和妻子孩子报声平安。 所以,一般来说,到了点了,那他肯定就在家里了。 今天也不例外,回到家,池哲就看到池毅清在沙发上,旁边是一叠叠的资料。池毅清看上去很认真的样子。估计是遇到什么难题了,皱着眉,不自觉的咬着笔杆,把自己团成了一团窝在沙发上,那样子竟然有些孩子气。 他今年也不过而立之年。 池哲翘了翘嘴角,心情不由的放松了些。 他凑了过去,瞄了几眼,勉强分辨出应该是德语。 “哲哲,有什么事吗?”池毅清看到自家的宝贝儿子凑过来了,就把手里的资料放在了一边。给池哲清理出了一块地方。 “爸爸,能把姐姐接回来吗?”池哲单刀直入,既然无论如何,他都赢不了池毅清,那么还不如以最直接的方法来面对。 池毅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一只手轻轻的揉着他的小脑袋,半晌,才开口:“哲哲又想姐姐了?” 被池毅清看了这么多年,池哲早就淡定了,他皱起淡淡的小眉毛,用两只肥嫩嫩的小爪子努力的按住池毅清那只揉他脑袋的大手,“不要再摸我头了,我已经长大了。”粉粉的小嘴嘟着,一脸的不情愿,然后用带着疑惑的大眼睛看着池毅清,“难道爸爸不想姐姐吗?” 池毅清的手一顿。 池哲敏锐的感觉到了,他心里又有了些猜测,却什么也不说,只是继续抓着池毅清的手撒娇卖萌, “妈妈说,姐姐要和外公去很远很远,很偏僻的地方。可是这里才是姐姐的家啊,去了那么久,姐姐应该回来了。” “可是你外公也想姐姐啊,他想让你姐姐陪着他。”池毅清把池哲抱到了腿上,他的身材高大,池哲在他腿上就更是小小的一只了。 “那为什么不让外公也和我们住在一起呢?这样他不仅能看到姐姐,还能看到哲哲呢。” “可是你外公不喜欢爸爸呢,你姐姐也和外公一样,都不想看见爸爸。”池毅清的声音放得很轻很柔,他凑在池哲的耳边轻轻的说着,乔柔甚至没有发现他们父子的谈话。 “为什么姐姐怎么会不喜欢爸爸呢?”池哲睁大了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歪着小脑袋疑惑的看着池毅清,“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他大声的宣誓着,回避了池毅清的话。 “呵呵,”池毅清低低的笑了起来,笑得很愉悦,他不顾池哲反抗的把他的头揉成了鸡窝,看着自家儿子气鼓鼓的小样子,才满意的放手。 池哲一脸委屈的伸着小爪子扒拉着自己的头发,样子很是可爱,边扒拉他还不忘继续:“爸爸要是这样欺负姐姐,那难怪姐姐不喜欢爸爸了。” “我可没欺负她,”池毅清的眼神暗了暗,“你的好姐姐可是自愿选择你外公的呢。” “那说不定姐姐现在就选爸爸了呢。” 池毅清没有说话,只是挑着一边的眉,用一种看透一切的眼神看着他。 池哲再接再厉,“爸爸,老校长都说了,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呀。要是姐姐现在回来,说不定就选爸爸了。要是姐姐一直和外公在一起,那她最后肯定是选外公啊。姐姐可不像哲哲这么聪明,知道到底谁是对她最好的人,姐姐是个笨孩子,爸爸,你要包容她才对。” “傻孩子,你姐姐可比你聪明多了。”池毅清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眼神有些寂寥。 池哲知道这是池毅清在想事情了,乖乖的坐在他的腿上,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也不说话了。 良久,池毅清才回过神来,“好了,去写你的作业吧,别忘了,你的时间表可是你自己定的。” 池哲乖乖的点点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他舒了一口气,或许其实池毅清对池然还是很有感情的。 晚上,乔柔洗完澡回房间时,就看到池毅清斜靠在床头,手上拿着一本书,人却在发呆。 “怎么了?我们的大学者不看书了?”乔柔调侃着,睡前一本书,是池毅清的习惯。她稍稍的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她的头发很长很黑,远远看着像一匹黑色的绸缎。 池毅清笑了笑,不接话,只是一把搂住乔柔的腰,拖到了床上,把头埋在她的脖子间,闻着沐浴过后的清香。 乔柔也不反抗,轻轻的搂住他。 他们相依着。 良久,池毅清才开口,“柔柔,明天我们打电话,把池然接过来吧。” 乔柔的手一僵,随即却笑了起来,“好。”只要是你想,哪怕对不起自己的父亲,我也会做到。 “把岳父也接过来吧。”池毅清闷闷的说。 “……他不会同意的。”有惊讶,更多的却是释然。乔柔自嘲了起来,果然当初还是被父亲的话影响到了吗?居然会怀疑毅清会让自己难做。她抱着眼前的男人,心是暖的。 “我会跟他说的。”只要自己的那位岳父大人是真的疼爱池然,那么他就有把握说服他。 “好。”乔柔应下了。她从来都不会质疑自己丈夫的决定,无论他选的路有多难,她都会跟在他的身后, “那么家里的房间就要在整理一下才行了。女孩子需要的东西可是很多的。然然离开这么久,又一直和我爸一起生活,恐怕会是个和男孩一样淘气的家伙,到时候,家里就有两个小捣蛋鬼了,我们肯定又要忙起来了……” 乔柔一点点的说着,她想象的完美的家庭。 池毅清搂住她,时不时的交流几句。 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后悔当初的选择。 池毅清的效率很高,半个月后,池哲回到家,就惊讶的发现家里多了两个人:他的外公和他的姐姐。 “哲哲。”外公笑眯眯的和他打了声招呼,便端着茶杯,一脸笑容的看着眼前的一对父女的互动。 池然穿着一件白的的小t恤,配一条黑色的运动裤,坐在大大的沙发上,百无聊赖的晃着腿。她的对面,池毅清正在冷冷的看着她,气场全开,身上的冷气不要钱似的拼命外放着。连乔柔都小心翼翼的不去招惹他。池然身在气场正中,大大的打了个哈欠,她看上去居然有点困了! 嗯,今天挺凉快的,是个写作业的好日子,池哲缩了缩脑袋,决定开溜。 吃饭的时候到了,桌上的气氛就更不对了,池毅清气场开得,让池哲以为自己是在吃鸿门宴!吃到半途,说不定就被局长大人提溜回局里喝菊花茶了! 显然,乔柔也是这样的感觉,母子两个相视苦笑。 当然还有不受影响的,外公吃的很欢快,池然吃的也很欢快。 小筷子飞舞着,一下子大半盘菜就没了。她吃的很香,是看着她吃饭,池哲都觉得自己能多喝两碗汤的那种香,但动作并不粗俗,池哲甚至觉得她吃饭的样子很好看! 就和池毅清一样,无论做什么,举手投足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节奏感。 眼花了吧。池哲揉了揉眼睛。 第二天,池哲和池然一起上学了。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池毅清早就已经和学校打好招呼了。 真是高效啊,池哲感慨。 “弟弟,快一点。”池然走的很快,时不时就要停下来等等池哲。 “嗯。”池哲应着,却还是慢悠悠的晃着。 昨天,他以为自己看到池然会很激动,会愧疚,会后悔,会兴奋,会一晚上都失眠。但他昨晚睡得很好,一夜无梦。 现在,看着眼前这个朝气蓬勃的小女孩,他甚至有一种很陌生的感觉:她是池然? 那个在他最绝望的时候突然出现的姐姐?那个声名赫赫的企业家?那个死在16岁花季年华的少女? 他很难把记忆中的人物和眼前这个一脸稚气的女孩联系在一起。 不是,都不是。 池哲迷茫了,却随即又想开了,谁知道前面的路是怎么样的呢?或许这一世的池然会是一个老师,一个医生,一个法官,一个律师,……重生从来不代表能预知一切。 他的步伐轻快了许多。 池然并不怕生,却也不是个乐于交际的人。 她大大方方的站在讲台上,简单的介绍了一句名字和年龄,就自顾自的下去了。 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池哲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池毅清以池然只是自学没有上过学校为由,把池然和池哲放在了一个班。在这段时间里,女孩子本来发育的比男孩子快,池然又比他们大了两岁,快1.4的个子了,在一个班里,看着就很突兀。 “池哲,你认识她吗?”刚下课,就有几个小男生鬼鬼祟祟的过来了,便问还边偷偷的看池然。 轮回几世,池哲的年纪都可以做这帮小孩的爷爷了,就算不重生,那当个哥哥也是妥妥的,所以他对这帮孩子一向很宽容,他的人缘也很好。 “她是我姐姐。”池哲冲他们笑了笑,“可别欺负她啊。” 他是知道这帮孩子的排外心理的。 在这里上学的,很多家庭条件都不是很好,衣服有统一的校服,可是从吃的用的就很容易看的出家里的情况。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们的小心思也多些。 池然穿的很简单,就是里面一件t恤,外面一条运动裤,再披上一件校服,可架不住乔柔替她准备的东西。书包,文具盒,铅笔,橡皮……比起池哲自己用的都要好上不少,这帮家伙不排外才怪了。 果然,听到池哲的话,那两个男孩都撇了撇嘴,一脸的不情愿。 “护着我姐一点,等会我请你们吃棒冰。” 这里地方偏了点,但学校里还是有小卖部的,现在的雪糕价格不算贵,但味道真不错,不是那种光放糖的,也不是以后那种高级的,浓郁到粘稠的味道。 是淡淡的,带点香草的气味,池哲最喜欢的是奶砖,一大口咬下去满嘴的奶味。可惜以后没有几家生产这种奶砖的了。 打一棒子给一甜枣,那两个男孩两眼放光的答应了。 10池然(三) 虽然池然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了,但她还是一个很爱护弟弟,讨人喜欢的小女孩。 下了课,她就来找池哲了,两个人小手拉小手去吃的饭。 女孩子发育的早,池然现在的饭量大,池哲分了一半的菜给她。 “哟,哲哲,现在懂事了啊,懂得爱护姐姐了。”老校长笑眯眯的走了过来,他就是个老顽童。池然的事他知道的恐怕比池哲更早。 “校长好,我早就懂事了,您现在才知道吗?”池哲一边嘟着小嘴卖萌,一边拉了拉池然。 池然不明所以的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个笑着看着她的老校长,把嘴里的饭咽下去,喊了声:“校长好!”然后眨巴着大眼睛望着笑眯眯的老校长和正在使劲瞪着自己的弟弟,眨眨眼,再眨眨眼, 怎么还没人说话? “校长,有事吗?”池然是个吃货,午饭时间是不可以耽误的,她直接问了。 “……没事,没事,只是看看你们。”老校长愣了愣,又笑了起来。 “那我可以继续吃饭了吗?”池然的声音天真又无辜。 “当然啦。”老校长摆了摆手,“想吃就吃好了。” 于是,池然很给面子的开始埋头苦吃了,吃的那叫一个香。 老校长和池哲站在一边看着,她愣是中间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们过。 池哲尴尬的笑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校长到是一脸的不在意,若有所思的看了还埋在饭里的池然一眼,就笑着离开了。 第一次这样,池哲忍。他这个姐姐是货真价实的10岁,而且从以前的经历来看,她之。前一直是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地方的。 第二次,池哲继续忍。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池哲忍无可忍了! 老校长又一次离开后,池哲准备着要开始教育这个不听话的小丫头了,可看到她那大口大口吃饭的样子,就知道现在她是什么也听不下去的。 他憋着气,等着池然吃完了,才一把把池然拉到一边。 深吸一口气,开始滔滔不绝的讲着老教授的生平,他的事迹,他辉煌的履历,务求能让池然再最短的时间内对老校长敬畏起来,杜绝今天这样爱理不理的情况。 池然舔着乔柔给她准备的棒棒糖,打着哈欠看着下面来回走动,慷慨激昂的弟弟。 唔,好想睡觉啊,她又打了一个哈欠。 正好被池哲看到了,这下可撞枪口上了,如果本来池哲是机关枪的话,现在改火箭筒了,还是连发式的。 池然看了看手上的表,快到12点了,池哲还是没有结束的样子。 外公说过,每天都是要睡午觉的。 可弟弟现在有很激动,不应该打断他的,池然为难了。 想了想,池然还是开口了:“哲哲,校长真的是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吗?”她想明白了,弟弟也是要睡午觉的。吃饭睡觉,天下最大!为了弟弟的身体健康,她这个姐姐应该站出来的。 “那当然!”池哲语气坚定。 “嗯,你说他主要研究的是社会经济关系,有关国家发展方向的那种?” “没错。” “他的徒弟现在在基层做得很不错?” “嗯。” “他被打击的时候,因为牵扯太大,没有什么人帮的上忙?” “是的。” “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事情的?”池然突然想起来这个来,思维跳跃了一下。 “爸爸说的。”这还真是池哲引着池毅清告诉他的,他理直气壮。 “哦,”池然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牵扯太多,“那他的家人现在怎么样?” “当然还在老地方呆着,”池哲有些惊讶的看了池然一眼,似乎是没想到她能想到这里。不过想起池毅清知道自己懂得这些时毫不怀疑的神情,也就释然了,池家的孩子早慧,池然只能算得上一般。“他的那些朋友虽然帮不了他太多,可是总是能帮他家人一些的。” “那他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池然突然的就话锋一转,疑惑的问池哲。 池哲头疼的按了按自己的脑袋,“我已经说过了,他这样的人是迟早会回去的,就算不讨好,我们也不能对他不礼貌,要……” “我没有对他不礼貌啊,”池然一脸无辜的扳着手指给池哲算,“像李自强,杨帆,吴思佳……”池然一口气列了一长串,都是些调皮捣蛋的,然后说,“比起他们来,我已经是很有礼貌了。”声音里还带点委屈。 你委屈什么!还有你不是不和人认识吗?什么时候记下这么多人的? 池哲的头又疼了。 池然还在说,“你第一次和我说的时候,我就观察过了,老校长都没有报复他们的,什么事也没发生。那个姓李的还把他的胡子都拔了呢。” 池哲捂着脑袋原地转圈,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和一个真正的孩子解释这些人脉呀,人际交往呀之类的东西了。 “我们是小孩子,”池然说的理直气壮,“小孩子就应该凭借喜好做事啊。我不喜欢他,所以不理他,这不是很正常嘛。而且,他是个政治家啊,爷爷说过,对政治家而言,利益才是最重要的。所以现在我们怎么对他好,都是无用功。那为什么我还要勉强自己喜欢他?” “他是学者。”池哲虚弱无力的纠正着。 虽然没有了曾经的想要拜在老校长门下的欲望,但穿越前小市民的思想,还是让他对这种将来会权势滔天的人心怀畏惧,所以这样一点点的小事也被他放大了很多倍。 他开始想自己特意把池然拉过来谈话时不时太神经过敏了。 “不,他是政治家。不是当官的才是玩政治的。”池然很坚定,“你说他以后会回去的,那为什么他现在不回去呢?” “他被牵连了啊。”池哲已经没有力气和池然吵了。 “可如果他真的只是学者的话,到哪所学校都是呆着,为什么要来我们这里呢?” “他关注教育,他脾气倔。” “他从来没有给我们上过课。”池然摇头,“他中午有讲座,可与其说是讲给我们听得,还不如说是讲给那些老师听得。”池然这些天,中午都是和池哲黏在一起的。“你说他关心教育事业,可是从头到尾他只建了我们这所学校,虽然学费很低,但入学的时候是有考试的,。所以能来这里上学的孩子大多都是有基础的,或者最起码家里是重视学习的,这样的孩子不容易闹事。” 然后又看了看池哲,“以前的时候,我跟着爷爷去过几所小学的,很乱,里面的孩子很吵很讨厌,我一点也不喜欢。这里的学校表面看起来比不上那些学校,但其实学生比那些学校的好很多。” 池哲僵了一下,突然的想起了他没有穿越前所上的小学。 上课捣乱怪叫的学生,讲方言的老师,乱七八糟的作业,还有总是留校的差生……这所学校居然从来都不留学生!一到5点,全部放学。这里是有教师宿舍的!当时他还感叹过校长人性化,怪不得能招来高素质的老师,没想到……不对,这些是也可以用因为害怕学生回去太晚会出事来解释的。 池哲试着说服自己。 可他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说,到这里上学的只是农村的孩子,又不是什么大山里的,回家没什么要危险。学校虽然偏,但还是建在镇子旁边的,很多家长就是在镇子上上班的,很近,真的很近啊…… “而且,他后来也从来没有提过什么希望工程,贫困山区吧?”池然接着问,“你说他的家人现在还好好的呆在京都,也就是说除了他以外是没人受牵连的。那对于一般人而言,他家还是有权有势有钱的呀。我们这里只是一个小地方,真正上不起学,住在穷乡僻壤的人也有,为什么不扩大学校规模?不和其他学校交流?一起献献爱心,把用过的课本捐出去?找市政府做做工作? 没有想到?我都能想到的事情,他绝对比我聪明,考虑的全面。为了低调,少惹人注意?那他当初就不应该愤而出走,还把事情闹得那么大,这才是真正的得罪人!” 池然下了结论。 池哲无言以对。 池然却越说越溜,理清了思路,她干脆坐到了栏杆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弟弟, “他只是为了办学校而办学校,学校是个很好的地方,有什么陌生人进来了,那是家长,食堂采购员,临时厨师,代课老师。他自己一天到晚不见踪影,那是在考虑学生发展方向,和学生亲切交流。老师素质高只会让人觉得他真正用心了。上课开讲座教知识,那是他自己实在闲不住,憋得。学生素质高,是他教育的好。说不定也真能挖出两颗好苗子。” 她看了池哲一眼,比如自家弟弟这样的小嫩苗。 “他是学者,他是教授,但他的文章涉及的是国家的发展方向,而且还是和现在的政策相反的,对吗?” 她踢了踢傻站着的池哲,池哲呆愣愣的点点头。 “他卷入了政治斗争,一代泰斗级的人物都遭受迫害,最后愤而出走,还博取了很多人的同情,说明这个苦可吃大了。他和家里人关系很好,可他的家人却半点事没有,徒弟还升职了?儿子还当上院长了?” 池哲不语。 “他们一家都是混的学术界,他的儿子当院长讲什么?他父亲的那一套!他妻子当校长,讲什么?他丈夫那一套!他学生在基层怎么做?按着他老师那一套!他因为发表自己的那一套思想被停职了,他身边的人宣传同样的却上去了?!” 池哲从来都不是个蠢材,他已经开始苦笑了。 池然却还没有结束, “外公说,爸爸选的这个地方很好,我们现在在的这个市很不错,靠着海,沿着江,地势平坦,地理位置得天独厚。虽然民风彪悍,势力交杂,现在只能在夹缝中求平衡,但过不了几年就是要改的,大改。改是需要人考察的,是需要人做先锋的。这样的地方,改得好那就是大大政绩。改不好,也是一种震慑,对这里势力的震慑。告诉他们,你们已经被上面盯着了。” 她说得越来越快, “他有学问,脾气好,名声好,”然后突然的发散了下思维,“其实我觉得可能当时并没有人把他怎么样了,后面的事是他自己干的,拉下自己顺便抹黑别人。应该有人会气得跳脚,不过老校长后面应该也有人。” 又回归正题,“他来了我们这样一个地方,和爸爸的关系好,和程叔叔的关系好,和教育局长的关系好,和很多人的关系都很好。里面肯定有钦佩他风骨,或者眼光长远到能知道他最后能成功的,但更多的恐怕是有人在背后顶他,很多人知道他不能动。不然,落井下石,才是常理。他不是学者,他是个玩政治的,他在下注。他敢把事情弄得这么大,那就是完全站在了一些人的对立面了,这是倾其所有的下注啊。” 11折腰(一) 池然伸开手,化了一个大大的圆,最后来了句总结: “或许以前,他是一个真正的学者,但是当他下了这个注,他就不再是单纯的学者了。天朝起起伏伏这么长时间,他能在几次变动中都稳如泰山,他的政治素养绝对是足够的。况且这次的赌注是关系了他的家人,徒弟,朋友的,不成功便成仁。那么现在他就是个政治家,他来到这里时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了。” “合格的政治家眼中利益最高,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所以,就算你以后准备混政坛,你完全不用在乎他的,谁清楚以后怎样呢?而且你现在凑过去,他会怎么想呢?是爸爸的要求,还是你早慧呢?你的动作很可能就被当成是爸爸的示意,代表着爸爸的站队了。” 她又把话题拉回了池哲身上。 “当然啦,如果爸爸和你说校长身份的时候,没有特意强调过什么的话,那就没什么关系了,恐怕爸爸也是觉得校长,不,校长身后的人会成功吧?估计再过几年就很热闹了。” “不过,”池然转了转手中的棒棒糖, “他在学术界已经有了这样的成就,他的家族也是混这个的。他现在这样为了一个理论而站队,不惜配上自己一身的清名来下这样一个赌注。无论他的理论如何,他是真心实意的想为更多的人多一点事实的。他下了这次注,可除了他的家人和徒弟,他不曾牵扯过他人,他在为自己的理想而奋斗,转变着。这样的人很可敬。不过我还是不喜欢他,他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奋斗,可却把他的家人置于险境。” “现在看上去,好像他们平安无事,甚至前途光明。但留在京都,又哪里不是一种要挟了。失败先不说,成功了,第一个面对反扑的就是他的家人,因为离的太近了。” “他是在黑暗中背负着希望的独行者,孤独而坚持着自己的理想。他伟大,他崇高,他的一切是为了这个社会。只是我还是不喜欢他。”池然又再度强调了一遍。 然后…… 她一口咬碎了棒棒糖,表情很满足。刚刚为了和弟弟说话,她一只手拿着棒棒糖,看着眼馋,都没有机会吃。 唔,香草巧克力棒棒糖什么的,最好吃了! 池然心里开出了一朵朵粉色的小花花。 池哲看着她,池然是一个清秀的小姑娘。都说女儿似父,细看的话,她的五官其实和池毅清很像,但她的脸型要更柔和,嫩嫩的,就像永远不会长大一样,很可爱。池哲是见过以后的她的,虽然父母的基因好,但池然长的并不高。她太爱吃了,而池家的条件的确不错,外公也在这方面宠着她,激素吃多了,她提前发育了,她最后的身高恐怕连1.6都没有。 这样的脸配上这样的个子更是可爱,她也很爱笑,笑得很甜很天真,和总是严肃的扳着一张脸的池毅清完全的不同,难怪后来关崎没有认出她和池毅清的关系。见过的人很多都只会以为他们只是同姓的人罢了。 但现在,在池哲眼里,池然的脸慢慢的和池毅清的重合了。 他想起了他撒娇卖萌打探校长时,池毅清隐隐的惊喜;想起了池毅清若有似无的叹息;想起了他提到池然是僵硬的神色;想到了前世池毅清对着他的嘲讽;想起了池毅清关了池然半个月后,莫名的好心情;还有池然最后的归宿, 池毅清让外公带着了她的骨灰,但他曾经见过母亲买了很多很多的祭扫用品去了一个地方,那里也有一个池然。 “我的儿子,到现在才有勇气看尸检报告吗?”这是在池然死得那晚。 “你的姐姐可比你聪明多了。”池毅清这样说着。 池然是池毅清的女儿。 池哲从没有这样清醒的认识过这点 “对了,你和老师请假了吗?”心满意足的啃完棒棒糖,池然突然想起他们是偷溜出来的,没听讲座也没请假! 池哲的思维从阴谋诡计,国家大事,家族恩怨瞬间掉回了小学二年级的逃课事件。 他被池然噎到了。 姐,您老的思维能不这么跳跃吗? 很不幸,他姐姐的思维就是这样的跳跃,从栏杆上一跃而下,池然拉着池哲的手就开始狂奔。 池哲在后面跑的直喘气,也只有现在他才能确定他那个永远萝莉的姐姐真的是在山里长大的。身体素质,绝不是他这样娇生惯养的孩子比得上的。 到教室的时候,是真的迟到了,大部分同学都睡了,漂亮的女老师满头是汗的狠狠瞪了他们一眼,看样子是发现他们不见后,急的到处找过了。 还好池哲平时好孩子的底子留在那里,瞪了几眼后,老师也就把他们放进去了。 池然和池哲的位子隔得不远。所以,池哲清楚的看见池然坐稳了,到头就睡着。是真睡着了,居然还流了口水! 池然刚刚在池哲心中建立的高大形象瞬间破灭了。 池哲开始思考,刚刚的那番话究竟是池然自己想的,还是她听外公说的呢? 犹豫着又看了池然一眼,然后发现:她居然还打呼了! 萝莉脸,睡觉流口水打呼噜。 刚才的话一定是外公和池然说的!池哲握拳。 午睡时间不长,也就半个小时。 完了,就是老师的检查时间了。 池哲无力的拿着盘五子棋蹲在教室外面等着池然。 一开始的时候,池然表现的是很爱护弟弟的,但是渐渐熟悉了,池然的本性也就展现出来了。 池然的成绩不错,不过是属于那种老师最头疼的粗心大意型的。上上下下,起伏不定,所以有的时候很晚才能被老师放出来。出来的晚,那就不能玩棋了。 于是池然就逮着自己的弟弟,逼着他先出去了就要替自己拿棋。 池哲当然不同意。他可不想和一帮小女生抢东西。他和池然讲道理,你要玩就好好改改自己的毛病啊。家里又不是没有,你可以回家再玩。 可惜,池然坚定的觉得家花不如野花香,她就是要在学校里玩才有趣。 池哲是弟弟,不能打。不能来硬的,那就来软的,池然在这方面很拉的下脸面。撒娇卖萌耍无赖不可怕,可怕的是她的决心,从下课到回家,甚至池哲上洗手间的时候,她能无视一干男生诡异的表情站在洗手间外说!。、 在被池然缠了一整个星期后,池哲投降了。 然后就有了现在的场面。 还好,今天池然发挥的不错,老师挥挥手就让她过了。 “我的棋呢?”蹦蹦跳跳着出来了,池然一见到池哲就伸出手。 池哲无奈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然后把慢吞吞的把手里的棋盒给了她。池然眉开眼笑。 不得不说,池然笑起来的时候是她最美的时候,两个小酒窝,让她显得甜美又可爱。 池哲眼角的余光就看到几个留校的高年级那流连的眼神。 他当时也没在意,虽然年纪小,但现在谈婚论嫁的早,这里又靠着农村,小孩子看多了,这种意识觉醒的也有。 可惜,他忘了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别扭的,他们表达喜欢的方式通常也不是那么让人喜欢的。 回到家的时候,池毅清已经到家了,奇怪的是乔柔居然不在家,外公也不在。 “你妈妈今天晚上要加班,外公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没说去哪里。”他对着池哲说话,眼睛却看着池然。 听到外公离开,池然眨眨眼,没什么反应。 池毅清微微的有些挫败,他以为从小陪在身边的亲人突然的离开,还是没有交代行程的离开能让池然紧张的。 不过如果池然真的哭闹着要外公,那就不是他池毅清的女儿了。 池毅清不自觉的勾了勾嘴角。 “收拾一下,我们去外面吃。” 池然这个吃货,听到了很欢快的就一把把自己的小书包扔到沙发上,再如法炮制,扔了池哲的。 然后眨着自己的那双大眼睛,期盼的看着池毅清。 “……换件衣服。”池毅清对池然的吃货属性也只能表示无力,还好不是什么大毛病。 池然是个不在乎外貌的,外公也一样,还好还有乔柔在,不然这老的小的能顶着块破布就出门了,池然的衣柜是乔柔布置的,衣服一套套的放着,穿起来很方便。 池哲换好衣服的时候,池然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她还是穿的白黑经典色,不过多了一顶帽子,手上戴了一个护腕,一下子就增了几分活泼,是个漂亮的假小子。 池哲也是一身的白黑色,不过是上黑下白,他好歹是个成年人里,衣柜里那些卖萌的衣服实在不符合他的品味。 他和池然坐在一起,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们这样算不算是新版的黑白无常? 然后,池爸爸出来了,居然还是一身的黑白! 池哲终于忍不住了,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池毅清先是不明所以,等看到沙发上一双黑白色的儿女时,嘴角也翘了起来。中午接到电话时的郁结心情也散了很多。 12折腰(二) 池毅清带他们去的是一家中餐厅,不算出名,胜在安静。 池哲一开始还奇怪怎么会来这里,一般出去吃,池毅清总是会带着孩子去有儿童餐的地方的。 等到池毅清什么也没说,直接带着他们到了一个包厢的时候。 池哲了然了,池毅清是有预谋的! 包厢不大,却很雅致。 竹制的桌椅,为炎炎夏日添上了几分凉意。 里面坐着一个男人,一身整齐的西装,面前放着一个木制的杯子和一壶清茶。 在这样热的天气,开着空调,穿着西装,喝热茶似乎是一件很傻的事情,但由这个男人做来却无端的带着一种优雅,难以言喻却极为眼熟的优雅,一身的西装也带上了几分飘逸。 这样的人无论做什么事都带着美感,就像池毅清一样。 池哲下了结论。 看见他们进来了,那个男人也缓缓的站了起来。 “毅清。”他的声音很温和很…… 池哲不知道怎么形容,只是莫名的觉得有些心酸。 “嗯。” 池毅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示意。 没有介绍,没有交谈,很不礼貌。一点也不像池毅清平时的作风。 气氛很怪异,池哲忍不住不停的偷偷来回看着池毅清和那个男人。 可他们却真的像是来吃饭的一样。 一道道的菜从他们落座起就很快上来了。色香味俱全,勾的人食指大动。 一顿饭下来,只有筷子和碟子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这里本来就偏僻,只有偶尔行人大声交谈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传上来。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服务员训练有素,上菜又悄无声息。空调的冷气开得很足,池哲背后凉飕飕的。 一顿饭简直吃出了鬼片的氛围。 池哲越吃越慢,他已经不敢下筷子了。 “呃…” 池然打了个小小的饱嗝,见桌上的人都在看自己,她露出了一个羞涩笑容, “那个,这位叔叔,我能再要一份小羊排吗?很好吃呢。”两个小小的酒窝显得很甜。 原本诡异的气氛如清晨的雾气般悄然散去。 “当然可以了。”那个男人也微微的笑了起来,他按了按铃,很快服务员就进来了。 “那,不知名的叔叔,我可以再要一份冰淇淋吗?不管什么样的,要最大的!”池然开始得寸进尺了,“哦,对了,还有哲哲,哲哲也要来一份!羊排和冰淇淋都要!” 那个不知名的男人看着池哲。 池哲很配合的大力点头。刚才气氛太紧张,其实他也没吃饱啊! 男人又笑了,他笑得很好看,柔和而包容。 “叫关叔叔。”池毅清突然的开口。 “关叔叔好!”池然叫的很甜,池哲也在努力装嫩。 那个姓关的男人又笑了,似乎很开心,“刚吃完热的就吃冰淇淋对身体不好呢。然然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他似乎早就知道他们。而且他明显更喜欢池然。 “可是我都想吃呢,一次,就一次。”池然怯生生的伸出一根白嫩嫩的手指,“关叔叔,好不好嘛~”她开始撒娇了。 “就一次?”关叔叔也伸出了一根手指。 池然很坚定:“就一次!”才怪!池哲默默的在后面为自己吃货姐姐添上两个字。不要说冷热交替着吃了,一手冰淇淋一手火锅,池然都不知道吃了几回了。不过她身体好,除了进几次洗手间,基本一会就没事了,外公也就没怎么在意。 “呵呵,那好吧。”可惜那个姓关的男人明显是不了解池然的吃货本性,他摸了摸池然的小脑袋,就帮她点餐了。 “毅清,这孩子真像你,小时候你也是这样贪心,什么都不肯放手。”他突然转头看着池毅清。 “她是我的女儿。”池毅清说的很平静。 “可是她很像你,真的很像。”他的语气变得很轻很慢,似乎在怀念着什么。 “我也很像妈妈的!池然是女生!”池然从一大盘的烤羊排里抬起了小脑袋,大声的抗议着。 “嗯,然然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那个男人不以为意,带着些宠溺的说。“然然长大了会变成一个大美女的。” “妈妈也是个大美女!然然会变得和妈妈一样漂亮的!”池然啊呜一口咬下了大大的羊肉,含糊不清的说,“然后就能找一个和爸爸一样爱护妈妈的好老公,我们会过和爸爸妈妈一样幸福的。” “……然然觉得爸爸妈妈过的很幸福吗?” “当然!爸爸是世界上最最最好的丈夫了!”池然说的斩钉截铁的。 接下来的时间,池哲就啃着自己盘中的肉,听着自己姐姐用各种肉麻到极点的话夸自己爸爸。 虽然词语用的不算好,但配上池然那双干净剔透的眼睛,就显得格外有说服力。 不过,自己父亲对母亲的确很好。 池然一再的强调…… 池哲心底隐隐有了猜测,也不说话,只是含着冰淇淋偷偷的瞄了两眼池毅清。 真平静。 断断续续的,这顿饭吃了很长的时间。天色很黑了,池毅清也终于起身告辞了。那个男人坚持着要送他们,池毅清没有推辞。 男人的车很大,是一辆越野车,因为天色,池哲没看清牌照。 车开的很稳,那个男人也没有问方向,似乎认识路,很快就回了家。 这一趟行程貌似就这样结束了,只是在他们离开的时候,那个男人终于没有忍住,低低的唤了声“毅清。”声音轻的仿佛融入了夜空中。 池毅清顿了顿,终是让他和池然先回去了。 他重新的坐回了车子里。 池哲本来还想呆一会,却被池然一把拉走了,“别打扰人家最后的离别了。” 家里还没有人,显得空空荡荡。 池哲开了电视机在沙发上坐着,心却不再这里。 他看着墙上的钟,一分,两分,……三十分钟了,……一个小时……池毅清还没有回来。 他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 “你去干嘛?”池然抱着一袋薯片拉住了他。 “我去看看爸爸为什么还没有回来?我担心他。” 池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别装了,”往自己嘴里塞了把薯片,“是想去看热闹吧。” “你不好奇?”池哲反问。 “有什么好奇的。”池然眼睛盯着前面的电视,上面跳出了只很眼熟的机器猫,放的是《哆啦a梦》,“不就是那套你爱我,我不爱你。你结婚了,我不在乎吗?电视上这套路太熟了。” “电视上也是两个男的?!”池哲提高了声音。 有个男人在觊觎自己老爹,池然你就这反映?! “他们肯定认识很久了。那个关叔叔也肯定暗中观察我们很长时间了。我们的名字,我们家的住址,甚至妈妈和外公在不在家,他都很清楚。要是爸爸不认识的人敢这么做的话,他早发火了。既然爸爸现在没有反应,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去凑热闹好。” “你不好奇?”池然是货真价实的10岁,先不管她怎么看出问题的,她难道对这样不常见的事情真的没有好奇心嘛? “外公说,不该有的好奇心别有。况且,”池然扫了池哲一眼,“照爸爸那样子,有人看上也不奇怪吧。《史记》上也有这样的事情。” “你在哪里看的《史记》?”池哲是真吃惊了,池然现在就开始看《史记》了? “洗手间啊,”池然回答的理所当然,“外公给我说了几段,我觉得好玩就要了一本放里面看了。” “什么在洗手间?”池毅清正好进来,听到了最后一句,他的脸色有些阴沉。 “哦,没什么,我在洗手间放了本史记。”池然回答的很平静。 “哪来的?” “外公的。就是那本破破烂烂,中间还拿线缝着的。” “……那个版本的《史记》,现在全世界只有600本。” “难道我用不起吗?”池然眨了眨眼睛,歪了歪头,可爱又俏皮。 池毅清的眼神直直的盯着池然,池然一脸无辜的看着他,良久,池毅清突然笑了, “我池毅清的女儿当然用得起。” 就算离开了家族,就算被小辈打压,就算被自己的侄子拿出来当做笑柄,就算现在自己都需要靠曾经绝交的人来帮忙。 他依然是他。 那个撼动过整个圈子的池毅清,他的光环靠的不是家世,没有人能改变这一点,除了他自己。 阴霾一扫而光。 晚上,池哲躺在床上,细细的回忆着白天的事。虽然继承了“池哲”原本天才的身体,但池哲并不是个聪明的人。他能做的也就是利用自己过目不忘的头脑,记下所有发生的事情,然后一点点的思考,慢慢挖掘里面被忽视的细节罢了。 池毅清,关叔叔,池然,外公。 他一遍遍的想着,思绪也慢慢的清晰。 妈妈上夜班可能是偶然,但外公突然消失恐怕就是有问题了,而且是个大问题,和爸爸也有关系,应该是官场上的,而且牵扯甚大。 那个姓关的男人和爸爸是发小,而现在看爸爸对他的态度,应该是有求于他才会迫不得已的见面。 基本可以确定,就是爸爸应该出生一个家族,政界的。 爸爸和家族闹翻了,自己孤身离开。 外公很神秘,但结合上一世的记忆,他应该是从商的,不然仅靠池然,是不会积攒下那么多的家业的。但现在外公的公司没有一点的名声,而外公又长时间的空闲,也就是说外公现在的产业应该并不大,有后来的规模,可能是池然的功劳。 先把官场的问题放一边,明天问池然。 按照这些信息组合,其实……爸爸妈妈这是现代版的白马王子和灰姑娘? 就是不知道这个王子是什么级别的了? 还有,我这算是从官二代变成三代了? 迷迷糊糊的,池哲睡着了。 13折腰(三) “我也不知道啊。”池然说的很随意。 她是个不挑剔的人,山珍海味,她能吃,粗茶淡饭,她也不介意。她现在吃食堂菜也吃的很香。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池哲瞪大了眼睛。 “我为什么一定要知道?”池然奇怪的看了池哲一眼,“我才10岁,就算知道什么又能改变什么吗?既然不能改,那我还知道了让自己心烦干什么?还不如多吃饭长好身体。几岁的孩子就做几岁的事情,就像我现在是2年级的学生,就坚决不写3年级的作业一样!” “……说的对。”池哲也清醒过来了。现在他这个年纪,就算真的要做什么,又有谁会听他的呢?上一世的经验也证明了池毅清是绝对不会现在出事的,他真是魔障了。 大概是因为前几世死得时候知道的都太少太少,现在才会忍不住想要对每件事情都追根究底吧。 知错能改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池哲很快就放开了,安心的当着他的小孩。 池然是个喜新厌旧的家伙,下了一段时间的棋,就不感兴趣了,拉着池哲跑到校长室看电视去了。 “本次采访我们请到的是体彩中心的工作人员,让他向我们谈一谈这次1.83亿巨奖的开奖过程是如何做到真正的公平公正……” 池哲愣了愣,已经开始了? 条件反射的看看手表,才12点,时间很充足。 只是他却不想再买一次了。 重生的第一次,他就在偶然间看到过这条新闻,最后得奖的号码,巧的很,正好是他这一世的生日,他也就顺便就记下了。 没想到他又重生了,于是接连两世,这笔钱都是他的第一桶金。因为巧合的数字,池毅清和乔柔也不曾怀疑过什么。 现在,他依然有这样的机会,只是他却不打算在做些什么了。 这笔钱是很多,多的可以改变很多人的人生,有的人就此一帆风顺,成就事业,有的人因此萎靡不振,沉醉其间。 上一世,池哲后来自我的放纵,除了因为伤心,又有多少是因为被金钱消磨了意志了? 他躺在金钱铺就的床上,身后是位高权重的父亲。 试试,就让我试一次,如果到了20岁,我依然一无所成,那么我就放弃。 池哲暗暗的下了决心,20岁是他给自己定的分界线。几世享受惯了的他仍然是不能完全放弃这样重生带来的福利的,但是他也想试一次。他前一世活了27年,那多出来的7年,他关注过很多东西:突然上升的股票,几亿的大奖,被隐藏的古董,赌出来的天价翡翠。那时他就在无意识的做着准备了。 如果到了20岁时,他真的还是个一无所有的人,那么他就开始利用自己重生的优势,然后一辈子就这样当一个富贵闲人。 现在,他会放弃所有的优势。 因为,他想有一天,当他重新站到一个高度的时候,他能大声的,自豪的告诉所有人:我的一切来自我的努力! 他梦想着这一天的到来。 要改变,首先要找到的就是前进的方向。 成绩对于现在的池哲而言绝对是强项中的强项,所以现在,他呆在池然的小书房里,翻着书。 池然的兴趣杂,很杂。 新闻报纸,杂志周刊,名著史书,百科教材,妇女之友,化学生物,……凡是能想到的,她的书房都有。 放了学,看完动画片,她就喜欢在书房里随手那一本,边看边吃零食,看到睡觉。 外公从不阻止,甚至市面上难已买到的书,他都会替池然弄过来,放上。 所以,池然的书房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几大排的书柜,让小房间像个图书馆,而里面的藏书,更是比现在绝大多数图书馆要齐全的多。 在不能上网的年代,池哲窝在了池然的书房。 书房很安静,外公大手笔的用了隔音的材料。房间的灯光是橘黄色的,夜晚开着,带着一股暖意。 外公是真的很疼爱池然啊。 池哲翻着手中的珍藏本,有些感慨,却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他有没有那个能力,自己心里很清楚。 他独自生存的几年中,他试着经过商,结果……不提也罢。他的确不是那块料。 从政,他想都没有想过。 倒是池然,无论从政从商,恐怕她都毫无压力。可惜了,自己几世都走的太早,不曾见过她神采飞扬的时候。 这一世,池毅清和池然的关系不错,恐怕到时候他要和外公抢继承人了。 想到那个场面,池哲翘了翘嘴角。心里却很平静,不嫉妒,一点也不。哪怕池然会继承的东西,他也有权利继承。 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他几世轮回让他记住了这个道理。 不过,池然继承也好,依着他和池然的关系,他会有个坚固的后盾。 只要,池然不出事。 他的指甲压住了手心,却又很快的松开了,这一世,一切已经改变了,难道不是吗? 他继续翻着手中的传记。 灯光下,小小的影子逐渐模糊。 京都,池家。 “他很好” “……” “是的,他没有用到……” “……” “他有两个孩子了,长的很可爱。” “……” “您的孙子叫池哲,孙女……” “……” “你们在干什么!”池毅远压低了声音瞪着眼前的少年,他们几乎把自己贴在了门板上。 “爸。” “爸。”两个少年对严厉的父亲还是有些怕的,他们低着头不说话了。 “回去!” 两个少年慌张的下楼,只是在最后,隐隐的听到一句, “他们毕竟也是我池家的孩子,有机会,见一见吧。” 池家的孩子,两个少年中年纪稍大的那个扯出了一抹不屑鄙视的笑容,在他年轻稚嫩的脸上显得有些怪异。 那个不顾家族利益的人的孩子配得上说是“池家的孩子”? 果然,老爷子还是老了吗?这样的心软,怪不得他多了这么多小奶奶。 他想嘲笑一番,却想起了前两次,医生来时,爷爷的病症,他开始有些担心,想着是不是要找个机会和父亲谈谈爷爷的身体。池家老爷子年轻时就喜欢游戏花丛,现在年纪大了,实在经不起那种生活了。那毕竟是他的爷爷,从小就在他身边的人…… 他想了很多,转头就把池哲忘了。 毕竟,对他而言,这本就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池哲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腰背有些微微的酸痛。昨天看的太晚了,他是在池然的书房里睡得。 池然喜欢睡硬床,特别是这样的夏天,床上之铺了一层凉席,睡起来很是膈人。 今天是池毅清做得早饭。 水煮蛋和奶黄包。奶黄包是冰箱里原来就有的,热了热就端了上来,不算太好吃,不过也凑合。以池毅清的水平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我送你们去学校。”吃完饭,池毅清突然开口。 “嗯。”池哲低低的应了一声。池然还朦朦胧胧的,她的生物钟还没有调节过来,早上总是这样蔫蔫的。 到了学校,停了车,池毅清先送他们到了教室,看着他们坐好,才转身。 只是去的方向不是校门,而是校长室。 “杨叔叔。”池毅清打了个招呼。 “你终于下定决心了?”老校长的语气带着些调侃,还有些莫名的叹息。 “反正池毅清现在在京都也只是个笑柄了,再做些更荒唐的事,不也是再正常不过了吗?”池毅清摊了摊手,有些无赖。老校长却从中读出了些心酸。 池家毅清,曾经何时成了些小辈嘴里的笑话。 “后悔吗?”老校长抽出了根烟,离了京都,他很久不抽了。只是今天嘴里发苦,有些忍不住。 “20岁时,我告诉过父亲,这是我今生最不会后悔的一件事。现在我也是这个回答。”池毅清微微的笑了起来,极浅极淡,却坚定。老校长看得很清楚。 室内有那么片刻的安静。 “你这家伙,”老校长突然的笑了起来,“我还记得,你还是我的学生的时候,我就觉得你霸道,自负,刚正,像极了那个书上的西楚霸王。没想到我倒是一语中的啊。” “现在不像了。”池毅清沉默了会,也点上了根烟,那是乔柔为他准备的,男人难免有那么些时候很烦心,乔柔很细心,“西楚霸王死了,他腰也是直的,我的腰已经弯了。” 然后喃语般,“或许我现在连池毅清都不是了。” 又嗤笑一声,“是我自视甚高了。你们做得对,毕竟现在,我不过是个小地方的局长,家族的背叛者,不再是那个……” 池家毅清。 他没有把那四个字说出口。 老校长无言以对,只是狠狠的吸了一口烟。 房间里烟雾缭绕,模糊了视线。 “好了,”池毅清的消沉也只是短短的一瞬,“昨晚我从关楠那里得到了些其他的消息……” 两个人的都正色起来。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池毅清起身告辞了。 “我该走了,杨叔叔。”他的身形修长笔直,站着似乎就就能撑起一片天空。 “毅清,”在他快要走出去的时候,老校长忍不住开口了,“你……他是你的父亲。那些事情毕竟是小辈做得,他可能也不知情。” 池毅清没有回头,他淡淡的反问了一句,“我愿意相信您说的。可是,您信您自己说的吗?” 他拉开门,转身离开,干脆利落,背影也带上了些许决然。 老校长静静的看着他来开的身影,眼睛有些发酸。 池家毅清。 或许曾经它代表的东西可以让无数人趋之若鹜,视如珍宝。但现在,它或许一文不值。 只有经历过京都那个时代的人才知道,现在,这四个字读起来有多么的令人心酸。 14回忆(一) 池毅清的办公室是朝南的,早上的阳光明媚而灿烂,照在人身上暖暖的。 一个市的公安局长说忙不忙,说清闲也不清闲,关键是看他怎么做了。池毅清原本做得不错,可惜最近上面有人放了话,所以现在他倒是有了大把大把的时间,能像现在这样悠闲的晒太阳。 他靠在椅子上,望着窗外。 夏天,很多人都是蔫蔫的,草木却正是欣欣向荣的时候,顶着烈日,大片大片的绿色如鲜花般怒放。 火热激情的季节。 他突然的想起了池然,这样旺盛的生命像极了他的那个女儿。 作为一个孩子而言,池哲无疑要比池然讨喜得多,聪明乖巧听话懂事,几乎是所有父母心中完美的孩子典范。而池然就显得不那么令人喜欢了,现在或许看不出来,但池毅清还记得更小的时候的池然。 霸道,强硬,毫不掩饰的欲望。喜新厌旧,对不喜欢的东西不屑一顾,有自己的思想,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和他想象中的甜美的,柔弱的,可爱的女儿完全的不同。除了外表。 池毅清到现在还记得幼儿园的时候,他一次提前下班,就准备去看看池然,结果发现那个孩子被一群孩子围住,他们从池然的兜里哄抢着各种糖果零食,甚至最后都把池然的衣服弄破了。 一般小孩都会哭闹着叫爸爸、叫妈妈、叫老师,或者干脆就冲过去大闹。 可池然没有,她无所谓的任他们抢着,甚至伸平了双手。看起来真是懦弱又好欺负。 等到所有人都散开的时候,那个小小的孩子满不在乎的拍拍身上的灰,然后坐到了沙坑里,她坐在那里玩沙子,一个人,在大大的沙坑里。背影看上去孤单又无助,可她笑得却很甜,她玩的很开心。 不过,这样的开心并没有持续多久,那个带头抢了池然糖果的大孩子又冲了过来,他似乎觉得池然真的很好欺负,玩上瘾了。他霸道的一把把池然推开,他的块头很大,池然狠狠的摔倒了,沙子磨破了她娇嫩的皮肤,鲜血一点点的渗透出来,在她雪白的胳膊上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她没哭,吭都没有吭一声,咬着下唇走开了,似乎是往一个暗处的小房子走了,背影弱小又无助。池毅清以为她是准备躲起来哭,有些失望,却也没说什么,毕竟是个女孩子,不是吗?伤口出血没有当场哭出来已经很不错了。 可是池然很快又回来了,而且她的手里多出了个东西,似乎很重的样子,她一路拖着走过来。 沙坑很偏。在滑梯的后面,被大大的滑梯遮住了,而且很脏,学校又没有玩沙坑的玩具,很少有孩子去那里,所以老师都没有注意过。 池毅清这时候正在和老师交流,他看到池然流血了,和老师商量要把池然先带回去。 然后,他们就听到了惊天动地的哭声。 回过头时的场景,把他们都惊呆了。 大个子的男孩倒在沙坑里,身上在流血,池然手里拿着一把小小的榔头,上面有些血迹,她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那个男孩,脸上一片淡定,没有害怕,没有内疚,没有后悔。 后来的事情闹得很大。 事后,池家的三个大人找池然谈过话。 “然然,来,告诉外公,你怎么知道那个小房间里有榔头的呢?”比起愤怒的乔柔和沉默的池毅清,乔外公显得很和蔼,他抱着自家孙女,轻声的问。 “滑梯坏的时候,我看见有叔叔去那里拿的。”池然抬着小脑袋看着外公,脸上是一派的纯洁无辜。 “所以,然然就记住了?” “嗯。”池然大力的点头。 “那然然害怕吗?他流了很多很多的血呢,现在沙坑里的沙子都是红色的呢,鲜红鲜红,那是血的颜色……”外公说的又轻又柔,幽幽的声音带着几分诡异。 “不害怕。”池然眨巴着大眼睛直直的看进外公眼底,“这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害怕?” “可是老师会很生气呢,她会开除然然,不让然然去上学。然然的好朋友也会不理然然呢,他们会躲得离然然远远的。而且,如果那个男孩出事的话,然然会被抓起来关进监狱里的呢。” “我本来就不爱上学。”池然回答的很快,“我也不会被抓起来的,是那个家伙先动的手,我身上也有血迹。”她晃着自己被包起来的小胳膊。 “哦,然然确定?” “嗯。”池然认真的点点头,“我记得的,老师每次问打架的小朋友的时候,都会问是谁先动的手。打架的不一定对,但先动手的一定有错。” “可是然然把他打伤了呢,很重,他进医院了,这可不归老师管了哟。”乔外公的眼睛幽暗了起来。 “爸爸说过的,不到14岁不能判刑。然然才,唔,”池然伸出了肉肉的小手,上面还有四个小肉窝,她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扳着,很认真,终于算好了,她很开心的举着小手,“6岁!然然才6岁。” “这些事情是然然在做事之前就想好的吗?”外公看似漫不经心的抚摸着池然的小脑袋。 “难道做事之前不应该想好吗?”池然歪着头,嘟着小嘴疑惑的看着外公。 “不,应该,当然应该。然然做得很对,对极了。”外公笑了起来,笑容慈祥又和蔼。 “爸!”乔柔终于忍不住了。 乔外公看也没有看乔柔一眼,他认真的看着怀里小小的孩子,“然然,喜欢外公吗?以后跟着外公好不好?” 池然抬起了小脑袋,“那爸爸妈妈呢,然然喜欢外公,也喜欢爸爸妈妈。” “可是然然的爸爸妈妈好像不喜欢然然呢。”这句话是乔外公贴着池然的耳朵说的,他把声音降得很低,低的像呓语一样,他一点点的蛊惑着怀中的小恶魔。 池然毕竟还是小孩子,她皱着淡淡的小眉毛,看了看脸色阴沉的乔柔和沉默不语的池毅清,他们都没有过来抱她的意思,看她的眼神很奇怪,那是一种让池然很不舒服的眼神。 “我不知道。”她小声的回答。 “不急,然然可以慢慢看,外公有耐心等。”乔外公笑得很温和。 做出这种事情并不可怕,因为很多时候孩子都是无知的,他们不懂得什么是伤害。可怕的是池然的态度,冷静的思考,平淡的面对。有预谋,有成算。她根本不像一个孩子。 这件事似乎就这样过去了。乔柔和池毅清平复心境后,也渐渐的对池然恢复了原来的态度,可惜,后来…… 池毅清猛抽了一口烟,闭上了眼睛。 那个被池然打伤的男孩是独生子女,他的父母几乎气疯了,池然被迫退学后,他们还堵在池然家门口闹过。 他们去的很巧合,乔柔去买菜了,带着更小的池哲,暂时的把池然留在了家里。 他们在外面大骂特骂,甚至最后砸了门。他们运气不错,门被砸开了,他们冲了进来。 然后他们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小女孩坐在大大的沙发上,面前的电视机里放着《樱桃小丸子》,配音很搞笑,女孩咯咯的笑着,笑容甜美天真,但她的手里却拿着一把菜刀。 刀是乔柔买的,轻薄且锋利,池然也拿得动。听到外面的骂声时,池然就去厨房拿了这把刀,她搬着自己的小板凳,勉强的拉住了刀架。 她会砍下来吗?当然!看她对待那个小男孩就知道了。但她毕竟是个小孩子,两个大人自然更有底气。 他们指着池然大骂特骂,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出来了。池然原本是没有反应的,她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上,听着两个大人的话,看着自己的动画片,对于外人,池然很少当他们存在。但意外出现了,那个妈妈可能觉得这样不过瘾,她冲了上去,想要拎起池然,揍她一顿。 当然,这个妈妈还不至于被气昏了头,她先伸手去那池然手里的菜刀。 池然力气很小,菜刀被轻而易举的抢走了。她也没有挣扎,只是冷冷的看着那个妈妈。 可能是看到危险解除了,那个妈妈毫不犹豫的上前给了池然两个耳光,打的很重,池然的嘴里出血了,耳朵也痛了起来。池然没有哭,眼睛还盯着眼前的电视机,她自小就是这样。 按理这样已经结束了,可那个爸爸觉得似乎只有自己媳妇出气了,自己还没有,这趟等于白来了。 他也几步冲上去,狠狠的拽起了池然的胳膊。他还知道轻重,准备打池然的屁股,这样不容易出事。 不过他忘了,池然的胳膊上本身就有伤,猛拉之下,伤口撕裂,鲜血渗透了纱布。脸上是血,身上还是血,现在的池然看起啦很惨。但她仍然没有哭,一声都没有发出来,眼睛甚至依然看着电视机里蹦蹦跳跳搞笑的小丸子。 这时候,男人也察觉出不对了,这个孩子不像正常的!池家在郊外,很荒凉,最近的房子隔得也有几百米,即使在炎热的夏天,四周都显得很静,不同寻常的静。他看着手上这个不哭不闹简直像鬼娃一样的孩子,心里无端的生出几分凉意。 鲜血从她的嘴里,胳膊上源源不断的留着,池然却看着电视里又弄巧成拙的小丸子笑了起来。 艳丽的鲜血配上那天真无邪的笑容,男人开始恐慌。 “你哭啊!你为什么不哭!”男人疯狂的摇着手里的孩子,然后一把把池然扔到了地上,又拎起来,“你哭!你给我哭出来!……” 15回忆(二) ……呃…… 男人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被捅了一刀的肚子。 在池然被扔到地上的时候,她从茶几的果盘上拿到了一把水果刀。 拔出刀子,池然歪着头,看着那个失去理智冲上来的女人,毫不犹豫的也捅了她一刀。 “你在干什么!!”乔柔回家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她连忙捂住儿子的眼睛,愤怒的训斥池然。她的女儿举着一把鲜血淋漓的刀,地上是两个哀嚎的大人。 池然身上血迹被她当成是捅人的时候沾上的。 池然眨着眼睛,平静的看着自己的妈妈,说话的语气淡淡的:“我在看电视,他们进来了,然后打扰了我,我捅了他们。” 她是这样理解的。 “滚!你给我滚!滚!滚!”乔柔觉得自己的神经要被崩断了,她歇斯底里起来。 池然淡然的走了出去,步子很稳,她一向是个听妈妈话的好孩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妈妈会让她滚。但或许这就和妈妈老是让她穿她觉得很麻烦的裙子一样,可能又是她的思维哪里出现了问题,不明白这些大人的意思,她总是很难理解别人的想法。 那么去哪里呢? 池然想了想,决定去找池毅清。 她沿着每天早上池毅清离开的方向走着。 牙齿很疼,好像快要掉了的那种疼。胳膊也很疼,重新裂开的伤口就像把皮肉撕开一样。大腿好像肿了,被摔在地上的时候,撞到了玻璃茶几的尖角;还有脖子,似乎扭到了,还有…… 池然倒在了地上。 等池然醒的时候,她在医院里。 乔柔没有来,池毅清也没有来,只有乔外公坐在床头温和的看着她。 很奇怪的,池然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酸的。她的思维方式一向有异于常人,可现在,她也感觉到有什么事情不对了。 “然然,和外公一起,好吗?”外公的声音很柔很缓,听着就带着一股关怀的暖意。 池然把头缩回了被子,她什么也没说。 再然后,池然出院了。 可她没有见到自己的爸爸妈妈,她被一个陌生的叔叔,带到了一个地方。 那是一个房间,布置的很漂亮很温馨,比幼儿园的教师好看很多,但莫名的,池然看着这间屋子就想起了医院,那个到处都是一片白的地方。 一个笑得很温和的叔叔问了她很多的问题,又来一个叔叔,继续问问题。接着又来了一个。然后那个最开始的叔叔又来了,问问题,叔叔,问问题,阿姨,问问题…… 池然懵懵懂懂的,却也渐渐明白了这不是一个好地方。她仍然认真的回答着每一个叔叔阿姨的每一个问题,晚上却开始做噩梦。 她回忆不起梦的内容,只隐隐的有些难受。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回家了。 家里还是一样的平静,爸爸妈妈依然每天嘱咐她好好学习,外公依然每天笑眯眯的看着她,只是很微妙的,池然知道有些东西改变了,而她自己也在努力的模仿着同学的变现,原来特立独行是不对的。 只有池哲,每天都跟前跟后的叫姐姐,围着她转。 时间过得很快,两年后,池哲6岁了,外公说他要走了。临走前,他最后问了一遍池然,池然答应了。 …… 走的时候,池毅清和乔柔都是到场的,他们心里隐隐的有感觉,却又很难相信,因为这两年里池然似乎没有变化,依然撒娇,依然卖萌,依然粘着他们,所以当她选择乔外公的时候,两个人心里都有一种极为微妙的感觉。 他们去送了池然,目送着她上的车。池然走的很慢,却没有回过头,一次都没有…… …… 池毅清长长的睫毛眨了眨,有些水迹在眼角出残留。 他还记得那个心理医生说的话,池然是个正常的孩子,只是她的思维方式有些特别。很多书中都说,换一种思维方式能够让人们更清楚的看清问题。但如果一个人天生就有特殊的思维方式,那么她就会和周围的世界格格不入。 池然是天生的思维方式特殊的极端实用主义者。所以她的话,她的思想都很难被一般人接受。就像这次的事情,或许池毅清他们接受不了,但在池然的精神世界里,这只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她不喜欢那些糖果,所以无所谓被人抢。她喜欢沙坑,有人抢沙坑,她很生气。 她可以找老师,但那个男生不会一直听老师的话,她需要自己解决。 那个人让她流血了,她打不过那个人,所以借助了工具。老师会追究先动手的人,她的年纪很小,所以她可以动手。 她的力气很小,而且只有一下,那个男孩不会有大事。 那两个大叫的人是大人,她打不过,所以去拿了她觉得最有利的武器。 他们骂她,但她在看动画片,事情要一件一件的做,如果她反骂,那就看不成动画片了,所以她听着,被骂不会受伤。 他们抢了她的刀,她力气小,所以放手,因为迟早都要被拿走。 他们打了她,所以她反抗。哭不能止疼,还会浪费力气,所以她不哭。 电视很好看,小丸子狠可爱,所以她笑。 他们是大人,他们先动的手,所以她反抗。 刀子很锋利,所以她戳在肚子上,那里肉多, 要听妈妈的话,所以她离开。 她或许没有聪明的头脑,但她有几乎看透一切的洞察力。所以,她做得每一件事情看起来似乎都不正常。 但当排除了一切的人情常识社会地位私下交流,留下最简单的事情发生过程,就会知道这都是她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只是,她现在还太小,还不懂得如何伪装自己。 即使是现在的池毅清,也很难说明白他对池然的感受。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手脚。他的很多习惯都和池然相似,比如办公室的椅子,当初他就选择了坚硬的木制椅子,没有软垫没有雕花,坐着的时候总是让人习惯性的挺直后背。所以刚刚靠了一会,他就有些难受。 把烟按在烟灰缸中,他站起来,给自己泡了杯茶。茶叶是好茶叶,泡在普通的玻璃杯中有种暴殄天物的感觉。 茶香四溢,池毅清端着杯子站在了窗前。 夏天的太阳升的很快,刚刚还在东边晃着,一眨眼就到了正中。 屋内的冷气不要钱似得开着,室内温度很低,甚至有种秋天来临的凉爽,但只要靠着窗户,你就能清晰的感觉到那种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像被烫伤般的痛楚。 池毅清任这样的阳光肆意的照在脸上。 他的脸很美,和他那个是江南大家闺秀的母亲很像,精致而典雅,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高贵。 他最爱的女人是乔柔,但他一生中见过的最美的女人是他的母亲。不是皮肉之美,而是那种刻在骨子的风情,一举一动,便是江南水乡的气息,转身投足时的婉约,低头微笑时的含蓄。 那种美已经成了一种风骨。 但她却是个决然的人。她是被气死的,不是被池毅清那一个个的“小妈”,而是被她的家族,她的亲人。 那时,她知道了自己丈夫的偷腥后,就毅然的想要离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倔强着。 可惜她的家族不同意。那不是生死存亡的时刻,她的家族也发展的很好。但,那时候家族里没有过离婚的先例,他们觉得这是一件有辱门风的事,所以,没有一个人同意。 她的丈夫知道后,更加的肆无忌惮起来。并不是他不爱她,只是作为池家的独子,他活的太过惬意。如果曾经还担心她因为离婚会离开而有所收敛的话,她家族不同意的消息传来,他就放下了心,为了补偿自己前段时间的压抑,他选择了他喜欢的方式给自己放松。 她冷眼看着,不生气不反抗,似乎真的看淡世事,无所欲求,所有人也这样以为着。她的丈夫甚至为变得冷情冷性的她建了一个小小的佛堂。但最后她走的很早,无灾无难,她是生生压抑着走了的。 池哲像她,很像。不是外貌也不是性格,而是最后的压抑。 就像池然离开的时候,池哲表现的很平静,他或许真的认为自己无所谓。但最后,在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池毅清从浴缸里抱出了哭得肿了眼睛,累的睡过去的池哲。 他们都以为自己可以平静的看待一切,却不知道自己的心从没有想象的那么坚强。他们压抑着,最后的结果却是毁了自己。 他们不知道自己有一颗柔软而敏感的心。 所以,池毅清从不曾想让池哲接替他。哪怕作为一个守成者,池哲其实很合格。他爱着自己的孩子,想要让他们平安、喜乐。 在他比现在更年轻的时候,他苦恼过,因为那时他始终还是想要回到家族的。他幼稚的在家族和家庭中徘徊着。 池然跟着她的外公走了,而池哲的心太软了,如果没有合适的继承人,乔柔会活的很辛苦。况且即使他狠得下心去操练池哲,池哲的另一半血缘也决定了他不会被池老爷子接受。而池然,当她选择外公的时候,她就已经站在了池家的对立面。 那个时候,池毅清其实是有些恐慌的。他下不去手毁了自己的孩子,但池然的危险性太强了,一旦成长,池家注定要受上一场劫难。 池然被她的外公带走了一年多,没有电话,没有邮件。池哲的心还是那样的柔软,害怕鲜血,害怕伤痛,即使智商惊人,也无法直面残酷的社会。 他需要一个继承人。 一个池家能够接受的继承人。池家这一代有两个儿子,他的大哥已经有了两个出色的儿子。而他,多年未归,让他和两个侄子的感情为零,甚至关于他的风言风语,有多少又是这两个侄子的功劳呢?没有能够同心同力的继承人,家族怎么能相信他会无私的为家族奉献?再加上乔柔的家世,他根本不可能获得家族的真正支持。 池家毅清。 如果没有野心,怎么会有当时的成名,他从来不是为了那些意气之争。 他对权力的欲望和对乔柔的爱一样深刻而强烈。 为了乔柔,他会放弃家族。但,如果只是伤乔柔一点,就一点,乔柔不离开他,而他也能够换来家族的支持,他的野心会让他毫不犹豫的这么去做。 16回忆(三) 当时的池毅清已经有些走火入魔了。 最后,他只身来到了国外,找了一家机构,选了一个聪明而不幸的东方女人,他们达成了协议。 他做完这件事情后,才把一切告诉了乔柔。乔柔关了自己整整一天,最后还是同意了,她用尽一切的爱着池毅清。 如果不是这次的意外,再过上7.8个月,他就会有一个孩子。一个背叛乔柔的证据,一个被当做重归家族工具的孩子。 但是现在,…… 池毅清拿起了电话,拨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喂,你好,我是徐莉。张小姐在休息,请问有什么事吗?”隔着电话机,仍然能听出她的雀跃和欣喜。 她的确是欣喜的,孤身一人来到国外,抱着希望,最后却成了最廉价的劳动力。幸好,因为东方人和工作经验的关系,被那个俊美而成熟的男人选中,当了一个孕妇的保姆。 她原本以为这个女人是他的情人,旁敲侧击过,那个女人却只是似笑非笑的告诉她,她只是一个代孕机构的代孕妈妈,那个男人深爱自己再也不能生育的妻子。 徐莉没有被这句话打击到,她兴奋的等着男人的到来。有钱,俊美,这就够了,当小三,小四甚至更小,她都不在乎。孩子身下来总是要人养的,女人才是最了解女人的。很多女人宁可收养一个和自己和丈夫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人,也不愿意看见丈夫和别的女人有孩子。虽然不是绝对的可能,但,一旦赌赢了,她会是照顾孩子的最好人选,所以,她精心的照顾那个孕妇,照顾那个可能改变她一生的孩子。 如果不是这个电话,她会成功,很成功。曾经的池哲和他的奶奶一样,在经历了池然的死亡和突然出现的私生子后,痛苦不堪。他以为自己看淡了一切,却不知道那种深深的疼痛刻在了他的心上,一天天的侵蚀着他的内心。 他错估了自己,在不经意间自暴自弃,拖垮了身体。 池毅清的一切都归了那个孩子。在两个孩子双双早亡后,乔柔也没有撑得太久,悲伤加上开始衰老的身体,乔柔走了。而池毅清,在爱人和孩子双双离世后,也终于倒下了,和乔柔相差不过一年。 徐莉成了最后的赢家。 可惜,今生,徐莉没有这个机会了。 池毅清让那个女人打掉孩子。 隔着电话机,徐莉在一边听得清清楚楚。 她开始紧张,她劝说着那个女人,说着池毅清的俊美,池毅清的富有,那个孩子将会拥有的一切。 那个女人姿态安然的喝着茶,最后才微笑的告诉徐莉,池毅清一向都是一个谨慎的人,所以再过不久,他会亲自来看着这个孩子消失。 你也可以离开了,这是这个月的工资。那个女人说的很平静,她本来就是个聪明人,正因为这样,池毅清才会选择她。 可惜了,当初还想看看戏呢。那个女人叹息一声,眼角的余光瞟过呆愣在一边的徐莉。 …… 打完这个电话,池毅清的心里陡然一松。这件事已经压在他太久太沉了。 一杯茶已经喝完了,他也呆坐在办公室里大半个上午了,却一次都没有人来敲过门,似乎市里已经太平到他要失业了。 池家。 池毅清轻轻的哼了一声,很轻很轻,却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如此的清晰。 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家族表现出的不满。 在带着乔柔离开的时候,池毅清并没有变现的那么平静。他很明白选择了乔柔意味着放弃了什么。他甚至曾经想过或许父亲和大哥会因此阻断他的前程。 那时他年轻且狂傲着,曾经的声望令他目空一切,所以,他把自己看的太高太高了。 没有阻拦,没有压制,甚至没有关注。 一切的一切,就像池家从未有过池毅清这个人。他们只是简简单单的抹去了他存在的痕迹。 简单,实在太简单了,起码对于那时正是如日中天的池家而言。 其实池毅清疑惑过,自问过,为什么会这样呢? 池老爷子很风流,但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是同母所出,这可以算是唯一的他表现对妻子的爱的方式吧。 他们兄妹三个的感情很好,最起码在池毅清离开之前正是如此,而且从后来那少得可怜的几次联系中,他也知道了,决定是池老爷子下的,他无视了儿女的一切反对。 他很有才华。在池家扶持的那位还不曾真正上位,池家还没有日后的显赫时,他就已经靠着自己的能力在那个圈子里扬名。哪怕是现在,从不曾依靠家族的他也已经在这样的年纪站上了一个位置,或许不高,但足够了。 他想了很久很久,却一直都不曾想明白。他困惑着,甚至想过去当面问池老爷子。 但现在,他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他已经不想知道答案了。 他池毅清可以接受来自父亲的、哥哥的、或者小妹的惩罚,因为那是他的错误,对于他们而言,他是个不顾家族利益的混蛋。但,他也从来不是什么人都能上来踩一脚还会笑面迎人的主。 现在,他的两个好外甥,和别人打赌的,输了,毫不犹豫的把他踩在了脚下。 他们勾肩搭背的告诉所有人,当初池毅清是被池家赶出去的,池老爷子厌恶他到见到他都想吐,他在池家当个佣人都没人要,…… 两个孩子用努力的用自己世界中最恶毒的词汇形容着这个不曾见过面的叔叔。 他们当然清楚这可能是池毅清当初的对手为他们挖下的陷阱,但他们不在乎,凭什么爷爷总说他有多么的出色,凭什么爸爸总拿他和他们比较,凭什么他们做什么都不如他。 年少轻狂,求的只是片刻的肆意。 在池家最鼎盛的时候,太多的人愿意为这两个孩子鞍前马后了。 他们嬉笑着接受了,反正那只是一个不顾家族的人,反正那只是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叔叔,反正他们还只是孩子,就算有什么流言,他们不都还没有成年吗?小孩子的话怎么可以当真呢?…… 他们以为自己已经考虑了一切。 池家的少爷,从来都是生活在最顶级的圈子里,为什么要在乎别人的感受呢?哪怕这个人和他们有那么一点的血缘关系。 这样的人,毁了,也不能劳动他们去看上这么一眼。 池毅清出生时,池家还没有站在那样高的位置,不过他也能理解那样的感觉。毕竟,一样的圈子,只是排位不同,差不了太多。 刚开始,他毫不在意,只是一件小事罢了,他年少时做过的混事也不少,有池家在,一切都还在掌控之中。 但,他们都忽略了。能在池毅清离开十几年后依然设计这两个小孩子的,会让这些话被当成孩子的戏言吗? 事情闹得很大,大到出乎很多人预料。 池哲重生时,他曾认认真真的了解过这个异世。干净的娱乐圈,宽松的网络环境。看似一切都和许多穿越小说中一样,在为穿越者提供便利。 但,真的这样简单吗? 为什么会有一个相对干净的娱乐圈呢? 答案是媒体,自由的媒体真正的掌握着话语权。 虽然各类的“**门”还是层出不穷,身居高位而能真正克制自己欲望的,毕竟还是少数,但他们的下场却绝不会是轻轻松松那个处分便过关。 很多人不喜欢媒体,不喜欢无孔不入的狗仔队,但,不能否认,当个人力量处于弱势的时候,它们是最好的引导舆论的工具。而当媒体拥有足够的自由和约束的时候,它爆发出的正面力量足以让人侧目。 民意、官声、名誉。 这六个字在这个世界的重量足以改变人一生的命运。 池毅清当初不是个无名小辈,当池老爷子表明态度的时候,有很多人是吃惊的。毕竟,他之前表现出来的能力太多人都看在眼里了。那时就有各种各样的猜测,只是有池家在上面看着,很多人都不曾说出口,心里却是有疑惑的。 不得不说,设计这件事的人把这种心态把握的很准。 于是众人哗然,原来池毅清当年是被池家赶出去的! 在重视血缘的池家,池毅清被赶出了家门。 池家老夫人是标准的闺秀,生前从不曾有过绯闻,池毅清的外貌和池老爷子有五分的相似,池毅清自身的能力出众。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池毅清被池老爷子放弃? 剩下的答案只有一个:品行。 德行有亏而不知悔改。 于是,事情清楚了,要么就是池家的两个金孙污蔑自己的亲叔叔,要么就是池毅清德行有问题到让当初在圈子里以会玩出名的池老爷子也忍无可忍的地步。 哪怕不能毁了池毅清,也要给他的外甥淋上污点,那个人抱着这样的决心。 那是一个幸运的人,他成功了,成功的超出想象。 池老爷子出面了,他轻描淡写的告诉所有人,小孩子不懂事,管不住嘴,说多了。有什么错,包容包容吧。 老了,人也就成精了,没有解释,甚至根本没有提到那些关于池毅清的内容,似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他只是一个替不怎么会说话的孙子请求包容的爷爷。 他用着短短的一句话,瞬间让池毅清成为笑柄。 17回忆(四) 小孩子管不住嘴说多了,所以,那两个孩子说的都是真的喽? 池家毅清。 再有能力,也只不过是个道德败坏到连自家父亲都不愿意认的畜生罢了! 还有很多话,关楠没有说出来,池毅清却很清楚,那些不堪的话他听过太多太多,不过主角不是他罢了。 哪怕有人清楚真相,又有几个人愿意冒着得罪池家的危险替他说话呢?何况看着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人跌落污泥,不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吗? 让池毅清在意的不是那些话,更不是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他独自离开家族,有什么样的话没有听过,什么样的事情没有经历过呢?他在意的是他父亲的反应,那样的轻描淡写,那样的毫不在意。为了两个孙子可能会有的抹黑长辈的污点,就毫不犹豫的把他推下了深渊。他们毕竟年幼,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而池毅清,却很可能再无翻身之机。 现在,有多少人在等着看他的笑话,又有多少人在落井下石呢? 模糊不清的照片,含糊的检举信,断断续续的视频…… 如果不是因为他这些年的确洁身自好到一定的程度,不在场的证明充足,让那些人伪造的证据难以查证,他早就已经被停职了。 而接下来,又会有多少能够以假乱真的证据会被上传,弄得众人皆知呢?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只看眼前的情形,所有人都会以为下一步就是他引咎辞职。 忍不住捂住了脸,池毅清对着太阳的方向深深的呼吸,似乎这样能透过玻璃,让鲜活而热烈的气息直入肺腑。 还好,他还有乔柔,还有池哲,还有……池然。 幸好,池然和池哲的关系不错。 池哲是个好孩子,听话乖巧懂事,而且智商惊人。如果没有池然,那么池毅清会为有这样一个儿子感到欣喜安慰,但,偏偏就有一个池然。 池然的未来如何,没有人能说的明白,却没有人能否认她未来的成就,无论是受人尊敬的,或者万人唾弃的,她终将成就一番事业。 只要一想到这样的人将来会是池哲的对手,沉稳如池毅清也难免生出几分慌张。 或许单论能力,池哲未必会输,但再加上性格决断意志,池哲稳输无疑。 池哲的能力不差,真的不差,聪明的人通常会懒散,嚣张,藐视一切,因为他们生来就比常人出色,池毅清也犯过这种错,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他才改了回来。池哲不,他聪明却有毅力,他像一只小乌龟一样,一点点的挪着,试探着这个世界。他的脚步或许迈的很小很小,却每一次都是进步。 谦虚,谨慎,有毅力,聪明而又有自知之明。 他是个最适合不过的守成者。 池哲的性格也不差。安静平和,对每个人都彬彬有礼,遇事不慌张,不茫然,安然处之,遇强则强。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如果说池然是霸“道”,那么他这个儿子就是如水般的柔软平和,看似毫无主张,放任自流,实则心中自有城府。 当他是猫的时候,他绝不去觊觎狐狸的口粮。当他是狐狸的时候,他也绝对不会吃狮子的食物。然而,只有真正亲密的人才会察觉,在那恭敬严苛的行为下,他在一点点的蚕食,一点点的改变着,最后,当他张开血盆大口的时候,对手已经无力回天了。 而且最奇妙的是,池哲自己其实对自己的行为是毫无所觉的,他一直都认为自己只是选择了当时对自己来说最好的一条路。 他依照着自己的直觉在选择。他有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敏锐。 如果他是在池家大宅里长大的,如果他的母亲不是乔柔,如果……或许…… 可惜了。 池毅清也分不清他究竟是在为池然和池哲注定会相对可惜,还是在为…… 池毅清的假条批得很快,这样德行败坏的人还留在局里做什么呢?轻蔑,鄙夷,嘲讽,厌恶,太多的人看到他就像看到病毒,避之不及。 池毅清不动声色的在这样的眼神里说了声“谢谢”。 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也算……稀奇? 飞机上的池毅清翘了翘嘴角,笑意却不进眼底,他不是个宽容的人,从来不是。他会牢牢记住他究竟是怎样变成今日的丧家之犬,哪怕投身在那个从未看得起的人的名下,都被人轻视的。 从池老爷子说了那样一番话后,池毅清就清楚了一件事:如果池家支持的人赢了,那么未来十年之内,他再无上升的空间。十年,从30到40,一个男人一生中有几个十年?又有哪一个能比得上这段黄金时间?。 池老爷子也很明白,当他宁可抹黑池毅清,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孙子染上一点污点的时候,他就亲手把儿子推到了他的对立面。他或许不会亲自动手,但他也绝不会拦着别人,冷眼旁观,才是他的作风。而池毅清比所有人都了解,那时他会落到怎样一个下场。或许到那时,他的父亲会很仁慈的把自己年幼的孙子接走,毕竟那是池家的血脉。 可却不会带着他,哪怕那时他已经在泥底,没有一只手会为他伸出。他的父亲从来不会让自己身边出现一丝威胁。 如果是十年前或者当他还只有池然的时候,他会选择站在池家一边,那是他的家,他在父亲的宠爱里长大。 他会找个地方,带着乔柔和他们的女儿,平平淡淡的度过一生。以池老爷子重男轻女的程度,他不会带走他们的孩子。 但现在,当他也是一个父亲的时候,看看他的外甥是怎样对待他的,他的大哥是如何的沉默不语,他的小妹是怎样的毫不在乎,他就仿佛看到自己失败后,他放在手心里的孩子将来的生活了。 池然或许能逃开,池哲却只可能被他的爷爷带着。 因为他是池毅清唯一的儿子。 时间会凝聚亲情,亦会淡化亲情。现在,在池家人的心中,那两个从小照顾到大的外甥,儿子,孙子的分量远远的超过他。 他的孩子呢? 一个人质?一个筹码?一个玩具? 他绝对不能容忍自己的儿子将来被他的堂兄表哥们当做小丑一样对待,寄人篱下的生活从来不是池毅清的儿子应该忍受的。 这样的未来,只是想象便觉得可怕。 所以,这次,不成功便成仁。 虽然,哪怕成功了,也只是多了一丝苟延残喘的机会。 池毅清放平座椅,戴上眼罩,掩住了眼底的凉意。 官场上,没有父子。 不过, 他想到了些事情,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我亲爱的父亲啊,您会想到我会留着后手,但您恐怕永远也不会想到您的儿子为您留下了怎样的一个小恶魔吧。 如果我失败,您的儿子也不知道您那挣脱了最后一丝血缘牵连的孙女会做出什么。 当然,相信您能体谅一个因为失败而沉浸在痛苦之中无法自拔的男人,一不小心就忽视了对自己的女儿教育——让她被他人蛊惑,对自己的父族举起了那小小的屠刀——这样的小事吧? 飞机经过一大片云朵,阴影下,那淡淡的笑容带生了几丝阴冷。 流产的过程很顺利。当池毅清选择那个代孕妈妈的时候,就特意选择了不信仰教派的东方人。 因为是私下的交易,池毅清补偿了那个女人足够的金钱。 本来就是金钱交易,那个女人走的很潇洒。 池毅清也真正放下了心,下午,他就回到了机场,能当天来回最好不过。 走之前,他在医院遇到了一个女人,穿的很普通,却带着一种小家碧玉的风情,撞到他的时候,那种怯生生的眼神非常的勾人。 池毅清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扶起那个像受惊的小白兔一样楚楚可怜的女人,然后……干脆利落的转身。完全无视身后那个扭伤一只脚,蹦跳着,带着哭音叫他的女人。 扶起一个受伤的女人是风度问题,但后续事情就是道德问题了。 莫名其妙丑闻缠身的池毅清已经开始怀疑究竟是哪家的手笔,居然到了国外?还好那个孩子已经流掉了。 没有证据,什么也能说明。 虽然有一个处于风暴中心的爸爸,但池然和池哲完完全全没有被他影响到。没办法,作为两只现在只能看电视的孩子,他们能得到的信息实在少得可怜。 不过,他们也的确在烦恼着。 池然烦的是考试。她的思维太跳跃了,数学还好,语文作文写得简直就和天书一样。上一句还在下棋,下一句就直奔吃饭,再一句就跑国家新闻,然后又突然继续下棋。老师看的云里雾里,强行逼着池然背课文。也不要求文笔了,起码有个正常的思维逻辑吧。 池哲烦的是就业,他挠着脑袋想了这么长时间,还是没有想明白将来要干什么。 好好读书,天天向上?开玩笑,他穿越过来不是搞科研的! 经商?赔死算了。 从政?想都没有想过。 演戏?没天赋他还不乐意。 医生、律师、法官、公务员……?他通通不喜欢。 穿越了,好歹要找一个与众不同的职业吧? 其实他对混黑道到时挺有兴趣的,可惜自家爸爸的职业不给力,他要去了,不是被当大爷就是被当卧底。虽然需要特殊,但绝对不要这么特殊。 作为一个几世年龄加起来早过了半百的老头子,池哲表示自己老了,这么刺激的还是留给年轻人吧。 不过,说起黑道,他到想起了关崎。 说起来,自己上辈子因为池然的原因抵触一切关于黑道的事情,没有听关崎说过他的经历,还真有些可惜。 不过,现在关崎在哪呢? 18番外(一) 池家毅清。 在他28年的生命里,池毅清一直觉得自己就是天之骄子。 他出生池家,池家是新贵。在池家老爷子的父亲那一辈靠着和太祖打天下的交情兴旺的,池家老太爷去得早,可池老爷子有能力,等到池毅清出生的时候,池家又重新跻身上流了。 但,是上流,还不是一流。池老爷子的野心不止于此,他一边守卫着自己的成果,一边时刻关注着京都的动向。在池毅清18岁的时候,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下了一盘很大的棋。 带着隐晦的愧疚和决然,他把自己的小儿子放在了那个风雨欲来的漩涡中。池家已经做出了选择,必须有一个人为家族作牺牲,站在完全相反的位置才能稳住一些人。比起已经初显能力的大儿子,一直最受他疼爱而且年纪还小的小儿子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幸运的,池家赢了,池毅清也安然脱身,甚至借着这次的风波成就了名声。 池家毅清,当池老爷子还未能真正的成功时,他的儿子已经站到了一个高度。 从此,池老爷子对小儿子更是疼宠。在池毅清的记忆里,除了娶乔柔的事情,是池老爷子坚决反对的,其他时候,他的父亲从未驳斥过他的任何要求。 乔柔,乔家。 其实偶尔池毅清看着乔外公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心生感慨。 百年乔家。 如果不是他遇见乔柔的时候,乔家已经落败,他和乔柔的事情是他高攀了。 这并不是池毅清妄自菲薄。乔家兴起的时候,池家,不,那是甚至还没有池家,池老太爷的爷爷或许还是街头的地痞小流氓或是地里的庄稼汉。乔家落败的时候,池毅清还没有出生,却能从一些人的嘴里隐隐的知道些事情: 杀鸡儆猴,自古有之。乔家是老牌家族,在建国的时候和许多同样的家族一样站错了队。看着很危险,但,这样的家族通常家大业大,真要动手,没人有那个把握,所以刚开始的时候,表面上看起来大家都是你来我往,一团和气。 可惜,好景不长,或许世上真有气运一说,一向在老牌家族里领头的乔家在短短的一年里接连出了几件事故。 先是乔家大公子的死。乔老太爷是个守规矩的,他或许不爱自己的妻子,但能上乔家家谱的只有自己妻子生的两个儿子:乔家的大公子和现在的乔外公。乔外公本名叫做乔安延,不是按着乔家的排辈来的。他是老来子,比乔家大公子小了近15岁,来的不容易,身子也娇弱,乔老太爷疼他,希望他活的平平安安,就和着那乔家供了好几代的大师商量着,最后娶了这么个名字。 却不想,小儿子是平安一生了,大儿子却壮年早亡。 乔老太爷躺在病床上,咬着牙,动用了手上藏了多年的势力,势要为自己儿子讨个公道。 事情闹得很大,很多人都参与了,可结果却出乎了许多人的意料。 意外,真的是意外。 乔老太爷含着恨,也不知道该恨谁。这样憋着一口气,他的身体出了毛病,吃着药的时候,第二波噩耗到了。 突然发生的战乱,把乔家这一代的几个精挑细选的小辈困在了国外,至今生死未卜。好不容易传出来的消息,已经有两位折在里面了。 乔老爷子的手抖了,药落在地上。 然后第三件坏事也来了,乔家分家的几位老一辈的,看着乔大公子走了,几个精英的小辈也难出来了,为了自家那些不成器的子孙能多拿到些东西,闹了起来,四分五裂。 这个时候,乔老爷子已经不想追究是谁在乘火打劫了。外人看起来,百年的乔家,不会被这样的波折弄垮。乔老太爷心里却亮得很,在上头对他们这些老牌的家族不得不忍的时候,一点点小小的事故都能造成一个家族的灭亡,何况是乔家又接连的出了这么些事。 他把当时还不满18的小儿子叫了过来,匆匆的嘱咐了些乔家家主才知道的事,他要给自己的小儿子留些底牌。 乔老太爷有预感,自己活不成了。他在病床上生生拖了一年,最后还是去了,临走前,他的眼里全是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他去了,等着乔家,小儿子的会是什么。 可人争不过阎王,他睁着眼睛,看着小儿子的走了。 果然,乔老太爷走了不到六个月,乔家就被拎了出来。杀鸡儆猴,杀鸡儆猴,从来没有人在意过那只鸡的感受。 越大的家族水越深,乔家在建国前本就已经有了分裂的迹象,全靠乔老太爷力挽狂澜。但,他下错了注,那时候很多人就已经离心了。 政治,永远是让一个家族最快兴旺和最快毁灭的东西。最坚固的墙壁永远是从里面开始衰落。 乔家就这样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的没落了。 不过,靠着乔家百年的名望,倒是没有人敢拿仅存的小儿子开刀,谁知道乔老太爷给他的小公子留了什么底牌呢? 一群人围着一块肥肉,没人敢先下嘴,他们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这时候,有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跳了出来,池老爷子,不,那时候他还是池家的小少爷,池老太爷唯一的儿子。 他跳出来一是想证明证明自己的能力,他快到能真正参加事情的年纪了,需要这么一份投名状。二就是纯粹的不喜欢当时的乔外公。 乔外公出身的是百年大家,一举一动,天生的就带着那么几分常人学不来的气度。那时候,像池家这样兴起的家族,没什么底蕴,和乔外公这样的大家少爷站在一起,看起来就相形见绌了。 池老爷子小时候就不是个大度的人,那时也是一样,他是怎么看乔外公怎么不顺眼。正好,乔家败了,落井下石的事情,池老爷子也不介意做上这么一两件。反正自家老太爷还好好的,出了岔子,也没什么了不起。 池老爷子第一次出手就快准狠,乔外公还没来得反应过来就被踢出了京都。 池老爷子那时候很得意,怎么?这就是百年乔家培养出来的?他吹嘘着自己。池家老太爷也不做声,喝着茶,看着自己的儿子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 他的儿子,他最了解。聪明,下手狠,手脚快,是棵好苗子,可惜活的太顺了,正好拿这件事情给他敲个警钟。 池老爷子毕竟是池老爷子,兴奋的劲头一过,他就反应过来了。找了几个人,查了乔外公的现状。他拍桌子了,混蛋!这家伙是借着我的手出的京都! 他咬牙切齿的,最后出了一个馊招,他借着家里的力量毁了乔外公的路。乔外公当官,他诬陷;乔外公经商,他捣乱;还想办法,把乔外公扣在了国内;生生的逼得乔外公只能啃老本度日。 乔外公不是不能出手,也不是手上没东西。只是这个刚刚经历了巨变,从小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明白,现在有多少人在看着他呢! 他忍下了一切。然后娶了一个当老师的妻子,生了一个儿子,似乎真的打算就这样过完一生。 时间隔了好几年了,在池家那样的打压下,乔外公都从未反抗过,一些人已经在想着,是不是乔老太爷去的真的太快了,还没把手里的东西给交出来。他们开始打退堂鼓了,这些多半是些小家族的,乔家的便宜,他们也占不了多少,干脆就不费这个功夫劲了。 剩下的人则坚信乔外公手里有东西,只是死活不拿出来。 他们开始想办法,有人把脑子动到了池家的身上。池老爷子这时候也娶妻生子了,只是他的妻子是池老太爷精心选的大家闺秀,家里和乔家一样,老牌家族,骨子里还是看不起他们这些新贵的。娇娇柔柔的女人看起来就是一副凌然不可侵犯的样子,池老爷子有些憋屈。 正好,这些人提到了乔外公,他也就不介意顺着势泄泄火。 那时候,池老太爷身子骨还健壮,一点没有以后会得上绝症的模样,池家很兴旺,池家少爷的话太管用了。一句话下去,多少人抢着为他服务。 但服务的结果却是很多人都没有料到的,乔外公的儿子死了,死在了一辆醉酒的车下。 乔外公悲愤欲绝,甚至冲上了京都,闹到了池家。同一时间的,池家被检举,揭发,曝光,那几个参与了这件事的小家族直接倒了。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乔外公是真火了,把手里的底牌都掀出来了,池老爷子一度陷入僵局。 乔外公有能力,下手快又狠,池家被逼到了边缘。 可惜,池家老太爷还活着,活的好好的。他老人家站出来,轻描淡写的,问题就这样被化解了。 几番争斗,乔外公的攻势越来越弱,很多人心知肚明,那是手里的东西快用完了。 乔外公当然也知道,在这样的形势下,他不可能斗得垮池家。 于是,他也不做什么了,睁着充血的眼睛,来到了池家。 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接连几个月的,在池家的门外徘徊,形容枯槁,风尘仆仆,全然没有了当年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血脉这种东西,一向是老牌家族的底线。看着这样愤怒却又无力反抗的乔外公,大多的人都信了,乔家是真的没东西了,或者早被乔家老一辈的抢光了,乔外公一无所有。 池老爷子那时候还是池家少爷,第一次做了这样的事,他也有些心虚,他的妻子也用一种令他浑身不舒服的眼神看着他。 很多人这时候到都偏着乔外公了,毕竟,谁家没有个衰落的时候,这样的落井下石看着让人心寒。 出了这档子事,池老太爷觉得棘手,上头也觉得头疼,乔家败了是意外,要是赶紧杀绝,那老牌家族可就要闹起来了。 一时间,大家都僵持了。 最后,出乎很多人意料的,事情是由池老爷子娶的小娇妻解决的。她干脆的找人把乔外公带到了港城,留了一笔钱,一些证件,还留了句话:乔家的直系就剩他一个了。 就一句,旁的什么也没说,却比什么都管用,乔外公果真安安静静的呆在了港城,十几年不曾踏出一步。 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 当然,池毅清知道的不可能有这么详细,也没几个人有胆子,在现在的池家小少爷面前说他父亲的坏话。所以,他得到的信息很模糊,只知道池家和乔外公有恩怨,池老爷子和乔柔哥哥的死有关。 但,只是这些信息就足以让他如临大敌了。他的心够狠,胆子也比自家父亲大,一个百年家族,池毅清绝不相信他们的手里真的没有什么。可能暂时不能动用,但日后必是大患,一切的危险都该扼杀在襁褓里。 带着这样的杀机,他遇到了乔柔。 19番外(二)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他并不知道面前这个笑容甜美,外貌清纯的女人就是乔外公唯一的女儿。 那时候,乔柔和自己父亲闹了矛盾,顶了当时公司里一个女同事的名额来的大陆。她心灵手巧,寥寥几笔,几个小装饰就让自己和照片上那个25、6岁的女职员有了5、6分的相似,只看过照片的池毅清没有认出她,也是正常。 就像一个美好的童话故事一样,他们相遇相知,然后相爱了。 池毅清的心一向很硬很硬,池家毅清的铁石心肠和他的能力一样的出名,可是,看着眼前巧笑倩兮的乔柔,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心可以这样的柔软,软的像一汪春水。 从谈话中,池毅清明白了,乔柔对过去的那段事情并不了解,她出生时,乔外公已经是白手起家的港城商界名流,也只是商界名流,她从不知道自己曾经有过那样显赫的家世。 他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决心要让乔柔一辈子都活的这样简单快乐。 他去求了向来疼爱他的父亲,用了很多很多的理由,比如,乔柔是乔家唯一的后代,和乔柔在一起,乔家也落在了池家手上;比如就近监视才能防患未然;比如……他说了很多,可他自己很清楚,真正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明显的,池老爷子也知道是什么让他一向心狠的儿子这样的委婉。他没有答应乔柔嫁入池家,却给了池毅清另外一个选择。 带着乔柔,独自生存。 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很多人都以为他是一时的头脑发热,池毅清却清楚,从他看见乔柔的第一眼,他在想的就是和她过一辈子。 他们会住在安静的郊外,有大片大片的绿色,有生机勃勃的田野。他们会有两个孩子,一个漂亮乖巧的女儿(?),一个聪明活泼的儿子(?)。 乔柔抱着女儿打扮说悄悄话的时候,他可以训练儿子做个真正的男子汉,将来保护他的妹妹和他的妈妈。 池毅清的运气不错,他的梦想几乎都实现了。他和乔柔结了婚,甜蜜的生活着,有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虽然……两个孩子的性格有些错位了。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积极性,他充满激情的过着生活中的每一天。 他的理由编的很好,乔柔又相信他。所以至今为止,她都只认为自家的祖辈早年经商时和还是小混混的池家人闹过矛盾,所以池老爷子不喜欢她。 真真假假,池毅清幸福了很长的时间。 然而,或许是他的前半生太过美好。那些曾经忽略的小问题开始一点点的浮出水面。 先是池然,池毅清至今都说不清楚对于这个女儿,他抱着一种怎样的感受。害怕,欢喜,欣慰还是悲哀。 这是一个注定站在他父亲对立面的孩子,这是他和至爱之人的第一个孩子,这很可能也是他最出色的孩子。 他分不清这些复杂的感情,所以,最后,他放任了乔外公,让他带着池然离开。 接着是池哲。 (特别申明:这是第一世!) 似乎只是一夜之间,他那个聪明乖巧听话懂事的儿子就在他眼皮底下换了一个芯子。自负,桀骜,眼底带着高高在上的轻蔑。 他不敢往那个方向想,却在一段时间的观察后,不得不想到了那个方向。他安慰着失声痛哭的乔柔,咬咬牙,找了那个在新婚之时,把他骂的狗血淋头的岳父。 毕竟流着乔家的血,他的岳父沉默了一会,就答应赶回来。 乔外公是一个人过来的,池然被他交给了可信的人。把眼前的池哲和记忆中的池哲对比后,他没有说话,眼里却流露出了一种悲哀。 再等等,等两年。 他这样告诉池毅清和乔柔,然后又匆匆离去。乔柔还茫然无措着,池毅清却安心了不少,他比乔柔更清楚乔家曾经的辉煌。 他轻声的哄着怀里的妻子,在他的安抚下,这两年平平淡淡的过去了。 两年后,乔外公准时来了,却没有带来好消息。 池哲死了。乔外公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色平静的像在说明天早上吃什么一样。 嗯。池毅清愣了一会,低低的应了一声,很平淡。没有撕心裂肺,没有歇斯底里。淡定的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只是,在深夜,拥着妻子入眠的时候,他才会一点点的在梦里回忆起那个小小的,属于他的孩子。 “趴趴!趴趴!”这是软软的,柔弱的似乎随时会散架的池哲,他咯咯的笑着,无意识的重复着刚学会的词语。 “爸爸!”这是摇摇晃晃的走着,一不留神就摔地上了,含着一泡热泪,瘪着小嘴,要哭不哭的池哲。 手上划了一道小口子,看着鲜血呆愣着,然后嚎啕大哭的池哲。 骄傲的像只小孔雀,骑在池毅清脖子上,俯视着羡慕的看着他的小朋友的池哲。 换了身新衣服,臭美的拿小爪子扒拉头发的池哲。 举着满分的试卷,努力的装着不在意,却在脸上写着“快来夸我呀,夸我呀!”的池哲。 受了伤,又怕疼的要命,却因为一句“男子汉”生生憋着眼泪,让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的池哲。 …… 一点点的疼从胸口的位置开始蔓延,像被腐蚀了般,慢慢的露出一个巨大的空洞,速度不快,却无可逆转的让人绝望。 池毅清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窒息的滋味。 乔家败了,但底蕴还在,乔外公在港城的集团做得不错。乔家是老牌家族了,港城的名流也卖他几分面子。 乔柔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作为乔外公的唯一继承人长大的。 可惜当时很多人只看到了她拐走了池家最出色的二儿子,而忽略了她自身的能力。更少有人知道乔柔当初和乔外公闹矛盾就是因为她接手了乔家在港城的集团后,被乔外公要求尽快相亲,生一个孩子作为乔家的继承人。 乔柔的自尊和傲气让她愤而出走,这才有了后来和池毅清的相遇。 这样一个女人,当她愿意为了一个男人洗手作羹汤的时候,她会是贤妻良母。但,当她脱下那层伪装时,你才会知道她有多么的可怕。 或许,女人真的比男人更有韧性。在池毅清还沉浸在失去儿子的悲痛中时,乔柔已经走了出来,她冷静的和池毅清分析了现在的状况,做出了一个让她的丈夫大吃一惊的决定。 “毅清,我们要好好对这个孩子。他很重要。” 乔柔在自己丈夫惊讶的目光下,缓缓的展开了她的布局,匪夷所思却又真实可及。 在她的计划里,他们会对着“池哲”关心爱护,甚至为了他忽视自己的女儿,一切都围着他转。 乔柔曾经接近过池毅清的家人,对他们的性格也有一定的了解。 所以,接下来她选择了利用那两个傲气太过的侄子。 “想办法让他们知道有这样一个叫做池哲的孩子。利用他们的傲气和漫不经心,在最关键的时候让他们‘害死’自己的表兄弟。” 池毅清从不向乔柔隐瞒自己的事情,他和两个外甥的冲突,池家的站队,他和池家的离心,乔柔都知道。他略略的思索了一下乔柔的计划,就知道乔柔的想法了。 “就算大哥心怀愧疚,在关键的时候选择放过我,老爷子还在呢,他的心可比大哥硬得多。” “可是池老爷子始终要顾及自家大儿子的感受的,不是吗?”乔柔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冷冰冰的笑,只有在这种时候,池毅清才会有种池然果然是他们的孩子的感觉,“你是不可能回去了。大哥就是池家的接班人,池家是新贵,重要的就是齐心。两害相权取其轻,如果不想连家族继承人都和自己离心,池老爷子只能选择放过你。” 乔柔说的又轻又慢,仿佛一条毒蛇在“嘶嘶”的吐着信子。 “我见过大哥,这么多年,看现在手里的消息,他是一点都没有变过的。刚直而公正,当自家儿子害死了他的侄子后,他虽然不会因为这个对自己的儿子喊打喊杀,但肯定心里有了裂痕。池老爷子恐怕要花上足够的精力才能让自己儿子和孙子重归于好。” “可大哥必然觉得对你有所亏欠,所以,一旦你爬到了那个位置,或者只差一步,他绝对会因为这个站在你的身后,至于你以后如何对池家,” 乔柔叹息一声, “大哥是个真正的正人君子,他肯定抱着那种赎罪的念头。而且你毕竟也姓池,是他的亲兄弟,就算倒了一个池家,兴起的也是一个池家,变得只是当家人,他不会有什么反抗的。” “既然哲哲已经死了,现在不能改变什么了。”乔柔的眼底一片冰冷,“那么那个冒牌货起码要起到些作用。” 池毅清没有说话,他把那个现在看起来狠毒又可怕的女人搂在了怀里,一点点的抚摸着她的秀发,轻柔的吻着她的额头,不包含□,带着珍视和温暖。 乔柔就这样躺在池毅清的怀里,紧紧的贴在他的胸膛,感受着那有力的心跳,平复着内心的起伏,终于慢慢的红了眼睛。她流泪的脸埋进了池毅清的怀里,双手紧紧的攥着池毅清的睡衣,她不想被看到自己的软弱。 “你是我的妻子,我最爱的女人。我们还有一个女儿,一个像天使的小恶魔。我们还年轻,我会陪在你身边,将来我们可以逼着池然那个小坏蛋早早的相亲,她一定是憋屈又只能乖乖听话,那样子会很可爱……” 池毅清说的很乱,声音却很温柔。 乔柔在这样的声音里进入了梦乡。 当太阳重新升起的时候,一切黑暗都悄然褪去。 留下的只有一个聪明可爱的孩子,一个沉稳威严的父亲和一个宠溺孩子母亲。 池哲不知道这一切,从来都不知道。 可惜或者幸好。幸运或者不幸,谁又说得清谁欠了谁,谁又知道谁对不起谁呢? 20番外(三) 池然睡得很熟,她一向是个没什么烦恼的人,一夜无梦,睡得很香甜。 看着这样的女儿,乔柔的心软了。 她是个爱憎分明的性子,能在现在的池哲面前装一时的好妈妈,却也只是一时。看着那一模一样的脸蛋,内心的恶毒止不住的泛滥起来。 所以,找个了机会,她就来看池然了。 女儿,这是我的女儿,乔柔摸着池然的小脑袋,那些悲伤、痛恨、愤怒的负面情绪终于慢慢的沉淀了下去。 “父亲。”看见乔外公进来,乔柔轻声的打了个招呼,她怕吵醒自己的女儿。 乔外公点点头,打了个手势,让她出来。 乔柔出来时,看到了木桌旁的男人, “哥。” 一身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微微颔首。 乔柔不以为意,她这个哥哥一直都是这样淡漠的性子,她也习惯了。况且,虽是兄妹,但他从小就被送到了国外深造,几乎没见过面,父亲为了一些她不清楚的原因,直到她成年才告诉她有这样个人,又从不准她说起这个哥哥,连池毅清也不能告诉,不然就不认这个女儿。 他们之前的感情很淡。 “柔柔。”乔外公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坐。 椅子是藤条编的,有些硌人,乔柔只坐了一个边。茶是乔外公泡的,清香淡雅,在这样的事情上,他喜欢亲力亲为。 这一家人是不常见面的,一时就有些冷场,还是乔外公先开的口。 他和池毅清一样,把乔柔捧在手心里,没有告诉乔柔真相。 只是隐隐的提到池家和自家有些矛盾,如果池毅清真的下了决心,他和乔柔的大哥会鼎力支持。 乔柔是个聪明的女人,虽然心底对乔外公所说的矛盾有些疑惑,但不妨碍她看出乔外公其实是不想让她知道一些事的,这应该是为她好,她接受了这份好意。 乔外公从建立集团起,就很明确的把重心放在了传媒,而乔家大哥则是金融,有力的呼声和大量的金钱,乔柔同意了。 “池然会接受我在港城的所有产业。”乔外公对乔柔说,眼睛却看着他的儿子。 那个男人愣了愣,没做声,眼底的惊讶却是遮不住的。 乔柔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慢慢有了猜测。 看来乔外公的产业不止在港城,国外也有,只是国外的都交给了她这个大哥。 可是这样容易被人看穿的性子…… 乔柔突然怀疑他是怎么经营国外的产业的。 不过, 看着自家大哥那惊讶过后坦荡的眼神,乔柔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应该不是敌人,但愿自家女儿能应付的来吧。 三个人接着又凑在一起吃了夜宵。 等到一双儿女都起身告辞后,乔外公躺在藤椅上,慢悠悠的晃着,回忆着…… 很多人都以为他和池家的矛盾是从池老爷子不小心弄死了他的儿子才开始的,却不知道他生下那个孩子后的第三年,就把那个孩子送到了国外的乔家分家。留下的那个孩子是从其他地方找来的,背景很干净。他那时候还不怎么喜欢孩子,他们之间也不亲密。 所以,得到他的死讯的时候,乔外公是没有什么感触的。 只是,戏还是要做,而且他等了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很久了。于是,他闹了起来,接着池家的手,把一些不安分的人拔了,然后在大多数人的同情怜悯中,貌似灰溜溜的滚到了港城。 所以,池毅清来向乔柔求婚的时候,他才只是骂了他一顿,而不是棒打鸳鸯。 池家和乔家的矛盾其实是发生在更早以前的。 乔家的倒看起来真的是天降的霉运,但乔外公花了十几年的时间,终于弄明白了真相。 那是几个家族联手的成果。 乔家是大家,是兴旺的,然而这种兴旺挡了很多人的路,碍了很多人的眼。枪打出头鸟,乔家很低调,但低调中的底蕴让太多人垂涎。 然后,就是乔家继承人的死亡。他大哥的死的确是意外,但正是这个意外助长了很多人的欲望。 虽然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乔家的落败是正常的,但,那些从中得了好处的人,总该付出些代价。 所以,他没有告诉儿子真相,也没有告诉女儿真相。 因为他们要对付的从来不是一个池家。 儿子太过平庸,女儿爱憎太过分明,他自己却又没有了那样的精力和能力。渐渐的,他把事情放下了。 复仇,就算他想要复仇。前提,也应该是乔家下一代的平安。老一辈的恩怨是他的责任,他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为此付出一生的代价。 他不是个好父亲,但他为之努力过。 直到池然的到来。 就像给他的世界重新打开了一扇门。 他曾一度犹豫,既想复仇,又想让自己的孩子平安一生。他从小身体不好,乔老爷子也是按着中正平和的要求养大他的,他学的是水的道理。 池然。 乔外公在和自己的这个外孙女相处了一年后,他甚至开始庆幸乔柔和池毅清的婚事。因为他无法想象这个孩子如果出生在池家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到时候就不是他犹豫要不要报仇的问题,而是拼死抵抗池家的攻势了吧。 如果得罪了一个重要的人,她会用尽一切手段挽回。但,一旦挽回不了,她会往死里得罪那个人。 不是敌人就是朋友。 池然的世界分明的和她的品味一样。 干脆而简单,她走的是“霸”道。 于是,乔外公把一切都告诉了池然,让她自己下决定。 池然咬着冰棍,奇怪的看了自己外公一眼,开口了, “外公,我现在只有12岁。” “外公相信你有判断能力。”乔外公哄着小外孙女。 “12岁,我想做什么都做不了,我还太小了。谁知道今天的下雨,明天会不会是晴天呢?”她晃着脚丫子这么告诉她的外公,“在适当的年纪才能做适当的事情。外公,你太心急了。” 没有对池家的不满,没有对乔家辉煌的追问,甚至没有对逼迫她的外公的不满。 池然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平淡的像任何一个12岁的小姑娘一样。上学放学,听课写作业,晚上看动画片,星期日到处疯玩。 乔外公突然的就安心了。 虽然池然什么都没选择,但,她告诉自己太心急的时候,其实她就已经做出了选择。只是就像她说的‘什么时候做什么样的事情’在自己还没有那个能力前,池然绝不会不自量力的去做。保住自己,然后伤害别人,这才是报仇。两败俱伤的事情,池然不会去做。 乔外公那天去拜祭了他的父亲。 End ******************************************************************** 第一世番外结束。 以下是第三世的小番外 池远 池远是个私生子,他很早就已经清楚这件事了。 在那些小朋友的哄笑中,在母亲暴露的着装中。但他依然爱着自己的母亲,因为在父亲抛弃他们的时候,他的母亲没有抛弃他,他的名字也是母亲取的。 他活的自卑又自傲。 他有一个不错的脑袋和一张不错的脸,他的成绩一直很优异。读个好高中,上个好大学,找份好工作,再找一个不一定漂亮但一定温柔的妻子。这是他的理想。 但一切在他19岁的时候被打破了,从天而降的馅饼砸晕了他。 他那个抛弃了他们母子的父亲死了,没有孩子,没有妻子,他成了那笔财产的继任人,同时,他也知道了自己父亲的名字,池毅清。 那个只在电视上出现过的大人物。 他很惶恐又有些不安,会不会是弄错了?他这样的询问着自己的母亲。 没有错,你是他的孩子,是他唯一的孩子。母亲笑着回答他。 他还是很慌张,慌张的没有注意到母亲那奇怪的笑容。 等到一切发生的时候,他才明白母亲的笑里藏着什么。 对财产的满意?对他的厌烦?对未来的期望?他像只鸵鸟般把自己埋进了沙堆,不理会一切。即使池家的人曾经问过他,是不是需要帮助?他也拒绝了。 他回到了学校,重新参加了高考,在厚厚的复习资料中,他偶尔也会想起那个被自己称呼了19年的母亲,不,应该是保姆才对。那个女人是不是早就知道依着他这样懦弱的性格,根本没有勇气去追究,才会有胆子在池家的眼皮底下带走他所有的财产呢?又或者是她知道自己对她的依恋? 答案呼之欲出,可他却不想在深思了。 他考上了一所财经类的大学,毕业了,在池家的帮助下,有了自己的公司。他不聪明,但还有些毅力,又有靠山,他的公司做的不错。 他偷偷去看过那个女人,她现在是富婆,养了一个小白脸,有了一个胖胖的儿子,过的庸俗又开心。 他开始翻那些被自己尘封了数十年的材料,他突然的想了解自己的父亲了。 因为感情失去了寄托吗?他开始自嘲。却还是看了下去。 合上最后一页的时候,他站了起来,看着巨大的落地窗外川流不息的都市,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比起池哲和池然,我很幸福。 他这样告诉自己,然后,一饮而尽。 21番外(四) 第三世番外 池然躺在冷冰冰的地板上,肚子很饿,身上很冷,伤口很痛,她眼前的一切都一点点的模糊了起来。 三天了,还没有人来吗? 极度的饥饿下,她只能断断续续的思考。 池家,乔家,池毅清,乔柔。 她慢慢的把一切都串联起来,然后,干裂的嘴角扯出了一个僵硬的笑。 这样的死因真是个笑话。 几个关键人物,没有人想要她的命,却最终给了她这样痛苦的一个死法。 该怪谁?池毅清的自负?那个男人的好心?还是错误的情报? 在所有人还忙得昏天暗地的时候 池然已经推断出了一切。不是因为她的智商超群,而是因为她是和池毅清最为相像的孩子。 池毅清在很多时候都是用一副沉稳从容的形象对外的,池然却很清楚,自己的这位父亲是一个怎样大胆的赌徒。在她不过10岁的时候,他就敢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毫不犹豫的把身家性命全部寄托在自己曾经的对头身上。 当然,到现在为止,他的运气都很不错,最危险的一次投资都赌赢了,得到了现在的位置。 一个赌徒,一个大胆的赌徒,最珍贵的品质是什么呢? 运气?技术?人品? 都不是。 而是绝对不回头看。 无论输了都少,赢了多少,赌玩一局,他都不会再回头看自己的成败。一往直前而永不言弃。 就像池然曾经看到的《后汉书》里的一则故事一样: 扛着瓦罐走路,瓦罐掉到了地上,那个人头也不回的继续向前走,因为他觉得既然瓦罐既然掉到地上,那么肯定碎了,没有必要为一个已经碎了的瓦罐回头了。 当时,池然看到这则故事的时候,还深感赞同,却没有想到…… “现在,我居然成了那个瓦罐。” 池然闭上了眼睛,没有流泪。现在的状况,哭太耗费体力了,她不想放弃任何一丝生的希望。 她猜的很准。 女儿,自己唯一的女儿,就算有心结在,就算对她的感情复杂,池毅清也不可能真的不在乎。 虽然……在为了妻子和儿子的安全放弃池然时,池毅清就已经隐隐觉得她必死无疑了。 但,在确定妻儿安全后的第一时间了,他还是马上动用了手上的力量,派了离那里最近的人回他的住处。 而在抓到活口的后,他又马上就审问了几个藏在幕后的主谋。用上了很多不能放在台面上的手段,得到的确切消息是这次行动是为了灭门,凡是在池毅清家里发现的,无论男女老少,通通灭口。 那几个人已经不成人形了,消息也应该没有问题。池毅清微微合上眼,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他等着属下集合的消息,还有……来自家里的消息。 他躺了一会,却觉得经历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止不住的疲惫感一阵阵的刺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有些酸涩。 无论池毅清想的是什么,祈祷的是什么,时间都是不可逆的。 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手有些微微的颤抖。 “没赶上……人质……当场死亡……尸体被带走了……诡计……”断断续续的声音在嘈杂的背景声中显得模模糊糊,池毅清却听得很清楚,奇异的,他的手也平稳了下来,他听到自己的声音, “不用找了,快速回防,堵住交通要道,分散到……” 他自己都在诧异自己的平静。 他的手机又响了,一个陌上号码的短信,按开,他接到了一条短信:你的小情人,江宁区仓库。 一个以小百货闻名的区级地区会有多少个仓库呢?池毅清不知道也没有计算过,他淡漠的把手机调回了首页,继续他的工作, 池然已经死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抱住她毫无意识的尸体,而是用那些人的鲜血来祭奠他的女儿。 快,一定要快。只有赶在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把那些家伙抓在手里,才能真正为池然报仇。不然,为了利益招来的蝗虫会给这些家伙带来一丝的生机。 毁了女儿,难道不应该付出代价吗? 池毅清的眼神瞬间冰冷起来,他冷酷而强硬的下达着一条条命令。 “这块地方,要特别的注意,他们的窝点被毁了,藏身的很可能就是在交通最为便利的地区,随时脱身,要当心……” 池哲平静的绕过她,出门,然后推开每一个自己所能见到的房间门。没有道歉,没有笑容,他只是走着,冰冷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房间。平时短短的走廊突然变得很长很长,长的几乎将他吞没。 在被黑暗笼罩前,他终于找到了那个房间。 池毅清一脸平静,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江宁区的仓库,自己去找吧。” 给这个儿子找点事情也好,他现在精神状态濒临奔溃了。 “只有我一个人?!”池哲攥紧了拳头。 “警力不足。”抛下这四个字,池毅清就转头继续布置任务了。 有些人手,有些事情,还不是他这个从小单纯的儿子可以接触的。池哲离开后,他打了个电话,吩咐心腹尽量集合剩下的可信的人,保护自己儿子的安全,顺便寻找女儿的尸体。 “那您呢?”那个人问的小心翼翼。 “我?”池毅清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酷而决绝的笑,“你说呢?” 他会让那些先前还包庇某些人的家伙明白,有些东西不是他们能插手的。 *************************************************************************** 孙博今年42岁,出生工人家庭,现在苏常市缉毒大队大队长。 这对于一个普通家庭出身,高中学历的警察来说,是非常难得的,难免惹人嫉妒。不过,嘴上说闲话的有,真正敢动手的却凤毛麟角。为什么? 因为人家上头有人! 省里的!大官! 所以他的小日子看上去一直过得很滋润。 只是他也有令他烦恼的事,一个秘密,一个他从来不敢告诉妻儿,一个让他梦里都不敢说梦话的秘密。 他曾经见过京都的一位大人物。 不是那些同事吹嘘的老板,老总,市长家的公子,省长的外甥。是真正的,只在电视上出现过两三面的,能和那些领导人站在一起的大人物。 池家的现任家主,池老爷子。 那是一个很和蔼的老人,头发花白,面容却不显得苍老,他笑着问了他的工作情况,家里的情况。 对他的家庭熟悉的就像是多年相处的老邻居一样。 他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当了这么长时间的警察,各种豪门阴私,就算没见过,他也听得耳朵都起老茧了。他的大脑急速运转着,疯狂的回忆着自己最近遇到的事情。 这样的大人物绝不可能是随便找了个人就调查的。 正当他被自己的想象吓得够呛的时候,池老爷子开口了。 他说他家有一个不成器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离开了家族。 他说这个儿子是他妻子生前最疼爱的儿子,自己也宠他爱他。 他说虽然儿子离开了家,但他这个做老子的还是放不下心。 他的话并不多,却透着一种真诚。 而孙博也突然的福临心至,开窍了,他想到了那个新上任的局长,姓池。 下一秒,他就拍着胸脯给池老爷子下了保证书。 开玩笑,这样的机会能放过吗? 在池老爷子满意的微笑中,他成了池毅清身边的暗棋。 可能是因为知道了池毅清的背景吧,对于他接下来那火箭般迅速的升迁速度,孙博表现的很平淡,不谄媚不嫉恨,安安静静本本分分的做自己的事情。 他这样淡定自若的态度却入了池毅清的眼。不能说池毅清的心腹,却也算他能用得上、偶尔想的起来的人。 接下来的日子他过的很顺,池家在暗,池毅清在明,没人敢得罪他,就连现在的队长也是因为他清楚自己的能力而选的,否则池毅清走后下一任的副局肯定有他的一个名字。 他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 这样的知情识趣,又让池毅清对他高看一眼,毕竟,现在能把握自己位置的人不多了。 他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然而,好景不长,池毅清和池家闹翻了。 这个消息他可能知道的比局里的任何人都早,因为在第一时间,池家就给他布置了任务。不是从前的汇报池毅清的身体工作状况,而是真实的,准确的任务。 第一个就是让他去和池毅清的妻子接近。 看起来很简单,很容易。他却明白,只要开了这个头,下面的就难说了。 他想过推掉,可是,难道池家缺人吗?他不干有大把大把的人哭着求着抱池家的大腿。选他,只不过因为他在池毅清身边的时间最长。 咬咬牙,他干了。还好,池老爷子没有下什么很过分的命令。毕竟是父子嘛,哪有隔夜仇,他这样安慰着心惊的自己。 他继续周旋在两方人马中,用一种圆滑的手段处理着各式看似奇怪的任务。他以为自己做的很好,可池家,池老爷子是什么人。他得到了一个新任务,和池家那位小小少爷有关。 他的手抖了,因为他知道如果他做了,那么这次就真的回不去了,他开始犹豫着。 然后,他就接到了池毅清的电话。 电话内容很简单,确定一个女孩的生死,如果活着,尽一切可能保住她,那是我的女儿。 池毅清这样说。 在池毅清的家里?被关起来的女孩?女儿? 孙博的思想瞬间邪恶了,他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女儿?干女儿吧?他认识池小少爷十几年了,从来没有听他说过有这么个姐姐,也从来没有看到过。是最近半年他出差的时候从哪里领回来的吧?还带到家里,夫人还真是大方!或者,其实是父子一起? 他嘿嘿的笑了起来。 因为池家的原因,他其实一直是对池毅清自身的能力持怀疑态度的,所以,对池毅清倒没什么畏惧心理。 到了地方,孙博皱起了眉头。 那人数和那做派,一看就知道是亡命之徒,他带来的都是自己看了这么长时间的,为了一个可能是池毅清情人的女人牺牲? 他又想起了池老爷子。 一个后继有人的京都家族和一个单打独斗的家族弃子。 他心里有了选择。 这太不值得了,我是为了兄弟的命。他这样告诉自己 他选择了沉默。 正好,隐隐的听到对面的人说杀了她然后带走了那个女人,看着那个人走了,那个女人也一身血的样子,他不再迟疑,给池毅清打了电话,宣布了女孩的死讯。 *********************************************************************** “确定那个女孩已经被灭口了吗?”池毅清翻着手里的供词,头也不抬的问面前的负责人。虽然,他的心里已经不抱着希望了。 “是的。据嫌疑人交代,那个女孩先是被鞭打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然后由他们中的一个老手一枪爆头,再带走尸体,绝无生还的可能。”回答的人穿了一身深绿色的制服,语气生硬又冷漠。 “……知道了,你回去吧。” “是。” 负责人大步离开,背影直的像标杆,他是被池毅清以协助的名义临时调来的人。 死了,真的死了。 头脑中这几个在盘旋,池毅清平静的起身,安排善后。 不要向后看,不要记住你损失了什么,也不要记住你得到了什么。向前,向前。决裂了,那个人说的话他却不曾忘记。 他离开了办公室,他要亲自去抓人。 22关崎(上) 关崎坐在宽敞的车里,心中感慨万千。 收到池哲的死讯的时候,他不愿相信,理智上却有几分终于来了的感觉。 池哲活的很累。陪伴了池哲生命中最后2年的关崎很清楚。 他一直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池然,是自己身体不好害的他妈妈不得不接受池毅清有私生子的事实。他想仇视池毅清,却无法忽略这个完美的父亲在他心中的地位。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爱谁,该恨谁,迷茫的像个迷了路的孩子。 他死了或许是一种解脱吧。这样想着,关崎在第一时间订了回去的机票。 他的动作很快,还来得及见到池哲的遗体。 池哲生前和他聊天的时候说过,他看书上说人死后7天里灵魂还没有离开身体,还是能感觉到痛楚的。他怕痛,所以死了,一定要留遗言,告诉别人要过7天再把他火化。 他说的很认真,关崎当时有些哭笑不得。 现在看来,他是真的把这当真了,池毅清现在还没有火化他的尸体。 真是一个傻子。关崎轻声的笑了起来,眼泪却落下了。人总是这样,以为自己足够强大,足够坚强,只有当事情发生了,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这么的脆弱。 关崎离开之前,被池毅清叫住了。 前黑道头子和前公安局长就这样坐在了同一张桌子上。 出乎关崎意料的,他们没有冷场。聊着池哲,他们熟悉的仿佛忘年交一样。 “为什么?因为他是完美的,完美的我根本恨不起来。”突兀的,关崎想起了很早之前,他曾问过池哲,为什么不干脆的恨他的父亲呢?池哲是这样告诉他。 那时,他以为是夸张,但现在,面对面的和这个原本他厌恶的男人聊了这么久,他不得不承认,池毅清的确是他平生所见的最接近“完美”这个词的男人,无论是相貌还是气度。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风骨。 这样一个男人,没有人能恨得起来。 他们聊了很久。走前,关崎终于忍不住问出了那个埋在他、也是埋在池哲心底很久很久的问题:“您当时为什么不去找池然呢?” 男人高大的身影有瞬间的僵硬,然后他露出了一个极为苦涩的笑容:“自负,因为我太过自负了啊。”他说的很平静,声线没有丝毫的起伏。关崎却从这个回答中读出了揪心。 他张张嘴,想继续问,却只能看到池毅清那有些蹒跚的背影。 是了,无论外表多么的年轻,现在的池毅清也已经老了,老的再也承受不住失去孩子的痛苦了。 那么追求池然到底是怎样死于池毅清的自负的又有什么意义呢? 池然不在了,池哲也走了。这个答案失去了意义。 …… 我当时怎么就没问清楚呢?! 关崎看清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后,突然脑子里就冒出了这个问题。 不对,不对!现在应该想想怎么办!关崎使劲的晃了晃自己的小脑袋,安逸日子过多了,怎么脑子也混了呢? 关崎平复了情绪,重新打量起了周围。 这是一套上个世纪的职工宿舍。不大,总面积57.8平方米,在二楼,楼下是一家鞋店,旁边摆了一个擦皮鞋的摊位,再过去是一个卖鸡蛋饼的女人,不高,胖胖的,人却很热情,总是喜欢笑着招呼人。这时候不讲究微笑服务,但附近的摊位就她的生意做得最好。她也是这幢楼的居民,二楼,不过是201,和关崎家隔了两户人家。 这是关崎曾经的家,或者,准确的说是关崎养父母的家。 关崎的家世很平常,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是工人。那时候工人的待遇不错,他开开心心长到3岁,然后,……然后就没了。 天灾人祸,是这世上最难预料的事。有个刚来的不懂行的家伙,偷偷的在仓库的角落里抽了根烟。 “轰”的一声,什么都没了。 比起和他一起失去家庭的孩子,关崎一向觉得自己很幸运,遇到了现在的养父母,然后继续能开开心心在这个家里长大14岁。 他天生聪明,学习几乎和玩一样。长得好,运动神经也不错,即使是那个人们都普遍含蓄的年代,他也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尊敬师长,友爱同学,团结班级,……一串串的溢美之词堆砌在了他的身上,他表现的更加的谦虚谨慎,没有丝毫这个年纪的孩子的傲气,老师更是欢喜,同学也把他他当做了偶像。 他当然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就骄傲自满,推了推黑框的眼睛,关崎露出了一个温文尔雅的笑容,引得周围的女生一片脸红心跳。 这只是他计划的第一步呢。 是的,关同学就是那种传说中的计划控。 无论做什么都是有目的有预谋的。博得同学老师的好感,只是他漫长计划上小小的一步。 现在,他还是是个孩子,有很多东西都不再自己的掌控范围内,但未来…… 关崎已经为自己物色好了高中。省三中,以松散的教学和有背景的校长出名,据说市里省里大人物的孩子大多在这里上学。 从小学毕业就开始对名人传记感兴趣的关崎自然知道,人脉,特别是在天朝有多么的重要。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一句不经意的话语说不定就能毁了一个人的人身。所以,在他没有达到那个高度之前,他要做的就是紧紧的抓住身边的那些能够触及到那些位置上的人。 关崎的头脑不错,非常的不错,即使不是天才也是正常人的顶峰,现在他初二,已经开始高中的课本了。不是好学,更不是为了跳级。 在关崎的眼中,学校的最大的宝贵之处就在于能让不同世界的孩子有所交集,所以,他又怎么可能为了天才的虚名浪费学校里的宝贵时间呢。 他看书是为了提前掌握高中的知识,然后便于自己塑造一个全新的形象。 高中和初中是有差距的,那些家庭的孩子在高中大多就开始成熟了,一个单薄的书呆子,学习尖子的形象是不能让他们侧目的。 关崎需要一个能够走进他们心里的形象。 比如,一个头脑聪明,成绩优异,却不热爱学习,以成为职业运动员为理想的热血少年?或者一个玩世不恭,游戏人间的少年?或者单纯的,无知的,只是热衷于反抗老师的少年?或者一个安静优雅,身娇体弱的少年?或者…… 在没有真正相处之前,以关崎现在的阅历还很难确定自己要走的路线。 不过成绩和头脑却是要保证的,再怎么样,狗头军师也比打手强些。 还有大学,如果高中的时候,只是关崎努力的接近这些人,那么大学则更多的是相互的选择。他们那样的人,特别是商界的,要想让家人刮目相看,自己就要有自己的小团队。大学里一起度过四年的同学通常都是不错的选择。 关崎看上的是京都的政商大学,传说中聚集了最多二代的学校。 他想走的是商业路线,但正因为这样,才必须结交政界的同学。 还是有些难度的啊。 关崎看了眼桌上收集的关于政商大学的资料,心里不留痕迹的叹了口气。 关崎的计划很好,可惜老天向来是爱捉弄人的,在他14岁生日那天,得知了一个绝对不算好的消息: 他那个看起来极度老实的养父曾经是一个黑帮的头目。 14岁的少年莫名的卷入了争斗。 第一次杀人,武器就是厨房里的刀具,关崎很平静,很淡定。鲜血混合着残肢落到他身上的时候,他甚至带着隐隐的兴奋。 14岁的少年,清瘦,身体柔韧而灵活,在混战的人群中穿梭的姿态像是一种独特的舞步。 他为自己赢得了一线生机。。 其实这样也不错。用指尖旋转着新到手的房卡,关崎开始重新规划自己的人生。 黑帮这种东西,一个不小心就是一生的污点,但小心些,谨慎些,那就是崛起的最佳捷径。 金钱,人脉,渠道,势力,在这里都可以随时拥有。 关崎稍稍修改了一下自己的计划。 学校的交情是比不上这样鲜血浸泡出来的感情的,他会好好的利用自己手里的资源。 他做得很成功,20岁,他就利用一个替自家老大挡枪的机会废了自己的一只手,然后借此一点点的从台前挪到幕后。 本来,他还要找些机会才能说服那个几乎把他当成继承人的儿子,但后来他接受了一个任务,失败了,正好帮了他这个忙。他独自承担了所有的责任,老爷子再舍不得,也不能顾及其他人的感受,含泪把他赶出去了。 不过,这和前两天老爷子突然冒出个私生子有多大的关系,那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他没吃亏,不是吗?关崎无所谓的耸耸肩。 刚空闲下来的时候,他想起了那个灭门的计划,他在那一次遇到了一个小姑娘,长的纯,身材好,皮肤好,有头脑又冷静。 可惜现在他要做个好人,没机会了。 其实那小姑娘还真挺对他胃口的。 心里这样猥琐的想着,关崎脸上仍然是一种精英式的冰冷。 23关崎(下) 5年的时间,29岁的关崎从一个黑帮的小头目变成了几家国外企业的股东。没有自己做企业,因为他的人脉大多是在国内,国外,他能周转的地方太少。还好,他的眼光很准,加上那些灰色的信息来源,他提前实现了自己的计划。 所以他决定放松一下,去了国内的一个旅游胜地。 在那里他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那个小姑娘的弟弟。一个丝毫没有太子/党自觉的小太子。 其实,在关崎在国外站稳脚跟后,他去调查过那个令他满意的小姑娘。得到的消息却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那个小姑娘的死是一回事,她死后,她父亲暴露出的实力才是让他真正感到可怕的地方。 池家弃子。 他曾经这样定位过池毅清,但当池家的下一代几度遇险几乎被废后,他才看清,如果不是池毅清还顾念着最后一丝的亲情,池家又有什么能力能够抛弃他。 池然的死和池哲虚弱的身体,让这个披着温和外皮的男人彻底撕下了自己的伪装。 如果不是因为当权的还是池家支持上位的人,谁也不确定,那个男人是不是能靠着一己之力干掉一个家族。 池家受到了重创,而池毅清也踩着池家登上了高位。他的儿子成了名符其实的太子/党。 如果是一般的人,或许会欣喜若狂,或许会故作镇定。 但池哲没有,他完全没有这样的自觉。 他甚至从来没有在圈子里出现过。 关崎还记得自己听到的关于这位池小少爷的传言。 据说有一天,有几个京都的二代陪女朋友逛街时,在某个商场见到了这位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池小少爷,他面容肃穆,神情冷酷。 他们以为这个迟到了这么长日子的小少爷终于准备出现了,打电话通知了其他人。 在其他人或准备巴结,或想要来个下马威的时候,都拭目以待着看看池毅清的儿子的时候。 这位小少爷走了。来的莫名其妙,走的更莫名其妙。 后来,几番调查才知道,据说那位小少爷的姐姐,死得不明不白的池家小公主活着的时候最喜欢看动画片。那一天,是那几部动画片发行纪念版周边的日子,池家小少爷非常没有少爷自觉的排了一整天的队。只抢到了一个,所以脸色极度不好看。 这是什么人啊?!收到这份情报的人通通有一种吐血的冲动。 自从听到了这则传闻,关崎就一直想要找机会和池哲见上一面。池然的死虽然不是他造成的,但是如果真的要迁怒,他也没有办法。 看来他的运气真是不错,在酒店大堂里,看着向他走来的,还有些迷糊的池哲,关崎翘了翘嘴角。 语言这门艺术,关崎掌握的很好,离开的时候,他已经有把握这位池家小少爷不会追究自己的责任了。 不过,好不容易见到了,不做点什么似乎太浪费资源了。 接下来,关崎和池哲又巧遇了数次。关崎的分寸把握的很好,有共同的秘密,他们的关系融洽了起来。 他陪着池哲散心旅游,开解他。池毅清也很有默契的为他的新公司开了一路的绿灯。 对于这个还未见过面的男人,关崎心中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可惜,池哲的身体太差了,还是没有撑太久。 关崎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有些惋惜,只是到底是在惋惜自己的生意,还是池哲的身体,他已经分不清了。 池哲很敏感,真情假意他分的很清楚,为此,关崎一点点的投入了自己的真心,他是他那短短的一生中第一个真正用心照顾的人。 现在,12岁的关崎睁开眼睛,短短的叹息一声后,重新回到了现实。 重生,这种事情,稍微上过些网的人,大概都或多或少的会知道些。 有人会欣喜若狂,有人则惊恐万分。 关崎属于第三种。他重生前正是果实收获的时候,他的抱负,他的理想都已经实现。他走过的每一步都经过精心的计算,没有后悔,没有重来一次的希望。 现在的他,失去了那种重新走过一切的激情。 未知的人生才是彩色的,每天都过着知道结果的日子,那样的生活,关崎过不下去。 不想走老路,他趴在床上看着自己长长的计划表开始发呆。 关崎没有纠结多久,很快的,他在上学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 这时候,他恍恍惚惚的想起的了一些细节。 关家是大家,可惜在天朝建立的时候分了家,他记得养父母曾说过,他家里有一本厚厚的族谱,他是他们家那一支唯一的男丁了。 那个来找他的人是另一支关家的人,看车就知道混的很不错。这个人是天生的gay,排斥结婚,又不接受试管婴儿,还不喜欢孩子,所以准备找几个和自家有血缘关系的半大孩子,领养试试,先斩后奏。 当时,关崎对这个人说的很感兴趣,问了很多。而那个人恐怕也挺喜欢他这个表现的聪明冷静又真正无父无母的孩子的,到也说了一些东西。 上一世,关崎在最后还是拒绝了他,一方面是担心养父母,另一方面是对未知环境的担心,他习惯掌控。 现在,看着眼前这个清俊的男人,关崎突然的就想答应了。重生一世,那一世的经验就足以让他领先一般人太多太多。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接受一下挑战呢? 他跟着男人走了。 养父母的事情,都交给了那个男人。对于把自己推进那场混乱的养父,关崎不恨,已经极限了,至于以德报怨,那才是真正做梦了。 “关楠!你什么意思!别以为老爷子宠你你就这样无法无天!现在,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把这个东西送走!送走!”关家二姐有些歇斯底里了。 作为“这个东西”的关崎摸摸自己的小鼻子,表示很无奈,虽然早知道事情不会这么容易,但没想到来的会这么快。几乎刚一下车,这个女人就冲过来了。 “姐,冷静点,你的妆花了。”关楠啜了一口茶,翻着手中的书,漫不经心的说。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你知不知道你同性恋的事情早就传遍京都了!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大哥忙了多久才找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愿意嫁给你!你居然现在领个孩子回来!”看着关楠平静的样子,关家二姐的火气全上来了。 “啪啪啪。”关楠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报纸,双手交叠,带着一丝冷笑的给自己二姐鼓掌,“真不愧是二姐啊,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一个这么‘有牺牲精神’的大家闺秀,我真是感动的无以复加呢。” 关楠把“牺牲”两个字咬的重重的。 那位关家二姐的脸色终于平静了些,她沉默一会,“关楠,我们是真的为你好。现在你不觉得,老了,你就知道那样的寂寞了。” 她的语气带着些哀伤。她结婚很早,可是现在也没有孩子。 “我知道,姐。”关楠依然是那样的淡定,他又拿起了茶杯,“你们是为我好,可就像你说的,我的名声京都都传遍了,就算找了个妻子,她能和我同心吗?不和我同心,你们对她又有愧疚,那等于在家里埋了个隐患,这婚不结也罢。” “那你总不能这样过一辈子吧。”关家二姐又烦躁了起来,她本身就是个暴脾气的人,不然也不能这么直接的冲到关楠家门口。 她随手拉过一把椅子,从茶几上拿了根烟,点了,狠狠的吸上一口,吐出烟圈,把早上精心做得头发挠的乱七八糟,动作豪迈又随性,跟刚刚那个精致优雅的贵妇判若两人,关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不是还有你和大哥吗?”关楠无所谓的笑了笑,“难道将来我老了,你们就不管我了?” 关家二姐恨恨的瞪了他一眼,“你小子就吃定我们了是不是?” “谁让我有这么好的哥哥和姐姐呢?”关楠耸耸肩,脸上露出了柔和的笑意。 室内又沉静了下来,只是那脉脉流动的亲情是温暖的。 “喂,你还想着池家那小子吗?”关家二姐说道这个名字的时候,语气有瞬间的停顿。 池家?在一旁装乖小孩的关崎竖起了耳朵,看来有内情啊。 “他很好。”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关楠已经心如止水了,起码看起来是这样。 “是呀,乔柔很幸福呢。”关家二姐说的很轻,但那浓浓的羡慕与叹息却是遮盖不了的。 乔柔。 池毅清结婚时,那个年代她们圈子里的少女有几个不对着这个名字咬过牙,哪怕是那是已经订婚的她。 而后来,池毅清和乔柔那十几年如一日的甜蜜有刺痛了多少人的眼睛呢? 屋内又没有了声音。 “好了,我也该走了。”关家二姐看了看表,离开会的时间还差半个小时了,她本来就是抽空来看看关楠的。 “姐,我帮你理理头发吧。”关楠走了过来,手里多了一把梳子。 “好。” 关家二姐的发质很好,顺滑而黑亮。关楠细心的沿着造型师留下的痕迹梳理着,虽然不能完全还原,但还是可以见人了。 “一路平安。”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关楠说的情真意切。 “嗯,你也好好保重。”看了一眼还低着头的关崎,关家二姐忍不住说了一句,“有机会,先带他去见见爸爸吧。迟早要说的,越快越好。” “我知道的。” 关楠站在门口,目送着她的车子离开。 24新的一年(一) 一年就这样过去了。 池然,池哲都上了三年级,老校长在学校里的时间越来越少,池毅清送他们上学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两个心理年龄和外表不相符的孩子都隐隐的察觉出了什么,却都没说口过。他们这样的年纪知道的再多,也改变不了什么。 较于池然偶尔的烦恼,池哲却显得淡定的多,前几次的经验告诉他,池毅清在这次的换届中是得了好处的,再过上两年,他就被提拔到省里,然后自此平步青云,直到再一次换届,这种势头才有所收敛,不过那时,池毅清已经算得上封疆大吏了。 池然这个吃货最近对厨房感兴趣了,现在整天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乔柔,巴巴的看着她洗菜,切菜,炒菜,炖汤,煮饭。母女感情增加了不少,也能凑在一块,叽叽喳喳的说会儿悄悄话了,倒把池家父子排除在外了。 被自家老婆嫌弃的池毅清很无奈,只好抓着池哲。不过,他可不是来叙父子情的,发现池哲的学习已经好到一个程度的时候,池毅清就放得开了,天文地理,历史政治,无所不说,无所不问。 他的知识面很广博,虽然池哲被问得苦不堪言,但慢慢的对池毅清嘴里的那些奇异的自然风景,宏伟的人文建筑,风起云涌的历史,百折千回的政治斗争起了兴趣。 可惜了,我生的太晚了。池哲叹息着,却突然的涌起了一个念头: 他为什么不做一个导演呢?把这些消失在历史中的传奇一一的用一台摄像机记录下来。记下这个民族的起源,发展,蓬勃和衰老。记下那些只在史书中留下只字片语却百年难得一个的人物。记下那些早已被遗忘的屈辱和奋斗,抗争和兴亡。 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有这样瑰丽的历史,却没有人完整的把它搬上过舞台。那些断断续续的历史剧古装剧展现的都是些特定的年代,又有多少人还记得大汉的金戈铁马、魏晋的宽袍广袖、南北朝的风起云涌…… 只是一个念头,来的突兀,却就在这一瞬间点燃了池哲的激情。 他在异世,这里和他曾经的国家有很多很多的不同,然而它们却共同的拥有着那五千年的历史,浑厚而沉重。 池哲突然的就和那个曾经的愤青宅男融合了。那样的历史,那样的哀伤,那样的血泪。 他记起了自己的愤怒和无奈,痛苦和迷茫。为了历史,为了那个在16岁时消失的“自己”。这或许是自己和曾经的池哲唯一有联系的地方了。 他有些忐忑的告诉了池毅清。 “挺好的。”池毅清摸了摸他的头,“如果你真的下了决心,那么假期要不要去剧组参观参观?” 池哲吃惊的睁大了眼睛。 看着自家宝贝儿子那傻呆呆的样子,池毅清笑出了声,“怎么难道你以为我会拦着你?” “爸,那个,我不是一时兴起,我是真的想当导演,当一辈子的那种!”池哲强调。 “哦,那倒是需要好好挑一挑剧组了。”池毅清回答的轻描淡写。 “你不反对?以后也不会反对?”池哲还是有些不安,池毅清以后的成就他是知道的,在池然被外公预定,他只有他一个儿子的情况下,池毅清对自己后继无人也不在乎吗? “我为什么要反对。”池毅清挑起了眉,“难道你觉得我会逼你从政?” 池哲抿着唇,眨巴眨巴大眼睛,无辜的看着他,不是吗? 池毅清轻轻的笑出声,“傻孩子。”他狠狠的捏了捏池哲嫩嫩的小脸,“在你眼里,你爸爸就是这样不近人情吗?” “可,可是,你以后不需要接班人吗?”池哲小小声的问。 “怎么,你想毛遂自荐?” 池哲拼命的摇头,开玩笑,他哪有这个能力接池毅清的班。 “那么你还担心什么?”池毅清看着可怜巴巴的儿子乐了起来,“难道我一定就需要一个接班人吗?” “可是爸爸很厉害,以后会做很大很大的官啊。”池哲歪着小脑袋装天真。 “可爸爸再厉害,也是你们的爸爸。”池毅清的笑容了起来,“爸爸当很大的官是为了让你们能活的更自由,更开心,不是为了逼着你们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啊。如果爸爸真这样做了,不是本末倒置吗?小傻瓜。”他宠溺的揉着自己儿子的小脑袋。 “爸!”池哲的鼻子突然的就酸了起来,反正披着小孩子的外壳,他干脆就扑倒了池毅清的怀里,磨磨蹭蹭的掩饰自己的感动。 “怎么,现在才发现我是个好爸爸啊。”池毅清抱着儿子,心里也有些感慨。 池家。 算了,为了自己的这对儿女,没有把握的时候,还是不要动手了吧。不然,留下隐患就麻烦了。 “我早就知道了。”池哲把头埋在池毅清宽阔的胸膛上,含糊不清的说。 然后…… “池哲!!”一声怒吼从沙发上传来,在厨房里帮(倒)忙的池然伸出了小脑袋,用她那2.0的视力看到…… 她那个洁癖的爸爸的白衬衫上貌似……有些粘粘的,湿哒哒的,还带小颗粒的……眼泪?口水?鼻涕?没嚼干净的饼干末? 她干脆的缩回了脑袋,在家里,池毅清的洁癖和她的贪吃一样严重,她可不希望被自家老爸迁怒。 不过, 池然偷了一块刚出锅的粉蒸肉,边嚼边回忆 ,那块痕迹出现的地方好像有些微妙?貌似正对着池毅清的胸口?貌似那块地方沾了水透明了? 啧啧,弟,你是还没断奶吗? 接着想起前两天自己外公给自己普及的一些事情,池然又毫不犹豫的在心里为自家弟弟竖起了拇指。 干得好!乖弟弟,这就算是为你祖宗报仇了! 池哲无辜的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委委屈屈的看着乔柔。他倒很清楚这时候,谁更可靠些。 果然,乔妈妈心疼儿子了, “毅清!哲哲还小,他又不是故意的,你吼这么大声干嘛!” 呃,母上大人,貌似你老人家吼得更大声。 乔柔发话了,某位在未来位高权重,手眼通天,无所不能的传说级的大人物只好默默的咽下这口气,在自家爱妻看不见的角落狠狠的瞪了儿子一眼, 臭小子!你给我等着!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池哲努力的用眼神表示自己的无辜,可惜信号不通,池爸爸完全无视了他,抱着干净衣服就进了浴室。估计没一两个小时是出不来的了。 哎,有个洁癖的爸爸真让人头疼啊。小手撑着下巴,池哲小小的叹了一口气,嘴角却不自知的翘了起来。 或许是心里存了念想的缘故,这个学期过的特别的漫长。好不容易到了寒假,池哲死皮赖脸的天天打滚卖萌,过了年,池毅清终于大发慈悲的放过了自家儿子,领着他和池然去了邻市的影视城。 池毅清俊美,池哲可爱,池然清秀,一家三口在一群的围观的人群中显得格外的显眼。不时就有人偷偷的瞄他们几眼,还有些窃窃私语。 好在这三个都是不在意他人的家伙,淡定自若的继续自己的参观之旅。 等到把最近驻扎在这里的几个剧组都逛了一遍,池毅清才开始询问池哲的意见。 “怎么样,有中意的吗?” “我要中意哪个,爸爸都能让我进去吗?”池哲巴巴的看着自己父亲,他倒是的确看上了一个剧组,那个导演现在不出名,可在几年后凭着一部历史剧成名,那是一部很难得的叫好又叫座的片子,那个导演擅于驾驭大场面,他需要的正是这样的经验。 “哲哲以前不是还说爸爸很厉害吗?怎么现在又不相信爸爸了?”池毅清好笑的戳了戳池哲的脑门。 “那是以后,爸爸现在还小嘛!” “小混蛋!这样说你爸爸。”池毅清又好气又好笑的瞪着自家儿子。他和那些老狐狸比起来那是小了点,可和着臭小子比起来,他可是他爸。真是把他宠坏了,居然这么没大没小。 “那爸爸,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啊,我住在这里会不会麻烦到别人。”嘴上这样说着,湿漉漉的小狗眼睛却出卖了他:让我住在这吧,住在这吧? 池毅清几乎看见自己儿子身后晃着的毛茸茸的小尾巴了。 “放心吧,还用你说,我已经安排好了。”虽然离开了池家,自身现在的位置也不高,但这点事他还是有能力的。 “爸爸真好!”池哲欢呼一声扑了上去。 有了一次经验的池毅清一歪身子,顺利躲过,然后非常自然的把自家儿子闷在了厚厚的被子上,看着他像小乌龟一样陷在松软的床铺里,划着四肢的可怜样子,池毅清的心情好了不少。 说是把池哲留在这里,其实也没有呆上太多的时间。毕竟是寒假,再过一个多月,要开学了,池哲也就要回来了。 其实现在这个时候,把池哲和池然分开是件好事。分开了,看不见,他那个从小就心思重的儿子就不会想的太多。整天皱着小眉毛的样子,看的他和乔柔都揪心了。 晚上,池毅清躺在床上,侧着头看着外面灯火通明的影视城,放任自己的思绪。 池哲是池家这代唯三的男孩,池老爷子再怎么样也不会对他下手。池然和乔柔就不一定了,既然和儿子撕破了脸皮,为什么还要在乎儿媳妇和孙女呢?而且还要乔家的东西,乔外公已经老了,乔家的大儿子也走得早,现在有资格继承乔家一切的,也就只有乔柔,池然还有池哲。乔柔和池然出事了,他是池家的孩子,池哲也姓池,乔家百年的积累也只能改姓池。 或许,这就是父亲当初不反对自己和乔柔婚事的原因?还是自己的思想太龌龊了? 池毅清低低的笑了起来,一只手捂住了眼睛。 希望是后者。 不过, 明天还是让乔柔和池然出国玩一段时间吧。 对于人心,池毅清从来都不介意以最恶毒的思想去揣测。 哪怕那个人是曾经疼他爱他的父亲。 25新的一年(二) 第一天到剧组,池哲兴奋的一路都是蹦着走的,要不是现在跟在他身边的只是池毅清的心腹而不是本人,他非得被自家那个注重仪表的父亲打屁屁不可。 不知道池毅清安排给他的是什么身份,虽然他年纪小,但是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对他很客气。即使有两三个小明星出于好奇凑过来想看看他,也都很快的被场务劝走。 于是,未来的第一导演池哲在这个小小的剧组里开始了日后的艺术道路,与此时还是小明星的**结下了不解之缘,为最终登上奥斯卡的舞台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才怪! 池哲坐在导演让出来的专坐上,小手捧着粉嫩嫩的小脸,忧伤的仰望星空。 他怎么就忘记了自己现在才不过是一个9岁的孩子呢!!谁会把他当一回事呢!!谁会觉得他是为了成为一个终生制的导演提前学习奋斗的!! 池毅清,你一定是故意的! 磨着小奶牙,池哲愤愤的想起了,前几天分别时,他的好爸爸以你们都长大了为理由强行分开他和池然。 要是池然在,肯定会提醒他的!! 坏爸爸!坏爸爸! 憋着一口气,看到旁边场务一脸笑容送过来的几大塑料袋的零食和堆在椅子上的玩具,池哲的牙磨得更狠了。 无辜躺枪的池爸爸表示自己很无辜,他小时候的理想又不是当导演,他也不爱看娱乐新闻,怎么会了解这些呢? 比起没出息的池哲,池爸爸从小就有一个光荣而伟大的理想,他要当官,当大官! 他野心勃勃而斗志昂扬。 在池家,长辈们当然笑眯眯的鼓励孩子,这样的理想才是最正统的。 可惜,现在阻挡他理想的,也是他曾经慈祥而温和的父亲。 池毅清看着手上的报告,一阵阵的冷笑。 现在派人过来是不是太晚了呢?我亲爱的父亲。 又是一个新学期,两个小孩子手拉手的回到了去学校。 学校还是那个学校,只是突然的多了一大片铁丝网圈出来的操场,铺了当时最通用的黑色炉渣,最旁边还似模似样的挖了个沙坑,放了几个单双杠,秋千,吊环,看着倒是气派了不少。旁边已经围了一圈早到的孩子,都巴巴的看着。 蠢蠢欲动却不敢上前。 他们担心这个地方不是学校的,玩了,会惹麻烦。 高素质啊! 池哲在心里叹息一声,拉着边走边啃茶叶蛋的池然去了教室。 今天的早饭是乔柔做得,宝贝们上学的第一天,妈妈怎么能不提供一顿爱心大餐呢? 他们还在被窝里的时候,乔柔就在他们粉粉的小脸上一边亲一下,然后挽着袖子冲进了厨房。 乔妈妈战斗力飙升的结果就是早上,三个人都吃撑了。 池毅清和池哲还好,他们还是有自制力的,池然就惨了,本身就是一个吃货,怎么抵挡能抵挡的住美食的诱惑呢? 所以在干掉两份火腿,一杯牛奶,一碗小馄饨,半个鲜肉棕,六个蒸饺后,她撑的直打嗝了。可就是这样,临走前,她还顺走了两个茶叶蛋! 池毅清已经叼着一只包子,侧过脸去,死活不愿意看自家女儿那凶残的吃相了。只有乔柔笑得一脸的灿烂,孩子这么欣赏自己的手艺,做妈妈的当然开心。她居然还给池然多塞了两块巧克力! 妈!您老人家顾及一下您女儿的体重吧! 坐在座位上,看着吃完茶叶蛋继续啃巧克力的池然那明显圆润了一圈的脸蛋,池哲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这位同学,要上课了,吃的东西最好收一下。老师看见了,会不开心的哟。”一个温柔但陌生的声音出现在了池哲耳边。 池哲转头,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披着一头长发的女人。外貌不错,9分;身材凑合,8分;脸色略显凶恶,爱心—10分。 曾经的小宅男暗暗的给女人打了分数。我的姐姐,我没说,我们老师没说,校长也没说,你凭什么说! 池小朋友生气了,他站了起来, “这位阿姨,你好,我是班长池哲。虽然不知道您是怎么进来的,但我想说明一下,第一,学校并没有那条校规规定不能在上课前吃早饭。第二,现在只不过是7:40,离第一节课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他晃了晃手上的表,“当然,也可能是我的表出了问题,如果这样,还请您体谅。第三,看您的样子,应该是五、六年级同学的家长吧,这里是三年级,我想您走错路了。” 他笑得一脸真诚。似乎真的觉得对面那个看起来只有27、8岁的女人已经是一个十几岁孩子的妈了。 “第四,您不是我们的老师,所以,请不要随便揣测我们老师的想法,谢谢。” 那个女人愣了一下,随即就柔和的笑了起来,“这位小同学反应的真快呢,真不愧是班长啊。”她理了理散落的发丝,“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你好,小班长,我是你们班的新班主任,叫我李老师就可以了。” “李老师好。”池哲还在皱眉,那个女人身后的池然已经甜甜的叫了起来。 “你也好。”李老师似乎很受用,回了池然一声。 “李老师,你是我们的班主任,那原先的班主任去了哪里啊?能告诉然然吗?”池然眨巴着大眼睛,巴巴的看着李老师,样子很是可爱。 “她回家了,据说是结婚了呢,和丈夫回了家乡。” “那她还会回来吗?” “这个我不清楚,然然真是个好孩子,你的老师要知道你这么想她,一定会很开心的。”几句话,她就拉近了和池然的距离,甚至蹲下来摸了摸池然的小脑袋,很是喜欢池然的样子。 池哲在一旁插着手,冷眼看着自家姐姐卖乖讨好,装嫩般的自称然然,连姓氏没有告诉那个老师。 “然然的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呢?再忙,也不能不照顾我们然然呀!我们然然这么可爱!”聊了两句,李老师就义愤填膺了,看起来就是一个关心孩子家庭的好老师。 “因为然然是女孩。”池然的小嘴嘟了起来,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爸爸妈妈太讨厌了,有了弟弟就不要然然了!然然最讨厌弟弟了!”最后一句池然似乎克制不住情绪,说的很大声。 李老师没有回头,眼睛的余光却下意识的瞟了池哲一眼,两个孩子看的清清楚楚。 来了!她知道我/姐姐叫什么! 姐弟两个心里瞬间心有灵犀了。 池然继续像遇到知心姐姐般开心的和李老师聊着,池哲双手插在口袋里,酷酷的,时不时冷冷的插上两句,把一个喜欢家人又傲娇自负的孩子表现的淋漓尽致。 等到上课的时候,池然甚至已经取得了在课堂上吃东西的额外权利。 “你比他们都大些,正在发育,饿肚子对身体不好。”李老师有些担忧的说。 有了这件事,等看到英语老师换了一个一脸笑容的中年男人的时候,池然池哲已经淡定了。 中午,他们在食堂吃了一顿很难得的安静的午餐。老校长来了,还是那样亲切的笑容,只是他关心的学生突然的多了起来,等轮到他们的时候,饭也快吃完了。 下午的时候,难得的,两个有些宅的孩子都选择了运动,抱着一只排球,两个小家伙到了新建好的操场。 两个人都是新手,技术差的一塌糊涂,基本就是一个扔球,一个捡球。不过,他们到玩的很开心,嬉笑着到了放学的时候。 放了学,池然吃货的毛病又犯了,于是傲娇的好弟弟只好和姐姐小手拉小手的去镇上逛了一趟,觅觅食。 池然和池哲在这里呆了两年了,又有同学就住在这里,对于那里有好吃的,一清二楚。 在小巷子里,这儿钻出去,那儿钻进来,要不是镇上的老居民,跟着他们走,准要绕晕了不可。 不过小孩子,就是喜欢走这样奇奇怪怪的路,他们乐此不疲的继续钻出来钻出去。 终于到了目的地,仗着个子小,会卖萌,几个叔叔阿姨让他们插了队,很快就买到了新鲜出炉的小汤包。 买到了,也不走,两个人就凑在旁边看着。看着是这两个经常来的小客人,人家也不赶他们走,让他们进了那个狭小的店面,站在蒸笼旁边,热乎乎的吃着。 这家人家是镇上的老招牌了,小汤包用料足,汤汁鲜,皮子还擀的特好。 擀皮子的是这家的爷爷,快60的人了,擀了50多年的皮子。看他手一抖一甩,一张中间厚边缘薄,圆润透光的皮子就出来了,那真是一种享受。 看着,好像吃到嘴里的汤包也美味了几分。 吃完了,抹干净嘴,把垃圾扔到垃圾房里,跟好心奶奶说声拜拜,两个小孩子就欢快的回家了。 回到家,乖乖牌的孩子开开心的告诉爸爸妈妈, “我们换了新老师!两个哦!”伸出两个肉呼呼的手指,“姓李的女老师很漂亮呢,……”吧啦吧啦的说了一通李老师的外貌。 “姓周的男老师笑起来很和气,不笑的时候就有点凶了,……”继续吧啦吧啦说了一通这个老师的样子。 “即使换了老师,也要好好听课,不能调皮哟。”乔柔点了点两个孩子的小鼻子,宠溺的笑了。 “嗯,知道了。” 开学的第一天,似乎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去了。 26新的一年(三) 有池然这样一个吃货女儿,其实池毅清也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样不食人间烟火,他也是个能吃的家伙,只是有个令人羡慕的吃不胖的体质罢了。有机会,他也不介意放松一下。 所以,在约的人迟到的一个多小时了,池毅清等的很平静。既然是这样的私家餐厅,怎么能浪费美食呢? 这种地方,吃饭的人通常都不多。他在预订的包厢旁的水榭里找了张石桌,点了几个小菜,一壶小酒,独自斟酌。 吃饭讲究的是细嚼慢咽才养身,池毅清吃得很慢,等到关霖到的时候,盘中的菜不过少了稍许。 “怎么?池小少爷饿了?真是抱歉,今天实在是有事才来晚了的,要不然,这桌的账算在我的头上?”嘴上这样说着,关霖的脸上却带着再虚假不过的笑。 “是饿了,”池毅清也笑了笑,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关学长能这样体谅我,我道声谢了。这桌菜到的确花费了不少,既然关学长有心请我,我也不能浪费了。”他转过头,示意一旁的服务员打包。 那个服务员的表情明显的愣了一会,却很快反应过来,一点头,一鞠躬,离开一会就拿着东西回来打好了包,并放在了桌上。 关霖,关家大哥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算是明白自家小弟上次说的池毅清变得不一样是什么意思了。 这家伙明显是脸皮变厚了! “哦,对了,还有,”池毅清似乎刚刚想起来的样子, “关学长,我想您可能要去重新配上一副眼镜了。池家的小少爷今年不过16岁。虽然我长的很年轻,但我的儿子也有10岁了呢。”他说的轻声细语,脸上甚至带上了些有些不好意思,吐出来的话却带着刺。 “……这样的话似乎不应该是一个有求于人的人说的呢。”关霖玩味的笑起来,这是……还放不下自己的架子? “关学长开玩笑了,如果不是有求于人,我想这时候我应该已经在家了。”池毅清不以为意。 “如果池学弟思念家人的话,现在也可以回去。”关霖的话带上威胁。 他和池毅清是上过同一所学校的,粗粗算来,这个称呼也凑合。 “学长说笑了,”池毅清的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容,“学长从京都来一趟不容易,我怎么能浪费学长的时间呢。”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坐进了包厢,菜也开始端上来了。 “学弟吃了那么久,想必已经饱了吧。学长可是为了你的邀请匆匆赶来的,到的确有些饿了。想来一向体贴的学弟应该不会让学长饿着肚子和你聊天吧?” 我吃着,你给我看着!不为下马威,也要为自己宝贝弟弟的苦恋讨点利息!反正现在是池毅清有求于他!关霖笑得很邪恶。 “当然不会了,学长请。”池毅清也笑了,笑得很纯良。 他给了自己倒了杯清茶,不喝,只是在手里慢悠悠的晃着。瓷杯透白,汤色碧绿,手指修长,肤色白皙,秀色可餐。 池毅清悠闲惬意,关霖的脸色却沉了下来。 没办法,任谁在一种看猴戏一样的眼神里吃饭,都会胃口不佳的。他在吃饭又不是在表演餐桌礼仪! 真是糊涂了!怎么遇到这家伙就这样幼稚起来了呢! 关霖吃了一会也清醒过来了,毕竟,这次他是来商讨结盟的,不是来和池毅清斗气的。 都是这小子以前留的阴影太重了!关霖恨恨的想。他的年纪和关楠相差的不大,到现在他也是关大少爷,不是关老爷子,自然经历过池毅清的鼎盛年代,对这个让他们那帮人当时各种羡慕嫉妒恨的学弟,总有一种狠狠欺负上一把的冲动。 “学弟就这么有信心我会留下来?”关霖挥了挥手,让人把菜撤下去,也端着杯和池毅清一样晃了起来。 “学长来看我,不就已经说明立场了吗?”关霖直接了,池毅清也把话说白了。他们本就是少年相识,托关楠的关系,两个人算说得上话。 “你不看好池老爷子选的?” “关家不是也不看好吗?” “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只是关家的小辈,哪里能代表长辈呢?”关霖说的很认真。 “哦,那倒是我看走眼了。”池毅清也坐直了,一副诚恳的样子,“是我的错,请学长不要见怪了。” 关霖挑着眉,不说话,等着他的下一句。 果然, “是我远离京都,消息不通,孤陋寡闻了。没想到只是十几年不见,学长就已经成了关家的主事人了。” 关霖开始喝茶。池毅清这个一句话分几段说的毛病还是没改。 “不是这样,学长怎么知道现在是站过来的最好时机呢?”池毅清的笑得很温柔,“有人动手了,可老师老了,我被缠住了,夏家被其他几家看的严严的。现在,他们无力□的时候,关家雪中送炭,相信效果一定不错。” “你知道的到不少。”关霖冷冷的勾了勾嘴角。既然对方都早有准备了,在绕圈子也是做无用功。 “没办法,我已经没有的够多了,再把脑子丢了,”池毅清耸耸肩,“我也就只能跟老师抢饭碗了。” “……”想起池家的事,关霖沉默了一会,“你倒想得开了?” “早晚都要接受的,早接受了,对我自己也好。”池毅清也不含糊。 “……”池家的事,作为局外人的他没有评价的资格,关霖转了话题,“你和他们家的小子当初可闹得厉害,你现在就不怕……” “我有退路吗?”池毅清扯出了一个笑,“碰运气罢了。”那笑容里带上了几分苦涩和心酸。 “……”关霖发现今晚自己无语的次数都了些,兔死狐悲,人之常情,池家的做法,他看着也心寒,对现在的池毅清他也多了几分同情。他舔舔有些干涩的唇,转回了主题,“找你来和和我谈,看来那家对你不错。” “大概是看上了我和你们几家的交情吧。”池毅清说的轻描淡写。 “怎么,看不上现在的老板?”关霖笑了。 “难道你们家老爷子看得上?”池毅清反问,“只是现在,一些人霸着一些位置太久了,”就像他亲爱的父亲一样。 “好不容易有个傻子跳出来,哭着喊着要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张牙舞爪的,闹得还挺欢实,大家把就顺势把它推到台前,都想着就算捡不到便宜,看上一出这么热闹的猴戏也不亏罢了。”他声音柔和,言辞却刻薄尖酸的很。 关霖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就不怕他们知道你这样说?” “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池毅清一脸的无所谓,“不过他们到也不是没有机会,十年呢,要是明白的早,说不定谁赢谁输。” “你看的挺清楚的嘛。”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离得远了,看的自然明白些。” “看来有些时候站的远些,也挺不错的。”关霖抿了口茶,“我家新来了个侄子,资质不错,挺适合过来跟你这个旁观者混两天,怎么样收不收?” “你舍得?”池毅清到有些意外了。送个小辈过来是能安些傻子的心,这世上聪明人总是少数。 只是关家真会让关霖这么做? “关楠捡回来的。”关霖到现在也没有放弃让自己弟弟生个亲生儿子的念头,借这个机会把那个惯会讨巧卖乖的屁孩子弄过来,也不错。然后又想起池毅清的一双儿女,想起自己弟弟的小心思,忍不住开了个玩笑,“你到时候要是喜欢的话,留给你做女婿也行啊。” “我是不介意,你不要舍不得就行了。”池毅清很淡定,要池然真看得上眼,他还真无所谓。 话说到这份上,两个人倒干脆闲聊了起来,谈谈时事,说说八卦,像两个多年未见的好友般,似乎把结盟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但当事人心里都清楚的很,既然只是个空壳子,那么那些话,那些结盟的条件不过是些空谈罢了。 关家的结盟对象从来不是即将去争那个位置的人,而是他身后那些新兴的,蠢蠢欲动的家族。而他们的对手,也从来都不是那个位置上的人,而是他身后的那些老牌的,久居高位的家族。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财富和地位的不平等,政商体制的结合,国家的统一和经济的发展。 当这些混杂在一起的时候,必然会造成新旧势力的冲突。 或许这只是一个偶然,但更可能的,这是一次信号。 一个商业时代来袭的信号。 拥有大量财富而始终无法触及到权利中心的大商人终于坐不住了。 27新的一年(四) 今晚,对于许多人而言,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当然,池然和池哲对此是没有任何感觉的。小孩子嘛,要知道那么多做什么。既然池毅清不打算让他们接班,自然也不会让他们接触这些事情。 所以,虽然因为自家父亲的关系,被动的处于了风口浪尖,两个孩子依然该吃吃,该喝喝,下下棋,玩玩游戏,调戏调戏校长,刺激刺激新老师,小日子过得挺滋润。 那两个新老师,特别是新来的做了他们班主任的女老师,现在几乎和池然成了忘年交的闺蜜。看着这两个人好的似乎到哪里都要黏在一起,池哲这个弟弟也只能叉着手,无奈的在一旁看着。 看着自家姐姐骗吃骗喝后那缓慢却持续增长的体型。 将来可怎么嫁的出去哟! 披着正太皮的老头子开始杞人忧天。 说起来要不要给池然找个童养夫呢?在这一问题上,池哲和自家父亲的脑电波第一次的在同一回路上了。 从这个角度而言,关崎来的正是时候。 关崎今年13岁,凑合凑合上了6年纪,勉强的算是和池家姐弟在同一所学校了。这样的选择一方面是为了让某些人能看到他,另一方面就算是他现任养父的兴趣了。 来到这里之前,关崎和自家上任不到一年的养父有过一次短暂的对话。 “关叔叔,你真的放心我一个人去那里吗?”曾经的经历让关崎对父亲这两字敬谢不敏,关楠也不愿意有个这么大的儿子把自己叫老了,两个人一拍即合,就这么称呼了。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关楠正在浇花。 关楠的这套房子是双层的小别墅,二楼那面巨大的落地窗连着一大半客厅,被他拆了顶合在一起,改成了一个室内花房。黑色的铁质花架冰冷而肆意的扭曲成妖娆的形状,小巧的松石绿釉花盆上勾化着粉彩的缠枝莲,端庄而妩媚。颜色的冲击与碰撞,鲜明而活跃。 关楠穿着一身纯白的睡衣,置身其间,美人如玉,嘴角含笑,眼神温柔,好似画中之人。 可惜,这个花房里色彩纷杂而普通的花破坏了这份美景。 关楠种花,但他从不重那些名贵的,高雅的花,他的花房里养着大片大片的风信子,紫色,红色,蓝色,粉的,白的……同样的外形,不同的色彩混杂着竟有些刺眼。几个零零碎碎的角落里,放了几个霁蓝釉留白花卉花盆,带着时间才能沉淀出的古朴与浑厚,沧桑而沉稳的质感。 里面种了几根……狗尾巴草。 真的是种,而不是生了杂草,关楠每天浇花的时候,它们是第一个被照顾到的。 奇怪的花房,就像和它的主人一样。 关崎撇了撇嘴,重生后,身体幼稚了,他的思维似乎也受了一定的影响,动不动就走神。 “关叔叔,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还好,智商还保留着。 关楠依然在细心的浇着那几根碧绿碧绿的狗尾巴草,那几根草也很给面子的精神抖擞的生长着,“关崎,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他不紧不慢的放下了水壶,在一边的洗漱池,洗了手,用白色的毛巾擦干了,才进了客厅。 “聪明的孩子是不会让家长为他操心的。”他给自己倒了杯牛奶,早上,不是个适合喝茶的时候。 “我才13岁。” “古时候到婚龄了。” “真的要去?”关崎巴巴的看着关楠。 “当然。” “这是阴谋!是大伯伯为了分开我们两父子的阴谋!”说理不行,关崎开始胡搅蛮缠,咬定了自己的年龄不松口。 “为什么不愿意去呢?”关楠抬了抬眼皮,看了眼这个和自己相处了一年的孩子,稍稍认真了些。 “太危险!” “你现在姓关。”这个理由太差了,关楠又合上了眼。 “那为什么一定要我去呢?”关崎心里也很疑惑,虽然说是结盟,但让他这样一个众人皆知的半道被接到关家的养子去有什么用。关家大少爷,二少爷还呆在京都,呆在一些人的眼皮底下,就是最好的保证了。 他去那个地方干什么? 真有危险,谁都知道关家人也不会顾他。没危险,……那更找不着去的理由。 难道真的是怕他和关楠凑得太近,害的关楠不要孩子。 关崎讨厌这样不能用理性来分析的情况。 “唔,大概是大哥看你不顺眼吧。”关楠已经开始看报纸了。 “我不喜欢这样的理由。” “形势比人强,不是吗?”关楠回答的漫不经心,“有计划是件好事,但不要太依靠你的计划,突发情况随时都有。” “现在,你既然没有能力主宰你的命运,那么还是选择顺从的好。” “可是你有能力。”关崎的眼睛很亮,他盯着关楠,“为什么不替我拒绝呢?” “为什么我要替你拒绝呢?”关楠轻轻的笑了起来,“因为你聪明,因为你机灵,因为你听话,因为你乖巧?关崎,知道吗,你有一个很坏的小毛病。” 他依旧没有看身边那个瘦小的孩子,翻着报纸,关楠的话说的轻轻松松却着实刺痛了关崎的某些神经,“你太自以为是了。哪怕你能分析出每个人的性格,做出了计划,但,总有些事情是超出你的预料的。” “我为什么要按着你的计划走呢?虽然那符合我的个性,可如果我今天不开心,想出出气呢?这对你,或许是决定了你一生命运的选择。对我,却只是随口的一句话罢了。” “看在你还是我养子的份上,送给你一个忠告。永远不要以为自己能够揣摩人心。” “靠别人的势,永远比不上靠自己。” 关崎被关楠说的愣了好久,直到上车前,他都晕晕乎乎的。他想反驳,却悲哀的发现自己无从辩起。 性格决定命运,而环境影响了性格。 关崎出生平凡,可又想成就一番事业。这就注定了更多的时候忍让,退缩,迎合别人的是他。一开始是不得已,但,慢慢的,这似乎成了一种习惯。他习惯着揣摩,习惯着迎合,习惯着靠着别人的力量向上。 这当然没有错,甚至是一种极为睿智的做法。可关崎忽略了,现在,他不是那个孤苦无依,连唯一的养父母都背叛了他的孩子,而是关家二少爷的儿子,甚至可能是他今生唯一的儿子。 那这样的态度就很有问题了。 关家的孩子什么时候需要跟在别人后面了乞食了! 合作不是单方面的讨好。 关楠敏锐的发现了这个问题。所以才有了这次的决定,他的孩子可以傲气的不知天高地厚,却绝不能低微的卑躬屈膝! 借着这个机会把关崎送到池毅清那里,何尝不是给自己和关崎一次机会。如果借着这次的教训,他能够幡然醒悟,那么当他回来的时候,今生关楠只会有这么一个儿子。如果不能……有一个孩子自然就能有第二个。 离开的时候,关崎是并不清楚自己会到哪里的。在真正走之前,他其实一直是有把握能说服关楠的,因此,他没有花心思去了解这个地方。 一路上,守着他的人又是个油盐不进的,这么短的时间,关崎也问不出什么。 关崎的行李是直接被送到池家,他则是去了学校。办了手续,就直接上课了,关楠做事素来讲究效率。 正是因为这样,当关崎见到池哲时那诧异的表情真的不是装出来的。 关崎吃惊的时候,池哲正一个人坐在操场边,玩着一只足球。 池然这个吃货,有了美食就把自己弟弟扔到了一边,而其他的同学,池哲怎么看,怎么觉得像自己的儿子辈……呃,或者孙子辈的。他实在没心思和一帮小孩子玩,老校长那里,莫名的多出了个自愿照顾孩子的老师,他也没了去的心思。 所以,现在,他只能自娱自乐。 玩了会,不高兴动弹了,池哲就把球放了下来,往屁股底下一塞,从口袋里掏出本小本子和一只水笔。 自从想要当导演以后,他做得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曾经看过的,记忆犹新的几部经典的电影电视剧的出彩场面记下来。 池哲很清楚自己不算是个天才,所以笨鸟先飞,在不断的回忆和模仿中,他相信自己能走出独属于自己的路。 隔了这么长时间了,记忆都有些断断续续的,他干脆随身带着本子,想起来了就写上两笔。 他的文笔不算好,特别是记忆中的电影都是视频片段,要把它们用文字描述出来,着实有些难度,写着写着,池哲就不自觉的咬起了笔杆子。 这里究竟要用什么词来形容呢?他苦思冥想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片黑影。 “你好。” 池哲抬起头,阳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的眯起眼,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口细密整齐的牙齿,然后才是眼睛,鼻子,嘴巴。 细细长长的眉,圆滚滚湿漉漉的眼睛,薄薄粉粉的唇,婴儿肥的小脸,白皙透亮的皮肤。 一个有些眼熟的中性小帅哥。 池哲下了这样一个结论。丝毫没有把眼前这个花样美正太和若干年后某位俊美而冷酷的好友联系在一起。 28新的一年(五) 在池哲观察他的时候,关崎也在打量着这位昔日的好友。 俗话说女儿似父,儿子似母。这很有几分道理。 池哲长的就乔柔,放在现在或许没什么人欣赏,但正是十几年后流行的花样美男的样子。 当初,关崎照顾他的时候,就听过几个小护士对着因病而愈发显得苍白柔软的池哲叹息过,什么忧郁的王子,迷茫的贵族,失落的后裔…… 他听了只能暗暗发笑。 池哲是池毅清的儿子,耳濡目染,行动间自有几分优雅舒展,很是能哄哄外人。可惜,作为看过他胡吃海喝,无肉不欢,夏天光着膀子满屋晃荡,对着美女流口水的好友,实在无法把池哲那精致的外表和粗糙的内心联系起来。 相处久了,关崎更多的时候会觉得池哲更像是那些和他一起从底层拼上来的兄弟,而不是身娇肉贵,从小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用上一句他曾经的女朋友的话来形容,那就是,在池哲那精灵王子一般的外貌下,藏着一颗猥琐大叔的心。 不过,现在的池哲看起来还远没有他成年后的柔弱与精致。 麦芽糖般干净的偏黄肤色,稚嫩的五官,短短的头发,只是个稍稍清秀些的孩子。如果不是当初为了更好的把握池哲的心态,调查过他曾经的履历,看过他的小学毕业照,关崎也不会认得这个孩子就是日后的池哲。 男大十八变呀! 昔日好友苍白瘦削的脸和面前男孩的天真好奇的小脸交替在眼前浮现。冷血如关崎者也不得不生出了几分岁月轮回,沧海桑田之感。 “同学?”池哲奇怪的看着眼前和他打了招呼却又不说话,傻傻的盯着他的男孩。 说起来,自己现在还没有以后那样的妖孽的脸吧?怎么就看傻了? 池哲无意识的摸了把自己圆润润的小脸。 “啊,哦,”关崎回过神来了,暗骂自己一声,又带上了笑, “那个,你好,”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刚来是转校生,刚刚去教室的时候,看见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又看到你一个人坐在这里,所以想来问一下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池哲眨眨眼,“你是几年级的?” “六年级。” “哦,难怪了,”池哲想起来了,“这里和其他学校不一样。六年级的可以自己选择下午留不留下来,要想学习的,单独去老师办公室。家里有事的,可以直接回家。不想回家也不想学习的,那,看见没,那个单独的小屋,”池哲指着不远处的屋子,“那里是体育室,有球有棋,自己去拿,不过要登记。” “真的吗?”关崎故意睁大了眼睛,笑得一脸灿烂,“谢谢啊,同学。”说话间,他已经跑的只剩下背影了,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不用谢。”虽然人已经看不见了,池哲还是下意识的说上这么一句。然后又重新坐下来,咬着笔杆,涂涂写写了,这只是一天中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罢了。 关崎一口气跑出了老远,确定池哲看不见的时候才停下来,就近找了块四面无遮的空地,掏出了关楠给他预备的手机。 嘟嘟嘟。 三声,关楠接起了电话,“喂,你好。”接到离家的养子的电话,他的声线依然平稳。 “叔叔,你把我扔过来恐怕不光是为了和我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是为了更接近你的老情人吧?” 当初关楠对池毅清的迷恋闹得很大,稍稍打听就能知道。他跟了关楠这么久,对池毅清了解的远比上一世深刻,他也不怕关楠发现什么问题。 “如果你能让他成为我的老情人,我马上接你回来。”这样说着,关楠面上却无悲无喜,只是翻着手中的资料的时候,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那张模糊的照片。 “两个原因各半吧。” “你就那么喜欢他?”虽然见过池毅清,也的确感受了他的风采,但关崎还是无法理解关楠这样深沉而绝望的感情。 “没错。”关楠答得很痛快,“如果你能和池毅清的孩子结婚生下一个后代,我的所有东西都会是那个孩子的。” “……”关崎忍不住把手机拿开,仔仔细细的对了一遍上面的电话号码,确定是关楠的,才抽着嘴角无力的回答,“你今天不正常了吧,这样的话也说的出口。” “你今天似乎也不正常呢。” “我哪里不正常?”关崎挑起了眉。 “正常的话,你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关楠冷静的指出,“发现了这个,你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怎么样才能从中获得最大的利益。现在,在你还没有站稳脚跟,甚至没有和池毅清接触。在没有任何可以和我谈判的资本的时候,如果你的智商还在,你绝不会给我打这样一个几乎想要挑起我怒火的电话。” “……”关崎愣了愣,随即掩饰性的笑了起来,“不是你说让我随性些,傲气些的吗?” “但愿如此。”关楠的声音冰冷如常,“再过10分钟,会议开始,如果你要说的只是这件事的话,再见。”他挂掉了电话。 关崎舒了一口气,幸好他没有追问下去。 为什么失常呢? 关崎其实是明白的,因为池哲。 他又一次看到了池哲。 对于池哲的感情,关崎向来是很复杂的。他间接害死了他的姐姐,他却和池哲成了好友。他利用池哲打通池毅清的关系,却在知道他的死讯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抛弃了千万的合约去奔丧。 友情?不完全是,混黑道的时候,他有过比池哲更信任的、共度生死的兄弟。 爱情?或许有些,不过更准确的说,是欲望。池哲有张符合许多人幻想的脸,精致而迷人。关崎是个双,他曾经也因为那张脸对池哲产生过欲望。只是想到他身后的池毅清,池家时硬生生的忍住了。 可能还有一点点愧疚吧,他看的出,最后的时候,池哲是真的视他为挚友,他却一直利用池哲为自己开路。在看着池哲那双信任与关切的眼睛时,他偶尔也会有些不自在。 最多的可能就是舍不得,舍不得自己的心血。 关崎一生都冷情冷性,对情人也挥之即来招之即去,从来没有去照顾过谁,却为了博得池哲的好感,日日夜夜的照顾着当时身体虚弱的池哲,像个老妈子一样唠唠叨叨的叮嘱他,为他守夜,为他煎药,甚至在池哲实在吃不下外卖的时候,为他煲汤。养个孩子所用的心血也不过如此。 池哲走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深思,就重生了。重生了,他12岁的年龄,池哲不过8岁,正是无忧无虑的时候。 他应该开心,应该欣慰,可是他却不知道怎么面对,面对这个可能是他一生中最为亏欠,却对一切都一无所知的人。下意识的,他屏蔽了所有可能和现在的池哲有关的消息,甚至排斥着到池哲生活的城市。 可惜,关楠打乱了他的计划,他被扔到了这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遇到了更刺激他神经的事情。 他看到了池哲,生机勃勃而鲜活的池哲。 那一个瞬间,他几乎什么都没有想,就走到了池哲的面前。 说什么呢?说我们是上辈子的朋友,说我很想你,说我们曾经一起面对了许多的挫折? 看着面前完全认不出他的池哲,关崎落荒而逃了,然后在一种自己也不明白的情绪里,给关楠打了这样一个电话。 果然,我也不正常了吗? 关崎苦笑。 “你的确不正常。”幽幽的声音突然的从关崎的背后传来,在这样荒凉的地方,很有几分诡谲。 “谁?!”关崎的神经瞬间绷紧,他站在原地没有动,眼角的余光却开始不断的扫描着周围的风景。 空无一人的郊外,只有狂风呼啸而过后,落叶摩挲的沙沙声。 “往地上看。”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轻柔的似是喃语。 地上?!重生后对这方面特别敏感的关崎有那么一刻的失神,然后,他随着那个声音,看过去…… “嗨。”躺在干枯的杂草中的池然挥了挥手,笑眯眯的和穿着校服新同学打了个招呼。 如果说看见池哲,关崎是心中有鬼,那么看见池然就是一种真见鬼的感觉。 和池哲不同,池然的外貌反倒从小变化的不到,她本就是娃娃脸,小时候什么样,长大了还是什么样。 除了个子矮了些,身材平了些,基本就是那个关崎曾经亲手关进仓库的池然的样子。 “我听到了哟,你提到了我爸爸的名字呢。” 关崎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这个笑容灿烂的女孩,眼神冷的像块冰,冻的人发寒。他刚才居然失神到连地上躺着个活生生的人都没察觉!失败! 池然却是一副毫无所觉的样子, “你是关叔叔的那个儿子吧。” 关崎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池毅清的女儿啊。”回答了和没回答一样。池然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向关崎伸出了一只手,“握个手吧,接下来我们可要住在一起很长时间呢。” 关崎冷冷的看着那只手,双臂交叉,也不说话,就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矮矮的池然。 “你在害羞吗?”池然依然是那副笑脸,笑着抓住关崎露在外边的一只手,用蛮力强行的拉住,扯开,上下用力的晃了几下,才放开。 手骨有种快要断掉的感觉。好不容易抽回手的关崎的脸扭曲了,清楚的感受到了从那只手上传来的阵阵痛感。 他恶狠狠的瞪着面前的女孩,女孩回给他一个羞涩腼腆的笑容。 我当初怎么会觉得她可爱的!关崎在为自己曾经的品味哀悼。 敢打我爸爸的主意!混蛋!池然笑得无比清纯可爱。 如果池哲在这里,看到这一幕,肯定会感慨:姐,你长那么多肉还不是白长的! 29新的一年(六) 池然现在很郁闷,今天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拜托了那个一直缠着她的老师。 望望天,冬日暖阳,照的人懒洋洋的。她干脆就近找了块草多的地方,眯了会儿眼。结果半路跑出来一小子,吵吵嚷嚷搅了她的清梦不说,谈话中居然还涉嫌非礼她家的老爹。 是可忍孰不可忍,女儿不用忍,可以直接撸起袖子上了。 瞪,瞪什么瞪!谁叫你那么瘦,力气那么小呢。 欺负完学长,池然打了个哈欠,也没管背后那个快把眼珠子都瞪出来的家伙,单手提着书包,踢踢踏踏,睡眼惺忪的就走了。 快到放学了,傻弟弟肯定在等着了。 果然, “姐!”池哲用力的挥着手,上蹿下跳,小萝卜头夹在一群接孩子的家长中格外显眼。 “嗯。”池然懒懒的应了一声,她还没完全醒,人到冬天就容易犯困。 迷迷糊糊的被池哲拉着走,一阵冷风吹过来,池然打了个哆嗦,脑子清明了不少,她想起草地上遇到的那个男孩,记起来要给自己弟弟打个招呼, “对了,池哲,今天晚上家里回来客人,他可能会在我们家常住。” 池哲眨眨眼,从新来的老师想到自家爸爸的站队顺便回忆了一下老校长的学生,再结合结合最近的事情,发现……根本弄不出头绪。 “姐,谁呀?我们认识吗?”眨巴着闪亮的大眼睛,池哲的声音很天真,很可爱。 不懂就问是个好习惯,至于面前这个被询问的对象的年龄,……咳咳,她是我姐,我姐肯定比我大,知道不? 几次轮回,生死都看开了,面子这种东西,早揭下来扔地上了。 “唔,算认识吧。”池然想了想,“你还记得关叔叔吗?是那个关叔叔家的小辈。” 关叔叔?姓关的人挺多的,父亲局里有三个,妈妈学校了有两个,老校长的学生里好像也有一个,上次…… 记忆力太好的结果就是记住的太多了,分不清了。 “那个想非礼爸爸的。”池然提示了句。 “……他还没死心!”池哲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当时那个男人看着自家父亲的那种眼神,他记忆犹新。 “嗯,”池然回忆一下今天那小子的电话,给了个模糊的答案,“算是吧。他打电话的时候还说要是拐不到爸爸,就要和我生个孩子呢。” 关楠的声音不大,池然听得也是模模糊糊的。 “哼,”池然在他心里的地位已经无限拔高了,池哲也没有问池然是怎么听到这消息的。他冷哼一声,刚想对那个小子居然不自量力表示一下为人弟的愤慨,脑子里却突然的出现了一个念头, “那个,姐,那小子长的怎么样?”池哲问的偷偷摸摸。 “站直了!”池然一巴掌拍他腰上了,她看不得池哲这副挤眉弄眼的样子,“长的?还行吧,挺白挺漂亮的,腰细腿长。”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姐……”池哲黑线了,“你是女孩!” 池然白了他一眼,“废话!”不轻不重的弹了一下池哲的脑门,“走吧,听说今天镇上新开了一家饺子馆,陪我去吃点。” 不等池哲反应,她拖着自家弟弟就奔向了美食。 看着这样只对食物执着的姐姐,池哲心里的那个念头加深了:一定要给池然找个童养夫! 要不,就先拿那个姓关的小子试试?不过,敢觊觎我老爹, 池哲阴森森的笑了起来,小子,你还需要被□□! 想起上辈子,自家同样姓关的好友和自己聊天时提到的黑道规矩和手段,池哲信心满满。 “阿嚏!” 某位先一步到了池家,正在装乖孩子和乔妈妈套近乎的关姓同学突然狠狠的打了个喷嚏。 他带着羞涩的笑容接过了乔妈妈递过来的纸巾。 是谁在想我? 说起来,池哲那个小笨蛋怎么现在还没回来,不是下课了吗? “阿嚏!”池哲也狠狠的打了个喷嚏,不过,坐在他对面的可不是温柔的乔妈妈。 池然带着一脸狰狞的微笑,伸出两只嫩嫩的小爪子,粗暴又不失分寸的抚摸着一个喷嚏,浪费了刚端上来的水饺的弟弟的脸颊,直把池哲的小脸捏的红通通的才罢手。 “老板!再来两碗水饺!肉的!” 池然喊得斩钉截铁。 吃不到水饺,坚决不回去! 哎,完了,回去晚了又要被妈妈说了。被自家妈妈赋予了男子汉称呼,要照顾姐姐的池哲无力的趴在桌子上叹气。 为了等那两碗水饺,他们回家的时候,比平时稍稍晚了那么二十多分钟。 虽然自家的一双儿女貌似生错了性别,但池毅清还是本着“女儿要娇养,男孩要驯养”的老观念,训了自家儿子一顿。 不过,有外人在,他还是放宽了些,说了几句,就让池然和池哲和新来的哥哥问好了。 “哥哥好!”孩子特有的稚嫩的嗓音听起来很悦耳。 “呃,你好,你也好。”关崎一脸的不好意思,似乎不擅长和人打交道的样子,对着两个新出炉的弟弟妹妹,笑得腼腆,脸都透着红了。 选择这样的形象,是关崎在看完那几页薄薄的资料后作出的决定。 资料是关楠给的。不多,几张纸,简单的说明了一下池毅清家庭的日常关系网。重点交代了池毅清的喜好,占了3页,池然的1页,池哲的半页,乔柔的两三句话,一笔带过。 讨好池毅清?这个难度略高。 池然?如果说到学校之前,他还有这个打算的话,见到那个暴力女后,他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池哲?……如果有选择,他最想做的是离他远远的。离这个没有丝毫从前记忆,天真稚嫩的孩子越远越好。 那么剩下来的唯一选择就是乔柔了。 关楠给的资料上对乔柔的描述很简略: 乔柔,女,32岁,16岁高中毕业,19岁港都大学金融系毕业,同年于京都遇现任丈夫池毅清。 貌美,智商超群。 现于苏常市实验初中任数学老师,兼初三(一)班主任。 这份资料和池毅清的资料放在一起,就是一出完美的灰姑娘和王子的爱情故事。 和关楠相处了这么久,关崎自然是知道关家的消息网的。 关家是由商从的政,到关楠这代,能说是高干的也就两三代人。但如果说起从商,那就可以追溯到建国前了。一代一代,关家的消息网可能不能传递什么机密消息,对人的调查却是一等一的。 乔柔的资料这样少,只有两种情况。要么,乔柔出生世家名门,关家的网伸不进去,要么,就是自家养父看着不顺眼,故意忽略的。 这样有用吗?没有想到关楠还有这样幼稚的一面的关崎有些哭笑不得,心底他已经默认了资料就是因为关楠看乔柔不顺眼才故意删除的。 叔叔啊,你为难的不是情敌,是你的养子。 关崎头疼的揉了揉脑袋。 乔柔,乔柔,…… 其实,在京都的时候,关崎有意无意的关注过一些池毅清的消息,不想见到池哲,不代表他希望池哲出事。 对于乔柔这个突然出现,并且让池毅清和池家关系破裂的女人,大多是没有什么好传闻的。 狐媚,小白花,柔若无骨,娇里娇气,“天真纯洁善良”…… 从一堆乱七八糟的信息中,关崎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乔柔是偏向柔弱的女性。至于是真柔弱还是假柔弱……池毅清应该没有那么好骗吧? 就算是假的, 一个智商出众又擅于伪装的女人,自然知道怎样做才符合自己塑造的形象。 所以,关崎给自己选了一个聪明却又不善交际,羞涩而善良的外壳。 就算和其他三个人的关系不冷不热,有乔柔这个温柔的妈妈在,他自然能慢慢的靠着自己的亲和力融入这个家庭。 关崎的小算盘打得很好。可惜,他从一开始就犯了一个和池哲一样的错误,低估了他人。 关楠不是不想知道乔柔的资料,而是真的无法得到。 港都和京都,都是排外的,关家的消息网原本就是建立在关家商业王国的基础上的,而几代人的从政,无形中削弱了关家本家对这方面的掌控。 乔外公离开京都后,又把几乎所有能用到的资源花在了港都。相较于扎根于京都的关家,自然有优势。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加上乔外公本身并不是什么庸才,港都的事业发展的很好,几十年的时间,让乔家在港都站稳了脚跟。 如同池哲当初因为乔外公的无所事事,就认定后来的集团是由池然发展起来的一样,本就进入了误区。 无所事事,不是能管的事情太少,而是忽略了一个人的存在,乔柔的哥哥。 乔外公那一代的人,总有些重男轻女的思想。长子嫡孙,继承家业,天经地义。港都的产业,在乔外公离开的时候,是由他的儿子管着的,他当然不用费功夫。可以把所有的时间花在池然的身上。 很多时候,输赢不是输在能力与势力,而是输在这些想当然上。 池哲如此,关崎亦如此。 乔柔。 16岁进入家族集团,19岁掌握集团大半话语权的女人又怎么可能只是朵藏在池毅清背后的小白花呢? 如果不是当初离家时,就遇到了她的丈夫,然后心甘情愿的做了半个家庭主妇,谁又能说清她日后的成就呢? 30新的一天(七) 饭桌上,是交流感情最好的地方。池家今天也打破了平时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乔柔热情的招呼关崎,和他聊天。 一个14岁的不善言辞的孩子应该和别人聊什么呢?自然的,关崎说起了关楠。 于是, 在关崎不知道的角落里,乔柔面带笑容的伸出两根葱管似的手指,温柔又不失力量的捏住了自家丈夫的腰上的一块嫩肉。 我让你招蜂引蝶! 关崎腼腆的笑一次,她捏一下。提到关楠一次,使劲捏一下。把关楠和池毅清放一块提,狠狠捏! 腰,算是池毅清的敏感部位了,被自家老婆攥在手里捏着。 池毅清的脸都快泛红了,眼神示意自家儿女:别让他说着些了!快! 池然就当没看见,低着头,大块朵颐。十几岁的年龄正是能吃的时候,刚刚那两碗饺子回来的路上就被她消化光了,现在又饿了。 抽空抬抬头,看看笑得越发柔美的乔柔,眼里闪着粼粼水光的池毅清, 嗯,秀色可餐,挺下饭的。 她又有给自己添了半碗饭。 眼看女儿没指望了,池毅清把希望放在了儿子身上。 池哲一向是个好孩子,没有辜负自家父亲的希望。 他带着甜甜的笑,伸出筷子,从池然面前的盘里抢了一块栗蓉鸡腿,夹道了关崎的碗里。 “哥哥,这个是我妈妈的拿手菜呢,很好吃的。” 然后在关崎道谢了吃鸡腿的功夫,他貌似好奇的开口了:“哥哥,我爸爸和关叔叔的关系这么好,你能给我讲讲他们的事情吗?”声音天真又稚嫩。仿佛真的是一个崇拜父亲的孩子,努力的想要多了解一些父亲的事迹一样。 迎着自家爸爸敢怒不敢言的眼神,池哲笑得很灿烂。 没办法,谁让这桩事让他想起了上辈子自家父亲的私生子呢。 有胆子做,那您老人家就多担待担待吧。 对于那个私生子,池哲现在想的很清楚了。自己现在的年纪和能力都决定了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着长大了再说了。 既然这样,那在此之前,向某个渣了一把的男人收点利息,应该没问题吧。 于是,一顿饭下来,洗碗的时候,某位被自家儿子陷害了一把的爸爸已经是双目含水,脸色酡红的让人不敢直视了。 吃完了,老规矩,池毅清洗碗。池然池哲习以为常了,但在一边准备装勤快好孩子的关崎抽了抽嘴角。 看着那个日后叱咤风云的人物乖乖的洗碗,其中一只碗还是他的。关崎表示他压力很大。 两层楼的小楼,关崎有自己的房间。 家里来了客人,池哲这个小主人自然是要招待的。冲着关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池哲带着关崎去他的房间。 男孩子的发育期总是要晚一些,池哲的生日又晚,10岁的年龄,身高不过1.4的样子,小小的个子,软软的身体,干净的皮肤,柔软的发丝。 关崎跟着池哲上楼梯。 台阶有些陡,池哲的步子又跨不大,两个人贴的很近。 从关崎的视角,细细软软的发丝随着主人的步伐颤动着,额头有些细小的汗珠,偏黄的肤色被橘色的灯光裹上了一层糖浆般诱人的色泽。 静谧的环境,偏僻的角落,昏黄的灯光,慢慢的渲染出一种模糊而暧昧的氛围。 壮年重生,又刚刚发育的关崎不自觉的舔了舔嘴角。 突然觉得有些口渴,有些……。 “到了,就是这里。”池哲突然的转身,脸上挂着这个年纪的孩子特有的纯真的笑。 真是魔障了。 关崎自嘲。 “这里是我妈妈准备了的,我和姐姐也帮了忙了,看那艘船,是我爸爸出差的时候买的,有两艘,我借给你一艘。那个……” 池哲像只小孔雀般骄傲的介绍着这个房间,言语间满是幸福。 只有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孩子才有的骄傲和幸福。 是了,他本就是天之骄子。 关崎突然的就想抽烟了。 抛开那些健康养身的计划,坐在窗台上,开着窗,对着死寂的黑夜,猛烈的抽着那些廉价而刺激的烟,重重的吐出烟圈,灌上几口啤酒,无焦距的对着阴暗而包容的夜,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抛开一切。就像他第一年混黑的时候经常做的那样…… 池哲丝毫没有察觉到眼前人的走神,还在滔滔不绝的向对面一脸茫然无措的哥哥介绍着这个房间的布局,借着一两件小饰品,说着父母的缠绵,家庭的和睦。 如果关崎没有走神的话,很容易就能听得出来,池哲这长长的一篇话的中心思想只有一个:我们家庭美满,父母恩爱。想帮你那个叔叔搞破坏,绝对不可能。 可是关崎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池哲看到的也就是一个听得专注认真,还时不时点头附和的关崎。 嗯,孺子尚可教。 池哲暗中满意的点点头。 说的多了,他也渴了,看看时间,不早了。他每晚给自己规定了一个小时的阅读,读的是几本经典电视剧电影的剧本,然后再看一小时的电影。 他准备随便寒暄几句,就回房间。 “对了,关哥哥,你的qi是哪个qi呀?”话锋一转,池哲开始关心起眼前的人来。 “是崎岖的‘崎’,”羞涩的男孩在这个和自己聊了很久的弟弟面前似乎放松了许多,他憨憨的笑着,“这个字的单独的意思不好,不过听我妈妈说,我出生的时候算过命,命途有点不顺,取个‘崎’能压上一压。” 关崎的脸上带上了些尴尬,他摸了摸鼻子,“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我妈就是相信这些东西。” “……哦,”池哲愣了愣,居然和关崎的名字一模一样,刚开始听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同音不同字。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又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咦,哥哥,既然你妈妈这样信这些东西,那你家里一定放了很多很多的观音啊,佛啊,香炉什么的喽?我外公也很信这些呢,去他家的时候,他总是一天到晚的在那些东西面前念经,都不怎么理我呢。你呢?你妈妈怎么样?”池哲表现的像是一个好奇又委屈的孩子。 “呃,”关崎顿了顿,脸上的笑变得很勉强,“我妈妈……走了,爸爸也一样。我是跟着养父母长大的。” 池哲马上显出吃惊又懊恼的表情, “对不起,我真是的,怎么……”他握着小拳头使劲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爸爸也说我说话总是不经过大脑……” “没关系的。”关崎忙像个好哥哥那样安慰他,“我早就习惯了” “那哥哥……” …… 顺着这个话题,池哲又从“傻傻呆呆”的关崎那里套到了许多。知道了他是很小就没有的母亲,仅存的记忆是和自己母亲关系很好的养母告诉他的。他是去年才被关楠收养的…… 如果去了最后一条,他的经历和关崎倒是有些相似。 想起了前世的好友,池哲不自觉的皱起了淡淡的眉。 关崎。 不知道现在他在哪里,过的好不好。 他想起了上一世,在生命中最后的岁月里,没有了池然,却多了一个关崎。一个陪着他旅行,陪着他生病,陪着他住院,陪着他偷偷溜号。陪着他大晚上在马路上纵声高歌,陪着他在地摊上勾肩搭背,陪着他偷看美女大腿,…… 面对池毅清,面对乔柔时,他是池哲。是那个从小智商超群,自制勤奋,好学上进的池哲。只有面对关崎时,他才是那个笨头笨脑,胆小羞涩的,充满梦想却又懒懒散散的池哲。 那个从不曾在其他人记忆中出现过,甚至被他亲手抹杀了的池哲。 在硬盘里存着500G的不良视频,却和因为和班花说上一句话而面红耳赤;在网上大侃特侃,却在现实中从不敢主动举手回答问题;对着民族历史痛心疾首,在网上大当愤青,却只能在小说上yy,对一切都无能为力……的池哲。 连他自己都快不记得自己了。 关崎,关崎,关崎…… 他默念着这个名字,突然的就想要对这个“关崎哥哥”好上一些。 以后,我会罩着你的,就当……是为了你这个名字。 池哲的脚步轻快了一些。 池哲离开后,关崎就关了灯。 思考的时候,他习惯了这样的黑暗。这种掩盖了一切的颜色。 拉开米色的床头柜,随手一摸,果然如池哲所说,装满了各式的零食点心。 他凭着触感,摸到了一个圆锥形的硬块,扔进嘴里。 酒心巧克力。 绵滑悠长,酒香醇美,中间夹裹着一颗樱桃。 不烈,但,有酒就好。 关崎又往嘴里扔了一颗。 他的养父母不是善茬,他是到14岁,自己亲身体验后才知道这点的。关楠想知道却容易的很。 黑道,特别是黑道的叛徒。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终究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在关楠领养他后,就为他造了一份更好的身份证明。 在池哲套话的时候,他就是用这套证明过关的。 想起池哲刚刚技巧性的询问,关崎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小时候,他也没那么蠢嘛,还知道套话,挺聪明一孩子。 只是,他套话的内容…… 为什么会对他的身世这么穷追不舍呢? 难道…… 他心底隐隐的有了一种大胆又诡异的猜测。却又不敢深思下去,希望越大,失望才会越大。 明天,找个机会试一试吧。深知拖得越久自己越胆怯的关崎揉着太阳穴下了决心。 31新的一年(八) “那小子装的挺像回事的。” 二楼的主卧,乔柔坐在妆台前一边打理着自己的秀发,一边和池毅清聊着天。 “我看哲哲那样子,到像是被他骗到了。” “哲哲还小,”池毅清的手在被子里揉着自己被捏红了的腰,“况且,他的理想是做一个导演。笨些,也不是件坏事。” “是呀,哲哲是想当个导演,池然……估计就是接受老爷子的事业了。”乔柔若有似无的叹息着。 谈话间,就把关崎忽略了,毕竟,这对他们而言只是生活中的小插曲,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和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罢了。 “还过不去心里的这道坎啊。”池毅清调笑道。 “哼。”乔柔傲娇的把头侧到了一边。 “你跟自己的女儿叫什么劲呢?”看着这样的妻子,池毅清好气又好笑。 “我10岁的时候,就知道父亲在港都只有我一个女儿,他的产业将来必定是由我继承的。人家都说女儿不如儿子,我偏要证明给他们看。在学校,我什么都要做的最好。16岁,我就进了家族企业,除了进去的时候是父亲帮的忙,后来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努力。枯燥的翻资料,整夜整夜研究对手,没有假期,没有休息,刚开始的那段时间,我甚至一天只睡4个小时。” 乔柔的声音有些哽咽,似乎是回忆起了那段日子。 池毅清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从后面抱住了自己的小妻子。 “我做的可能不是最好的,但放眼整个港都,又有几个继承人能和我比呢。可就是这样,父亲还是要我招婿入赘。消息一出去,我成了整个港都的笑柄。那么努力做什么,不还是嫁人生孩子的命!就因为性别,他否定了我所有的努力。我当时想着,好,既然你看不上女人,那我就做给你看。那时候真是满心的愤怒和斗志,也真的觉得他是重男轻女。” “可现在,我宁可他是真正的重男轻女。”乔柔的眼睛有些泛红了,她的前半生几乎都奉献给了集团,却从未得到过父亲的认可。 “池然,她也是女孩!她只有12岁!凭什么现在父亲就下了断言,觉得她肯定能超过我!他甚至为了池然自己跑到港都去收权了!为了给她一个好的开始!都是女儿,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 她把头埋在了池毅清的胸前,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池毅清默默的抚摸着她的秀发,他知道自己妻子需要发泄,她已经委屈了太久太久了。 对于自己被戳穿一无所知的关崎一晚上都在纠结着要怎样的开口,怎样的说才能让池哲明白,又不会引起其他人的疑心。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眼圈明显的黑了。 他的肤色本就白皙,这黑就显得格外触目。 乔柔关切的询问了好多声,逼着他吃了很多东西,才放他离开。 吃的撑了,晚上又没睡好,关崎很丢人的在自我介绍的时候打了几个大大的响嗝,着实丢了一番脸面,全班都发出了善意的哄笑,几个本来对着关崎那张俊秀的脸脸红心跳的女生也都捂着嘴偷偷笑了。 本来,关崎那社会上磨练出来的厚面皮完全是不会把这样的场景放在心上的。可惜,比他们少上一节晨读课的池哲本着要照顾某位和自家好友同名同姓的仁兄的思想,拖着池然就到了关崎教师门口。正好撞见关崎丢人的一幕。 池然是似笑非笑的瞟着,池哲则是直接笑出了声。 看着笑得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的池哲,关崎的脸慢慢的热了起来,没红,他自己却能感受到那热度。 在池哲,还是在这么小的池哲面前发生这种事,真丢人。 下意识的,他已经想要在池哲面前保持一个完美的形象了。 一个上午,上下课时间一样,关崎也没有机会找池哲。 中午吃饭的时候,关崎很自然的就和池家姐弟站在了一块,一脸怕生的憨憨的样子,对池哲很有用,下午两个人约好了一起打羽毛球。 池然从头到尾都闷头吃着饭,只有眼神若有似无的瞄过关崎几次。 拿着羽毛拍,池哲的心情还是不错的。自从换了个班主任后,池然的时间基本就被霸占了,又不能提前放学,一个人玩实在没什么乐趣,有个玩伴,总是能过的有趣些的。 “池哲。” 池哲顺着声音的源头看去,就看到了关崎边不停的向他招着手,边急吼吼跑过来。年轻而稚嫩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真挚的笑。 真是像个孩子呀。重生几次,自诩老头子的池哲带着一种可以称之为慈祥的笑看着精力十足,一路小跑过来的关崎。 还是个孩子呀。关崎看着那个停在原地,笑着天真无邪的软软小小的身体,心里发出如斯感慨。 嗯,谁在谁眼里都是孩子。 羽毛球这种东西流行的原因,就在于它对场地,器材,技巧和人数的要求都是极低的。 所以,即使关崎和池哲的身高,体力,技巧,反应速度都相差甚远,两个人也能玩的很开心。 好久没有这样剧烈的运动了,池哲喘的有些厉害了,他生来就瘦弱些,体质算不得好。 “休息一下吧。”关崎很体贴接过了池哲的拍子,然后掏出包纸巾打开递给他。 “谢谢。”池哲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自己的体力不行,的确是事实。 两个人就近找了片草地坐了下来。 冬天的草大多干枯,即使是绿色的,也不再是那么鲜活的绿,而是深沉的暗淡的绿色。 不过,在空旷的冬天,能见到些绿色,总是让人心情舒畅充满希望的。 运动过后,慢慢的走上一段,池哲坐在这带了绿意的草地上,心里放松了些。 不一会功夫,关崎拎着两个保温杯过来了。 保温杯是乔柔准备的,她见不得自家孩子喝外面的水,就给池哲和池然,每天灌了家里的开水。关崎来了,也准备了一个。 池哲的杯子是嫩蓝色,池然的是嫩绿色,关崎的是黑色,三只杯子上简单的勾画着一只抽象的老鼠的脑袋,下面是几行英文。 简洁漂亮又大方,还不扎眼。 从关崎手里接过乔柔细心挑选的保温杯,池哲的心情又好了几分,妈妈关切到细微处的关爱呀。 人心情一好,就容易放松起来。 喝了些水,懒洋洋的倒在草地上,池哲眯起了眼睛,隐隐的有了些睡意。 “对了,池哲,你姐姐去哪里了?”关崎在这个时候,貌似不经意的开口了。 “去找老师骗吃骗喝了。”池哲打了个哈欠,有些想睡了。 “哦,看不出来,池然的胆子还真大。”关崎微微的低下了头,声音渐渐的低沉了些。 “嗯,她胆子一向很大,喜欢乱跑。”池哲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冬天的太阳照得人很舒服。 “那她……有没有去过江宁区的仓库呢。”关崎的嘴唇几乎贴在了池哲的耳朵上。 池哲猛然睁开眼,睡意全无! “你,你,……”结巴了一下,池哲马上反应过来,他平复了自己的情绪,瞪了关崎一眼,“你说什么傻话呢,池然怎么会跑那么远呢。” 关崎笑了起来,这样的反应……他冲着池哲扯扯嘴角,露出一个标准的皮笑肉不笑式的冷笑, “嗨,好久不见,怎么,连老朋友都不记得了。” 那一刻,面前这个白白净净的小帅哥的脸和日后某个肆意张扬的好友的脸,在池哲的面前重合了。 “关崎?”池哲不确定的喊了一声。 “除了我,还有谁?”关崎高高的挑起了一边的眉,双臂交叉,居高临下的看着池哲,“我自报了姓名家门,你都没猜出是我。当了这么久的孩子当傻了不成?” 说完了,他还恶意的蹲下来,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池哲的脑袋, “嗯,空的,怪不得这么傻,里面没东西啊。” 然后又继续戳着池哲的脑门,戳的池哲摇摇晃晃的。 这样欠揍的语调和这样得理不饶人的架势,不是他那个损友还是谁? 池哲一把扑上去,用拳头热情的和自家好友打了个火辣辣的招呼。 “你才傻子!你傻!” “切!还说自己不是傻子!同名同姓还长的差不多诶,你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谁会想到这种地方!” “你自己不也一样重生了,怎么想不到!你就是一笨蛋!” “你笨!” …… 两个人在草坪上缠斗了起来。按理,关崎是稳赢的,可惜,他边打还要变顾及池哲的身体。两个人倒是斗得势均力敌。 池哲的体力毕竟更不上,没一会,就累了,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关崎倒是精力旺盛,还有余力调戏他。 “啧啧,池哲,就你这小身板。我要是你的初恋也死活不选你呀。” “滚!” 池哲凶狠的踢了身边的人一脚,心里后悔的要死,早知道,这家伙会重生,当初就死活不应该把以前的糗事都拿出来跟他说! 不过,世上是没有后悔药这种东西的,关崎依然滔滔不绝的说着池哲早先干的各种蠢事。堵不住他的嘴,池哲也不甘示弱的反攻了,关崎出的丑,他记得的也不少。 两个人就这样相互揭短,说的好不热闹。 32 “喂,现在确定是我了吧。”池哲挑着眼,斜斜的瞟着关崎。重生了几次,他也成长了些,自然明白关崎刚刚绝不是纯粹的和他叙旧。 “我什么时候认错过。”关崎轻哼一声。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具体日期?”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和自己一样重生的人,池哲很好奇。 “12岁,1月17日,你呢?” “8岁,一样。” “看来我们是同一年同一时间回来的咯。不行,等会我得去翻翻报纸,看看那天是什么‘好’日子。”这句话关崎是笑着说的,池哲却能从中听出他的认真。 但,无论关崎怎么调查都只会发现,那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没有九星连珠,日月交辉,陨石降临,连气温都正常的很。 什么,他为什么知道? 因为他也曾有过同样的疑惑,做过同样的事。 从观测星象,磁场研究,空间分析到大师解惑,求神拜佛。科学到迷信,他通通试了个遍,什么都没有,那是平凡正常到简直不可思议的一天。 其实,对于关崎的重生,他心底有个隐隐的猜测,却没有说出来。 重生,还是反复的重生,这样的事情,他一个人知道就足够了。 哪怕是同样重生的挚友关崎,他也会守口如瓶。 “对了,你怎么会被那个姓关的家伙收养的?”对于这点,池哲还是很好奇的,他记得关崎出生挺普通的,怎么会那个姓关的扯上关系? 他还记得那次停在饭店外的那辆车,加上后来池毅清的语焉不详,想想也能知道那个姓关的不是简单的人物。 “亲戚,挺远的。他不想结婚讨厌人工受孕,更不想照顾孩子,所以选了我这个年纪的。” “上辈子他也找过你?” “嗯,我没答应。” “重来一次,想做些不一样的事情?”池哲轻轻的笑了出来,侧着头柔和的注视着关崎。 “按步照班,太没意思了。”关崎也笑了,他是个谨慎但又渴望挑战的家伙。 把头偏到了过去,贴着池哲的耳朵,“倒是你,我记得你之前对那些突然一夜暴富的新闻挺敢兴趣的。怎么?不准备享受一下大杀四方的感觉?” “切,我爸是谁,我要狂什么时候不行,还等重生?”按捺住心跳,池哲故作不屑。 “那倒是。”想起池毅清日后的平步青云,关崎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池哲关注那些,大概只是图个乐子,好奇罢了。 毕竟,重生这种事,怎么可能提前预知呢? “对了,去,快起来,帮我去买点吃的过来。”池哲不耐烦的踢踢躺着的关崎,“我饿了。” “刚吃完饭你就饿,你是猪吗?”关崎斜着眼鄙视的看着池哲,“要吃不会自己去。” “哪里是刚吃完饭,都过了好久了!我现在在长身体,快去!别忘了,是谁当初说要照顾我的。”池哲洋洋得意的小样子让人看了牙痒痒。 “哼。那是上辈子的事了,”这样说着,关崎还是拍拍身上的草站了起来,习惯这种事情养成了就很难改掉,几年的精心照顾,让他习惯性的照顾着这个娇气的小少爷。 “饿了的话,先把这个吃了。”关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圆锥形的硬硬的东西扔在池哲的手里,是他昨晚吃的那种巧克力。 “知道了,跟个老妈子似得。”池哲一脸不耐烦的嘀咕着。 “小混球,我这是为了谁?”关崎气笑了,这个不识好歹的小混蛋。 把巧克力扔进嘴里,池哲又闭上了眼睛,躺在草地上一副想要睡觉的样子。 关崎重生时的年纪也不大,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是容易犯困的。也不打扰他的休息,就离开了。 不过,如果回来的时候,他真的睡着了, 关崎握了握拳头,单薄的肌肉很不给面子的软趴趴的贴在骨头上。 呃,还是找老师把他抱回去吧。 耳朵靠着草地,能听到关崎沉闷而有节奏的脚步声一点点的远离,直到确定关崎走远了,池哲才睁开了眼睛,茫然的着天空。 重生,重生,重生…… 几世重生,他离世的时候都青春年少,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残酷,没有经历过生活的磨难,他以为自己仍然稚嫩且天真着。 可是,就在刚刚,当关崎带着试探的说着那句话的时候,他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心在叫嚣着,毁了他!毁了他!趁现在!如果他发现真相…… 我还有机会重生的,不是吗?池哲笑着对自己说,虽然那笑是苦的。 他无法对关崎下手,不仅因为他是他的朋友,更因为现在的他们是同类。众人皆醉我独醒,当个早就预知一切的异类,并不是一件让人舒服的事。 但,他也不能在这样下去了。 所以…… 他一口咬碎了巧克力,樱桃的气息瞬间充斥着口腔。 甜蜜而浓郁到粘稠的味道,混杂着酒精特意的迷醉感。 记住,你是池哲,你是那个因为姐姐的死而愤世嫉俗的,27岁就离开的池哲。不是那个天真的穿越者,复仇的重生者,更不是……那个16岁的宅男池哲。 你的父亲叫做池毅清,你的母亲叫做乔柔。 池哲缓缓的闭上眼,再睁开时眼里一片清明。 他知道这次,该结束了,那个在他来到这里时,就该消失的“池哲”要真正的消失了。从此,他只是池毅清和乔柔的孩子。 重生。 第一次,池哲开始咀嚼这个曾经觉得蕴含了无限美好与希望的词汇。在他自己也不知道的角落里,一颗名为怨恨的种子悄悄的扎根了。 “别躺在地上,这样吃东西容易噎到的。”关崎拎着几包零食回来了。 “知道啦,你好啰嗦。”池哲打着哈欠慢吞吞的爬了起来。 吃完了,把垃圾收好,两个人又躺了下来。 吃饱喝足了,晒太阳,那真是一种享受。 草地上的两个身影渐渐的靠在了一起,呼吸相通,唇齿相依。 有一个人陪着,有一个人可以说那些隐晦的秘密,有一个人能理解彼此的经历, 真好。 没有说出口的话,脉脉的温情在阳光下缓缓流动。 两个人关系的亲近是很容易看的出来的,池毅清和乔柔对此乐见其成。 池哲毕竟是个男孩子,老是和池然混在一起,对他也不好。虽然关崎可能用了些小手段,但终究是池哲第一个表现出友好的男生,他们当家长的应该支持。 况且,关崎要是好意,那多个朋友,对池哲也好。 要是恶意,那就当提前为池哲上了一堂社会课。 都不错。 一个关家的养子罢了,控制起来太容易了。 唯一有些郁闷的就是池然了,她嘟着嘴,看着面前相谈甚欢,形影不离的两个人,有种弟弟被抢走了的感觉。 不过,很快的,她也没时间感叹了,远在港都的乔外公给了寄了一大包的书,笔记还附赠了一沓试卷和细致到每一天的计划表,对应每一本书。放在了乔妈妈那里,什么时候,池然有把握了,什么时候就找乔妈妈要试卷考试。过了,有奖励。没过,没关系,每晚都有乔妈妈亲手烹饪的减肥餐来安慰你哦。 营养丰富,美味可口,绝不耽误长身体哦,亲。 池然目前处于奋斗状态。 “这里是我的书房了,怎么样,还不错吧。”池哲正在向关崎介绍自己的书房,自从励志要做一个导演起,池毅清就拨出了一个房间,给他当书房用。 房间是乔柔布置的,米色的房间,暖色的灯光,木制的地板,浅棕色的书架统一的摆在右边,一排排的隔开。 左边是窗户,大大的飘窗上铺着深蓝色的垫子,几个四四方方的靠垫软趴趴的放着。斜对面是一张沙发,纯净的白色上有飘着几个圆鼓鼓的水母。 沙发靠窗户的那边是一个室内的秋千,木制的镂空半球里铺着白色绒毛的坐垫,再过去是一个冰箱,银色的线条有着金属的质感,冰箱前是一个玻璃的茶几,四角都包上了透明的包条。 对面是一个投影幕,大大小小的音响和设备整齐的摆放在一边。茶几上三三两两的放着几个碟片盒。最边上有个凹下去的空间,正好放一张双层床,白色的主体,蓝色的边框,下面是书桌,上面是床铺,木制的扶梯被巧妙的设计成了一个个收纳柜。 窗帘是沙制的,蓝色干净透光,有风的时候,美的像一道风景。 …… “还行吧。”关崎默默的看着眼前的房间,突然的想起了自己醒来时看到的狭窄的屋子。 有些发黄的白色墙壁,刷了半人高的绿色油漆,低矮的房顶,放了两辆自行车就不能转身的客厅,老是堵塞的发黄的马桶,布满油烟污垢的厨房,木制的床…… 整个屋子恐怕还没有池哲的这个小书房来的大。虽然……那个屋子比起他日后去过的自己的老屋子要明亮宽敞许多。 更早的时候,那样的房子是员工宿舍,国有企业的员工才能拿得到的,大气,宽敞,多少人想买都找不着地方买。 当然,把那房子卖了也没这值钱。 而这个房间,紧紧是为了池哲的一个念头,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就抛在脑后的念头布置起来的。 在池哲看不见的角落,关崎冷冷的勾了勾嘴角。 这就是贫富的差距。 也是他野心的开始。 很少有人知道,那个有名的白手起家的关总,每一年都会抽空回国一趟,去看看曾经的住所,不是怀旧,只是为了铭记曾经的志向。 终有一天,他,关崎会成为人上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怪诞心理学的一个案例。 二战时,一犹太家庭遭到迫害,大儿子和小儿子分别去寻求帮助。大儿子去找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小儿子去找自己曾帮助过的人。结果却是大儿子获救,小儿子被出卖——爱你的人会一直愿意为你付出,你爱的人却不一定愿意为你付出。在现实中,真正对你忠诚的都是曾经给过你恩惠的人、爱你的人。 那啥,关同学和池小哲的感情路基本就是按这种来设定的。关同学在池小哲身上花了太多太多的心思,最后自己都舍不得了对池小哲不好,不然就是否定自己的心血。就像恋爱的时候,最不愿意分手的人总是是付出最多的人一样。因为付出的多了,最后舍不得放手。 33 关崎的内心活动,池哲当然是不知道的。他兴致勃勃的拉着关崎参观他的房间。 几世的重生,悄悄的改变着他的思维。从刚开始对池毅清贪污的怀疑,到现在的习以为常。 自从他隐约的从乔柔嘴里得知,自家父亲从少年时就开始投资,现在手里握着几家大公司的股份起,他就放了心,肆意的享受一切。 在他不曾注意的角落里,他早已不是当初的池哲。 “我这辈子想当一个导演,关崎,你呢?准不准备大开金手指啊?”从茶几下面端出一大盘的零食,池哲“咔嚓咔嚓”的咬着薯片,坐在秋千上,晃晃荡荡的问着好友。 “你还真把自己当孩子啦。”看见池哲津津有味的啃着薯片,吃完了伸出还小舌头舔舔手指的呆样子,关崎翘着嘴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我现在就是孩子!我才10岁,10岁哦。”池哲冲着关崎张开两只粘嗒嗒的小爪子,说的理直气壮。 无奈的摇摇头,关崎也不在这个话题上跟他纠缠,递了杯温水过去,示意他喝点水,才开口, “金手指?难道你以为我和你一样会闲着没事干去看那些中大奖的彩票号码吗?而且,那些所谓的大奖,要拿多少个才抵得上我日后的资产呢?这期间,你准备被谁盯上呢,嗯?” 他习惯的是一步步按着自己设定的计划走,最后摘取那甜美的果实。而不是靠着运气,等着馅饼从天而降。 “不是还有股票嘛。”池哲乖乖的喝着水,好奇的问,关崎是从商的,他对股票了解的可比自己深得多。 “所以,一个14岁的,12年都只会念书的孩子,被收养了两年后,变成了股市神童?”关崎的话里透着嘲讽,“你说其他人是会认为我天赋异禀呢,还是关家……?手,伸出来,擦干净了,你肠胃不好,晚上不准吃这么多零食。” 他皱着眉拉住了池哲伸向其他零食的小爪子。 他的话没有说完,池哲被他一提醒也明白过来了。 关家,不是普通的家庭,不可能对股市一无所知。就算做得再隐蔽,赚得多,输得少,就是事实。外人看来,不是关家不经意间泄露了些重要消息,就是关家的手又伸进了股市。关家人呢?关崎在这方面的专业知识的确够,但,他难道真的能把自己装成一个天生的股市神童吗? 装不装的成另说,要真这样了,下半辈子,他也只能混这个了,关崎肯定会被憋死的。 “你可以往国外发展。”池哲自然的伸出了手,他已经习惯了被关崎这样贴身的照顾。 关崎拿着一块温热的毛巾一根根的仔细的擦着池哲短短的小爪子,爪子缝也被擦个干干净净。 “国外?不说我哪里来的本金,既然入了关家,你以为他们真的对我不闻不问了了?” “那挂在我的名下好了,我保证不贪污。”池哲拍着胸脯保证。 “你觉得你爸察觉不出来?”关崎瞟了他一眼。 “……那赌石,捡漏总行了吧。” “一次当然没问题,那多几次呢?那些迷信的家伙说不定觉得啃了你的血肉也能和你一样呢?” “写剧本?” “是你有那样的文采还是我有?” “呃,投资以后有能力白手起家的富豪?” “你可以直接投资我的,真的。” “……真憋屈。”池哲郁闷了。 “憋屈什么?”关崎弹了弹池哲的脑门,看着他捂着脑袋,鼓着小脸的样子,关崎笑得很开心, “重生就是天大的幸事了。选择当关楠养子的时候,我就想清楚利弊了,我还是习惯自己奋斗,钱来的太容易了,没有现实感。” 而且,短期会有些问题,但日后,一个由商转政的关家带来的作用远远大于这些飘忽的金手指。 “你想的真开。那还和上辈子经商吗?” “当然,难道我从政吗?” “那也不错呀,”池哲托着下巴,“关家是从政的吧?能帮你一把。” “我只是养子,再出色,也不及同样血脉的亲。” “嘿嘿,那你就给他们家当童养夫呗。”池哲笑得很邪恶。 “我像是那种为了事业出卖身体的人吗?” “像!”池哲回答的干脆利落。 关崎故作凶狠的捏上了他那张圆润润的小脸, “再说一遍。” “唔降,喔搓了。”池哲的脸被捏的变了形,含糊不清的求饶。 关崎满意的收了手,然后,顺手抽了张纸巾,故作嫌弃的擦着手指。 池哲捂着脸,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委屈样子。 “你还真准备当导演了。”无视池哲哀怨的小眼神,关崎悠悠然的翘着腿,翻着沙发上被划得条条杠杠的剧本。 “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 “啧啧,像,简直太像了。” “你这是打击报复!” “你爸爸同意了?”池毅清有这么好说话?上辈子,除了保证池哲的安全外,他对着这个儿子挺冷漠的。 “那当然,那是我爸爸。”池哲骄傲停了停小胸脯,其实他也没想过池毅清会同意的这么容易,还以为要花上一番功夫呢。 “那拍完电影呢?准备做什么?要不要跟着我混?” “拍完电影?”池哲不明所以的眨巴着眼睛,“什么意思啊?拍电影就够累的了,我干嘛要跟着你去兼职?” “你不会准备拍一辈子吧?”关崎挑起了眉。 “不行吗?”池哲咬着棒棒糖看着关崎,“我爸爸都同意了。” “……不是他同不同意的问题。算了,”关崎揉了揉太阳穴,“你觉得好就行了。” “本来就是这样嘛。”池哲晃了晃小脑袋,一副说教的口吻,“孩子,你想的太多了。” 两个人交谈甚欢的时候,池然正被逼着埋头奋斗,乔外公的每一本书都是精挑细选的,上面还留着大片大的笔记。他知道池然天性懒散,所以也让乔柔在一边监督。有的人或许天赋异禀,但基础知识这样人人都可以学的东西还是尽早了解的好。 “然然,这么晚了,还不睡吗?”乔柔敲了敲门,步伐轻盈的走了进来。 “没有看完这一章。”池然咬着笔杆,可怜兮兮的眨巴着大眼睛卖萌。 很久没有看到女儿这样撒娇的乔柔不自觉的弯了弯嘴角,眼神更柔和了些,她伸出手,揉了揉池然的小脑袋, “可以明天再看呀,然然这么讨厌吃素啊?”乔柔弯着腰,平视着女儿,笑着问。 “嗯嗯嗯,最讨厌了!”池然哀怨无边,小脸皱成了包子皮。 “那好吧,不过10点前,然然一定要睡觉哟。” “嗯,我记住了。”池然认真的点着小脑袋的样子很是可爱。 乔柔又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才转身。 “对了,妈妈,”在乔柔快要关上门前,池然突然出声了,“外公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想他了。” “妈妈也不知道呢,外公最近一直很忙。” “那今年假期,我能去看看他吗?”池然问的小心翼翼,眼里满是期盼。 “……那我等会给外公打个电话,再告诉然然,好吗?”看着女儿这样的表情,乔柔不忍拒绝。 “耶,谢谢妈妈!”池然小小的欢呼一声。 “拜拜!” “妈妈拜拜!”暖色的灯光下,池然笑得很可爱,带着一种孩童特有的天真与烂漫。 当乔柔关上门,隔绝了书房和外界的那一霎那,那样的笑容也如同被合上的门一样,消失在另一个世界了。 池然面无表情的把书翻回原来的看的那页。里面夹着一张纸,隐约可见的稚嫩字迹正是出自池然的手笔。 模模糊糊的,可以看见上面的字,“关崎”、“池哲”、“1月17日” …… “弟弟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呢。”她似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和一个看不见的人说话,“他和关崎真的很合得来呢。上了这么久的学,他没有交到一个朋友,却对一个刚刚认识,一开始还抱有敌意的人这么好。” “真奇怪,不是吗?”最后一句她说的很轻,飘忽的像烟雾,下一刻就飘散在空气中,无迹可寻了。 她抬头,窗外是一片黑暗,零零碎碎的几颗星辰也黯淡的若隐若现。 许是有个人陪着的缘故吧,对池哲而言,一向难熬的小学日子过的也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放假的时候。 这个假期过得和从前的许多个假期一样平淡而安逸。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陪着他的人从池然换成了关崎。 刚放假的时候池然就去了港都,乔柔一路送她去的,据说是外公太想这个养在身边的外孙女了,接了她去过暑假。 在得到了乔柔亲口保证的,池然只是去一个假期,很快就会回来的承诺后,池哲放松了。 走的那天,池毅清开着车,带着一家人去的机场。 “再见!”池然大力的挥着手和爸爸弟弟告别,眼睛有些红。 “早点回来!”池哲双手握成喇叭,不顾形象的冲池然吼,大幅度的招手。这一世,池然,是陪着他最多的人。现在,池然离开了,虽然只是短短的一个假期,他还是很不适应这样的感觉。 乔柔是跟着池然走了,既然到了乔外公那里,难免的,乔柔也要在父亲身边呆上一段时间。 没了乔柔的爱心餐,刚开始几天,他们都是在外面解决的。吃惯了乔柔做得清淡的家常菜,再去吃外面的东西,真不适应,在精细的大厨也调理不出家里的味道。 那是一个家庭的妈妈了解每一个家庭成员的口味后,制作出的美味。 又不想家里来个临时保姆之类的外人入侵私人的空间,池毅清干脆自己下了厨房。 池毅清的厨艺…… 池哲默默的看着自己爸爸被包成猪蹄的手,转头看看桌上“色彩缤纷”的菜,再远眺一下试菜后到现在还沦陷在洗手间的关崎。 …… 解救他们舌头的是关崎,出乎意料的,关崎有着很不错的厨艺天赋。 一开始的时候,只是关崎实在看不得池哲对着外面的菜哼哼唧唧,挑肥拣瘦,生生把自己饿成弱柳扶风的样子,想起自己曾经为了更进一步的拉近和这位少爷的关系,特意做过煲汤煲粥这类又显功夫又显心意,还不需要太大技术含量的活。 靠着记忆还有从池然书房里翻出来的几本菜谱,关崎在池哲湿漉漉的小狗眼中走进了厨房。 煲汤这种事情,看起来很简单,放材料,放水,盖锅盖。炖足了时辰,放对了材料,味道再差也差不到哪去。但在常喝的人口中,好的汤是入口的滋味就是不同的。 陈年的瓦罐,新鲜的食材,适当的搭配,比例的配水,大火烧沸,小火慢煨,精细的操作。 这样出来的汤称得上人间美味。乔柔算是此中的高手了,池家父子的嘴都被养刁了。 “咕嘟咕嘟。” 小火煨着,浓浓的香味慢慢的弥漫在空气中。 34 “怎么样?还行吧?”关崎选了一个骨瓷的小碗,配上一把同系列的调羹,先给池哲舀了一碗。 “嗯嗯,呼呼……”端着碗,池哲急不可待的往嘴里送,被烫的直吹气,也坚决不放手。 关崎在这上面是真的挺有天赋的,厨房里随便选的食材,普通的锅子,也能做出这样的美味。 “嗯,味道不错。关崎,既然你这么喜欢做菜,叔叔也不是那些食古不化的老人,以后的早饭晚饭就都交给你了。”池毅清端着大号的汤碗从两个孩子的身边轻飘飘的路过,留下一路的余香外带一句……善解人意的赞语。 …… “他是池毅清?!”关崎一脸呆滞茫然的转向池哲。 又是一个被自家父亲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外表欺骗的孩子。 池哲面带同情之色,“安睡吧,我的孩子。你只是做了一场梦,当你醒来的时候,一切就都结束了。” …… 那是不可能的。 于是,某只披着少年皮的大叔,在“好心人”的帮助下终于走上了他“梦想中的美食之路。” 哦,对了,作为一个习惯性压迫劳动人民的领导,池家爸爸还顺手挖掘出了关崎的各种用途。 简单概括,那就是:池哲的全职保镖,保姆,后勤,助理,管家…… “池哲,起床!”现在,池哲的事情被池毅清全权委托了关崎。 面对少年那诚恳的关于自己年龄与经验不足的推辞,池爸爸用一个微笑就解决了,“我相信你。” “再睡一会,就一会。”池哲蹭着软绵绵的枕头,含糊不清的说着。 “要睡,吃完早饭,活动一下再睡。” “不要嘛,我不要起来。”嘟着嘴,池哲无意识的撒娇。 “那等等,我把早饭端过来,你在床上吃。”关崎没等池哲回答就离开了,对池哲这样的照顾,一方面是习惯使然,一方面是日后池毅清的位置。本质上,他不可能真的事事顺从池哲。 “张嘴。”架好小桌子,关崎开始投喂某只赖床的小猪了。 “啊。”无意识的咀嚼吞咽着,池哲昏昏欲睡。 朦朦胧胧的,他看到关崎收拾好碗筷后,又折了回来,拉开窗帘,利落的整理着凌乱的房间。 他突然的记起了很早之前的一件事。 也是这样的一个早上。一整夜的狂欢,他喝了很多的酒,醒来的时候,胃抽筋似的疼。他倒了下来,身体摩擦着冰冷的地板。哆哆嗦嗦的打开手机,他拨了关崎的电话。那时候神智有些模糊了,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关崎最后答应了过来。 躺着的那段时间,他想了很多很多。 他想起了那个许久不曾回过的家。 关崎,还有大多数知道那件事的人都以为自己是因为池然的事情,心寒了,才离得家。只有他自己,或者池毅清隐约的知道不是,起码不全是。 池然的死的确对池毅清心生芥蒂,然而真正让他害怕的是池毅清的态度,对池然那漠不关心的态度。亲生骨肉,尚且如此,假如被他发现自己是穿越者的身份呢? 如果是别人,那或许是杞人忧天,但对池哲而言,两世的重生是最好的教训。他恐慌着,甚至开始笨拙的模仿自己。他心寒着,闭上眼,池然冰冷的尸体,池毅清毫不在意的眼神在他的眼前交替着。 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灭亡。带着一种隐晦的,不可言喻的心理,确定了自己是池毅清和乔柔剩下的唯一血脉后,他爆发了,离开了那个家。其实,离开的时候,他想的很好,如果自己真的有什么转变了,那么都给以推给池然的死和这次的离开。 可惜,他误算了一点,池毅清的心情,池然的死带给他的伤痛。 “怎么,刚刚才看尸检报告吗?我的好儿子终于鼓足勇气看了?”这是嘲讽,对池哲的嘲讽。如果是池然,她肯定…… 收到池哲离家出走的消息前,池毅清闭着眼睛,靠坐在椅子上,简单的动作也带上了些许的软弱和疲惫。但,得知池哲居然离家出后,他的眼睛突兀的睁开了,清冷的目光如同历经百战,再也无法洗去血腥的刀剑般透彻而残酷。 这样儿子,太缺乏历练了。 他动了手脚,池哲刚离开时,生活一度陷入困境。池毅清的本意是让儿子经历磨难,真正的成长起来,却不想…… 池哲在慌乱中乱出牌,暴露了自己。 对日后发生的事情如同预言般的猜测,对父母的恐惧与不信任,对几个人出乎意料的仇恨或友善,对彩票股市赌石之类几乎奇迹的赢面…… 一步错步步错。 从此以后,池哲的日子太平了,父子两个却从未再见过一面。 地板上的身体缩成了一团,带着余温的液体从池哲的脸上滑落。他告诉自己池毅清不是你的父亲,他只是你穿越的身体的父亲,甚至可能是对你曾经的死亡袖手旁观的人。不要难过,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那么,一直温柔善良的乔柔呢?我的父母又在哪里呢? 他咬紧了牙齿。这个世界没有池哲,没有那个同样被称作池哲的他,曾经各自分开,结婚生子,都是女儿,甚至年龄生日都对不上号。 和他没有半点的相似,这个世界没有他存在过的痕迹。 那么,我是谁呢?我究竟是谁? 人总是要有根的,池哲找不到自己的根了。 他很冷,夏天的早上,他蜷缩在地板上冻得瑟瑟发抖。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恍惚间,他被人抱了起来。 “不,不去医院。”池毅清会知道的,他不想面对那个男人。 这是他最后说的一句话,说完他就昏了过去。 半昏半醒着,不锈钢的器械冰冷的质感像蛇一样缠绕着他的身体,然后又离开。 有暖暖的东西被喂进了他的嘴里,温热的气息包裹着他。昏昏沉沉的,他努力睁开眼睛,隐约的看到自己房间的摆设和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个身影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阳光疯狂的倾泻而入,他背着光,犹如从童话里走出的天使。看着他,似乎就能感受到无尽的温暖与幸福。 关崎。 关崎。10岁的池哲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看着床边忙忙碌碌的身影,安心的沉沉睡去。 同一时间,大洋彼岸。 “小姐,拜佛是要跪下来的。”穿着旗袍的亚洲女人弯着腰恭敬对面前的女孩说。 女孩已经在这里站了足足一个小时了。 “我跪下来,它就能实现我的愿望吗?”女孩站的很直,笔挺的站姿,平视着面前庄严的佛像。 不信鬼神,不跪天地。 她的膝盖从未因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弯过。 “这……”女人迟疑了。 “没有人能保证,对吗?”女孩,池然轻声的回答了自己。 一时间,室内静的出奇。 “呵,我真是傻了才会想来这里。”池然突然的笑了起来,那笑容天真又灿烂,不带半点阴霾。“带路,我去找外公。” 明悟的女孩转身离开,动作干脆利落,不带丝毫的迟疑。 女人迈着小碎步跟上。 “怎么,然然突然这么积极了,外公还真是不适应呢。”乔外公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看着外孙女的眼里有着慈爱。 “外公,别装了,”池然大大的翻了个白眼,“你给妈妈寄那些书,上面还有笔记,不就是希望我从现在开始努力嘛。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我还不如自觉点跳进来了。” “小孩子,不要说不吉利的话。”乔外公对此很忌讳,“不过,我的外孙女难得这么主动,做外公的怎么会让你失望呢。” 他笑得很开心,“明天吧,明天你就和我去见见那些老家伙,让他们看看我的继承人到底怎么样。” 乔外公的话里透着一股的骄傲和欣慰。 乔柔呆了半个月就回来,她想念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想提前回来给他们一个惊喜。然后,……她抽搐着嘴角,看着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少年和眨巴着眼睛坐在一边的儿子。 笑容腼腆干净的少年一边炒菜,一边拿着筷子,时不时的投喂乖乖坐在小板凳上的池哲。 池哲吧唧吧唧的嚼着,抬抬小脑袋,奶声奶气的提出些意见,少年就飞快的回锅,然后重复以上动作,直到池哲点头满意通过为止。 她的丈夫安然不动,视若无睹的翻着手中的笔记,似乎对这一切习以为常。 …… 在狠狠教训了得寸进尺的老公和孩子,抚慰了被迫当了厨娘的少年后,乔柔亲自操刀下厨。 做了一桌丰盛无比的……素斋。 “多吃素菜对身体好呢。”她温柔的笑着对某对无肉不欢的父子这样说。转过身,继续微笑,“关崎,你正在长身体,要多吃肉,厨房里,我特意帮你炖了些菜,快去吃吧,冷了就不好了。” 转头,圣母笑,“我们快吃饭吧。” 池毅清和池哲的脸绿了。 呃,其实和这桌素菜挺衬的,真的。 有了关崎这个伙伴,池哲过的很悠闲,悠闲到池然回来了,他才意识到一个假期已经过去了。 池然的脸黑了些,人也胖了些,还好,她的底子好,看起来依然是个活力十足的小美人。 “姐!”池哲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弟弟!”池然也露出了同样的傻笑,冲着池哲招手,笑容灿烂的不染一丝尘埃。 姐弟俩瞬间亲密的像从未分开过一样,连关崎都只能靠边站。 不过,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太久,依着关崎的年龄,明年,他必须上初中了,这意味着池哲和他白天都见不着了。所以,接下来的日子,池哲更粘着关崎。 在的时候,不觉得,等到要分开了,才会察觉到那种孤单。又是一个人了,白天没有人陪自己聊那些超越现在的话题,没有人理解自己话中的意思,没有人清楚日后那些经典的网络用语和游戏。 对自家弟弟更粘外人的样子,池然到时没有在意。她双臂交叉着,一副施舍的样子看着关崎。 哼,反正你就要离开了,以后看你怎么和我抢弟弟吗? 关崎哭笑不得看着这两姐弟。 我只是上个初中而已,还不是住宿的,你们用得着这样吗? 不过,看着池哲明显更重视他的样子,关崎勾了勾嘴角。 他可不会破坏这个加深池哲对他感情的机会。在他未来的计划规划里,池毅清的儿子可占了重重的一笔。 话说,关同学,您老人家注意到自己想要加深的是什么感情了吗? 35 离别的时候来的很快,池哲上四年级的时候,关崎去了初中。很普通的学校,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离家里比较近了。 上了四年级,学业明显的紧张了起来,一整个上午,几乎都是各种的作业。几个老师据说也去市里参加什么教育方面的会议了。一个年级,就一两个老师看着。对池然很好的那个班主任倒是还在,只是,现在也不那么粘着池然了。整天行色匆匆,皱着眉,偶尔有了机会就往校长室跑。 有八卦几个学生分析说,肯定是那个老师做了错事,校长要开除她,她去求情。 然后就是各种猜测她到底做了什么? 听到这样的话,池哲只能暗地里撇撇嘴。 果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吗?难道你们没有注意到那个男的英语老师也是这样的吗?眼睛都放在美女身上了。 他有些无聊的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作业太容易了,现在,每一天他都有大把大把的空闲时间,实在无聊的很。 拿上几本书,把周围的视线挡住,池哲光明正大的在课桌上看着剧本。 当导演,是他这一世想要做的事。但,有一个残酷的现实摆在他的眼前,国内的导演系,导演专业已经取消了本科导演班,理由是年轻人的阅历不够。不说现在国内根本还没有所谓的导演培训班,就是池毅清也不会同意他这么早的走上这条路。 娱乐圈是个大染缸,无论透明与否,终究无法改变它的本质。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太容易在里面移了性情。池毅清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心智还未成熟就走进这个圈子的,而池哲又不可能去告诉池毅清他重生的事情。 那么这样就堵死了他上专业课程的路。 如果要在20岁前成名,那么最迟18岁,他就必须真正自己动手拍一部电影。一部电影的制作周期,两年,算是相对宽裕的时间。 当然了,这还是在最好的,他能一炮成名的基础上,但这种可能性太小了。 关崎曾建议过他,要么拍日后的经典,要么就从现在开始准备,挑剧本,进剧组,拍短片。他的真实年龄和家庭背景都为他提供了很好的条件,大不了被人当成是玩票性质的游戏。 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池哲捧着自己的小脸,皱着眉,冥思苦想。 “毅清,你说我们的赢面有多少呢?”老校长手里端着一杯水,姿态悠然的坐在沙发上,含着笑问面前的男人。 “我说的您就信吗?”池毅清长腿舒展着,斜斜的靠在椅背上,慵懒又随意。他抬抬眼,目光戏谑似得停留在了老校长的杯子上。 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看到手里明显空荡荡的杯子,老校长掩饰性的咳了一声,把杯子放回了茶几上。 池毅清笑了笑,然然后合上了眼,闭目养神。 今天,没有回家,不知道柔柔准备了什么菜呢。 “妈妈,爸爸怎么还没有回来?”对着一桌子的美食,池哲疑惑的问乔柔。 “爸爸今晚有个重要的会议,可能不回来了。哲哲乖,先吃饭。”乔柔一脸温柔的轻声哄着儿子。 “嗯。”池哲也没有多想,大口大口的吃起饭来,看了一天的剧本,他是真的累了。 吃完饭,按着平常的时间表作息,看书,看电影,和关崎聊天,刷牙,牙膏是巧克力味的,迷迷糊糊的,池哲差点把把牙膏咽了下去。 用天蓝色的小毛巾擦干净脸,池哲眯着眼睛换上小熊睡衣,拖着狗狗拖鞋,踢踢踏踏的走回自己的房间。 手脚并用的爬上软软的床铺,伸手关上床头灯,抱着抱枕,蹭了几下,他睡着了,睡得香甜,夜里许是做了个美梦,小嘴咧的大大的,有透明的液体滴在了枕头上。 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这一刻,有无数人彻夜不眠。 “妈妈,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吗?早餐怎么这么丰盛?”池哲目瞪口呆的看着铺了满满一桌子的早餐,背景是狼吞虎咽的池然和明显被撑得揉肚子的关崎。 “在妈妈眼里,每一个能看见哲哲的日子都是重要的日子啊!”乔柔笑得很明媚,伸出手指,捏了捏自家儿子的小鼻子,一脸的宠溺。 皱着眉,还是想不明白的池哲嚼着口里的食物,歪着小脑袋思考着。 爸爸的晚归,妈妈今天早上的开心,到底是什么日子。 算了,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吧。回忆了一下记忆中的经历,池哲这样想着的想着,顺手往自己嘴里塞了一个蒸饺。 池哲思考的时候,关崎也在想着同样的问题。乔柔正如她的名字般,看上去就温柔善良。温柔善良的人不容易生气,却也不容易开怀。起码,关崎到了这里快两年了,从未见过乔柔的情绪如此外漏的样子。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一时间,关崎还真没想的起来。直到到了学校,上课的时候,政治老师提了两句,他才恍悟。 今天,是换届的日子! 难怪他没有想的起来。 上一世,关崎14岁就被迫进了黑帮,15岁的时候,还是底层的小炮灰,那里有时间注意这些。等到他混到要关心这些的时候,他人又在国外,而且中间已经又换了一届了,回了国还好运的搭上了池毅清这条线。 还真不曾注意过这次的换届。 看看电视机上那明显在十几年后销声匿迹的脸和姓氏,关崎摸了摸下巴,这是当初犯了大错,还是后面站错队了,或者…… 想起今天早上,乔柔的表现。 他勾起了嘴角,就是不知道池家,池毅清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了。 10月16日, 下午14:30 京都,选举会议最终决议会召开,来宾进行入场检查。 池哲伸了个懒腰,揉揉眼睛,还带着些睡意的翻开课本,准备应付等会老师的检查。 15:30 来宾正式入席,会议开始。 池哲和池然下了一盘五子棋,池然输的很惨,于是被迫交出了心爱的牛□,池哲笑得很得意,当着池然的面三两下就干掉了一根。 16:30 开始公布统计数据。 池哲被自家吃货姐姐拉进了一家新开的小吃店,店里卖的是瓦罐汤。店家说这种汤是把一个个小小的装着食材的瓦罐放在一个大大的瓦罐里一层层的码着,再用木炭恒温制达六小时以上煨制,才拿出来和的汤。 池然听得很新鲜,要了三四个小罐子,和池哲拿着小勺子喝的津津有味。 17:00 宣布结果,当选人发表感言。 乔外公看着电视上那个最后的胜利者,神色莫名。 喝了一肚子的汤,打了个饱嗝,池哲和池然一起回家了。 17:10 京都池家的两位小少爷用杯子砸了自家的窗户。 关家二少爷,关楠把玩着一盆养在玻璃瓶中的风信子,勾了勾嘴角。 池哲和池然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只纯白的小狗,湿漉漉的大眼睛巴巴的看着他们,委委屈屈的样子可怜又可爱。 17:20 池毅清离开了办公室,想起家里的妻子和孩子,他心中一暖,素来清冷的脸上泛起一抹浅笑。 老校长捂着脸,泪流满面,哆嗦着拨通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号码,他终于有勇气面对自己的老伴了。 小狗的主人找来了,向池哲、池然道了谢,两个人继续回家的路。 17:30 关崎放学,背着一包的作业坐进了车里。 乔柔拿出碗筷开始收拾桌子,准备上菜了。 池哲和池然到家了,换了鞋,帮着乔柔一起收拾。 17:40 池毅清到家。 关崎把书包放回了房间,也出来帮忙了。 17:50 开饭。 18:20 晚餐结束。 一切平静的如同曾经的无数个日子般。 “爸爸,能给我买一摄像机吗?嗯,还要一个老师。”吃完饭,池哲扑在池毅清身上撒娇,“我考试考试考了第一名哦。” “哦,难道哲哲不是一直都考第一名的吗?”今晚,池毅清的心情很好,顺手把儿子搂进了怀里。 “……”小学的题目,要不考第一,还是有些难度的。 儿子脸上那种“自己挖了一个坑把自己埋起来了”的郁闷娱乐了池毅清,他笑得很开心,“哲哲要摄像机是准备自己先试着拍点东西了吗?” “嗯。”池哲拉耸着脑袋闷闷的应着,哀怨的小眼神看的池毅清又是一阵的好笑。 无法得到专业的训练,也无法在成年前得到池毅清的完全支持,池哲选择了另辟蹊径。 其实,在国内,很多的导演并不是专业出生的,他们可能剧组里的剪辑、配乐、场务等等一些不起眼的工作人员。然后跟着不同的剧组,不同的导演,一点点的积累着经验,慢慢的被提拔成摄影,副导演等比较重要的职务,最后得到某位前辈的赏识,成了导演。 虽然池毅清现在的职位还不高,但,池哲很清楚自己父亲的能力,几年之后,他有足够的资本为所欲为。从最基础的做起,他不需要也没有那样的时间,直接当导演又缺了经验。 所以他把目光投向了另外一个重要,但经常容易被人忽视的角色:摄像师。 这个职位虽然对能力的要求很高,是专业性的技术人才。但,他有条件也有时间,成果自然不会差。 如果能成功,那么他既踏进了剧组,完全的参与了一部电影的拍摄和制作,近距离的找到和导演学习的机会,又不至于直接把自己曝光在媒体上。 何乐而不为? 显然的,池哲一提出来,池毅清也明白了他的打算。 会跟爸爸耍小心眼了?池毅清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池哲耸耸肩,把脑袋埋进池毅清怀里,使劲撒娇耍赖,答应我嘛,答应我嘛。 这不是一台摄像机的问题,而是日后池毅清支持与否的试探。没有他的支持,池哲的计划只是一纸空谈。 “好吧,”看够了儿子卖萌撒娇的样子,池毅清才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松了口,“既然哲哲这么难得的提出一个要求,做爸爸的怎么能不答应呢。” “谢谢爸爸。”池哲小小的欢呼一声,从池毅清的身上跳了下去,转头就去找关崎了。 看着儿子头也不回的兴奋劲,池毅清摸了摸鼻子,他怎么觉得自己儿子这劲头和自己年轻时候得到好消息忍不住和孩子他妈分享这么像呢? 错觉,一定是错觉。 池毅清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在池小哲摇着尾巴欢快的奔向某只大灰狼的怀抱的时候,池然在接电话。 “……” “外公,好些了吗?”池然静静的等着老人家发泄完自己的情绪,才开口,声音里透着关切。乔外公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又是老来子,生下来身体就比别人弱一些,情绪太过起伏,对他的身体不好。 “好多了。”乔外公的嗓音透着疲惫,看着几十年前的仇人如今站上了那个位置,其中还有自己的一把推力,他是真的觉得累了,也生出了些歉意, “抱歉了,然然,外公给你打了这么个电话。” “没关系的,我明白。”池然丝毫不在意乔外公的失态。他身边没有可以倾诉的人,即使有,一旦知道乔外公的敌人是谁,也会心生怯意,甚至反水。他又是一个好父亲,不想把自己的痛苦留给孩子,他的一双儿女至今都不曾真正的了解过乔家的事。 只有池然,是被难以忍受痛苦折磨的乔外公告知了所有事情的。这样的时候,他也只能和池然说上几句。 他是个好父亲,却不是一个好外公。 池然平静的想着。 他还不是一个好的复仇者或是领导者。当初,乔外公能活命,还能在港都生活的如鱼得水,借助的是乔家残存的人脉和势力以及……那些最初闹事,和外人一起毁了乔家的分支的人。 乔外公把仇恨记得太深太深了,忘记了那些人和他同样姓乔,同样经历过一个家族的辉煌与衰亡。他们流着同样的血,吃着同样的饭,听着同样的故事长大的。他们有同样的伤痛,只是那伤痛不及乔外公的深刻罢了。 池然闭着眼回忆着假期的所闻所见。良久,她长叹一口气, 果然,还是不能把那件事告诉外公吗? 那么其他人呢? 池然面前浮现出晚饭时其乐融融的一家,那是美好到让人不忍破坏的画面。如果从画布上硬生生的抠出一个人,所有的美好都会消失吧。 到了那一步,假如自己的猜想是真的,那么被打破美梦的人究竟是会恨自己还是爱自己呢? 池然无力的弯了弯嘴角,如果换成自己,应该是恨得吧,恨得入心入肺。 因为她生生撕裂了一切,把血淋淋的现实连皮带肉的摆在所有人面前。 她不敢赌。 那么,就当这一切都是梦吧,什么都不要管,什么都不要问。 池然突兀的笑了,笑声有些怪异,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反复的回响着。 但她的笑容却是灿烂而阳光的,即使在黑夜里也不带一丝的阴霾。 关崎的卧室里,池哲正在兴致勃勃的和他说着自己的想法,他会去的剧组,他希望见到的导演,他会拍的第一部微电影…… 关崎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有好几次,他都想要叫住那个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着高谈阔论的人。 只是,看着那张充满激情与希望的稚嫩脸庞,关崎还是忍住了。 让现实教会他一切吧。 关崎这样叹息的想着。 那个一辈子都生活在他人羽翼下的池哲还丝毫不懂得这世上的一切都是需要等价交换的。 在他享受着自由与梦想的同时,他尚不知道那个看似高傲挺拔的身影为了他付出了多少。没有赖以支撑的家族,没有有足够能力的接班人,池毅清的路有多么的难走。 他必须向上爬,因为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走的本就是一条绝路。他必须比任何人都要小心的处理自己的人际关系,因为他的孩子的梦想只是当一个的导演。 他活着,能庇护自己的孩子,他退了或者离开了,他曾招惹的一个小小的麻烦都可能会给自己的孩子带来一场灾难。 他希望自己的孩子一生平安顺遂。 池毅清的未来注定了是在刀尖上起舞。 如果,他唯一的儿子还没有意识到这点的话。 池哲的肆意是建立在池毅清的血汗上的。 当从池哲的口中得知池然早已被预定给乔外公时,关崎就看明白了这些。 池毅清明白,乔柔明白,池然也明白,看不懂的只有池哲一人。 和关崎交流完后,池哲就兴冲冲的跑到了池然的书房,从池然的书架上打劫了一本关于摄像器械的专业书籍,又精力十足的跑回自己的房间,一口气看完了。 然后跑到池毅清的书房,吭哧吭哧的上网查信息。 家里是有电脑的,但池毅清限制着池然和池哲的使用。他们的年纪太小了,接触不良信息,很容易被带坏,14岁前,池毅清不放心他们自己上网。 池然和池哲对此也是无所谓的态度。池然是因为本身她是女孩,本身对这些东西的兴趣不大,再者她的书房包含的信息远比现在还处在初级的中文网络和她胃口的多,各种即时通讯工具,网络信息传递还未真正流行。她又习惯了纸质的书籍,对此实在没什么兴趣。 池哲是习惯了以后那个丰富多彩的网上世界,对于这样干枯无聊的网络也提不起什么兴趣。 不过,只论专业知识的话,现在的网络环境倒是比日后的好很多。现在的专家可是实打实的专业人才。 查完了,池哲抱着书比较来比较去,最后选了一款专业级的摄像机,价格不算太高,十几万元的东西,池哲觉得拿来练练手也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长了一点,5000多字。话说,貌似所有的存货都被掏空了╮(╯_╰)╭,所以那个,下次更新,可能会晚一点。 嗯,要不然我就真的试试三天不更,然后一天更三章? 其实这样也挺不错的。可能一下子看起来会很爽的说。 36 池哲的天赋和头脑是一流的,一年的时间,足以让他成为一名摄像师。虽然因为年龄的问题,还无法报考相关的资格证书,但跟在摄像师身边当个摄像助理还是绰绰有余的。 既然只是个摄像师,池毅清自然也没有拦着他的理由了。假期的时候,池哲就顺利的混进了一个剧组。 有制片人的叮嘱加上手上的确可以的技术,池哲在那个拍古装剧的小剧组里混的如鱼得水。 池然假期又被接到了乔外公那里。关崎倒是有了空闲,经常笑眯眯拎着饭盒在休息时间过来。 饭盒是乔柔准备的,很是美味。鲜嫩的虾肉,炖的酥软的牛肉,酱汁浓郁的扣肉,几个素色的豆皮蔬菜卷,一份素四蔬。 量不大,刚刚能填饱肚子,池哲和关崎都吃的很干净。 吃完了,关崎难得的没有留下来陪他。16岁,在一些家庭中已经意味着成熟,关崎重新拾起了自己的老本行。 池哲也不在意,和关崎道了别就自己晃回了剧组。 “哎,池哲,你真的不想在电视剧里露一小脸?”休息的功夫,副导演闲来无事又跑过来逗池哲了。 12的池哲张开了些,白皙的肤色,清秀的小脸,还有那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气质,着实惹眼。刚开始来剧组的时候,要不是一开始就说明白了他是来学习摄像的,大多数人都把他当成是走了后门来当童星的。 为此,剧组里的那个演小皇子的小童星到现在也没给过他一个笑脸。 “李叔叔,”池哲笑得时候露出了两颗小虎牙,很是可爱,“我是真的对当演员没兴趣。” “你呀,”副导演还准备劝说的时候,一个甜美的声音响了起来。 “李叔叔。”一个穿着一身米色连衣裙的女孩站在一边,她咬着下唇,带着羞涩的笑容,“请问您现在有空吗?剧本上有一段文言我不怎么懂,您能给我讲讲吗?” 说话的时候,女孩的脚无意思的来回磨着地面,手攥着裙边,一副紧张不安的样子。 “好好,没问题。”女孩是拍了几部戏,现在小有名气的童星,她演的角色又占了很大的戏份,副导演自然是应下了。 走前,他拍了拍池哲的肩膀,“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你是真的挺适合那个角色的,你天生就有那种灵气。” 池哲不接话,只是笑着摆了摆手说再见。 适合角色?天生的灵气? 他还没有蠢到把这种话当真的地步。副导演这样三番几次的找他,无非是为了讨好制片人,让他美言两句,说不定下次他就有机会当导演了。当然了,对导演他肯定不是这么说的,无非就是些加大投资,下部戏开拍之类的保证。 慢条斯理的掸了掸肩膀,抬头看了看刺眼的阳光,再看看表,时间还够。 池哲双手插着口袋,晃晃悠悠出了拍摄场地,准备到影视城里的冰淇淋店消磨消磨时间。出去的时候,扫了一眼剧组,刚好看到那个笑得腼腆的女孩隔着副导演在和一个男孩眨眼睛,动作里带着些难以言喻的默契。 那个男孩是,那个演皇子的童星? 池哲挑了挑眉。 挺有趣的。 影视城里的冰淇淋店不少,虽然价格昂贵,也抵不住炎炎夏日。里面坐满了人,远远的看了一眼,就觉得热的不行。拜池然这个吃货姐姐所致,池哲的觅食能力也挺强的。 转弯,走过几条仿江南水乡的青石板桥,穿过几个窄窄的巷子,池哲到了一家地处偏僻、鲜有人往的冰淇淋店。 为了配合影视城的整体氛围,西式的冰淇淋店里是中式的装修,几个屏风隔出了小小的空间,配上桌上的装饰很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不过,味道确实是不错的。 池哲怕热,身体又不好,只要了一份圣代,慢慢的吃着。 这家店的冷气开得很足,位置又偏,四周寂静,池哲单手撑着下巴,有些昏昏欲睡。 “啊!”细小尖锐的声音突兀的响起,随即像是被堵住了嘴似得发出闷哼。 池哲皱了皱眉,太尖了,他耳朵有些不舒服。 不一会,池哲侧前方屏风隔出的小空间里走出来了两个人,一个上了些年纪的中年妇女和一个清纯美丽的少女。 中年妇女的佝偻着,一只手哆哆嗦嗦的想要捂住另一只手的胳膊,却在少女的瞪视下,又缩了回来,样子很有些可怜。 少女走在女人的后面,昂首挺胸,完美的线条配上她清纯的脸蛋,十分引人注目 快要出门的时候,少女被台阶绊了一下,挽着的包包掉在了地上,跟着出来结账的池哲眼尖的看见一道银光划过。 池哲有些好奇,靠近了,他在台阶上看到了一根针,细长,带着丝丝的血迹。 想起那个中年妇女瑟缩的样子,池哲突然有了个猜测。 这血迹应该是那个女人的吧。 就是不知道扎针的少女和她是什么关系了。 好奇,但,池哲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 大跨步的走了过去,任那根针躺在原地。 施施然的沿着小桥流水往回走的功夫,他已经把事情抛在脑后了。 可惜,世上的事情总是有无数的巧合,池哲在剧组里看到了那个少女。少女演的是一个江湖女侠,一身飘逸的浅黄色长裙衬得少女越发肤白如雪,美貌动人。 从摄像机里捕捉着少女飞起的镜头,池哲突然觉得面前的少女有些眼熟,特别是在一身古装的时候。 眼熟,特别是眼熟的女人,他记得的并不多。想了一会,他终于从记忆里翻出了这个少女,不,是女人。 起码,在池哲认识她的时候,她是个女人了。 柔软的腰肢,丰满的胸部,修长的大腿,还有那张清纯中透着魅惑的脸蛋。第一世的池哲曾把她奉为心中的女神。那时候的他仗着财力投资过一部电影,请了当时事业下滑的女人当主角。她是标准的素颜美女,池哲离得越近就越被她吸引。 曾经的池哲疯狂的追求过她,可是都被拒绝了。可能是男人都有的天□,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如果说从前是容貌和身材,等到这次后,池哲是真的对她上了心。 香车红酒、钻戒香水,用财富堆砌起浪漫,他奉上了自己的一切,那个女人却只留给他一个温和而疏离的背影。直到后来遇到另一个女人之前,他都一直沉浸在这样的苦恋中,无法自拔。 自己是什么时候,连她的脸都记不起来的。池哲弯了弯嘴角,单纯的笑容,无关风月。现在再回头看,那只是对美好异性的憧憬罢了。他和这个女人是完全的陌生人。 不过,想起那根带血的针。池哲有些自嘲,看来她也不像自己认为的那样单纯、美好。 当然,也可能是我以小人之度君子之腹了吧。池哲耸了耸肩,没有打算深究什么。 毕竟,只是陌生人罢了。 今天,池哲回来的早了些,池毅清还在办公室里。他前段时间升了职,有些忙。 家里最近进行了小小的装修,餐厅被隔了出来,客厅的面积缩小了近一半。几个深棕色的书架,几盆常绿的盆栽取代了先前摆放在客厅里饰物。墙上挂了几张字,不是名家的作品,却自有一番韵味。 黑白棕成了客厅的主色调,原本温馨的地方变得公式化了,更像是政府机关的办公室。 池哲叹息一声,看了一两个礼拜了,他还是不习惯这样的客厅。 换了鞋,池哲“蹬蹬”的小跑上楼。今天看见那个女人,又忍不住心生感慨,这样的时候,他挺想见见关崎的。 “关崎,我跟你说……”到了关崎的房间,池哲自然的就全身放松了,大大咧咧坐在沙发上,准备和关崎谈谈心。 “嘘!”一张被放大的俊脸突然的出现在池哲眼前,池哲被吓了一跳,刚想说话,一根修长的手指就贴在了他的唇上。 “安静。”关崎狭长的眼睛盯着池哲,眼神专注又认真。 近距离的看着关崎那双认真的眼睛,池哲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关崎弯了弯嘴角,坐回了书桌前,不再理会沙发上的人,专注的翻着手里的资料。 想到了一个可能,池哲理理衣服,站了起来,走到关崎的书桌上,扫了两眼,果然! 拿着那张纸,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就知道是这家伙的老毛病犯了。 真正熟悉关崎的人,都知道关崎是个热爱给自己制定计划的人。大到人生规划,小到一天的行程,他热衷于反复的罗列计划表来最大限度的充分利用时间。 这是个好习惯,是老师家长同学朋友都会支持的,可惜,黑帮份子觉悟太低,不怎么支持他这个好习惯。 关崎花了14年养成了这个习惯,又被迫因为各种突袭各种意外各种突发因素放弃了这个习惯。 一般人都是放弃就放弃了,反正也挺累的。可关崎不是普通人,他从小就特固执,于是被压抑着压抑着,他在压抑中变态了,他开始对各种计划表都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执着感。 池哲认识他的时候,刚开始,还好,两个人不熟,没有什么交情,关崎还在他面前保持自己温和的好好先生的形象,就像现在对着池毅清和乔柔的样子。 可人一熟起来,他的本性就暴露了。池哲还记得,自己那时候身体不算太好,医生是给了一长串的医嘱的,不过他嫌烦,都没听。这时候,关崎就站了出来,以好友的身份拿到了医生给的作息表,食谱和运动要求。 最初,关崎还是先征询他的意见在做决定,他不听的时候,关崎也只是在一边劝着,温和体贴善解人意的让池哲恨不得他是个女人,两人的关系也飞速发展。 可惜好景不长,关系一亲密起来,池哲就不好意思拒绝关崎的好意了。毕竟那是为了自己好嘛,池哲也就勉勉强强的按着关崎的计划表做了。这一做下去就停不下来了,关崎也越来越强硬了。 到了后来,两个人勾肩搭背的成了损友以后,关崎根本就强制性的照顾他了。 印象最深的一次,池哲记得自己有一天赖了床,实在不想起来。关崎在床上给他喂了早餐后,他还是把自己团成一团,死活不愿意离开被窝。关崎当时是离开了的,池哲以为他放弃了,松了一口气,准备继续睡的时候。 关崎回来了。直接把他抱了起来!抱到了厕所,把他扔在抽水马桶上,让他上厕所!20分钟后又进来。然后,…… 又像抱娃娃一样,把他抱到了铺了毛毯的地板上!拉着他的手脚,替他运动! 伸伸腿呀,拉拉手,咿呀咿呀哟~ 池哲想挣扎来着,可惜那时候他的身体太过柔弱了,最后满头是汗的被塞回被窝的时候,他看到了那张掉在地上的纸, “婴儿体操注意要点 应在餐后1小时或在日光浴时,大小便之后做体操。 室温25c左右,在软硬适度的床上或铺有毛毯、地垫的地板上进行。 最好裸体或着宽松轻便的棉布小衫与尿裤做体操。 ……” 他该庆幸关崎没有让他裸体吗? 池哲郁闷的把自己埋进了枕头里。 有了这样一个插曲,以后关崎要做什么,他基本都是配合的。 于是,那家伙更加得寸进尺。在详细的咨询过医生后,他居然把池哲一天的休息吃饭时间列了一张计划表,还是张详细到分秒的表!到点不照做,前面的婴儿体操就是下场! 还好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池哲的父母对他实行的都是放养政策,第一次被人这样管头管脚的照顾着,他还是觉得挺新鲜的。 当然了,关崎这家伙的执着不光是对别人,对自己也是一样。除了被迫加入黑帮的那段时间,到了后来,他自己翻身做主的时候。他手下的人都清楚,要想保住饭碗,绝对绝对不能在老板参与的项目里出错,让自己老大不能按着计划表上的规划如期完工的话,…… 你们懂得。 在池家的日子过的安稳了,关崎的小毛病又冒了出来,大到项目规划,小到一天安排,他吹毛求疵的按着安排过日子。 看着那张纸上细致到分秒的安排,池哲郁闷的鼓起了脸。 早知道就不这么早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是过渡章吧。 那个,如果我说改大纲改的,把池然改死了,不会有人想要拍我砖头吧? 犹豫了很久,想了前面很多亲的留评,和好基友聊了一会,最终还决定按着我最想的那种大纲来。池然接下来还会再出现一段时间,然后……她会做些事情,然后就彻底消失了。直到结局的时候,我会给出两个版本的。如果只想看轻松些的,就只看第一个,如果想看灵异些的,看第二个。 那个,申明一下吧,本文的第二种结局很灵异的说,会掺杂很多灵异因素。 好吧,其实重生本来就是一件足够灵异的事情。 如果接受不了的话,看到这里就可以弃文了。 还有下章灵异!!!灵异!!灵异!!! 37 假期快要结束的时候,关崎找上了池哲, “我要回家乡一趟,你有空和我一起去吗?”说这话的时候,关崎的脸色很平淡。心里却是波涛汹涌的。 就在前一天,他刚刚得到消息,自己的养父死了。死在一个阴暗的小巷子里,身上有明显的被折磨过的痕迹。 他突然的就有了一种要回去看看的冲动。订好了票,安排计划,关崎却开始犹豫了。 去看看,看什么?看那破旧的房子,看那冰冷的骨灰盒还是肯定已经满面风霜的养母? 那里曾承载了一个少年的希望和梦想,然后又让现实无情的打碎了他的美梦。 一个好好学生第一次伤人甚至杀人的时候,真的不怕吗?当然不是,只是那时候的他心里很清楚,生死存亡,由不得他害怕。所以,他把那种惊恐与憎恶融在了一起,转化成了一种冲击血脉的兴奋。 对他而言,那是一段不愿意去回忆的日子,他内心深处有着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恐惧,第一次的,他觉得自己需要找一个人陪伴。 “好呀,什么时候的,我去请假。”池哲啃着冰淇淋,漫不经心的答应了。快开学了,池毅清是必然不会同意他继续留在剧组的,出去走走也不错。 和父母打了声招呼,第二天,池哲就和关崎出门了。 看见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坐在那熟悉的门前,有那么一瞬间的,关崎面前出现了幻觉。 背景是泛黄的傍晚,一个挽着头发,穿着碎花裙子的女人站在门口,她不美,然而笑起来的时候却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她弯着腰,伸出了双手,一个调皮的小男孩像一颗炮弹一样跳着冲进了她的怀里。她搂住小男孩,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小脑袋,侧着头,似乎在认真的倾听的男孩奶声奶气的话。边点头,她边拉上了门,眉梢眼角是满满的笑意。 门合上的一刹那。一切恢复了原状,没有温柔的女人,只有门口一个流着口水的脏女人。 他们收养他是为了那笔为数不多的抚恤金;他们养着他是因为自己没有孩子;他们对他好是因为自己成绩好,将来会有出息; 看,当遇到危急的时候,他们不是把自己留下当做诱饵和抵押,远走他乡了吗? 关崎这样的告诉着自己。 可,无论如何,那些曾经的温情是无法抹去的。 “池哲,你真幸运,真的。”关崎轻轻的说着,眼神却认真的可怕。 “……或许吧。”池哲扯出了一抹僵硬的笑容。 一种分辨不出滋味的东西充斥了他的口腔。 父母,家人,他突然发现自己早已模糊了对曾经的家的记忆。 关崎走之前找人安置了那个女人,他自己没有露面,只远远的看了一眼换了干净衣服,被人细心打理的女人。 和记忆中的样子有些重合。 池然回来的时候,见到池哲很有几分惊异。 池哲的五官长得像乔柔,小时候还不觉得,等这两年有些张开了,看起来就有几分的相似了,而且是越来越像的那种。 看着一张越发熟悉的脸,想着那个身体里可能装着的陌生人的灵魂。 这种感觉,很奇妙。 池然忍不住笑了,阳光而灿烂的笑容。 她笑着冲池哲招着手,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分开的这段时间,她想明白了很多,疑惑却更多了。 借尸还魂。如果真的只是这样,那么为什么自己的父母会没有看出来呢?世界上有相似的树叶,却绝没有一模一样的人。衣食住行,经历处境,没有人是完全一样的。 除此之外,池然可以从他的一言一行中很清楚的看出他对家庭的热爱,对父母的感情。如果其他的还能伪装,那么这种近乎天性的亲昵是无法作假的。 一个陌生人,对自己的父母有孺慕之情? 池然的笑容愈发浓厚了。 等等,再等等,池然笑着在心里告诉自己。 等到从乔外公的手里拿到那些隐晦的资料的时候,自己的谜题或许就能解开了。 网络文学这种东西,一旦出现,就会像出闸的洪水一样,来势汹涌,奔腾不息。在15岁的池哲还跟着剧组东奔西跑的时候,关崎抱着电脑笑抽了过去。 他边笑便给池哲打了个电话, “喂,池哲,你那里能上网吗?我给你发给网址,我找到了一个很有趣的东西。” 池哲好奇的打开网页,发现那是一篇,重生文? 草草的扫了几眼,他倒是明白了关崎笑成这样的原因了。那是一篇现代架空的重生种马文,里面的主角功成名就后,大开后宫。 御姐萝莉、冰山美人,火爆小辣椒,知性美女等等一系列的女人轮流登场。 当然,这不是池哲关注的重点。 关键是那个主角的后宫,有后宫,当然就有类似皇后的角色。那个主角后宫的皇后是一个从小因为性别原因男扮女装,被主角发现后深深爱上主角的某位皇室公主。 这位公主美貌无双,气质绝伦,男性的帅气和女性的婉约在她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这位公主姓池,名哲。有个王妃母亲叫乔柔。身边还有一个姓关的骑士。 …… 池哲抽着面皮,忍不住抚上了自己这些年来越发显得中性的脸蛋。 “看完了吗?”关崎的声音里还带着明显的笑意,“我的公主,请您给您那忠诚而卑微的骑士一个尽忠的机会吧。” “滚!”公主言简意赅。 “哈哈哈哈……”关崎笑得更大声了,很听话的笑得从椅子上滚到了地上。 “你要是只是来说这个的,我挂电话了。”池哲高高的挑起了眉。 虽然看不见池哲的动作,但听这语气,明显是要生气的前兆,关崎清咳了两声,摆正了态度, “说笑了。最近那个微电影大赛不是办的挺热闹的吗?怎么,不准备试试?” 因为池哲的关系,关崎平时也会留心些这方面的信息。这次的微电影比赛,是一个刚刚从国外获奖回来的导演联合了些圈内的人举办的,一方面是为了挖掘人才,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他的培训学院造势。还算公正,影响力也不错,没有年龄职业的性质,去试试水是个不错的选择。 “重生题材的怎么样?这可算得是那个是亲身亲历了。” “你很感兴趣?”池哲反问。 “算是吧,就当是给自己留点纪念。”关崎耸耸肩,回答的很是坦然。 “……不怕被人发现?”重生了几次,池哲对这样的话题是有些忌讳的, “发现?”关崎笑了,他斜斜的靠在椅子上,长腿支起,笑容带着些邪气,“相信我,哪怕现在我站到京都最繁华的大街上,冲着所有人喊我是重生的,喊上一个月,只会有人觉得我是神经病,绝不会认为这是真的。就像世界末日一样,所有人都在谈,都在聊,甚至有人写,但实际上有几个人是真的相信呢?” 的确。池哲也笑了,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重生,是个不错的题材。 一旦定下了目标,剧本,演员,工作人员,场地,资金,都不是问题。不过,池哲也没有做的太出格,选的大多是电影学院的学生。青春靓丽,又熟悉这种题材。主演找的是一个二三线的男星,演技不错,可惜缺了张令人印象深刻的脸蛋,倒是正好符合了平常小市民的要求。 剧情也很简单。一个普通的小市民在而立之年遭遇车祸,重生回了刚刚结婚的那一年。他是个彩迷,借着这个优势连连得奖,很快就家财万贯。钱和权是世界上最容易让人迷失的东西,男人忘了自己曾经同甘共苦,发誓要好好对待的妻子,忘了曾经的梦想和奋斗。沉迷于温柔乡销金窟,花钱如流水。他和妻子离了婚,每晚和不同的女人睡在不同的别墅。 大奖再多,他也只记得30岁前的,由奢入俭难,习惯了豪奢生活的他在一次赌局中失去了大半财产。而他的那些女人又趁机管走了他剩下的财产。没有谋生能力,又变得娇生惯养的他很快的沦为了乞丐,潦倒一生。 最后的一个镜头是他躺在雨后的地上,身上污浊肮脏,他曾经的妻子撑着一把碎花的雨伞匆匆的从他身边走过。她现在很忙,去幼儿园接了自己的孩子,还有去菜场买菜为她的辛勤工作一整天的丈夫做上一顿热腾腾的晚餐。 生活或许有些艰辛,但,她过的很知足,很幸福。 新颖的题材,精湛的演技,完美的布局。池哲在出了一次小小的风头的同时,用这部微电影带给了许多人思考和感悟的空间。 包括……池然。 “这部电影确定是池哲拍的吗?”有些圆润的身体陷在被铺的软软的半圆秋千里,池然的嗓音和她的脸一样,天生带着一种嫩嫩的娃娃音,即使是在很严肃的问话,那样子和声音也显得很可爱。 “……” “剧本是他亲自选的?” “……” “……外公同意我去见那个人了吗?” 池然闭上了眼睛。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期盼的究竟是哪个答案。 “……” 池然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嗓音有些嘶哑, “好的,我明白了,后天9点,我会准时到的。……” 1月17日,上午9点。 池哲踏上了那个临时搭建起来的领奖台,拿到了他生平第一个奖杯。 同一时间,蜀地古刹,池然踏上了第一个台阶,台阶的尽头,有僧人拈花而笑。如果池哲还在,他或许会发现,自己也曾到过这里,见过这个僧人。 偌大的佛堂,佛像庄严,香火鼎盛。池然站着,不跪不言。那僧人也不介意,微微一笑, …… 初中升高中,是要进行一次大的体检的。 一个年级有几百人,而医务人员是固定的。这种时候,老师会让学生自己拿着体检单,找到空隙,就去,等填满了单子在回来。 几百个学生就这样闹哄哄的散开了。时间隔得太长了,习惯了安静的池哲,对这样的环境明显的有些不适应。 早知道昨天就答应爸爸说的,和池然一起去做单独的体检了。 池哲皱着眉,看着人满为患的大厅和抽完了血后,缩在楼梯后的角落里,边大口嚼着学校提供的早餐的边聊天的同学,心里难得的生出些后悔。 因为抽了血才能吃东西,大多人一窝哄一窝哄的先去抽血。大部队来得快,去的也快,一会功夫,那里只剩下几张空荡荡的椅子和几个收拾装血液的试管的护士。 池哲这时候才走过去,让一个帽子上有蓝色条纹的护士抽的血。那个人是护士长,抽血的时候,也是她抽血的人捂手臂的时间最短。 果然不是很疼,松开了按在伤口处的棉花,池哲微微的动了动手臂,上了二楼的体检大厅。 他没有看到,身后那只拿走了那新鲜的血液的手。 …… “结果验证过了。”池然的脸色很平静,平静的让人摸不出她的心思,也分不清她说的到底是疑问句还是肯定句。 “是的。” “找人。”池然推过去了一张照片。 …… 体检意味中考快近了,池哲也回到了学校,准备复习考试。池哲的学校是市里最好的初中,要求有些严格,每个学生都需要上晚自修。 对于池哲这个缺课了大半年的“后门生”,班上的同学很有些进而远之的意思。池哲也不在意,找了个靠后的角落坐了下来,只是突然的想起了关崎,如果是那家伙的话,遇到一个缺课大半年的同学,他肯定是先装作一副好学生的样子要教导人家,再一步步的试探,看看是能当小弟的,还是属于要拉拢的,还是其他的。 想着这样的画面,池哲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因着教育体制改革,初中的政治考试里多出了时事新闻。每天晚上,那10分钟的新闻时间算是这帮刚开始住宿的孩子最期待的时候。 可惜又是召开新闻发布会,似乎从这个领导人上台起,各种的新闻发布会就不曾停过,大会连着小会,小会接着大会,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电视上天天都是那张干枯的老脸,那些早就说烂了的事,那些空洞的功勋和能力,回放的铺天盖地,天荒地老。实在没什么有趣的新闻。 国家领导人这些事情,离他们太远了,一帮青春期的孩子就乘着这时间闹腾起来了。 扔纸条的,照镜子的,说悄悄话的……声音吵得很大。 “安静!” 班主任涨红了脸从后面的教室门大步进来了。只不是离开几分钟就闹成这样!她瞪着那几个闹得最凶的。 其他人马上蔫了,心里惴惴不安的。 班主任也不说哈,坐在讲台那,冷冰冰的看着下面孩子,这种时候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才更有利于管理。 “你他妈过去一点不行吗?胖死了!”一个男生突然叫了出来,“一身肥肉恶心死了!跟头猪一样!” 班主任的脸都气绿了,“陆帆!你给我出去!” 那个男生瘦高瘦高的,头发染了色,看上去就很桀骜不驯的样子,他骂骂咧咧的出去了。 班上同学看热闹的眼光顿时就集中在了剩下的女生身上。 那个女生很冷静,淡漠的眼神平静的迎向那些嘲笑的,不怀好意的目光。 可惜,她的那个体型实在很不给力,就像一个圆球。 真的好像猪啊!一群纯洁的孩子咯咯的笑着。 池哲记得她,那个女生姓陈,陈瑶茹。 她的父母都是老师,对她的教育很上心,但因为只得了一个女儿的缘故,很纵容,所以她的外貌看上去才这么的惊人。 不过,她自身的能力很出众,上了最好的文科大学后,自学了几门语言,进入联合国工作过,最后从的政,当然,那时她已经苗条下来了,高挑的身材,秀美的脸庞。可惜婚姻不顺,上一世,池哲离开的时候,她刚刚和自己的第三任丈夫离了婚。舆论上,社会对女人还是很严苛的,因为这个,民间她的评价一降再降,仕途无光。 上一世池哲曾听关崎说起过她,关崎对她的评价很高,只是可惜她是个女人,天生这条路要难些。 晚自习结束的时候,她一个人留在座位上,慢慢的收拾着书包,周围的人都绕着她走,似乎像是怕感染了什么病毒一样。 看着女孩的样子,池哲突然的想起了池然,最近,池然又胖了很多,乔柔都在担心她买不到衣服了。 他走了过去。 女生没有抬头,自顾自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但池哲却很清楚的看见她书包上掉落的泪珠。 无心的话永远是最伤人的。 池哲递过去了一块巧克力和一包纸巾,是池然塞给他的,他还没吃。 女生没接,他就放在了她的桌子上。没有说话,池哲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想了想,像对待池然一样,摸了摸她的头,然后离开。 事情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结束了。 不过等到第二天,看到池然的时候,池哲还是忍不住多了两句嘴:“姐,你应该克制着食欲了,在这样下去你一定是胖死的。” 凡是女孩,大多都是很忌讳这个词的,池然狠狠的捏着池哲的脸,直到他求饶才放手。不过还是没有改变她的习惯,每天课间都在吃零食,吃的大多还是巧克力,糖果,蛋糕这类高热量高脂肪的。 池然现在基本每个月都会被外公带走一趟,每次回来,手里总会多上几份资料。池哲偷偷看过,发现是一些企划案,池然已经满16岁了,外公也开始让她正式的接手一些东西。 刚开始的时候,池哲也会帮忙看上几份,但后来,发现缺乏实际操作,自己根本就没办法从几页纸中找出隐藏的问题时,他也就放弃了,只是控制着池然,不让她在晚上大吃。 初中的孩子已经渐渐长大了,有了阶级,有了分类。池然、池哲穿的用的都很不错,在这个小小的学校里算得上顶尖了,却从来不怎么和人交流,也就这样被人排挤了。和他们交流最多的算是陈瑶茹了,自从知道了池然是池哲的姐姐后,尝试两次,发现池然不排斥不歧视,也就渐渐和池然走近了。 等到初中毕业的时候,看着毕业会上聚成一团团的小团体,在看看身边孤孤单单的自己和现在仍然对着大叠大叠资料抓狂的池然。池哲诡异的想起了徐志摩的诗。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悄悄地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还真是这样!池哲自己把自己逗乐了。不过,他毕竟活了这么长时间了,实在和这帮孩子没什么共同话题。他也没什么激情了,除了给陈雅递了块巧克力,他也完全不像学着小说里的主角收小弟,培养势力什么的。 这样的局面很正常的很。到是池然,她这段时间吃的太多了,快赶上陈雅的体型的。池哲还真有些担心。 中考成绩出来了,池哲是状元,池然的成绩普普通通。池哲报了一所省重点高中,池然则报了普通的学校。池然的悟性和灵气或许很好,但她的智商只算得上一般,同时兼顾两件事,她的成绩算不上好,平平庸庸的。不过,家里人也不在乎她的成绩。外公一年年的老去,池然要接下的担子会越来越重。池毅清和乔柔都倾向让她轻松些。 作者有话要说:定好了自己选的大纲,感觉写起来顺手多了。池然会死,就这样了 38 中考结束了,难得的,池然和池哲都有了空闲,家长也希望他们趁这个时间多出去走一走,池哲还好,池然以后恐怕是找不到什么机会去单独旅行了。池哲也是清楚自家姐姐身上的担子有多重的,所以这次的行程是以池然为主的。 去的第一站是主题公园。巨型的花朵,巨型的草丛,巨型的台阶,一切的一切都被放大了。在这里,你就像是一个懵懵懂懂,摇摇晃晃的爬进成人世界的婴儿。 公园里的酒店,也是按着这种理念设计的。大堂被布置成普通家庭客厅的样子,只是按着比例扩大了无数倍。 和游客一样高的椅子,两个人叠罗汉才能够得上的桌子。可以当做洗脸盆的盘子,有半个手臂长的筷子或刀叉。三人合抱的花瓶,半人高的书,可以当被子盖的毛巾。 一切都让人觉得无比的新奇。 客房比起大厅也不逊色多少。巨大无比的摇篮床,近两米的巨型玩偶,亭子大的雨伞,半人高的奶瓶。 疯玩一天,两个人都累的迈不动腿了,刚沾上床,池哲就睡了过去。 在他隔壁的房间,池然换上了一身棉质的睡衣,赤着脚,踏在冰冷的地板上,去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没有开灯,整个房间都笼罩在黑暗中,客厅的电视机闪着微弱的荧光。 上面,是一个俊秀的男孩安谧的睡颜。 很少有人知道,半年前,这家公园连同里面的主题酒店,都被同一个港都的集团收购了。 坦白剂,催眠大师,心理专家,测谎仪。 池哲似醒非醒的半睁着眼。 池然没有回头看他,背对着光,她翻着手上的书页。 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一切准备完毕,男人弯腰,请示池然,她略一点头,同意了。 “等等。”下了决心,然而看见那人靠近池哲的时候,池然还是改口了,“让我来。” 没有解释,也不需要解释。几个人恭敬的站到了一边,比起乔外公,他们更信服这个看似稚嫩的女孩。 池然坐在了床头,她伸出一只手,贴上了池哲的脸。手下的肌肤细腻而光滑,带着少年独有的青涩与美好。仔仔细细的端详着这张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脸,轻柔的抚摸后,池然收回了手。 收回手的那一刻,她又成了池然,不是池哲的姐姐,不是池毅清的女儿,只是池然。 有些东西终究要面对的。 从性别,名字这样最简单的问题一点点的入手,到了池哲的心理防线放松的时候,再慢慢的加大重量。 池然问的问题很飘忽,在其他几个人眼中,看似毫无规律可循。只有池然自己知道她的手心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喜欢的电影——指环王,大话西游,终结者,阿甘正传,E.T,喜剧之王,黑客帝国…… 喜欢的小说——无限恐怖,紫川,斗破苍穹,盘龙,神墓…… 就读的学校——…… 年龄——…… 国内最大的彩票奖金是多少,几号开奖—— …… 池然缓缓的合上了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清明, “你的父母是谁?”她几乎是贴着池哲的脸问的,很轻,像是怕打破什么东西一样的轻柔。 “……池,池毅清,乔柔…………池国良,张菁……”最后的两个名字他说的很慢,很轻,只有贴着他的池然才隐隐的听到…… 池然转身离开了。 一份份的资料被迅速的汇集到她的面前。 从未有过或正在保密拍摄的电影,还未问世或只有一个标题的小说,含糊不清的年龄,不可能同一时间上的学校,对未来的预测,不同的父母名字,确实存在血缘关系的身体,僧人的话语…… 双手捂住脸,不让人看见自己的表情,一种名为疲惫的情绪沿着她的脚踝慢慢的侵蚀着池然的身体…… 重生,是这世上最美好而可怕的词汇。 特别是……无限的重生。 蜷缩在摇篮床里,池哲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哈欠,蹭着软绵绵的床铺,他一点也不想起床。昨晚,他睡得很舒服,很久都不曾有过的安眠。他还做了一个梦,美梦,虽然记不得内容了,然而一想到,他还是忍不住要翘起嘴角。 难得池然也赖床了,我正好多睡一会,抱着巨型的玩偶,池哲只花了一分钟就说服了自己,然后又沉沉睡去。 …… 开心的日子总是短暂的,他们还意犹未尽的时候,假期只剩下一个短短的尾巴了。 到了站,来接机的是一张有些陌生的脸。 前不久,池毅清又升了职,需要出席的场合多了些,乔柔作为他的妻子也要随行,两个人抽不出时间来接人。 “孙叔叔好。”池哲冲那个男人打了个招呼,露出一个公式化的笑容。 那个男人似乎不善言辞,也不接话,只是憨憨的笑着,配上那种沉稳而憨厚的脸倒是显得格外的真诚和稳重。 他是池毅清还只是市公安局长时就坚定的跟在他身边的老人了,有些能力,又有自知之明,池毅清也愿意善待他,就当给下面的人做个榜样。他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对池毅清吩咐的事情,他总是亲力亲为,不管效果如何,也是他的一份心意。 像这次接机,池毅清肯定是让他找个司机来的,他却不想假他人之手,自己来了。 池哲记得他就是因为他这个习惯,假期里,他要去那里,池毅清不能去送,基本都是这个孙博,孙叔叔开的车。 “姐,这是孙叔叔,跟着爸爸的老人了,现在管着市里的缉毒大队。”池哲向池然介绍。池然的假期基本都是在港都渡过的,她是不认识孙博的。 “孙叔叔好。”池然略略一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他们出去旅行的时候,带的东西不多,两个背包里只放了些基本的衣物,轻装上阵。倒是回来,为了带纪念品,临时买了几个箱子。 还好,孙博开的是池毅清私人的车,池家几个人都偏爱越野类的车型,空间倒是大得很。 孙博外表看起来像是个不会说话,只懂得蒙头做事的傻大个,但其实他的口才头脑都不错,还有张看上去就让人觉得诚恳的脸,即使说了什么不恰当的话,大多数人也只会以为是他口误罢了。 一路上,他时不时的和池哲聊上两句,态度很恭敬,不着痕迹的恭维着池哲,夸着池毅清,夸着乔柔,朴实直白的话语,却让人觉得舒服。 池哲和他的关系倒是有亲近了不少。下车的时候,他已经能很自然的叫上一声 “孙叔叔”了。 池然站在一边,没有说话,一只手按上了肚子,她有些反胃。 池然有轻微的晕车症状,孙博的驾驶技术或许不错,却绝比不上专业的私家司机。而且,他的话也太多了些。 一路说话,一路开车,一心两用,车开的并不平稳。 像乔家这样的家族,是有所谓的世仆的。池然在港都时,乔外公给她配过一个司机。那位司机的太爷爷是给乔老爷子开车的,爷爷曾经给乔外公开过车,父亲现在是乔外公的专职司机,他们家几乎世世代代都是乔家的私人司机。 忠诚,坚定,有过硬的技术,适当的身手,把乔家人的安全放在自己的性命之上。当然,对池然而言,最重要的是他们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当她不想有人打扰的时候,他们就是只负责开车的机器人。当她需要人聊天的时候,他们又是守口如瓶的保密者。 习惯了这样的司机,她实在不习惯这样的非专业人士。 在其位谋其政。缉毒大队要的是一个掌控全局的队长,而不是一个溜须拍马的司机。 池然决定等会打个电话,让乔外公把她的司机送过来。接下来她要出门的次数多了些,她需要一个专业的司机。 到了家,孙博憨憨的笑着,打招呼离开时,池然也微笑的摆手,算是礼貌。 一个长了张老实人脸的小人物。 她这样给孙博下了定义。 丝毫不知道这个被她定义为不必花心思的小人物曾和其他人一起要了她的命。 只是个陌生人罢了。 车开了,两个人擦肩而过。 6月9日,是池哲16岁的生日,提前两个月的,池毅清和乔柔就在策划着池哲的生日宴会了,他们都是习惯低调的人,然而儿子16岁的生日却是一个大日子。 16岁,已经意味着成长了。 池然16岁的生日的时候,她跟在乔外公远在国外和一帮老头子扯皮,她又是个怕麻烦的性子,事后也只是几个人小小的吃了一顿饭,算是补办了。 错过了女儿的生日,夫妻两个决定把池哲的生日大办,算是了了这个遗憾。 举办生日宴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池毅清行事一向低调,他的一双儿女,大多人都只闻其声未见其人,这次不光是池哲的生日宴会还是他第一次的在公众场合的亮相。 池哲的理想是做一个导演,人脉是必不可少的,政界,商界,娱乐圈,当导演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宾客的名单也要一思再思。 人数不能太多,一多,人与人之间就多了几分客套和疏离。也不能太少,太少了就很容易错过那些看似无关紧要实则对池哲未来的事业起决定性作用的人。 还有场地,布置等等,池家的人少,池然又还在外省,乔柔忙得团团转。 见状,关崎很干脆的请了一个月的假回来帮忙。乔柔本来不让,关崎拿出一叠的试卷就说服了她,不是关崎的成绩有多好,而是, 除了英语和数学,基本所有科目都在及格线以下的以下。 …… 这世界上有高分低能,自然也就有低分高能。池然妥妥的就是这种人,关崎原本算得上是一个高分高能的好苗子。但,不幸的,作为一个14岁辍学,芯子过了30的大叔,重来一次,关崎真的对学校适应不良。 历史,混黑的时候他看过几本野史来着,里面还夹着有颜色的内容,挺受欢迎的。 政治,他可以保证自己的答案是正确的,但不能保证教政治的老头心脏够不够好。 物理,……他为什么要闲着没事干去算一头熊从山上滚下来,已知速度,求颜色这种题?如果真有这么一只笨熊,他第一反应就是把它抓起来,标价出售。 嗯,肯定会有很多被这道题为难过的学生标价买肉的。 化学,……老师,其实我对它挺感兴趣的,但,你能让我去趟实验室吗?一年一趟总行吧?我投资学校。 生物,嗯,他对男女人体构造都挺熟的。可惜,口味淡了些,动物的构造就不行了。 地理,他对某些灰色线路很熟。 语文,……他现在说话从不带脏字,已经是语文素养良好无比的表现了。 幸好他不是关楠的亲儿子,关家的亲孙子。对养子,特别是能在池毅清身边呆这么久的养子,关楠还是比较宽容的。 轻描淡写的用养子的借口打发了红着眼睛,拿着关崎的成绩单过来和他告状的侄子侄女,关楠微眯着眼睛,靠在藤椅上,听着昆曲那咿咿呀呀,慢的不能再慢的唱腔,合着拍着在腿上打节奏。 近些年来,他愈发像个老人了。 他老人家挥挥衣袖,沉浸在艺术的世界了。 留下因为考试滑出前三名被关了一个月禁闭,恨不得自己是也是捡来的的侄子侄女悲愤的哀嚎。 说是帮忙,关崎做得更多的只是表面的应付。他和池哲都很清楚,这场生日宴会是办不成的。 在那场宴会前的一个礼拜,会有一场大火毁了整幢房子,连同那些还未发出的请帖。 曾经,是关崎放了这把火,而如今, 两个人相视苦笑。 “池哲,你还是打个电话,让池然也回来吧。”沉默了许久,关崎终于主动的提起了这个话题。 “为什么?如果池然不再这里,不是更安全吗?”池哲有些疑惑。 “知道吗?最近,我又回忆了一遍那件事,”关崎的语速放的很慢,似乎在回忆什么,“当时,我一心想要退,再加上老头突然冒出来一个私生子,处在局中,没有考虑那么多,我就顺势下来了。现在想起来却觉得不对。” 关崎皱起了眉,“我跟着老头6年,6年里,汽车,药品,机械,军火,他走私的东西不少,干的坏事也不少,然而却从未沾过毒。为什么会突然的就有了兴趣,进货的渠道,销售的方向又是哪里呢?” “还有,当时,爸爸的资料,我能拿得到,他自然也能拿的到,混了十几年的老江湖了,他难道看不出里面的问题吗?而以他的经验,又怎么会因为总部被毁而愤怒的完全失了分寸呢?” 池哲也抿起了唇,的确,这样看来似乎那并不是一起简单的灭门。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关崎对池毅清的称呼,当然,关崎也没有注意到自己小小的转变,他只是习惯性的顺着池哲的口吻去叙述罢了。 “你的意思是,他的背后有人撑着,而且……地位比爸爸高?”想通了,池哲的脸色却更阴沉了几分。 “除了这个理由,我找不出其他的可能了。”关崎叹息着揉了揉太阳穴,“还有那批毒品,我还记得直到我离开帮会的时候,除了被毁的部分,那批毒品有绝大部分被藏在了市里。” “……这是后招?目的是爸爸?”静默一会,池哲才开口,他说的很慢,却带着森然的冷意。 “应该就是这样,所以,我建议把池然叫回来。不然,……”关崎没有说下去,但,池哲很清楚他接下来的话。 落单的她很可能成了靶子。 闭起了眼,很长的时间,池哲都没有说话。 “害怕了?”关崎递给了池哲一杯热热的奶茶。这样的时候,温度和充足的糖分可以让人觉得温暖。 “不是,”池哲有些落寞,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只是第一次发现原来我真的生在一个政界家庭。” 是家族。知道池家存在的关崎并没有说话,安静的听着,他知道池哲现在需要的只是一双耳朵。 “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真的。”池哲的语速快了起来,“爸爸从没有把这些事情带回家里过,他也没有和我们说过。我没有什么特权,没有豪车,没有投怀送抱的美女,没有进过什么官二代的圈子,我甚至连同学都记不住几个。” 他的思绪乱了,说的话也有些语无伦次,“我不知道现在的省长,省委书记,国务院总理是谁?我只知道最大的那个叫什么,连他老婆是谁,我也记不得。我一直觉得家里只是有些钱,我就像是普通的,扮猪吃老虎的富二代。我从来没有想过,想过……” 他的手虚虚的在空中抓了几把,又像是要挥掉一些脏东西,“有人会这样的想要我们的命。” “我知道。”关崎温和的搂住池哲,给了他一个温暖而坚定的拥抱。 “他们想要害死我们,害死我……”靠在关崎的怀里,池哲喃喃的重复着这句话。 关崎以为他是又想起了池然的死,叹息一声,把池哲搂的更紧些,紧紧的贴着自己的心脏。只有池哲自己知道,他想起的是自己两世的死亡。 还有,……池毅清对这次事件的完美处理。 他是知道的,他应该是知道的,对吗? 池哲在问,问着那个躲藏起来的自己和那些被封锁的记忆。 没有人回答,他的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那颗名为怨恨的种子终于得到了一滴雨水的滋润,缓慢却无可逆转的伸展出第一片嫩叶,在那个连池哲也不曾注意过的角落里。 池然是被电话吵醒的,要安排和布置的太多了些,她最近都是一沾上床就睡着了,抬起眼皮,瞟了一眼号码,她不情愿的爬起来,赤着脚,踩着满地的或空白或打了个位数分数的试卷,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直接倒在毛巾上,再干脆的把整条还滴着水的毛巾盖在脸上。 冰冷刺骨的感觉让她终于有了片刻的清醒,晃晃脑袋,确定自己的思维还能正常运作,她才回拨了那个电话。 “喂。”无论什么时候,池然的声音总是稚嫩却充满活力的。听到她的声音,池哲胸前的抑郁不自觉的散去了些。 “姐,6月9号是我生日哟。你要来吗?” “你以为我会缺席你的生日?嗯?”池哲的声线突然的上挑,隔着电话,池哲都能想象出她现在的样子,挑着眉,翘起一边的嘴角,一副嘲讽的样子。 他嘿嘿的笑了出来,挠挠头,觉得自己在池然面前好像永远都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总是会问这样笨笨的问题。 “哼,又问这样的傻问题了,傻弟弟。”池哲冷哼一声,语气里却透着关怀。 她是边走边接的电话,现在,她正好站在了穿衣镜前。她平静的看着里面那个女人,浮肿的眼泡,充血的眼睛,黯淡的肤色,乱糟糟的头发,松垮垮披着的校服。 僵硬如同石雕的脸上,无悲无喜。她伸出两根手指捏住脸颊上的嫩肉,用力一扯,那张脸露出一个变形扭曲的笑。 真难看。 “或者,你又想让我做什么事?”池然的语气轻快而愉悦。 “呵呵,”池哲又只能傻笑,“那个,姐,我生日你能提前回来吗?嗯,一个礼拜或两个礼拜都行。”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只是爸爸不是说要大办宴会吗?他让我去送请帖,我……”言犹未尽,池然却知道自己弟弟烦恼的是什么了? “那行吧,我会提前半个月回来的。对了,妈妈那边你给我解释。”作为19岁就大学毕业的神童,乔柔还是很看重女儿的成绩的。 “没问题。”池哲拍着胸脯保证了,现在他也算是个学霸级的学生了,乔柔对他还是宽容的。 “那就这样吧,困死了,我要睡了,”池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再见。” “嗯,再见。” 挂了电话,池然躺在了床上,身体在休息,大脑却在高速运转着。 因为要亲自送请帖而担心?如果他真的只是一个从小就呆在校园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好学生那的确有可能。 然而不要忘了,他的理想是当一个导演,从13岁起,他就跟着剧组东奔西跑了,每天接触的都是不同的人,不同的事,有时还有被迫面对一些隐匿在深处的污垢与黑暗。 他会害怕见陌生人? 当然,也可以说是因为第一次要送请帖到政界,商界那些经常出现在电视里的大人物手中而紧张。 可紧张到要让自己刚读高中远在外省的姐姐请假回家陪他? 那个和他关系亲密的关崎读的是当地的学校,如果害怕,不是找关崎更为稳妥吗? 重生,重生…… 池然叹息一声,那之前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吧? 但愿,他还是我认识的池哲。 我给你我能有的全部信任,请给我希望。 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的……弟弟。 池然翻了一个身,用毛毯把自己裹成了一团,沉沉睡去 39 第二天上午,池然就去学校请了假。学工处的假条批得很痛快,这是一所私立学校,也是上市的公司。从这位大小姐入学起,他们就被校长找去谈过话,对池然自是大开方便之门。 “谢谢。”池然双手接过假条,微微弯腰道谢。 学校是个神圣的地方,或许有些东西已经变质了,或许她也是破坏这种神圣的一员,然而自始至终的,她都对这样的地方抱着一种敬畏。 池然离开的时候,正好是广播操的课间休息时间,一路上,有看见她的学生对着周围的人窃窃私语。 池然在学校里算是异类。不属于好学生,却也不能把她归于差生。永远干净利落的短发,整洁的校服,普通的平板鞋,发胖的身材,和那些吊儿郎当,经常逃课的学生完全不一样。然而她逃的课却比任何人都多。一个学期,几乎没有人见过她几次。从来不交作业,考试交白卷,中途离开等等,算的上是劣迹斑斑。 “池然。”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池然回头,看到了自己的班主任。 “老师好。”池然微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那个男人,不,更准确的说是大男孩对池然露出一个明显的惊讶的表情,然后笑了起来,笑容阳光而灿烂。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他有些不自在的挠了挠头,即使是班主任,他和池然的接触也并不多。顶天了,就是刚开学的时候,池然来的还比较勤快些。 “不,我只是不觉得学校会收这么大年龄的复读生而已。” “……你还真是一点没变,还是这样的性子。”杨晔无奈的摸了摸鼻子,“对了,你今天是准备回来上课的吗?你的数学拉下了挺多功课的,老师我就勉为其难的帮你补补课吧。” 他笑得时候,一口雪白的牙齿在阳光下亮的发光。 “不,我是来请假的。”池然平静的挥了挥手里的假条,看见对面大男孩那突然郁闷下来的表情,不自觉的翘了翘嘴角。 嗯,心里不舒服的时候逗逗这样的傻大个挺有趣的。 “池然,你现在有时间吗?我们去我的办公室谈谈,行吗?”杨晔的脸色突然的就正经了起来,一脸的认真和诚恳。 谈谈?池然看了看表。还有半个小时司机才会上门,她点了点头。 “可以。” 杨晔的办公室是单独隔出来的一个房间,不大,窗台前有几盆花草,房间收拾的很干净,窗帘大开,阳光明媚而灿烂。 挺适合他的办公室。 进了门,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池然下了这样的结论。 因为习惯性的对环境的掌握,在来这里上学之前,池然的手里已经有了一份详细的,关于她以后会重点接触的人的报告。 她未来三年的班主任自然也名列其中,她还隐隐记得那份资料。 杨晔,男,京都理工大学数学系毕业。传说中的标准模范生,初中保送高中,高中保送大学,大学又被推荐出国,拿了一个研究生学位。苦读两年后,认为自己的天赋不足,在数学上再也没有向前一步的能力。于是毅然停止学业,回国当老师,立誓要教导出一个数学家的学生。 父母均是大学教师,书本网,家境优越。 因着这些理由,才养成了他这样不谙世事的性子和理想化的愿望。 “池然,你,”憋了很久,杨晔才开口,眉头皱的紧紧的,似乎很难以启齿的样子,“你如果家庭困难的话,我可以资助的。真的,那个,我没有别的意思,不是对你有什么想法,只是觉得你在数学上很有天赋,浪费了真的很可惜。那个,那个我……” 他有些慌张的摆着手,又使劲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却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涨红了脸。 挺可爱的。 池然的嘴角勾起了一个柔软的弧度。 不过,家境困难? “放心吧,老师,就算是要潜规则,如果不是有特殊的癖好,大多数人都会觉得是我占你的便宜才对。” 杨晔的脸红的简直要滴血了。他生得好,又爱运动,古铜色的皮肤虽不是现在的主流审美,然却是健康而阳刚的。 他打篮球的时候,总是有一群的小女生围观尖叫。 比起发胖了,圆润润的池然,到确实是他被潜规则的可能性更高些。 “不是,那个我,我……”他越说越结巴,急的直挠头,却半天憋不出一个字。他本就不是擅于沟通的人,对面的池然还一脸微笑的看着她,他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不过,老师,你是从哪里知道我的家境不好的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池然对杨晔的这个认知很是感兴趣。 “你的衣服,鞋子,还有眼镜和书包。”池然转移了话题,他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说话也流畅起来了。 池然挑挑眉,扫了一眼身上的衣物,了然了。 虽然她不是一个好学生,但她还是觉得到学校就应该穿的像个学生。昨晚她是穿着衣服睡得,原本的校服被弄得皱巴巴的。来之前,她特意换了衣服,鞋子和书包。 大概是放了太久一直没穿的缘故吧。校服看起来干净,然而袖口,领口,口袋边是有些泛黄的。 鞋子的上沾了些灰,眼镜可能是昨晚睡觉的时候被摔了几下,下边的边缘缺了小小的一角。她自己戴着,到还真没察觉。 书包也是很久没用了,出门的时候又急了些,装饰物被扯掉了几个,露出几个小小的空洞似是在嘲笑主人的自理能力。 所以,……他以为我不是逃课,而是没有钱上学被迫“请假”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还是让外公再打包个管家过来吧。 池然扶额,无奈的想着。 “我不是怜悯你,我只是想帮你,真的。”他看着池然,眼睛很亮,里面满满的都是真诚。 池然不自觉的偏过头,她有些不适应这样纯粹而明亮的目光。 “谢谢老师了,如果有需要,我会向您说的。抱歉,接下来我还有事,所以先离开了,老师再见。” 站起身,略略一弯腰,池然干脆的道了别。 “呃,那好,那个,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再见啊。”杨晔笑得有些尴尬,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的场面。 “哦,对了,等等,”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了池然的手臂,“等一下,我把我的电话号码给你。” 他急哄哄的拉开抽屉,开始翻名片,但似乎是东西放的太乱了些,没有找到。 扫了扫桌面,正好有一本便签本,他从笔筒里抽了一支水笔,用牙齿咬开笔帽,蹲□,刷刷的写了起来。 写完了,他一只手拿着本子,咬住封面的硬壳,撕下了那张纸。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发现自己的手还紧紧的抓着池然的胳膊。 “给,一般白天我都不会关机的。”他笑得很灿烂。 “谢谢。”池然接过纸,不动声色的把胳膊抽了回来。 她转身离开。 杨晔的身影被抛在了身后,然而那种触感却停留在了小臂上。 温暖,宽厚,手掌光滑,指尖却有着粗粗的茧。 池然很久不曾和人有过这样亲密的身体接触了。 有人说,女生第一个喜欢上的异性会是自己的父亲,第二个则是自己的数学老师,他或许不幽默,不英俊,不懂得说些俏皮话,然而他一定有高高的个子和灿烂的笑容…… 或许吧。 回去之前,池然先去了一趟商场,她需要换一身衣服。 依然是黑白的颜色,圆领,有灰色的条纹,下摆是黑色的蕾丝,和银色的拉链,巧妙的遮掩住了池然愈发圆润的身材。 衣服不是什么大品牌,然而请的设计师却着实不错。结账的时候,池然瞟到了一件银灰色的风衣,有些女气的颜色,立领,双排皮质扣,巴掌宽的皮带,袖章和肩章是同色系的金属,灯光下,有种无机质的美感。 池然要了那件衣服。 她的眼光不错,见到那件衣服,乔柔就欢喜的让池毅清试了。 立领包裹住了白皙而修长的颈部,宽宽的腰带显出了腰部优美的弧度,冰冷的肩章、皮质的扣子带着决然的冷意。 宽肩,窄腰,翘臀,长而笔直的腿,流畅的肌肉线条,清冷而精致的脸,优雅而迷人的举止。 像极了小说中俊美邪魅的反派。 乔柔迷恋而充满柔情的看着自家的丈夫,眼里有着深深的爱意。 看了一会儿,突然的,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说了声等等,就拎着裙边“蹬蹬”的跑上了楼,嘴角含着笑,步伐轻盈的像是初恋的少女。 被留下池毅清露出一个无奈又纵容的笑容,也上了楼。 池然和池哲、关崎打了声招呼回房间放行李去了。 一时间,客厅里只剩下池哲和关崎。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带着叹息的声音幽幽的响起。 池哲毫不留情的来了个回旋踢。 居然忘了关崎是个双!居然刚觊觎我爸! “哎,我算是明白我那位养父的痴恋了,这种求而不得……,如果是我……哎。”关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滚!”池哲免费送了关崎一对大大的白眼,“我可不需要后妈。” “其实,我想做你后爸来着的,真的。”关崎一把抓着池哲的手,眼神专注,说的陈恳无比。 “你个混蛋,给我放开!”池哲炸毛了,使劲的抽着自己的手。 “哲哲,关崎,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乔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呵呵,没事,我们闹着玩呢。”边呵呵的傻笑,边抽回手,池哲装傻充愣。然而,转过身,他却是真的呆住了。 乔柔换了一身旗袍,正缓缓的从楼梯上下来。 月白色旗袍,过膝,柔软的裙裾上兰花的纹路极淡。 高领,盘扣,紧紧的裹住柔软而纤细的颈,禁欲般的诱惑,却在大腿处若有似无的露出些许的肌肤。 无袖,一只绿的通透的镯子沿着手腕落到柔若无骨的素手上,盈盈的绿散着幽幽的光,若魅若美。 没有头饰,只把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稍稍的挽起,用一根木簪固住。 一步步的从楼梯上走下来,曲线玲珑,步履间,摇曳生姿。 美的如风中的水莲花。 她身边是噙着一抹笑,凝视着她的池毅清。 天造地设的璧人。 恍惚间,池哲像是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却又奢华糜烂的民国。 多年的摄像生涯,让池哲下意识的抓拍,在镜头中捕捉这美好到恍如梦境的画面。 这时候,池然也从房间里出来了。她继承了池毅清的好基因,虽然有些胖,却是匀称的。她本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女,生的又娇小,换了一身宽大的娃娃衫更像是圆润润的福娃娃。 三个人这样站着,就像是一幅画儿了。 池哲的技术不错,几张照片就抓拍到了神韵。 乔柔看了也欢喜的很,亲自上阵,给儿子选了一件修身的复古小西装。抓了关崎当壮丁,来了几张全家福。 俊美沉默的父亲,温柔淡雅的母亲,可爱活泼的女儿,腼腆清秀的儿子。 “咔嚓。” 按动快门,一切的幸福和温暖在这一刻定格。 因着这耽搁了些功夫,时间不够了,所以晚餐是在外面吃的。初夏的夜也是热气腾腾的,拍完照,池毅清就脱了风衣,换了一件白色的衬衫。 翻领,最上面的扣子被解开了两个,袖子松松的挽起,又是一番风情。 一路上,池哲都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关崎,生怕自己好友一不小心色上心头,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提前重生去了。 还好,关崎的自制力还是不错的,所以,虽然一路上眼睛都黏在了池毅清□在外的肌肤上,然而始终把嘴闭的很紧。 回家的时候,几个人都有些倦了,早早的互道声晚安,就回了各自的房间。 关崎和池哲去了他的小书房。 时间越来越近了,最近他们习惯了晚上一起整理资料,把那些曾经被隐藏的事情串联起来,两个人的记忆总比一个人的保险些。 池哲想的是先把那次袭击事件的准确时间弄清楚,然后提前找个理由带着人避开。 关崎则不赞同,一动不动一静,在不清楚对手是谁的情况下,与其可能面对一个新的困境,还不如自己跳进那个掉过的陷阱。 谁也说服不了谁,池哲有些气闷,干脆先离开书房,到杂物间打印相片去了。 乔柔是喜欢收集些精致的小物件,又是个心细如发的人。 家里有了专业的相机和打印设备后,她在杂物间隔出了一个玻璃的储物柜,专门放相框,相册。 稍稍修改了些,数码的相片冲印起来很快。 顺手挑了两个木制的素色相框,安好了,池哲把所有的照片放在了一起,托着下巴,看效果。 或许是技术问题,又或者是心理因素作怪吧。 池哲总觉得,池毅清,乔柔和池然的合照浑然天成般的完美。而后面加了他的全家福则有种说不出的不和谐感,仿佛……他是偷偷混进摄影棚,被摄像师不小心连着主角一起被捕捉进镜头的外人。 池毅清的清贵,乔柔的端庄,池然的傲气。 而他,……大概是小家子气? 池哲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笑了,虽然,那笑里有些苦。 他想起了关崎,想起了关楠,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人。 他们不像是一家人,真的不像。 被池然带出来的坏习惯,心情不好了,池哲也喜欢到厨房去觅食,高热量高脂肪的东西总是能带给人一种另类的充实和温暖。 脱了鞋,垫着脚尖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池哲把脚步放的很轻。 自池然的身材愈发圆润后,乔柔是严厉禁止了她那种半夜偷吃的行为。当然了,本着有难同当,池然坚定的把这个禁令的范围扩大到了所有人。 自从上一次,他和关崎偷吃,被从厨房的旁的柜子里,眼冒绿光,幽幽的飘出来的池然逮住,陪着她吃了一个礼拜的减肥餐后,池哲已经在一套偷吃和反偷吃的血泪史中总结出了经验。 到了地点,意外的发现有灯光。 凑近了,一身白色浴袍的池毅清正蹲在冰箱前,怀里抱着一瓶红酒,一只手拿着夹着两只酒杯,另一只手在努力的扒拉着冰箱里的东西,似乎在找什么。 扒拉了一会,似乎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样子有些呆呆的,几根不听话的头发就那样直直的翘着,长长的睫毛眨呀眨,素来冷漠的脸上透着几分茫然的样子,很有几分呆萌呆萌的样子。 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把怀里的东西都放了下来,从冰箱里拿了一份早餐吃的火腿,一份米饭,几个鸡蛋…… 池哲一脸不忍撇过头,不再看自家不切火腿切自己的蠢爸爸。 池毅清在其他方面有多么的天才,那么在厨艺上就有多么的蠢材。 叹息一声,池哲带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明媚起来的好心情进了厨房。 这么晚了,进厨房还能做什么? 池毅清挑着眉,调笑的看着池哲。池哲露出一个大大的傻傻的天真的笑容,然后……晃了晃手里的创口贴。 好吧,自己的糗样全被儿子看到了。 池毅清郁闷的抿抿嘴,随即做出颐指气使的样子,高昂着头,双臂抱怀,撇着嘴用眼神看看池哲,再看看自己的烂摊子。 意思很明显。 去,做饭。 一副我命令你是你的荣幸的样子。 傲娇吧,这是傲娇了吧。 池哲忍不住闷闷的笑了起来,这样故作高傲来掩饰自己的糗事的样子真的挺不像池毅清平时的风格的。怎么说呢……唔,挺可爱的。 憋着笑,池哲打开冰箱,又拿了几根胡萝卜,几个土豆,几根嫩嫩的娃娃菜。他的动手能力比起池毅清还是要强一些的,自己住的时候,最简单的炒饭还是拿得出手的。 去洗菜。 池哲对着口型,示意池毅清,自己把剩下的材料切成丁,整齐的码在盘中。 回过头,池毅清正老老实实的在洗着菜,有一种难得的乖巧和温馨。 厨房的设计是按着乔柔的身高来的,对乔柔而言高度正好的水池,对她丈夫来说就显得矮了许多。 因为这,池毅清的腰弯的很低。 夏天,这个时候了,穿的大多是睡衣。池毅清的是一件纯白色的睡袍,宽宽大大。可能就是因为太宽了吧,洗菜的时候,袖子不住的往下滑。所以池哲回头的时候,池毅清已经把上半身的睡袍脱了下来,松松垮垮的用原本的装饰性腰带系住。 因着弯腰的动作,池哲能清晰的看到池毅清□的上半身。 沿着宽厚的肩,到骨肉均匀而线条优美的背,然后是突然收紧般腰,柔韧完美而富有力度。整个背部白皙而光洁,衬得隐隐的红痕愈发刺眼…… 池哲忍不住扭过头,脸上微微的有些热。 如果他真的是一个不满16岁的乖孩子,他或许会以为那红痕是错觉或是池毅清自己抓的。 然而,作为一个曾经开过荤,尝过味的成年男性,他当然知道男人背部那清晰而明显的红痕是怎么来的。 是乔柔抓的。 是他们在……的时候抓的。 所以,这是……事后餐?乔柔没下来是因为…… 池哲的脸开始一阵阵的发烫。 第一次的,他意识到池毅清除了是自己的父亲,高高在上的政界要员外,还是一个男人。一个正值壮年,鲜活而充满欲望的男人。 不是一个好父亲的符号,也不是一个如表面般清冷而不食人间烟火的雕塑。 从神坛走下,从天上坠入人间。 很奇妙的感觉。 穿着睡衣洗菜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等到洗完了,衣服也沾了湿气,池毅清素来是个好洁的性子,皱皱眉,也就任着睡袍荡在腰间了。 还好哲哲是男孩。 赤露着上身,池毅清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池哲,然后抱着胸,站在后面看着池哲有些生疏的动作。 池哲有那么一瞬间的忘记了呼吸。 近,很近,太近了,他不自在的扭着脖子,似乎这样就能躲避从背后传来的阵阵热气。 “小心。”池毅清顺势抓着他的肩把他向后一拉。在慌乱中,池哲误把水当成了蛋液倒进了锅里。高温下,水和油猛烈的撞击,油星四溅,落在人皮肤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没事吧。”池毅清检查了儿子□在外的肌肤,确定了池哲的安全后,有了开玩笑的心情,一把勾住池哲的肩膀, “哲哲,你说,这算不算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呢?” 儿子和爸爸都是一进厨房就扑街的主。 其实,乔柔虽然累惨了,也还没有到不能下床的地步。只是他为人丈夫的,总不能让妻子在那件事后还要拖着疲惫的身体来为他做饭。所以,他自告奋勇的下来了,乔柔也是知道他的厨艺的,只让他端两碗泡面上来。 是他不愿意委屈了乔柔,才自己下的厨。可惜他在这方面的天赋实在有限得很。 幸好抓到壮丁了,池毅清无不欣慰的想,顺手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 嗯,我儿子的女朋友有福了。 或许是“吃饱喝足”的原因,今晚他的心情格外好。 “呵呵。”池哲干笑两声,没有回答,转身就去收拾狼藉的灶具了。擦洗台面,倒油锅,重新开火,看上去井井有条。然而,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手是在颤抖的。 男性为阳,池毅清正是壮年,又是夏天,即使没有贴着,那股子热气依是能灼到人的,更何况他是几乎被池毅清整个圈在怀里的。刚刚被拉到池毅清怀里,池哲有那么一瞬间是几乎忘了呼吸的。 不是从没有离池毅清这么近过,但,这次似乎又是不同的。或许是昏暗的灯光,或许是温馨的环境,或许是他□的上身,更或许是因为…… 池毅清爱洁,下来之前,他肯定是洗过澡的。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被池毅清拉入怀中的时候,池哲始终觉得有一种暧昧的气息在他的鼻尖萦绕。 极淡,却又浓的足以让他失常。 欢爱过后的味道。 有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情绪开始在他的脑中肆意叫嚣着。 池哲和池毅清在厨房忙碌的时候,池然在打电话。 身体渴求着睡眠,而精神却始终无法放松。 平常的这个时候,她还坐在桌前处理着文件和资料,似乎很久都不曾这样早的休息过了,自从对池哲…… 她仰面朝天,无声的叹息。 即将到来的事情,虽还不知是好是坏,她却已下定了决心,有些事,无关人,无关对错,只它本身的存在便是一种不容于世的错误。 烦躁却又悲哀。 池然睁着眼,躺在床上,掏出了手机,指甲滑动,一长串号码向鱼儿一样的从手里溜走,却没有一条入了网。 她不知道该打给谁。 她可以有朋友,池然却不可以。被乔外公当做复仇希望的池然不可以有除了利益以外的朋友。她还太小了,只有比那些老狐狸更独更无情更疯狂,才能比他们更狠得下手,狠得下心。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没有时间积累下的经验和沉淀,她能做的只是把自己变成一把刀。另辟蹊径,从来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 池然自嘲般的扯了扯嘴角,正准备起来穿件衣服,到书房去呆上一会,消磨消磨时间的时候,一张便签纸从她的衣服里落了下来。 那是杨晔的号码。 昨天换衣服的时候,看到这张纸条,不知怎么的,就顺手放了起来。 弯腰捡起来,夹在指间,摩挲着上面有些模糊的号码。 不熟亦不远,相识却不相知,自己以后回去学校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在这样的时候,打电话给这样一个半陌生人远比打给熟悉自己的人要好得多。 况且,…… 池然想起那个在阳光下笑得有些傻气和天真的大男孩,嘴角不自觉的翘起了一个弧度。 很有趣的人,不是吗? 她打电话的时候,杨晔洗完了澡,换了一身印着大大的维尼熊的睡袍,拖着有米老鼠的嫩嫩的蓝色拖鞋,打着哈欠往卧室走。 “喂,谁呀?”他的生物钟很准,这时候他迷迷糊糊的想睡了,声音近似喃语。 “老师,您好。”听了这样的声音,池然的恶趣味上来了,特意把声线放的认真又严肃。 “唔,你好,你也好。”咂吧咂吧嘴,杨晔还没有反应过来。 嗯,叫老师,应该是我的学生,我的学生,我的……学生! 杨晔猛然惊醒,下意识的就要站起来挺直腰身,却忘了自己是在床上。床上铺着凉席,然而下面还是柔软又极富弹性的床垫。 闷哼一声,杨晔郁闷的趴回了床上。 刚刚动作太大,扭到腰了。 真倒霉,他几乎想要哀嚎了,然而想起电话还在通话状态,对面是他教的第一届学生而非平时的损友,还是生生的把惨叫声咽了下去。 “嘶,那个,请问你是?”他小心翼翼的问着,唯恐伤害到学生幼小的心灵。 这个号码他只给过班上的学生,可他是真的听不出这个声音是班上的哪个同学的,好歹也相处了快一年了,还是班主任,如果学生觉得自己到现在还记不住他们的声音和名字,会伤心的吧? 杨晔不确定的想。 “……老师,你,你不记得我是谁了?是我呀,我的声音,您听不出了吗?”那声音显得惊讶又伤感。 杨晔摸了摸鼻子,突然的就心虚和愧疚起来。 好像真的让人家小女生伤心了。 “老师,您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声音已经从伤感上升到了凄凉,甚至带上了一股决然。池然是天生的娃娃音,说这话的时候更是显出了那种嫩嫩的小女生的感觉。 让人听了就觉得不忍心。 “……”杨晔急的快把自己挠成鸡窝头了,他是真的听不出这是谁的声音啊啊!!现在的小女生怎么这么难应付!!不就是听不出声音吗,这种要死要活的语调是怎么回事!!!我是你们的老师,不是你们的男朋友啊啊!! 从来都是好好孩子,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杨晔快抓狂了。 “那个,这位同学,那个,呵呵……”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算了,果然……不能强求吗?……”如哀如怨,如泣如诉,“老师,……再见了,我以后,”声音哽咽了一下,“以后,再也不会这样的纠缠你了,再见,再也……不见吧……哈哈哈哈哈……” 哀怨后一阵大笑,池然心情愉悦的挂了电话。 果然,逗逗这样的傻家伙有助于排解心情啊。 我这是……被耍了?这是谁家的破孩子这么讨厌!明天一定要送给她三张,不,五张爱心试卷! 睡意早被冲没了,杨晔郁闷的抱着被子缩在角落里画圈圈。 画个圈圈诅咒你!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先放一章出来,明天最晚19点,放万字左右。 姐姐和池小哲的感情线开始出来了。 话说,如果敏感的亲,应该会猜到下面的内容了。 40 “嗨。” 池然笑眯眯的用口型和自家爸爸,弟弟打招呼。 她的房间在一楼,厨房里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她怎么可能听不到。只是她的厨艺比起池毅清也强不到哪去,所以才会呆在这里守株待兔。 等着两只肥兔子摘完了胡萝卜,兴冲冲蹦蹦跳跳的往回走时,再去堵这两只呆兔子。 “谢谢啦。” 依然是笑眯眯的从池毅清的手里拿了一盘炒饭,池然心情愉悦的挥了挥手,回房间了。 食物,才永远是她不会背叛也无需操心的挚爱。 池哲的手艺不算好,然而在这样的夜晚,头脑劳累了一天,有份热腾腾的食物,总是一件让人舒畅的事情。 所以,关崎吃的很香,两个男孩瓜分掉盘里的最后几粒米。揉揉小肚子,相视而笑。 吃的饱饱的,血液集中在腹部,又到了晚上,两个人干脆就睡在了书房。 把空调的温度打的低低的,换了睡衣,往地板上铺了一层垫子,盖着暖暖软软的被子,很自然的,两个人在睡梦中慢慢的靠在了一起。 关崎的睡相很好,生物钟也很固定,到点了,闭上眼,一会功夫就入了眠。 人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白天想的很多,晚上的梦却是少的。忙忙碌碌了一天,一躺下,睁开眼就是天亮了,哪里来的时间做梦呢。 更何况是春梦。 只是今晚,却是一个例外。 迷迷糊糊的,有温热的身体在磨蹭着自己,光滑,细腻,蛇般的缠人和眷恋。反手握住,是柔韧而劲瘦的腰肢,平坦的腹部,修长的腿,隐约是个少年。 吐气如兰,呼吸急促。似乎深陷欲望之中,不住的缠着他的身体摩擦着。 汗液从白皙的皮肤中一点点的沁出,关崎搂着少年腰肢的手也沾上了一层薄薄的水。 好真实的梦。 关崎忍不住摩挲起自己的手掌。 这触感,就像真的一样,潮湿,粘嗒嗒,还有…… 关崎骤然睁大了眼睛,带着一种惊疑把手伸到了眼前。借着窗外的月光,活动手指,他清楚的看到指间那薄薄的水渍。 这是,……池哲? 他僵硬的转头,还未转到一半便停住了,因为这时他的脸已经和另外一张光洁的脸贴到了一起。 池哲在做梦,他知道自己在做梦,却直觉的不愿从梦中清醒。 背景是打了柔光般的模糊,有一种朦胧的美感。 一个人,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出现在了画面里。脸上是一团的雾气,只隐隐的露出下颚,看不清脸,然而莫名的,池哲是知道那个人是精致而美好的。 他穿了一件纯白色的衬衫,和他的肤色很相近的颜色,最上面的两颗纽扣被解开了,锁骨□着。 他却没有察觉,似乎偏着头和人交谈着。他下颚的弧度很美,唇形饱满,唇色是浅浅的粉色,如花瓣般柔软的色泽,只是看着就让人有一种想要深吻的欲望,属于诱惑般的魅力。 但,他的身形却又是高大而挺拔的,那是似乎能挡下一切的风雨的姿态。宽厚的肩膀,结实的胸膛,仿佛躺在他的怀里,就能远离了世间的一切忧愁与苦难。 他的手指是纤长的,手掌是温暖而厚重的,恍惚间,池哲似乎觉得自己的手被这样的一双手拉着,四周是皑皑的白雪,看不清方向,看不到未来,然而有这样一双手牵引着,他的心是安定的,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心安。 梦,是没有逻辑可言的。 上一刻还是冰天雪地,下一刻就是炎炎夏日了,男人换了一件白色的睡袍,宽大飘忽,这样普通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竟显出了几分魏晋的风流。 厨房里,男人弯着腰,衣裳半褪,背部的线条充满了张力,沿着凹下的脊椎股沟,往下是紧实而毫无赘肉的腰,再往下…… 池哲的喉咙一紧,咽了一口口水。 场景又是突兀的一转,男人换上了一件风衣。银灰色,有些眼熟,直觉的,池哲不愿去深究,只是痴迷的看着。 棕色的家具,冰冷肃穆的办公室,男人穿着这样的一件军装式的风衣,手上是一副纯白色的手套,深黑色的长靴裹住了整条小腿。 十指交叉,他的脸上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长腿随意的支起,流畅的线条让人挪不开眼。 等等,那长靴上…… 池哲愕然发现男人的风衣下似乎没有穿裤子,只余一双皮质的长靴半遮半掩的挂在腿上。 心跳如擂,一时间池哲似乎被定在了原地,连呼吸都静止了。 这时候,男人却突然的起身,大步流星间,风衣的下摆划出了潇洒的弧度,两条白皙修长的腿…… 没有裤子。 池哲近乎呆滞的看着男人的一步步的靠近。理智告诉他要退缩,然而身体却牢牢的站在原地。 风衣的扣子被扣到了最上面的一颗,袖口紧收着,他的上半身裹得严严实实的,连双手都都不露出一丝的肌肤。禁欲而庄严,凌然不可侵犯。 然而下半身,却只有一双靴子,一双皮质的,到小腿的,紧紧贴着他□的肌肤的靴子…… 他的呼吸急促的连自己都听得到。 那个人靠的越来越近,脸上的薄雾也一点点的散去。 精致而熟悉的五官。 “……毅清,……池毅清……”在欲望到达极致的关头,池哲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他睁开了眼睛。 眼前不是皎洁的月光,而是一张带着些许尴尬的脸。 “醒了?”关崎的语调很平静,刚才他本是想捏住池哲的鼻子,让他从春梦里醒过来,然后光明正大的嘲笑自家好友的。却没有想到…… “你听到了。”池哲用的是肯定句。 “如果我说没有,你会相信吗?”虽然吃惊,然而长时间的黑道生涯,除了给了他一颗冷血的心外,还给了他一双看遍世事的眼睛。那些年里,他看到的污浊和肮脏是池哲这样的小少爷难以想象的。 关崎很快的就平复了心情。其实,若不是当事人是池哲,这样的程度,恐怕他的心境起不了一丝的波澜。 “会。”池哲答得毫不犹豫,侧过头,黑到纯粹的眼睛注视着关崎,“我相信你。” 所以,今晚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 “……”呆滞了片刻,关崎突然的笑了,“你也长大了呀。”声音里带着些感伤和欣慰。 从因为池然的死就愤而离家到现在的被人撞破了如此隐晦而危险的秘密也能从容淡定,奇异的,关崎有了一种微妙的自豪感。 池哲生命中最后的几年都是我养着的, 比起教孩子的本事,我可以池毅清强多了啊。 “上辈子,池毅清知道?”这样问着,语气却是笃定的。特意避开了父亲的称呼,在需要的时候,关崎是体贴而细心的。 “……”池哲闭上了眼,面上是不露出一丝的情绪。 因为他不知道要用什么养的表情来面对关崎。 为什么会这样问?池哲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着。 不管今晚做的梦如何,他说了什么,前几世他都是标准的直男,关崎也是清楚的,怎么会觉得上辈子我就对池毅清起了念头呢? 这样的时候,一动不如一静,池哲合上了眼,遮住了眼中的疑惑与惊讶。 “果然吗?”池哲没有回答,关崎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叹息一声,“难怪你们之间会闹得那么僵。” 很早之前,他就对池哲和池毅清这种亲人不像亲人,仇人不像仇人的相处模式感到奇怪过。 不过,如果理由是这个他倒是能理解,池毅清对池哲的冷漠和无视了。 没有哪个父亲,哪个正常而优秀的直男父亲能容忍儿子这样的畸形的感情。 “……或许吧。”按捺住疯狂的心跳,池哲扯出了一个无力的笑容,声音有些嘶哑。 一阵静默。 “……池哲,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你并不是真的喜欢池毅清呢?”想起池哲最后的绝望和孤单,关崎还是开口了。 一方面,池毅清和池哲的关系越好,对他而言越有利。另外,……毕竟是自己照顾了这么久的孩子,关崎见惯了黑暗,却不希望这黑暗中有一个池哲。 “……我不知道……”池哲的声音虚弱而飘忽,掺杂了丝丝的黯然。 这样痛苦的语气,他的心理却是平静无波的。他当然清楚自己对池毅清的感情,崇拜、羡慕、渴望、求而不得。在关崎不知道的时候,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疯狂的希望自己能真的成为那个池哲,那个被池毅清放在心上的人。 记得他的每一句话,在乎他的每一句评价,渴望他的一点点的夸奖,欣喜他的一点点的赞扬。 只要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他努力的变现着自己,要当一个完美的孩子,甚至把那个根本就已经不存在了的池哲当做假想敌。 那份感情很复杂,然而绝不是爱情。 今晚,或许是夜色太美,或许是诱惑太大,或许是那身衣服太合适,又或许是他忍了太久,更或许是当摄像师后不自觉的捕捉着所有的美好。 那是欲望,是崇拜,是对成熟的渴望。如同古希腊罗马时期,少年会在成长期挑选一个年长的男子作为“伙伴”一样。 无论承认与否,在他心里池毅清可以是长者,是引导人,是老师,却绝不是父亲。 那样的猜忌和怀疑之后,他已经没有了父亲。 有些东西,一旦出现了裂痕就再难修复了。历经几世,他觉得自己已经想开了。 那只是一个完美的、亲密的长者。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做了这个梦? 池哲无声的笑了 “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就像一般人总有恋父或者恋母情节一样。青少年在发育的过程中是会有上一段这样的时间,对成熟而优秀的长者的濡慕期的,呃,呃……异性崇拜……”接下来是什么来着? 关崎使劲扒拉着自己那为数不多的青少年心理学知识。 书到用时方恨少,他第一次感谢起高中那循环式的洗脑教育,为了杜绝早恋的源头,各种教育讲座是层出不穷,开会程度远胜他刚建立公司时的繁忙。 “那是对异性。”池哲突兀的开口,关崎太过敏感了,与其等着他重新把话题引到池毅清和前世的经历上,倒不如自己掌握主动权,来谈这些关崎也一知半解的青少年心理教育。 “……那只能证明你其实是同性恋!”关崎回答的斩钉截铁。同时心理暗舒一口气,终于回到自己有过长时间实践经验的专业领域了。 …… 6月2日。 在这之前,他们争吵过,然而越接近这一天,他们的思想却统一起来了。 池家没有内鬼,这是肯定的。所以,那次的灭门事件背后必然有强大的推手。 能够保证池家人一定是全部在家中,能够掐断池毅清所有提前得到消息的渠道,即使侥幸逃脱,也依然有一环扣一环的连环套在等着刚从死神手里逃回来的池家人。 面面俱到,只有精心的策划才能有这样的效果,谋划者必然为此耗费了大量的心力。 但,无可否认的,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 如果说这是灭门,除了莫名死亡的池然,池毅清和池哲,这两个本重点关注的对象却安然无恙,甚至在日后,池毅清一举掀翻了一些人的老巢。 如果只是一个警告,池然的意外死亡就已经是结了仇了,更不要说日后的连环套。池毅清可从来不是一个大肚的人。 这一点也不像是那个精明强干的黑道老头子能做出的事情。更不用说是幕后机关算尽的谋划者了。 而且还有一个曾经被他们共同忽略的漏洞,池然的身份。 他们真的不知道池然是谁吗? 在行动之前,关崎曾经的头目就有了私生子。关崎,在他的眼里早就成了最好的,身份最适当的替罪羊,自然不会给他提供足够完整的资料。 然而,当时在场的,那个看似是傲慢,倚老卖老,却有扎扎实实在老头子手底下干了呆了20几年的顾叔是真的不知情吗? 能够截断池毅清消息渠道的人会连池然的存在都调查不出来? 关崎当时隐隐的对池然的维护,最后那岔开的一枪,别人或许看不出来,难道混了这么些年的老江湖顾叔也看不出来吗? 世上的傻子或许比聪明人多得多,然而不幸的是,关崎和池哲都不是好运的人,他们身边最多的都是聪明人。 不过,分析了局势,关崎和池哲倒是有了一个可能性很大的,对他们也很有利的猜测。 这是外行在指挥内行,而且外行的身份极高。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那些扭曲和不合理都有了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刚刚赶出来的一章哦,求虎摸,作者满地打滚中…… 41第41章 “毅清,要当心啊,小心驶得万年船,上面的那个对现的非暴力不合作已经有些意见了,”多年未闻,老校长的声音也苍老了,多了几分年迈后的虚弱和无力。当初那个中气十足站校门口笑眯眯的和小同学打招呼的老是真的老了。 “老师,放心吧,”池毅清边接电话边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忙了一上午了,一堆的事情和文件,累的他像个陀螺一样,还是借着这个接电话的功夫才能休息片刻的。 “他对不满,别也不见得对他满意。况且别忘了,明面上,可是一直站他那一头,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忠臣呢。”他把玩着手里剔透光洁的小瓷杯,扯出一抹嘲讽的笑。 “他的智商是挺让为他着急的,不过也顶多就是差到想找个顶的位置,暗地里动手把拉下去,不会放明面上的。要真要蠢那个地步,他就应该呆动物园啃香蕉,而不是穿着衣服装类了。” 不过,现,比起真正的大猩猩,他差的也就那一层遮羞布了。 居然给他下那样的命令,对付夏家,关家? 还真以为自己是靠能力坐上那个位置的吗?又或者,是自己表现的太良好了,让他以为他池毅清就真的是他的工具了? 即使是他当刀,那个也绝对做不了握刀。 至于找替代,呵呵,也不看看他那个忠心无比的姻亲脑子里除了一堆黄色废料外还装着什么,真是上赶着投胎呀。 池毅清的笑容越发嘲讽。 不知道下一次换届的时候,会有怎样的一番热闹了。 “哎,但愿吧。“老校长的语气里还有着明显的担忧,虽然按着道理,按着逻辑而言,池毅清是对的,但,这世上,哪能什么事情都按着道理来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年纪大了,处的事多了,总是担心这些个防不胜防的意外的。 “您太谨慎了,”池毅清满不乎的笑了笑,随即转移了话题,“对了,老师,您孙子这两年边区那块做得很不错呢,刚刚下面交上来一堆的学习报告,随手翻了翻,上面几乎都提到了他的大名。” “还差的远呢,”提到自家的小孙子,老校长笑得胡子都翘起来了,还要口头上装谦虚,“那小子还欠历练,要是有空帮□□他,那就对的起辛辛苦苦教了这么多年喽。” “那好呀,算起来那小子也是师侄了,只要到时候,您老家不嫌管的宽就行了。”池毅清说的风轻云淡。老校长的心却陡然一缩,他试探着开口, “怎么,也想去西边逛逛?” “呵呵,是准备逛逛,听说西边的风景好,上次那个小师侄送了几张照片过来,把柔柔羡慕的,她一向喜欢这种世外桃源式的地方。不过,……”池毅清故意拖长了调,把老校长的心也吊了起来, “如果逛的喜欢了,说不定就那里定居了。” “那地方可不怎么欢迎外呀。”老校长的心里开始打起了小算盘。池毅清要去,有好处,起码自己孙子不是孤军奋战了。可,同样的,以池毅清那种高傲决绝的性格,老校长是很担心他会和那里的起冲突的。 “难道需要他们欢迎吗?”池毅清反问。 只需要他们服从就够了,至于他们的心思……与,何干。 老校长自然也是明白池毅清未出口的话的,只是…… “毅清,别忘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呀。” “老师,您太高看了,”池毅清漫不经心的翻着桌上的文件,“那是上头才需要考虑的事情,现,不,以后,只是一把刀,一把能冲锋陷阵的利刃罢了。一把刀,不需要考虑那么多。” “……哲哲和池然安排好了?”老校长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浓茶,浓的嘴里苦苦的。 “他们会过的很好的。”说道自己的一双儿女,池毅清也不自觉的柔和下来了。 “乔柔呢?” “她会留下来陪。” “毅清,记得小时候,家看到过的作文:的理想。那时候写的理想是要当官,当一个大官,然后‘率土普天无不乐,河清海晏穷寥廓’,当时还不会写这几个字,只是老听池老头念叨记下了,还抱着小本子写着拼音来问,” 想到那天那个精致可爱,却一脸倔强傲气的孩子,老校长的嘴角弯了起来。 那个时候正是他生的低谷,思想不被接受,理念不被欣赏,看着新贵和旧派世家争得死活,看着大好儿女从外敌手里挣出一条命却倒了内耗上,他的心都冷了。 争权夺势,尔虞诈,那些个位置就真的这么诱吗? 他过去不明白,现依然不明白。 就是那样的情况下,他遇到了那个孩子,看着那孩子黑白分明,纯粹干净的眼睛,他突然的就想起了一句话,少年强则国强。虽然年纪小了点,不过也能算个预备役的少年吧。 们还有未来的,不是吗? “还记得吗?”老校长是问那件事,也是问那个。 还记得曾经的理想吗?那个干净的纯白年代,曾经大声立下的誓言和那些彩色的梦想。 “……从来没有忘记过。”池毅清的声音有些黯哑,“从来,没有。” 只有这时,才会发现他不过也是个还未到40,还抱着理想,还有着雄心壮志的男,而不是那个打着官腔,笑得公式化,官场里混了十几年的老油条。 “可是做不到,对吗?”老校长说的很笃定,脸上是一片的沉静,这时,他不是那个整天笑呵呵的老小孩,而是历经了几朝动荡却岿然不动的长青树。 “的性子,的手段,太凌厉而决绝了,当得了枭雄却做不得能臣。” 哪怕,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个愿望。但,的高傲注定了的失败。他离那些太远,又弯不下腰,他缺少的是那种为了一般而牺牲自的精神,他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知道。”池毅清的脸色很平静,这么久了,他早就想清楚了。 “所以,”老校长叹息一声,“回家吧,毅远的情况也应该知道,无论到底是为了什么,他需要,也需要他。” “……再让想想吧。” “毅清,记住,那毕竟是的家。”老校长说的很慢,然而语气是不容反驳的坚决。 “……嗯。” “池哲,干嘛呢?”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池然拖着拖鞋踢踢踏踏的走进了客厅,一眼就看见踩着茶几柜子摸索的池哲。她今天起晚了,快1点才换的衣服,还好乔柔不,不然说她不可。 “哦,没什么。”池哲若无其事的跳下来,拍拍手上的灰尘,“对了,姐,还记得最开始用的,那台摄像机放哪了吗?明明记得妈妈把它放客厅的柜子上的。” “说的是被喜欢的要死,出去游泳的时候也不肯放手,然后连带机一起被几个小孩推进海里的那一台?”池然对那件事倒是映像深刻的很,被推下去前,池哲还拍他们一家玩乐的场面,结果入了海水,那机子就报废了,里面的内容自然也没了,池哲为此还伤心过一段时间。 “上面没有?” “没有。”池哲摇摇头,是真没有,当初乔柔改造客厅的时候就把东西放进杂物间了,家里弄坏的,更新换代的摄像机,照相机之类的物件前前后后也有数十个了。 有些扔了,有些留着,恐怕乔柔也记不大清楚了。 “那等妈妈回来问吧,”池然打了个哈欠,跳过了这个话题,“对了,有吃的吗?饿了。” “厨房里还有些,需要帮热热吗?” “那就谢啦。”池然也不客气,一屁股坐沙发上等着自己弟弟的爱心早餐了。随手打开电视,电影频道放一部很早以前的老动画片:没头脑和不高兴。 池然从茶几上拿了一罐牛奶,插上吸管,边看边笑。虽然到了少女怀春的年龄了,她依然喜欢动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的喜欢并且热爱着。 池哲微微一笑,转身进了厨房。 他的身后,是哈哈大笑的池然,不经意间扫过书柜上的眼睛。 连她都记得的事情,从小过目不忘的池哲会记不得吗? 池然看着电视里那个矮矮小小的没头脑,笑得愈发灿烂。 下午,17:00 乔柔准时到了家。她的手里是新鲜的蔬菜和肉类,带着微笑,步伐轻快的走进了厨房。她想要为自己的孩子做一顿美餐。 17:10 池然收到了一份快递,昨天她网上买了些东西,东部的快递向来是很快的,同城的东西,不过一天的功夫就送到了。 卖家送了好几个中国结,张扬而炫目的红,夹杂着几根反光的金色,尾部串了两条做工粗糙却别有一番风味的小鱼。 和了池然的胃口,她欢喜的很,干脆客厅和自己房间都挂上了这么一两个。 挂的多了,不知怎么的,少了一个,池然也不去管它,继续欢喜的把散播着这绚烂的红色。 别看不见的角落,一个中国结静静的躺了书柜的顶上,旁边是一个小指粗细的黑色圆筒状物。 针孔摄像机。 以池哲和关崎现的手段,要求高分辨率的,最小也只能是这样了。 中国结下的小木鱼隐隐的透着反光。 很早以前,池然就慢慢的接手了乔家集团下的几所公司。 娱乐公司。 42第42章 17:40 池毅清到家,乔柔步伐轻盈的迎了上去,微笑着迎接自己劳累一天的丈夫。 18:00 晚餐开始,乔柔做得菜很丰盛可口。 池然和池哲的口味大多相似,两个人为了一块软煎牛骨抢的不亦乐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关崎闷声不响的干掉了盘里剩下的牛骨。 18:40 晚餐结束,几个人聚在客厅里轻声的交谈,说说自己最近的烦恼,近期的愿望,满意的成绩。 池毅清时不时的点着头,偶尔插上两句,乔柔坐在他的身边,注视着她的一双儿女,嘴角含笑,眼神柔和。 这是池家的亲子时间。 19:00 聊着天,关崎状似不经意的提到了自己最近负责的工程,言语中带了些许的得瑟,很是符合这个年纪的男孩喜欢炫耀的性格。池哲一脸的不服气,双臂交叉,抱着胸提议晚上去关崎负责的那个广场逛逛,消消食。 说话的时候,池哲的脸颊鼓鼓的,不自觉的嘟着嘴,像一只小鼹鼠,很是可爱。 池毅清憋着笑同意了。 19:10 出发。 池家人几乎都对越野类的车型有一种偏好,池毅清的车选的就是这样的,宽大的空间,高高的底盘。 池然的个子不高,上车的时候有些狼狈,关崎和池哲很是不给面子的哈哈大笑。 池然恼羞成怒,在后座追着两个人打。 还好空间大,能让三个人这么折腾。 乔柔和池毅清从后视镜里看到三个孩子闹作一团的样子,相视而笑。 19:15 池毅清的手机响了,乔柔替他接过,里面是一个焦急万分的男声,乔柔皱着眉把手机递给了池毅清。 接过电话,池毅清的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 “我们要换个地方消食了。” 丢下这一句话,池毅清眼神冰冷,凝视着前方的虚空,疯狂加速。 是夜,空旷的公路上,一辆越野车呼啸而过。 20:30 车速快的惊人。 当到达目的地,车终于停下的时候,几个人下车的脚步都带些虚浮了,向来有些轻微晕车症状的池然更是伏在一旁,半天没缓过劲来。 池毅清面无表情在一边打电话。 21:00 人员集合的差不多,该来的都来了。池毅清挑了一间房间做临时的指挥室,乔柔则带着安抚人心的、温暖柔和的笑给三个孩子布置了房间,让他们暂作休整。 21:40 高度紧张和刺激后,食物,是最能给人安全和温暖的。 乔柔借用厨房慢慢的熬煮了一大锅的羊肉汤。汤色透白,羊骨的胶质和羊肉的蛋白完全的融入了汤中,撒上些葱花,诱人的无以复加。 早先吐得昏天暗地,现在肚里空空的池然咽着口水在一旁帮忙。 21:45 乔柔端着托盘,去临时的指挥室给池毅清和几个连夜赶来的下属送上暖暖的汤。池然则去池哲和关崎的房间。 都是男生,她特地挑了两个大大的海碗,羊肉放的足足的。 送了汤,临出门的时候,地板太滑,池然不小心崴了一下脚,一个红色的中国结从她腰间那个浅浅的装饰性口袋里滑落。 池然站起身,活动活动脚踝,没事,拒绝了池哲和关崎的搀扶,她步伐轻盈的转身离开,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现自己遗漏了什么。 24:12 “是他吗?”池哲精致的脸上带着冷意,死死地盯着画面里出现的中年男人。 “嗯。”关崎简单的应了一声,眼睛也黏在那个男人身上。没有了自己,顾叔表现的可真是沉稳大气呢。 丝毫不像那个记忆中一脸倚老卖老、蛮横无脑的形象。 果然只是做戏。 池哲闭上了眼, “什么时候能动手?”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冰冷彻骨。 “再等等,这段时间太敏感了,最好等到池毅清查出一切的时候,再找个历练的借口动手。”自从发生了那件不能说出口的事后,私下里,关崎就改变了称呼,对池毅清直呼其名了。 池哲没有说话,也没有睁开眼睛,坐在沙发上,脸上的神色显得很平静,但,那攥紧到发白的指尖却暴露了他心底的愤怒。 还是太年轻,沉不住气啊。 关崎暗中叹息一声。 “池哲,池然很好,她没有出事,她刚才来过,她和我们在一起,你知道的。”虽然知道池哲会冲动的可能性很小,但关崎耐心的劝说,他不喜欢看到池哲这样压抑的样子。 蹲□,拉过他的手,温和却强硬的扳开他的拳头,关崎用手掌包裹住了池哲的手指,池哲抬了抬眼皮,瞥了一眼蹲在身前的男人。 “不会很久的,只是一点点的时间,就一点点,”他抬着眼专注的凝视着池哲,“相信我,好吗?” 他的眼神真挚而诚恳。 “……好。” 尘埃落定。 没有人注意到沙发下那个微微闪着光的中国结。 隔壁房间,池然顺手关上了电视机,拿下了耳机,起身去了厨房。 真好。 她的唇微张着,无声的做了一个口型。 蠢材! 这是池毅清现在唯一的念头。 眉梢高高的挑着,嘴唇自然的翘起一个完美的弧度。若是熟悉的人在场,必然明白这是池毅清气到极点时才会有的表情。 怒极反笑。 他这次是真的被霍家的那个蠢儿子给气到了。虽说和他计较有拉低自己智商的嫌疑,但能做出这样的事情,随便找头猪,智商说不定都和他不相上下,总不能真的为了公平找只猪对付他吧? 只不过从上面的人那里拿到了一个未来会顶替池毅清位置的许诺罢了,居然现在就敢收买人手灭门。 霍家在东部的确有那么些势力,他找的人也的确也那么点本事。 但, 连环套。 哼,池毅清冷冷的哼了一声。无论那个黑帮的老头子计划的多好多完善,他恐怕都不会知道自己的队友究竟是什么样的货色。不怕神一样的队友,就怕猪一样的对手。霍家的这根独苗苗简直就是对这句话热爱到时刻不忘用生命来阐述。 如果他真有那个胆气和决心灭了他全家,池毅清倒是要高看上他一眼。 可惜,计划执行到一半,和几个狐朋狗友聊天的时候,听说池家到现在都没有真的出手对付过池毅清,居然中途胆怯了。 胆怯也就算了,胆小谨慎也算是优点了,居然喝了两口酒,被人夸上那么几夸就飘飘欲仙,觉得天老大,他堂姐夫老二,他就是老三了,又让人按着原计划行事,再给他下套子。 反反复复,真当人都是傻子不成? 池毅清微笑着转动着手腕。哪怕上头那个不是他的表姐夫,是他亲姐夫,甚至是他男人,又有谁规定了他必须卖给这个家伙一个面子,忍气吞声呢? 当然了,虽说远点,他毕竟也算是和上头的那位有那么些关系的。做下属的,对上头的这些个三姑六婆、七大姑八大姨什么的还是要留些情面的。 那么,把这件事弄成是某个人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如何? 既然对着这么蠢的姻亲,还能有把他推上位的想法,想必,那个人应该是十分疼爱这个堂弟的吧?那么,当然也不会介意帮心爱的小堂弟背个小小的黑锅喽? 池毅清的笑容愈发灿烂。 事情发生的很快,结束的更快。 关崎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池毅清的能力,短短的三天时间,不但他曾经呆过的那个黑帮被连根拔起,霍家也受了重击。 而更狠的是关楠前不久给他打来的那个电话,竟然隐隐的透露出最近流传甚广的那个“其实霍家是替罪羊,真正看池毅清不顺眼的是那位,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传言居然是池毅清的手笔。 虽说上头的那位的确有了些这个意思,这些年办的事情也大多是向着自家人,但,被这么明明白白的提出来,还是让许多人为之心寒。 池毅清是什么人? 曾经池家的二少爷,京都名动一时的天才少年。更是一开始就站在他身边,为他拉拢了世家,为他不惜和家族决裂,抹黑自己的名声也要扶他上位的忠诚的下属。 居然连这样的一个人的不能善待,在池毅清还算不上封疆大吏,甚至根本就算不上威胁的时候就想把他抹杀了,这样的人,这样的气度,真的适合那样的位置吗? 一时间,许多人都陷入了沉思。 做人的确需要一个好名声,比如池毅清,早年间,虽说为了洗白自己的声誉耽误了些功夫,在一些位置上停留了太久,然而愈到这样的时候,就愈加能看得出效果。 因为道德问题而被家族抛弃,因为立场问题而被家族放弃。 同样的结果,不同的理由。 有些时候,过程比结局重要的多。 池毅清做事,手脚快得很,等到关崎和池哲找到机会插手的时候,参与的人已经被解决的差不多了。 虽说想着要自己动手,但看过池毅清的手段后,池然只能倒吸着凉气的承认,落在池毅清手里才是真正的折磨,他果然还是太仁慈了些。 所以,到了最后,真正动手的反而只有关崎。算是池毅清卖给关楠一个好,留了些扫尾的部分给关崎锻炼锻炼。 了了一桩心事,池哲的假期过得轻松了许多,也更有大把的时间和精力投身到剧组了。他已经16岁了,离20岁的目标不远,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温水煮青蛙,池毅清这两年对于他的年龄要求也放宽了些,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准备准备。高中期间,争取把他的第一部电影拍出来。 开了学,池哲就高二了,分班的时候,池哲选了文科,还是原来的班主任,只是对待他的时候愈发小心翼翼起来,甚至带上了隐隐的讨好。 池毅清又升了一级。 第一天开学的时候,这位班主任是见过他的父母的。 想起最初16岁时,那二流高中里班主任不苟言笑,冷眼相对他这个差生的模样。再对比他逃了几乎一整年的课后的现在,班主任这恭敬的样子。 池哲心里是有些触动的,却不强。 鄙视吗?这是人之常情。只要现在的池哲偶尔的透露些对她的不满,不需要亲自动手,就有无数人等着把她拉下来,无数虎视眈眈的眼睛在盯着她的位置。 池哲早已脱离了那种自命清高的年龄。 成绩差,能力差,性格差,家庭差,唯一拿得出手的恐怕就只有那张算得上清秀的脸。人家凭什么对你另眼相看呢? 靠你虎躯一震的王八之气? 池哲想起了前两世的自己因为这种区别对待的愤愤不平,恼羞成怒,还有那隐晦的得意,他低低的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怀念和些许的忧伤。 还有些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到了疏离。 他早已不再是那个池哲了。 不经意间,他已习惯的把一切都视为了理所应当。 一旁的班主任抹了把汗。 还好,这位小少爷没有挑什么毛病。校长可说了,如果能让这位小少爷满意的话,她每个月有一份额外的奖金。 想起那一点点减少的房贷,想起乐器行里那架乳白色的钢琴,想起女儿恋恋不舍的目光和懂事的拒绝。 班主任的眼神柔和了起来。 这个班的大多数学生都是有钱或有势的,校长放着那么多老资格老经验的班主任不要,偏偏选了她。 她是明白校长的意思的,因为她性格好,脾气好,长的也温柔,换句话说就是她看起来好欺负,其实也真的很好欺负,很好说话。 同校的老师,有惋惜的,也有嫉妒的。 但大多还是可怜她的。这样的班,注定了升学率并不会高到哪里去,大多的人可能再过上半年就去读AP、SAM课程,参加澳洲统考,出国了。剩下的那些不愿意出国的,又有几个是有念书的心思的呢? 有这样的一份履历,等要接手下个班的时候,她就处于一种十分微妙和尴尬的境地了。 但,那又怎么样呢? 想起女儿得到心爱乐器后会有的甜甜的笑容。 班主任的嘴角不自觉的弯了。 同样的灿烂的阳光,同样的干净的教室,两张脸上有截然不同的笑容。 但,那都是笑容,那也只是笑容罢了。 分了班了,虽保留着班号,其实里面的人已经大不一样了,有了许多新面孔。 靠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池哲很容易的就把这些人和自己记忆中的同学对上了号。 嗯,多了几个不同的人呢。 池哲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哈欠,找了张靠后的座位,补眠。 昨晚,睡得晚了些。 “这些?”关崎推过一沓的文件,托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对面的老人。 他曾经的老大。 “……”接过资料,老人翻了几页,突然的就笑了起来。 年老的人,无论保养的多好,器官总是开始缓缓衰竭了,他笑得声音有些嘶哑,很难听,像在喉咙口卡着一口痰一样含混不清。 似乎是真的老了,笑了一阵,他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脸色更昏黄了些。 “你天生就该是混我们这行的,真的。”他浑浊而苍老的眼睛看着关崎,看的很认真,有种直白的凶狠和无奈。 唯一的私生子在这个人的手里,他还能怎么样呢? 人老了,最渴望的就是血脉的传承了。 “谢谢,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关崎坦然的承认了。 用钉子在木栅上刻下痕迹,除非腐蚀了木板,不然,无论经历多少风雨,那印痕依然存在。 他的生命中有近三分之一都是和这个老人在一起的。 黑色,灰色,或许还有粉色和红色,唯独没有白色,他的手并不干净。 那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深入骨髓。 就像对待池哲一样。 猜忌,怀疑,保存实力,壮大自身。 他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养子永远比不上亲生的孩子,骄傲来源于自身的强大。 他曾告诉过池哲,他要经商,那不是谎言,却也不是全部。单纯的经商,有池毅清的庇护就足够了。选择关家,是因为他的野心。 前世,池哲没有注意过的一些东西,他却关注过。 关,关家。 政界关家和商界关家,合则两利,分则两伤。 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道理总有那么些人看不懂,也总有那么些人被眼前的利益和欲望蒙了眼。 当初为了更彻底的融入另一个圈子,关家的老爷子几乎放弃了本家所有的生意,把商界的一切交给了分家打理,却不想养大了某些人的心,养肥了一些人的胆。 如果不是他现在的这位养父,关楠力挽狂澜,谁也不知道,关家会不会如同京都传说中的那个百年乔家般毁于内乱。 他想要做的就是当一条纽带,一条联系着政界关家和商界关家的纽带。 正牌的关家人,或是本家或是分家,总是有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和偏颇,倒是给了他这个关家养子这样的机会。 黑道,商界,娱乐圈,黑白色混合成了朦朦胧胧的灰。 以灰色为基准,联系政商两界。 那才是他真正的理想。 很早之前,他就明白一个道理。 只有独一无二才是无可替代的,从他被关楠收养的那天起,他想的最多的就是如何最大限度的利用手中的资源和前世的阅历。 或许现在他还需要依附着关楠,依附着池毅清,依附着很多很多的人,然而,迟早有一天,他会和他们平起平坐。 他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同一片天空下,同样灿烂的阳光落下。 关崎的笑容灿烂而明亮。 作者有话要说:赶榜单中,明早9点之前,努力奋斗!!握拳! 43第43章 池哲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两节课了。 上午四节课,每两堂课中间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通常这段时间都是学校组织统一做广播操的,既能节约时间又能锻炼学生的身体,对教育局来的体育方面的领导也有个交代,何乐而不为呢? 今天是开学,按理现在操场上是开学仪式。时间长短,一般视校长的表现欲以及家长的等级而定。 依着本校的情况,大概……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赶上午饭。 池哲想起那个有着厚厚的嘴唇的校长,为操场上顶着10点的阳光,挨晒挨饿还得写感想的同学默哀三秒。 难怪没有叫醒我。 池哲伸了个懒腰,从书包里摸出一张饭卡,准备去学校的小超市买些吃的,提提神。 学校的小超市建在食堂旁边,很小,乳白色的墙面,清一色的透明玻璃和镶嵌在墙上的镜子,穿着统一红色马甲的售货员,倒是显得很干净。 池哲到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一个男生了,高高的个子,清瘦的身材,麦色的皮肤还有清爽的笑容。 他倚着墙,看着和食堂平行的操场上被夏末的阳光晒得蔫蔫的同学,笑得很开心。 看着别人痛苦,不一定是件快乐的事情,然而如果那痛苦本该是自己也需要承受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嗨。”他冲着池哲打了声招呼。 池哲微微的点了点头,要了一瓶冰水,一袋薯片,慢吞吞的绕过那个男孩,回了教室。 唔,他叫何什么来着。 记忆有些模糊了呢。 池哲漫不经心的想着。 好歹人家也曾经是某个艳照门的主角呢。怎么就记不起来了呢?好像官二代来着? 对于这个和他上过同一所学校的某种视频男主角,当时,池哲可是记得很牢的。 “我们是前后桌呢。”男孩,何海旭跟在池哲后面进了教室,坐在位置上,笑容灿烂的对池哲打招呼。 池哲抬了抬眼皮。 唔,记起来了,何海旭。 对了,他的视频出名的原因好像是因为里面不光有美女,还有几个……小男生?年龄小的,皮肤白白的,脸庞精致的小男生。 “我爸是池毅清。” 池哲头也没抬,说了一句驴头不对马嘴的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不怎么想惹麻烦,更不想来一段扮猪吃老虎的情节,还是直接亮牌子的好。 反正即使弄错了,也不过是日后会被嘲笑一番罢了。 重生一世,他愈发懒散了。 那个时间也没有那个心思去猜对面男生的想法。 他相信自己父亲在这片地区的凶残程度和知名率。就算暂时不知道,回家问问家长,也是能了解的。 何海旭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呵呵,是吗?那个,我爸是何杭。” 他的声音低了下来,还有些不适应这样直白的对话和似乎明显的……炫耀? 他摸不清楚对面的池小少爷到底在想什么。 池哲无所谓他在想什么, “咔咔”的嚼着薯片,眼睛看着窗外。 9月了,学校里的树去大多还是绿的。绿色的波长长,看着,眼睛很舒服。 “同学,请问你们是身体不舒服吗?为什么没有出去参加开学仪式呢?如果是的话,能不能在本子上签个字呢?” 一个甜美的,带着些怯生生的女声从门口传来,如果不是时刻注意着,池哲会以为是自己的幻听。 穿着宽大的校服却依然显得亭亭玉立的女生站在了教室门口,低着头,小声的询问。 她来了。 池哲闭上了眼,平复着突然不规律起来的心跳。 没有最初那种强烈的悸动,却依然是不寻常的跳跃。 她没有抬头,然而,池哲却知道她有一张清纯而明媚的脸,眉眼如画,那是一种不需要任何装饰,清水出芙蓉的美好。 看到她的第一眼,想到的就是初恋。 那样的甜蜜和纯粹,有些青涩,有些苦味,干净的,透明的,不掺杂着丝毫的阴暗和欲望。 她也的确算的上是池哲的初恋,真正的初恋。 那时他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因为骤然间得到一次奇妙的机会而洋洋得意,小人得志。他幻想着自己成了小说中的男主角,无数的美人因为他的气质,他嚣张的个性,他桀骜的话语而投怀送抱,爱他爱的死去活来。 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他莫名的悸动,借着一个赌约,他开始了疯狂的追求,很像那些言情小说中白马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对吗? 而且她还真的有着一个青梅竹马,一个不俊朗却笑起来很温和的邻家哥哥。 完美的三角恋的框架。 他们偷偷的谈着恋爱。 高中管的很严,他们偷偷的,在每周周末三小时的休息时间里,一起逛街,一起吃饭,偶尔在没人的角落,牵着彼此的手,掌心相对,十指相扣,交换着彼此的温度和柔软。 那时的池哲是有些愤世嫉俗的。同样的灵魂,只是换了一个躯壳,为什么就有这么不同的待遇呢? 拼爹拼娘。为什么有些人奋斗了一辈子还比不上别人随意的赠送的一次礼物呢? 这世界如此的不公平。 他一边享受着这样的待遇,又一边鄙视着这样的现象。 保持着一种微妙而奇特的平衡。 看多了报纸,网络上为了钱而抛夫弃子,晒干爹,晒名牌的例子,他不相信爱情,更不相信女人的爱情。 在这样物欲横流,拜金女大行其道的时候,有真爱吗? 疯狂的金钱攻势下,她的父母松口了,她比他大上一届,那是高考结束了,她考砸了,堪堪只到了专科学校的分数线。 女孩子,既然读书读不好,早些嫁人,也好,算是为家里添个助力。 她还有个弟弟,她的父母这样想着,她也在父母的劝说下最终答应了。 池哲赢了赌约,却还是把她留在了身边,他喜欢她,模模糊糊的,他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和对那些所谓的女神是不一样的。 然而,就是这个女人,在最后的时刻在背后狠狠的捅了他一刀。 那些让他锒铛入狱的商业罪证,那些行贿,偷取商业机密,坑害顾客的罪证全都是她利用自己的信任让人伪造的。 最初,他离开的太快了些,也太相信她了些,没有来得及问过她原因。 第二次,他装着跳下陷阱,然后在她不可思议的目光下,带着高高在上的笑容问了她,她倔强的昂着头,咬着唇说她恨他。 她说,就是因为他对她不同寻常的关注才会让她的男朋友被人绑架,她受人胁迫的。 从一开始,她就是被人威胁着和他在一起的。她不喜欢他,一点也不。 他那时是愤怒且不平着的。 有人绑架了她的男友威胁她?开什么玩笑!她当自己是那些没有经历过社会的孩子吗?谁绑架的?他的父母不会报警?那个人难道只手遮天? 况且,对付自己?用这种手段,这女人小说看多了吧? 那时,对池毅清的职务还停留在几年前认知上,被人保护的太好,没见过多少黑暗的池哲对她的话嗤之以鼻。 他用一种激昂的语调,肆无忌惮的侮辱着面前的女人。 让她不要找男朋友当借口,她其实就是为了钱,她只是一个为了钱什么都肯干的□。 他骂的酣畅淋漓,女人最后是哭着离开的,他却觉得很痛快,这样的女人就是要戳穿她的假面,让她跪在地上承认自己的下贱才行。 他等着女人回头,等着她花完钱的时候回头求自己。 女人有没有回头他不知道,因为过了不到一个月,他就离开了那个世界。 一切真相都被湮没了。 第三次,他太累了,身体的疲惫可以放在一边,精神上的倦怠才是最主要的,日复一日同样的生活,时时刻刻担心被拆穿的危险,他好累,真的好累。 所以,他始终不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 重新开始人生,认识了关崎,见过了更多东西的池哲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她。 “同学?”女孩细细的声音又传了来,很好听,很温柔,曾经他最喜欢她坐在自己的身边叽叽喳喳的说着那些女生的话题。 他听不懂,然而他喜欢那样的声音和她干净甜美的笑容。 他突然的就明白了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是签在这里吗?”池哲弯起了嘴角,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成一个小小的月牙,脸颊两侧有浅浅的酒窝。 他生的俊美,女孩的脸就那么的一下子红了。 “嗯,是这里。”她的声音细若蚊鸣。 “好了。”池哲飞快的签上自己的名字,他的字很好看,瘦直挺拔,端正舒展。 “谢谢。”女孩的头低的更低了,隐隐露出的脸颊一片通红。 就这样再开始一次吧。 池哲这样对自己说。 44第44章 “池然,你知道,不,你,你……能告诉我池哲的电话吗?”陈瑶茹小心翼翼的问着,声音里有着呼之欲出的期望与恳求。 “你喜欢他。”池然用的是肯定句。 “不,没有,我只是,只是,不,”被人这样直白的说心事,下意识的,陈瑶茹涨红了脸否认着,然而想起电话对面的人究竟是谁时,她又生生忍住了,闭上眼,深呼吸一次,她小声却坦然的承认了。 “嗯,我喜欢他,很喜欢。”声音细细的,柔柔的,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坚定。 “……为什么?”沉默片刻,池然问道,她从小就是冷情冷性的人,除了至亲,旁人很难在她的心里起什么波澜。 虽然先和池哲认识,但大多的时候,或是因为羞涩,或是因为性别差异,池然记忆中两个人之间的相处的并不多,而这并不多的时间里,往往还是和自己这个大电灯泡在一起的。 “你们之间并不真正的了解。他或许根本就只把你当成是个熟人罢了。” “我……知道。”女孩的声音有些颤抖却还是固执的这样回答着。 “他只把我当成是姐姐的朋友呢。”她笑了,笑得很苦很苦,却还是执着的笑着。或许是压抑的太久了,或许是因为电话对面的人和他有着如此相近的血缘,或许是因为相信和了解池然,她终于把一些藏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知道吗,从我出生到现在,没有男生给过我巧克力,向我伸出过手。”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了。她是独女,父母对她的要求严格。 所以大多的时候,他们疼爱都表现在了饮食上,给她吃好的,喝好的,国内的大多数父母也都是这么做的。 可惜,她实在太贪吃了些,胃口也太好了些,小时候,胖胖的,那是可爱,长大了,一身肥肉,自然就惹人嫌了。 被欺负,被同学“善意的嘲笑”,被辱骂,她甚至回不了嘴,因为他们说的是事实,她很胖,真的很胖,胖的很丑。 她内心深处是自卑的,她同样的憎恨着自己的体型。 她想过减肥,甚至想要绝食,然而在父母担忧的目光下,她还是硬着头皮一口口的吞下了那些脂肪。 她正是生长发育的年纪,充足的营养摄取才能保证健康的成长。 池哲,对她而言就像是一个奇迹,一个让她惶恐不安却无法放手的奇迹。 “池然,我不是你,我不像你那样,对外人的眼光毫不在意。知道吗,那天又有人笑我,很多人,我遮着耳朵,那些话也无孔不入的钻进我的脑子,那是开学的第一天。我想哭,又不管,憋着眼泪,很难说。那时候,我又丑有难看,其他人见了我全都绕着走,只有池哲,他走了过来,递给了我一块巧克力,他还摸了摸我的头,他的掌心很暖很舒服。” “他穿着很普通的校服,但还是很好看,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人了。他的手指很长,很白,很漂亮。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干净,他……” “那不是爱,只不过他正好在那个时候出现,而他生的又实在好了些。”池然冷静的指出。 “这是一种混合崇拜和渴望,还有青春期躁动的爱意对吗?我把他当成了梦里的王子。”陈瑶茹笑了,微微侧头,黑色的长发入水倾泻。高中的忙碌与紧张,还有那些隐晦的小心思,让她迅速的苗条了下来,就像池哲记忆中的一样,减肥成功的她算得上是个美人。 眉眼精致,体态轻盈。 “我知道的。”她微笑着说,从看着池哲就莫名心悸的时候,她就偷偷的上网,查了很多的书,看了很多的资料,甚至瞒着父母偷偷的看偶像剧,看言情小说。 她没有谈过恋爱,却也知道这种把对方放在神坛上的感情不能被称之为爱,起码不全是,然而,那又怎么样呢? “我喜欢他。”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坚定而执着。 或许遥远,或许他们之间根本不可能,或许自己会后悔,但那又怎么样呢?有梦怎么可以不去追呢? 梦想也是一种遥远的东西,不还是有人疯狂的去追求吗? 起码这一刻她是无悔的。 如果真的有更合适他,他喜欢的人,她会选择退出,但,在此之前,她相信她能做的比绝大多数的女人都要好。 嗯,的确,可惜,他喜欢……男人。 “因为那块巧克力,你喜欢他?”池然却没有纠结她的理想,只是从她的话里提取了自己想要知道的内容。 “呃,不完全是,”陈瑶茹对池然不按常理的出牌有些惊讶,这时候不是应该表态支持或是反对她的吗? “还有,我那个时候很丑很胖很……” “嗯,我知道了,池哲的号码是……”池然打断了她的话,重复了两遍。 “等,等一下,……”陈瑶茹手忙脚乱的找着纸和笔。 “我不反对早恋,但是配的上我的弟弟的必然要是一个优秀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池然始终都很淡定。 “我不会让您失望的。”不自觉的就用了敬语,陈瑶茹竭力的克制着那种从心底涌出的喜悦。 “嗯,很好,再见。”池然挂了电话。 她向来是个离经叛道的人,但她总是希望自己的家人能过的好一些的。 想起上次回家时,池哲和关崎的几乎时刻黏在一起的亲密,池毅清和乔柔的视如无睹的习以为常。池然深以为,比起一个可能要让弟弟嫁出去的男人,她还是更倾向于全身心崇拜弟弟的女人。 不过, 池然叹了一口气,貌似可能性不大呀。 她记起了更早之前,池哲和关崎的对话,有了那样的经历,彼此在对方的眼中总是特殊的存在。 特殊通常都意味着特例。 该有个孩子了呢。池然闭上眼,靠在躺椅上,天马行空的想着。 突然的,脑海中就浮现了一种脸,一张笑的傻傻的脸。 杨晔。 池然骤然睁开了眼。 …… 或许是心境不同的缘故,这两天看剧本的时候,池哲慢慢的偏向了那些纯美的爱情故事。 简单的背景,简单的男女,简单的爱恋与分手,却让大多女生哭泣和忧伤的电影。 虽然下了决心,要重新追求女孩,然而,池哲很清楚,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女孩柔软腼腆的外表下有一颗倔强的心,她好学,极为好学。因为成绩是她唯一可以改变父母观念的东西,在高考结束前,她绝不会因为恋爱而耽误自己的学业。 可惜,就是因为把学习看的太重了些,当成里最后的一棵救命稻草,在考场上太过紧张,她才会失了以往的水准。 他曾听她提起过她的试卷,难题都做对了,反而是前面的基础题几乎一分没得,然而结束铃一打,她却又都记起来了。 池哲叹息一声,这样的问题是旁人帮不了的。 刚开学,池然就请了长长的假期,去了一趟港都。因着经纬线的关系,靠近赤道,即使到了夏末,港都的天气依旧是这般的炎热,池然又不是个爱护自己的性格,两三天的功夫,她就黑了一圈,黑黄黑黄的皮肤,并不好看。 在这个追求美丽充满时尚气息的都市里,显得格格不入。 下午一两点,正是太阳最毒的时候,街道上的拥挤的人群少了不少,池然穿着一双踢踢踏踏的拖鞋,一件白t恤,一条牛仔短裤走在街头。 忙了整整一上午,脑袋有些昏沉,她想要自己出来走走,顺便买些甜品,港都的甜品是极有名气的。 “啊。”短暂而急促的尖叫声后,池然被挤到在了地上。 两男争一女的戏码,池然成了那条无辜的被殃及的池鱼。 撞到腰了,皱了皱眉,池然艰难的扶着腰慢慢的想要起身,却又因为一阵疼痛摔在了地上。 此时那两男一女早已走得很远了。 港都的热心人士或许不少,然而,正是炎热的天气,倒在地上的又只是一个黑黑胖胖的年轻女孩,看起来又没受什么重伤,大多的人选择了无视,匆匆从她身边走过。 “你没事吧?”一只手突兀的出现在池然的眼中,伴着一句关怀的男声。 声音不错,很有磁性。 池然抬抬眼,看到了一个带着巨大墨镜的男人,从下颚露出的线条,不难判断只要不是眼睛丑的离谱,这会是一个长相不错的男人。 长的不错,声音好,还有爱心。 嗯,这年头,这样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难得了。 池然面无表情的想着。 “谢谢。” 她伸出手准备抓住男人的时候,异变突生,那两男一女居然又跑回来! 还顺手又把弯着腰伸手的男人给推倒了。 你们……是来搞笑的吧。 心理素质强大如池然者也不禁抽了抽脸皮。 池然如此,对面那个男人更是无语了,他呆滞的看着像从街前跑到街后,再来回提溜一圈,一圈,继续一圈的男女。 他们是来跑街头马拉松的吗? 吃惊之余,男人没有发现自己的墨镜落了下来。 嗯,是挺不错的。 池然看着那张隐隐有些熟悉的脸,下了结论。 看着池然的目光,男人突然的觉得眼前的视野有些变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墨镜掉了。 他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和池然四目相对。 大眼瞪小眼。 瞪, 继续瞪…… 池然莫名其妙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你还拉不拉人,不拉我自己起来了。 躺了一段时间,池然腰上的疼痛缓和了许多。 “你,你不要签名吗?”男人也很莫名其妙,他在等着池然尖叫,然后趁机逃跑。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好几次,对于如何躲开粉丝,他也算有了经验。 “你是明星?”这样问着,池然的声音却没有起伏,肯定的语气。 难怪了。 “你不认识我?”男人,不,乐峰有些诧异,他算的上是正当红的艺人,最近接了一部红得发紫的电视剧,在里面演了一个亦正亦邪的主角。 古铜色的皮肤,邪气的笑容,不是流行的花样美男,却有着吸引女人的另类性感。他以为像池然这个年纪的小女生正是他的粉丝才是。 咳咳,当然,那只是电视上的形象,私下里,乐峰是个经纪人说东他绝不向西,不吸烟,不喝酒,按时睡觉,按时吃饭的乖宝宝。 真的。 “我为什么要认识你?”作为一个只热爱二次元世界的人类,池然也觉得很无辜,她是真心不看电视的。 “对哦。”男人挠了挠头,笑了起来,阳光有灿烂,还带着些不符合他俊朗外表的傻气。 突然的,池然就想到了那天,也是这样炙热到灼眼的阳光,那个笑得傻傻的大男孩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 莫名的心悸,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池然闭上了眼。 在睁开时,眼底一片的清明。 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45第45章 很早之前,池然就开始一点点的接手乔家的势力,然而,速度始终很慢,不是她的能力不够,而是因为时间。 时间隔得太长了,乔外公守不住,也没有实力震得住那些不安分的人。 不是没有省时的方法,只是弊端太大。 复仇。 能在不伤害自身,甚至可以从中得利的情况下打击敌人,才是真正的复仇。 只是现在,既然下了那个决心,那么事情就简单的多了,很多决绝的手段都可以用得上了。 会最大限度的利用手上资源的,从来不止是关崎一人。 池然去了京都。 京都的池家。 同样的父母,同样的成长经历,池毅清和池毅远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存在。第一眼看见池毅清的时候,你会想起很多的人,如金庸古龙笔下的黄药师,杨过,杨逍,无花,…… 见到池毅远的第一眼,你却会先想到一句话,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然后你会想起郭靖,想起乔峰,想起铁中棠,…… 这并不是说他长的很粗犷很男人,池家出美人,池毅远也是美人,只是不同于池毅清的中性美。 池毅远更多的是儒雅,是气质,是浑厚而稳重的气场。他笑得时候,就让人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平心而论,池然不喜欢却欣赏这样的人。 不过,她此行的目的并不是他。 微笑着打了声招呼,池然在管家的带领下去了池老爷子的书房。 “因为爸爸的性格。对吗?如果生在战乱,他会是一代霸主,但他生于和平年间,这个时代最不需要的就是霸主。爷爷你是不是想这么说呢?” 池然笑得很甜,甜的发腻,让那本来一脸深沉的池老爷子被腻的说不出话。 池老爷子混迹政坛多年,他习惯了一件事转三个弯,习惯了含蓄的表达,习惯了从来不把话说死。 池然不是这样的人,但和乔家分家的那帮老爷子们磨嘴皮的时候,她也对此有了了解,深知和这样的人交流,要么让他们继续这样的试探,花上一两个月,说着这些没营养的话题,直到他们自信了解透了你。 要么就出其不意,干脆的把话直接摊开来说。 池然不是个喜欢弯弯绕绕的人,面前的这个老人又和她有着那不可否认和抹杀的血缘关系,她选择了第二条路。 “如果您不方便说的话,还是我来说吧。” 池然笑得很腼腆,一脸为长辈考虑的好孩子的形象。 “当初您放弃我父亲,的确,是因为他的性格。他太骄傲太自负太倔强了,他不懂得委曲求全,特别是在年轻的时候。我记得池家在再度兴旺前,有过一段时间的动荡吧。” 池然笑得温和,说出的话却是尖锐的, “带着大儿子远离漩涡,却留下了小儿子。这是明则保身,却也是一种放弃吧。” 池然耸耸肩,语气又轻快了起来。 “当然了,比起还未长成的小儿子的确是已经成才的大儿子更重要些。” “等事情结束,您愧疚了,想方设法的弥补小儿子把他宠上了天,但那时,您是有心结的吧。小儿子不可能永远长不大,也不可能永远活在您限定的范围内,终有一天,他会知道当初您的放弃的。他会不会心怀怨恨呢?您不知道。然而,一个有能力的,自负的,又对您选下的继承人心怀怨恨的小儿子会有多大的危险性,您是清楚的。” 池然直视着那张苍老而沧桑的脸。 “而且,父亲太出风头了。他当时和您呆的是不同的圈子,按着常理,是互不影响的,他做得好,您脸上也有光。但,他做得太好,好的过了头,抢了一些人的东西。太子党,太子党,虽然都是这么称呼的,真正的太子却始终只能有那么一个,他太扎眼了。” 池然的声音放得越来越低 “那时的池家还上了位,却坐得不稳,而无论是当初的还是后来的太子,对于父亲恐怕都有些不满吧。他们不是没有能力,只是……差了那么些东西,那么些与生俱来的东西。当然了,他们这点容人之量还是有的。” “毕竟,池家还有用,不是吗?” “只是一方面您担心以父亲的性格知道一切后会为池家埋下隐患,另一方面也算是一片慈父心肠,为他的未来担心,换条路,在池家的庇护下,他能走的更远。所以那时你做了那样的选择,完完全全的把他踢出了池家。” “对吗?” 这样问着,池然脸上却是笃定的笑容。 池老爷子闭着眼,脸上是一片的冰冷,半晌没有搭话,只是一下下有节奏的敲着桌面,空气似乎凝滞了。 池然不以为意,她笑了笑,丝毫没有受影响,继续自己的话题。 “当然了,母亲的出生也占了很大的关系。您当初也算是扳倒乔家的人之一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乔家隐藏的势力究竟有多深,只有参加过那次倒乔的人才清楚。百年乔家,积累下的财富和能量有多么的惊人。” “您知道,那位主要的策划者当然也清楚啊。乔家的积淀加上当时位置微妙的池家,如果真的发生了,相信很多人都会睡不着觉的。” 池然言笑晏晏,仿佛自己在说的不是什么秘闻,而是娇憨的孙女在向爷爷撒娇。 “所以,您那样做了。” “这里又要牵扯到一个问题了,如果您真的不想让父亲和母亲走着一起,您是有千万种手段的,乔家的积淀在厉害,县官不如现管,您才是当着权的。” “只是……”池然拖长了语调。 “您舍不得,您,不,应该说是那些人都舍不得。只要因着参加那次计划,了解乔家家底的人,又有几个不觊觎乔家老太爷留下的东西的呢?” “您当时的年龄不大,所以分配到的角色是一个被宠的无法无天,闲着没事干找乔外公麻烦的大少爷。说起来,真的对外公出手的人,在几次交锋中最了解他的人,反而是您。您不相信他只有母亲这一个女儿,却应该会在看到履历的时候清楚,乔外公必然会把最多的东西留给这个女儿,他已经带着她见过了乔家分支的那些人,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是乔家祖传的,传男不传女的物件,她是他最心爱的孩子。” 只有说道这里的时候,池然的笑才带上了一丝的苦涩。幸好,池老爷子是闭着眼的,看不见池然的笑容。 乔柔是乔外公最心爱的孩子,池然却不是乔外公最心疼的孙女。 “所以,您动心了。池老太爷去的太早了,池家看着兴旺,然而缺少的正是乔家那种沉淀百年的底蕴,手上的底牌太少了。” “有一就有二,既然曾经把小儿子当做过挡箭牌,当过工具,那么为什么不能再让他当第二次呢?”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翘起的嘴角带着些许的嘲讽。 父亲和女儿, 奇妙的相似呢,不是吗? “当您最初做了那样的选择的时候,其实父亲在您心里的位置就变了吧。心爱的儿子,心爱的工具,谁又能分得清区别呢?” “父亲心里应该是明白的的吧,只是他不愿去想,也不愿接受罢了。” “所以,您那样做了,无论您相信与否,”池然摊了摊手, “那时父亲对您其实没有怨恨的。” 关楠的眼光很准,和池毅清最相似的是池然,最了解自己父亲的也是池然。 如果真的心怀怨恨,池毅清绝不可能那么乖乖的跑到那个小地方从基层做起,当个公安局长。 他一开始选的方向明显的是不想升的太高,不想起冲突。 只是,后来……池然叹了一口气。 不怨恨池老爷子,并不代表没有怨恨。 她继续说了下去, “但后来,后来的事情,看上去不可理喻,父亲始终不理解您,也还是因为他不愿意去想吧,不愿意往那个方面想。其实理由很简单。分离,因为长时间的分离。” 时间才是改变一切的魔药。 “您不缺儿子,也不缺孙子,特别是优秀的,说的玄一点,就是池家祖坟或许真的选的很不错。池毅清,池毅远,您的两个孙子,还有池哲,任何一个在单独的家族都会被当做继承人培养。” “无论您是否利用他,父亲为了母亲,为了一个女人想要离开了家族,这是不争的事实。您利用过父亲,也打压过乔外公,更是和乔家有着那么一段难以诉说的恩怨。” “您还是担心的,担心父亲的怨恨,担心乔外公的报复。” “父亲或许真的很优秀,然而他并不是独一无二的,您还有儿子,还有孙子。感情是相处出来的,比起现在朝夕相处的孙子,父亲的分量就越来越轻了。” “而且,一个家族的未来更重要的是要看下一代。池哲,”池然轻轻的笑了出来, “他离您太远了,没有在家族中成长,还有一个那样的母系家庭,谁知道他的将来会怎么样呢?” “您不想让池家改姓乔,一点也不。” 作者有话要说:早上三点设的闹钟,起得床。 我要困死啦啦啦啦啦啦=_= 88 46第46章 片刻的沉寂后, “你说的事,我答应了。”池老爷子的声音有些黯哑,“你说的没错,池家确实是祖坟上冒青烟了,你们都是好孩子,好孩子啊……” 那双因着苍老而浑浊的眼睛恍恍惚惚的透着面前的女孩看到了另一人。 那个似乎永远站姿笔挺,高傲决绝的男人。 其实在很早很早以前,他也是软软的小小的一只,就那么的一点点,自己一只手就拎的起来,会甜甜的撒娇,会软软糯糯的叫爸爸,会含着眼泪,要哭不哭的看着自己,会在自己生日的时候,扭扭捏捏的从书包里掏出自制的卡片;会用小手托着下巴,一脸崇拜的坐在小板凳上,听着自己唠唠叨叨说着从前的故事…… 忘了,都忘了啊。 他似乎已经有些记不清他的脸了。 后悔吗? 谁知道呢。 他又闭上了眼睛。 看着陷入回忆中的池老爷子,池然微微一躬身,告辞了。 当她的手放在门把手上的那一刻, “池然,”嘶哑而平静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如果我给你足够的助力,你能让毅远坐上那个位置吗?” 池然转过身,池老爷子睁开了眼睛,浑浊却明亮的眼睛,他凝视着面前的女孩,无形的威压和久居高位的气场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空气似乎也有了一丝的凝滞。 “爷爷,您说笑了。”池然弯了弯嘴角,笑了。 空气开始流动。 “您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位置,从来不是人和人的比拼,而是家族和家族的较量。空有高位,而没有与之相比配的后盾,结局只能是加速的灭亡。” 就像现在的那位一样。 乔外公的支持可是要收利息的呢。 想到那位现在的状况,自己未来要解决的麻烦又要少了一个,池然的笑容灿烂了几分。 “……也就是说,你能。”池老爷子的声音不带一丝的起伏。 池然微微诧异的挑了挑眉,对上了池老爷子那双毫无波澜的眼,敛起笑容,叹息一声,“爷爷,您魔障了。”这话说的已经有些不客气了。 池老爷子沉默片刻, “你走吧。” 他转过头,看着窗外。 大片大片的白云铺满了整个蓝天,流淌着,悠然缓慢却无可逆转的流淌,亘古不变,不为任何人和事停留。 “我告辞了。” 池然微一点头,打开了房门。 关上门前,那因年老而显得有些佝偻的背影映在了她的眼底。 池家的人,似乎都喜欢这样看着窗外呢。 依然没有什么交流,池然微笑着和池毅远告了别。 “父亲,她是二叔的女儿?真是不懂礼貌呢,见到我这个堂哥,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池泽故意提高了嗓门,双臂抱着胸,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直视着池然的眼里有着轻蔑和不屑。 他比池然大不了多少,今年,不过是个大二的学生。 朝气蓬勃,生命鲜活而热烈的像盛夏的树木。 “堂哥,您好,堂哥,再见。”身体没动,池然把头扭过90度,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呲着一口白牙。 “堂妹,您好,堂妹,再见。” 自顾自的说完,顺便抢了池泽的台词,恶劣而灿烂的笑容后马上恢复面无表情,端庄肃穆的如同参加葬礼般的神色。 在池泽一脸便秘又无语的表情中,池然挥一挥衣袖,潇潇洒洒的走了。 啊,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有这么多的人前赴后继的来娱乐自己呢。 生活真是美好呢。 池然的步子越发轻盈流畅,笑容更是甜美干净,这时候,你才会想起,她不过是个18岁的少女罢了。 傍晚,华灯初上,京都池家的老宅,池老爷子,池毅远,池泽和池晰,池家现有的四个主人安静的围坐在一起共享晚餐。 池毅远的妻子,和他是青梅竹马,感情笃定,然而身子骨却实在有些柔弱,挣命硬撑着生下意外到来的小儿子,熬了没两年就去了。 池毅远不愿意委屈孩子,特别是妻子拼着命生下来的孩子,没有续娶,自己亲手养着两个孩子。 池老爷子的情人不少,但能进池家大宅的却一个都没有。 空荡荡的大宅里到现在也只有四个主人。 “换红酒,不,给我倒杯水吧。”池老爷子开口阻止了正准备他倒酒的女佣。 自古,酒色就是不分家的。池老爷子年轻时候是个浪子,自然也是个酒徒,酒不离口是常事,只要不误事就好,池老太爷就纵容了自家独苗的这个小毛病。 年轻嘛,什么都好说。 可惜等人到中年,快要安稳下来的时候,池老太爷走了。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话真没说错,没了池老太爷,池老爷子那也只是个有些小出息的小辈罢了。人脉,人情这种玩意,人家愿意给那是最好,不愿意,那你也拿人家没办法。人走茶凉,世间常态。可惜池老爷子那时候不懂得这个道理,借酒消愁愁更愁,身边还有那么一位冷眼旁观,看不上自家这种暴发户的大家小姐。 只有白兰地才是男人最忠实的伴侣,隔了一个大洲的男人们这样说着。池老爷子喝的不是白兰地,却也是这么个道理。 有些苦,只能自己憋着心里,慢慢的嚼着,慢慢的和着血和泪咽到肚子里。等几十年以后,发达了,有出息了,事情过去了,再拿出来和小儿子,大孙子,这么唠叨上两回。说的时候,大多是笑着的,笑的是自己。 老了,老了,这也就成了习惯,有了瘾头,哪怕知道对身体不好,知道自己老了,也戒不掉了。 况且,这世上,总是烦心的事多过顺心的事。 “爸,您”池毅远小心翼翼的问着,“您……” 老爷子几十年的习惯了,突然改了,池毅远有些吃惊。 “没事,没什么大事,”池老爷子摆了摆手,“就是觉得自个老了,还是爱惜身体些的好。”然后抬起头,眼睛沿着桌边转了一圈,看看自己的大儿子,看看自己的孙子,苍老的脸上扯出了一抹笑, “我得活着,活得好好的,活得长长久久的、我受过的苦,我的儿子,我的孙子不能再受了。” 不管儿孙听到后面面相觑的不解,他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挥挥手,拂开大儿子伸出的胳膊,准备出去走走。 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嘛。 闻着庭院里的花香,听着淙淙的流水,看着生机勃勃的植物。 池老爷子的心突然的就松快了起来。 池老太爷走后,他花了大半辈子的功夫才把池家从那些同样的,失了顶梁柱又没有什么积淀一蹶不振的家族里拉出来,重新走进了京都的圈子,甚至更甚一筹的成了尖尖上的那几家。 按理,他该消停了,安稳的当他的老太爷,然而他害怕了,害怕自己走了,一切又恢复原样,只有拼命的往手里攥东西,他才安心,那种害怕紧张的滋味如影随形的跟了他几十年,就像池然说的,他魔障了。 他逼走了小儿子,他逼得大儿媳因着连连生育而早亡,他逼着两个孙子见他像老鼠见了猫似得。 后悔吗?他不知道。难受吗?他也分不清。 只是哪怕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那样做。 他魔障了,然而他不得不魔障,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池家的底子始终是太薄了,几场死亡就能毁了这个家族,彻彻底底的毁了。 所以,他要活着,好好的活着。 池老爷子苍老的脸上扯出了一抹算不好看却真实的笑,步子也稳健了起来。 让跟在他身后的池毅远和两个孙子松了一口气。 无论父亲/爷爷想要做什么,好好保重身体总是好事。 池哲17岁的时候,对面高三冲刺班的女生习惯了课余时间抱着书本来找这个比自己小一届却实打实的神童问问题。 高三的老师太忙了,身边挤满了学生,她这样成绩稳定又安静的很容易就被忽略了。有人拿她打趣,有人说闲话,她还是红着脸过来了。 她请不起家教,家里又有个青春期闹腾的弟弟,学校的时间对她而言太重要了,高考能改变的是自己的一生。即使心里羞涩紧张的要死,她还是鼓足勇气去了。 慢慢的,这就成了习惯,渐渐的,说八卦的人也少了,人家凑一块说的都是学习。 温水煮青蛙,向来是道名菜。 池哲17岁的时候,关崎上大学了,京都的大学,彻底的搬走了,只是每晚总要有那么一两通电话来的恰到好处,从衣食住行到交友学习,无话不谈,一谈就是一两个小时。夹着手机,躺在软软的床上,相隔两地,头顶上却是同样明亮的月光,分离也就显得不再那么遥远了。 螳螂捕蝉的时候,定然是不知道身后还有那么一只默不作声的黄雀在盯着自己的。 池哲17岁的时候,发现自家姐姐终于有了些少女情怀,开始追星了。不是时下流行的花样美男子,古铜色的皮肤,俊朗的五官,干净的笑容,阳光而硬朗的男人。周边,专辑,电视机和电影的碟片被池然放在了包里,放在了书架上,放在了独居的公寓里。 还有那些小小的,被夹在书里当书签的照片,真人和海报上的比起来更平易近人些。 池然也到了这个年龄了啊。 池哲突然的生出了几分嫁女的惆怅感。 47第47章 不过,池哲的感伤也没能持续多久,离20岁只差3年了,他的时间越来越紧了。 挑挑拣拣了这么久,最终池哲选定了一个偏现实的爱情题材剧本。 这固然是因为他当下的心境,也还有些其他的因素。 最初,池哲是靠池毅清的关系混进的剧组,这些年的积攒,他也有了些小名气。听到他想要拍电影的风声,曾经合作过的一个对他极为欣赏的导演给他拉了一个赞助商,赞助的钱并不多,然而池哲却兴奋了许久。 导演是新晋的导演,入这个圈子是偶然,对他的身份背景并不了解,赞助商也是近两年才出头的,投资他是第一次试水。 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背景。 这是一种认同,纯粹的对池哲这个人的认同。 轮回几世,他太缺少这样的认同感了。 因着这个缘故,池哲改变了计划。原本,他是想用自己的积蓄,再和池然、关崎借上些来拍电影的。 在池家呆着久了,不知不觉的,池哲受了些影响,对于妥协和退让,是极为反感的。 拉了赞助商,意味着自己对整个剧组控制权的下降,他本不想这么做的。 只是这次的事情,是真的触动到他的心弦了。 既然不准备依靠重生的金手指了,那么为什么不试试放弃与生俱来的优势,单单靠着自己的双手,看看能走到哪一步呢? 兴奋起来的池哲,借着假期,拉着从京都度假回来的关崎,带着礼物挨家挨户的拜访了圈子里的老前辈,再借着他们的搭上线。 很累,真的很累,池哲瘦了,也黑了。 关崎心疼过,无论是出于什么,他对池哲好,是真的好。 所以几次想要开口劝说,甚至神不知鬼不觉的做些手脚,却又都停住了。 哎,算了,孩子终究是要长大的。 披着青年皮的中年老妖怪一脸慈爱的看着披着少年皮的百年老妖。 临近开学的时候,池哲堪堪凑够了二百万的赞助,对一部大制作的电影而言,可能还够不上一身华丽的龙袍的价格,对一部爱情题材的电影而言却足够了。 导演是新导演,编剧也是新编剧,剧本的题材有些老套,写成小说,或许并不博人眼球,然而拍成电影,却可以挖的很深。 故事讲述的就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成长的经历,相遇,相识,相知,从流着口水,咿咿呀呀的孩童到低着头,带着羞涩的笑却十指紧紧相扣的恋人。 有起伏,有波澜,有误会也有甜蜜。 很普通的爱情故事,只是编剧很别出心裁的加入了些现实的故事。女主角父亲的怀才不遇,母亲和奶奶冲突,爷爷的沉默。男主角的成绩下滑,父母的压力,自己的徘徊。 终于在一起后,家庭的差距,工作的压迫,生活的诱惑。 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苦涩和伤痛。 就像去掉了那层滤镜一样,纯净的天空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蓝,那么美。 一层是爱情,一层是生活,波澜不惊却又暗流涌动。 有些压抑的调子。 受众定位在了刚从大学毕业,开始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然而还保留着那份纯真的男女。 他们一般都穷,很穷,几个人蜗居在小小的宿舍房里。 很多人都觉得,物质条件好的时候,才会关注精神食粮,其实不然,正是因为困境才会寻求精神寄托。 有了在剧组这么多年的功底,池哲筹划的很好,一切低调而平稳的运行着。 选角色的时候,倒是闹出了些事。一个算是大头的赞助商家的公子带了自家的小情人来,想要捧一捧,当个主角。 演技先放一边,那位小情人那张浓墨重彩的脸蛋实在是不符合片中女主角的形象。 池哲是真心的想要拍这个电影,这个赞助商撤资了,他固然可以靠着自己的积蓄补上却始终觉得这样就少了些什么东西。 和新晋的小编剧商量了下,干脆就给剧本中寥寥几笔的富二代女配角增加了戏份,充作女二号。 那位大少爷也算的上通情达理,看自家小情人对那个白富美的角色明显的更敢兴趣也就答应了下来。 女主角的人选选的是艺院的学生。 干净、清纯,有着这个年纪的女孩特有的美好,如同初恋般的滋味。更巧的是她有一个侄女,和她有四五分相似,聪明又乖巧的侄女。本色演出,活脱脱就是片中女主角的幼年版本。 演技或许有些问题,然而好的演员能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现在镜头前,好的摄像师也能从镜头中捕捉演员最美的那一刻。 在摄像师的圈子里混了这么久,池哲请的都是那些真正居于幕后却实力非凡的老前辈。 试了几次镜,感觉不错,人就这样定了下来。 男主角的人选到是费了些时间,片中的男主角出生贫寒,说是女主角的青梅竹马,其实只是租了女主角家旁边那户人家的一个房间罢了。两个大人,一个孩子挤在一间不足10平米的房间里。 读书,是这个家庭唯一的出路,幸好,男主角从小就很听话很懂事,成绩也很好,等到了初中的时候,大部分的学费都是来自学校的奖励。正是因为如此,当男女主角的恋情曝光,男主角的成绩下滑时,他的父母才会显得那样的歇斯底里。 那是一个家庭最后的希望了。 当然,作为一个爱情题材的剧本,励志也只是适可而止,男主角通过奋斗,白手起家的描述并不多。 只是这样从小就背负着全家人的压力,一步一步,像背着壳的蜗牛般缓缓前行的男主角并不好选。 他要坚强,要沉默,要厚重,然而真选上一个憨厚苦瓜脸的,……乡村爱情什么的,真不是池哲能拍的顺手的。 选个有刘海你分不清他是谁,没有刘海你根本不认识他是谁的某些美男?……其实洗剪吹这玩意也挺贵的,真贵,男主角家里穷,真穷。 揉着额头,看着要么长的太朴实憨厚,要么长的太妖娆动人的学生,池哲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他忘了这时候这是花美男类的男生最流行的时候,即使长相不合格,也有一堆的人有意无意的靠各种发型装饰来柔化自己,他当初写招聘的时候,题材写的又是爱情剧本,自然这样的人都过来碰碰运气了。 有意识无意识显现自己,在演男主角的时候,不自觉的就显现偶像剧中王子气场,这样习惯和行为,不是化妆师能够解决的了。 这时候,就是为经费发愁的时候了,如果资金充足,砸钱下去,一线二线还是有许多的男演员符合要求的。 可惜,不行,所以他也只能坐在这里大浪淘沙似的选人了。 池哲撑着下巴,面无表情,神情呆滞的看着一个个进来的人。 手机响了。 他看看号码,悄悄走开,摆摆手,示意其他人继续, “喂,”池哲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本人已死,有事烧香。”来电显示是关崎。 “呵呵,要不要给你烧个沉默刚毅,坚决果断的男主角啊?” 池哲摸了一把脸,眼睛酸涩的几乎睁不开了,“这个现在就可以给我烧过来了。” “啧啧,真是邪恶呢,烧人犯法哟,小池哲~~” “……你最近又看什么鬼东西了。”这种说话的语气。 “嗯哼~《全职猎人》哟,很好看呢。” 想起自家至今还在看《蜡笔小新》的姐姐,“……我该说你总算比我姐大了那么些吗?”池哲认真的思考。 难道一般成功人士都会比较喜欢看这样的东西吗? 所以,自己不成功的原因是不爱看这些东西? 池哲抽了抽嘴角。 记起自家把财经报刊,政策法律当小说笑话看的父亲。 他舒了一口气,还好,这两个只是例外。 “怎么,人还没有定下来?”声音总算恢复了正常的低沉磁性。 “嗯。”被关崎这么一搅合,池哲的心情倒是轻松了不少,“我都想把你拉过来当主角了。” “那你可给改改剧本,直接上演灰姑娘和国王的故事了。”关崎现在社会精英的气场已经十足了。 “切,美的你。对了,……” 两个人唠唠叨叨的扯了一个多小时的皮,池哲才意犹未尽的挂了电话,轻手轻脚的走回座位。 “女朋友?”被池哲请来的万年配角老前辈笑眯眯的冲池哲挤了挤眼睛。 “没有,只是一个朋友。”池哲笑着解释。 “哦,”老前辈托长音,“还没追到手?” “不是,真的不是,是男的。”池哲哭笑不得,追关崎?他是想换种刺激的死法吗? “男孩也是要哄的,”老前辈在圈子里沉沉浮浮几十年了,思想开明的很,况且,池哲只是摄像师,未来的发展方向是导演,这两个职业的性向有异,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要以为人家是男孩,就能随随便便的应付着,有时候,这男孩跟女孩一样,都有那么些难说出口的小心思的。” 关崎?男孩?难说出口的小心思? 想起关崎那张线条越发硬朗的脸,一身漂亮的肌肉,和似乎还萦绕在耳边的低沉的嗓音。 在想起曾经的女友握着小拳头和自己撒娇的样子。 池哲打了个冷颤,咽了口口水。 前辈,您老是在说恐怖小说吗? 然后,复又想起现在的情景,看着进来的换汤不换药的人选。 算了,还是回去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哪个大牌愿意友情出演吧。 不愿意靠背景,池哲想了想,给自己交好的几个不清楚他家庭的圈子里的朋友挨个打电话,身边万年配角的老前辈喜欢池哲这样谦虚有礼貌,还手上有货的孩子,也给了他几个号码和邮箱。 开了电脑,写了一封措辞恳切的询问邮件后,池哲一个个的发邮件,中途发到某个有些熟悉的名字时,池哲的手顿了顿,还是发了出去。 乐峰,似乎是池然唯一喜欢的明星的名字。 晚上,回了家,打开邮箱,果不其然的,几个反应快的,已经拒绝了。这圈子,凡是讲个关系,既然能弄到他们的邮箱号码,那还是有些关系的,除了些极品,没几个人会刻意得罪你,风水轮流转,是常理。虽然是拒绝,理由也是公式化却委婉的。 倒是那个乐峰的回复有些意思,没有明确的拒绝,只是提出想要了解些池哲曾经参加过的剧组以及这次剧 作者有话要说:剧透一下下,这部电影是一个很重要的情节哟~~ 转折开始了,死亡的前奏曲 48第48章 “阿峰,你又胡来了,给我看剧本去,明天要去试镜,这可是我好不容易给你争取到的机会。”经纪人看着自家兴致勃勃的啃着苹果写回复的艺人,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这样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的小导演,手里能有什么好货呢?刚刚得罪了公司的上层,现在应该是抱大腿的时候,明天有张导那部古装大片的试镜呢。有空还不如再多看两遍剧本呢,虽然…… “胡姐,没用的。”点击发送后,乐峰打开了收藏夹里的网页,乐呵呵的看着论坛上关于他的八卦,“如果不是能合上面的意,张导不可能在公司呆上这么多年的。演技,”他微微顿了一下,“90分和85分的差距并不大。” 他并不是无可替代的。 “……乐峰,其实有时候,老话说得好,”经纪人斟酌着措辞,“退一步海阔天空。” “嗯,挺有道理的。”乐峰很认真的点点头,经纪人一喜,正要说些什么,他又慢悠悠的开口了,“可是您能确定那位大少爷也觉得这句话不错吗?” 不能,当然不能。经纪人沉默了,那位大少爷小心眼的例子,哪怕是新近公司的小职员都能随口举出七八个例子来。 “所以,”乐峰还是那种满不在乎的腔调,“既然都确定保不住地位了,还是给自己留点面子的好。” “……随便吧,下午我要去趟公司,你自己一个人不要单独出门。那位大少爷是沾了黑的,要是他真想下手……,公司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 “嗯嗯。”乐峰眼睛盯着电脑,两眼放光的看着游戏公司最新推出的武器图,不耐烦的挥挥手,漫不经心的应着。 经纪人叹息一声,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 或许……上次老板提议的那个组合自己可以带上两天试试了。 “真快呢。”听到门关上的声音,乐峰轻声的笑了出来,然后又看了看那个名字。 “池哲?摄影师?这几个剧组?” 他想起了那次聚会中不经意间听到的名字。 是同名同姓,还是…… 赌一把吧。 他的眉眼弯了起来,似是在笑。 “姐,我找到男主角了!”收到乐峰的回复,池哲一整天脸上都挂着那种和他的外形极不相符的傻笑。 快乐是需要分享的,他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是关崎的脸,然而想起演男主角的演员,带着一种奇异的,连自己都说不清的心理,池哲先给池然打了电话。 “我认识的。”池然用肩膀夹着电话,一只手翻着何家最新的资料,一只手在上面勾勾画画,毫不犹豫的下了结论。 有人爱挑着软柿子下手,池然则喜欢啃硬骨头。 池然是和池哲一起长大的,真要说对乔家的感情,恐怕是不及乔柔的十分之一的。只是乔外公始终记得乔家曾经的辉煌,怨恨着那些落井下石的家族。 人老了,难免会有些固执。池然毕竟姓池,毕竟是女孩,有些隐秘的东西,隐隐的,她有所察觉却始终触及不到。 她并非全心全意的为乔家复仇,而乔外公也对她留了一手,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想要池然吃惊,估计今生是没有指望了,池哲叹了一口气,“嗯,要不要猜猜是谁?” “你给关崎打电话了吗?”池然冷不丁的发问。 “没有,第一个电话是打给你的哟~”池哲拖长了音调,声音带上了丝丝暧昧。 “……是乐峰。”隔着电话,池哲清楚的感觉池然的停顿和一丝的犹豫。 然而,如果他此刻可以看见池然的话,就会发现她连眼皮都不曾抬过一下,眼睛盯着资料,下笔如风。 “嘿嘿,答对了,怎么样,到时候要不要来片场参观一下。”对于池然的各种神奇之处,池哲已经可以坦然面对了,他甚至觉得这世上就没有池然做不到想不到的事情。 “……把剧本传过来,去之前,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不等池哲回应,池然直接挂掉了电话。 摸摸鼻子,池哲眨眨眼,池然这是……害羞了? 这种表达羞涩的方式,……真霸气啊。 池哲的手脚很快,不过十分钟,池然的邮箱里就多了一份邮件。 在电子书籍泛滥的年代,池然依然喜欢纸质的书籍。 洁白的纸张,油墨的气息,真实的触感。 所以她多花了那么几分钟等打印稿。 趁着这个空隙,站在一旁如同根本不存在的私人助理上前给她倒了一杯咖啡。 咖啡并不是有益健康的饮品,池然也不喜欢这个味道,然而在连续几天睡眠都不足4小时的时候,它是必需品。 不加奶精和糖的咖啡,苦涩到浓稠的气味刺激着池然的鼻腔、味蕾。 闭上眼,她小口小口的品着,放任这种味道充斥口腔。 她需要这样强烈的苦味来刺激大脑。 何家,正是导致乔家破落的罪魁祸首,也是那些家族中发展的最好的一个。算起来,它和池家也算有仇,当初池老太爷的临终前可是把池老爷子托付给他最信任,也是为之付出最多的老战友的。 可惜,还没过一年呢,就因着黎家大小姐鼓起来的肚子,把池老爷子当做了自家宝贝儿子的替罪羊,直接发配出京都了,十几年不曾踏进家门一步,连拜祭池老太爷也只能看着灵位。 到了那种地步,池老爷子当时唯一能庆幸的,大概是黎家大小姐被这么一刺激,早产了,孩子连大人一个都没保住,他没多个便宜儿子,池然也没多个便宜伯伯。 如果先拿何家开刀,办得好的话,池老爷子会以为是她的投名状,不会认为她狂妄的想要把当时所有参加那件事的家族都拖下水……池家的防备……乔外公还能忍多久……不能让池哲和妈妈知道…… 池然思索着,一时间室内安静的几乎听得到呼吸声。 这时候,突然响起来的手机铃声就显得格外刺耳了。 看了看号码,池然轻轻的皱眉,扫了助理一眼,男人恭敬的弯腰离去。 乔外公给的人,从来都是这么知情识趣。 “杨晔。”不知什么时候起,池然就不再称呼他为老师了,对面那个迟钝的大男孩抗议过几次,无效后,就嫌麻烦的默认了。 “池然,我要结婚了,你有空来参加婚礼吗?”对面大男孩的声音很爽朗兴奋,他终于找到了个把池然拎到面前的理由。 哼,只要抓到你,等婚礼结束,我就给你补课。 想起池然最近的试卷,杨晔又是骄傲又是郁闷。 只不过是考试前一天,他打电话给她讲了几个小时的课,数学成绩就能考到班级前几。这样的天赋,怎么能浪费呢! 杨晔想象着身边的枕头是池然,做了一个狰狞的表情,狠狠的向天挥了挥拳头。 真是羡慕嫉妒恨啊,最讨厌这样挥霍天赋的人了,一定要把这家伙拐上正道! “新娘是你父母安排的。”池然的声音依然很平稳,大脑也依然运作正常。 她不曾察觉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着,抖动间,八分满的咖啡顺着杯壁一滴滴的落在了洁白的纸上,留下深棕色的痕迹,触目而惊心。 “……我自己选的!!”哪怕只是在最近见过一面,那也是我自己选的,杨晔愤愤的说,最讨厌这样什么都猜的出来的人了!最讨厌了!要这么聪明做什么,显示差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吗? “父母安排相亲选的吧。” 池然一针见血。 杨晔开始磨牙,要不要猜的这么准。 “那也是我自己选的!!” 接下来又是一轮的掐架,当然这是杨晔单方面认为的,若是和池哲交好的老前辈在这里,定然又要笑眯眯的觉得这是对小情侣在吵吵闹闹了。欢喜冤家,总是这样热闹。 杯壁上的咖啡已经凝固,一道道的,留下宛如泪水的痕迹。 “那就这样吧,我挂啦,记得一定要来呀!”杨晔意犹未尽的挂了电话。 “杨晔,是谁的电话呀,聊了这么久。”杨妈妈带着慈祥的笑容,给儿子端了一碟子的水果。 “这是人家小涵切得,看看刀工多好。” 自己选的儿媳妇怎么看都满意,别说是她刀工真的不错了,就是直接把东西一切两半,杨妈妈也会这么夸她的。 自家儿子自己知道,即使披着层古铜色的皮,他也就是只绵羊,儿媳妇厉害些,正好。将来他们老了,也有人护着儿子。 成熟的芒果散发着诱人的甜香,被切成了大小均等的方块,上面插着几根牙签,很是勾人食欲。 “唔,这回买的芒果真不错,谢谢。”嚼着果肉,杨晔冲方涵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他素来对给自己食物的人很有好感。 女人脸稍稍有些红,摆摆手,示意不用客气,不过没有羞涩的低头,一双水润灵气的眼睛凝视着面前的男人。 她是家中的独生女,更是被父亲当做公司的继承人来培养的。父亲的公司不大,普通的物流公司,很小的时候,她就习惯了面不改色的混在一群粗野的男人中间说黄色笑话。然而,现在,只是看见这个男人就会脸红。 她的婚姻本是件难事,现在社会上娶了妻子,靠着岳家爬上去,再寻求“真爱”的例子太多了。即使是夫妻真有感情,男弱女强,也很容易滋生怨恨。 杨晔是单纯的性子,一根筋,有些傻气,正是这样的傻气让她心动。 他不会去理会那些世俗的观念,没有什么大男子主义,只要结了婚,这个男人会一辈子对她好的。 她的眼里充满了爱意和柔情。 可惜杨晔并没有看到,他转过身,又吞下去一块水果。 唔,这样吃起来,虽然很干净,还真没有上次和池然坐在台阶上,大口大口的直接啃着吃来的过瘾,芒果也没有池然自己带的那种好吃。 “是我的一个学生,数学上很有天赋,可惜就是不爱学习。蔫坏蔫坏的,老是喜欢逃课,虽然每次到学校都穿的是干干净净的校服,头发也是没染的五彩缤纷的,看起来和那些个小痞子一点不像,但骨子里透着坏,还老是和我这个老师顶嘴,还抢我的芒果,她……” 说起池然,杨晔滔滔不绝的讲了好久。 杨妈妈拉着方涵带着笑的坐在儿子的床边,看着眉飞色舞的儿子。 听杨晔的话,那应该是个很调皮的男生,不过,他也是真喜欢这个学生呢。 杨妈妈和方涵这样想着。 对,男孩。 数学好,偏科,逃课,和老师顶嘴,可不就是个淘气顽皮的男孩嘛。 49第49章 杨晔的婚礼定在了这个暑假,为了照顾他带出来的第一届的学生,他希望和自己的学生分享喜悦。 想了想,他又给池然打了一个电话。 “再说吧,有空的话,我一定会到场的。”再接到杨晔的电话时,池然随手抽了几张纸巾,正细细的擦着咖啡杯壁上的痕迹,眼底毫无波澜。 “……我一生一次的婚礼,你居然不一定到场!”杨晔开始磨牙,这死孩子,你敢说整个暑假都抽不出一个下午来参加我的婚礼?! “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把婚礼定在那天。”他赌气的说。 池然轻轻的笑出声来,明明是隔着电话的,杨晔却觉得那声音仿佛就在耳边,痒痒的,像有人在用羽毛拂过他的耳朵,不自觉的缩了缩肩膀。 这家伙……笑起来的声音挺好听的。 池然平素说话,总是低低的音量,轻描淡写的样子,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许多人觉得这是一种含蓄和无形的傲气,只有池哲和几个极为亲近的人才知道,池然这么做,是因为她天生是嗲嗲的娃娃音,正常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甜甜的撒娇。 “班上的每一个同学,你都是这样打电话邀请的吗?” “呃,我在班会上统一说了,谁叫你老逃课不来的,我能不催你嘛。”杨晔有些莫名的心虚,说着说着却理直气壮起来。 没错,都是池然老逃课闹出来的事,她要每天乖乖去上课,我用的着这样的催着嘛,他这样告诉自己。 “可是,就算你说了,那时候也不可能每一个人都到吧。”池然刻意的恢复了正常的嗓音,嫩嫩的,柔软的,尾音自然的上翘,像是情人的喃语。 “……你和他们又不一样。”杨晔皱着眉,“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只是朋友?池然想要这样问,然而终于忍住了。 “是朋友就不能原谅我的一次缺席吗?” 她的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低沉。 “可是……我想让你参加我的婚礼,总觉得……你应该在我的婚礼上。”杨晔有些郁闷,低着头,看着窗台上和池然一起在网上抢购的动漫模型,心里闷闷的。 这样的话真让人误解呢。池然捂着眼睛,遮住眼前的光线,低低的笑了,开口却是, “……我会尽量抽时间去的。” 既然明知道没有结果,她还是希望那个人一辈子都不要明白的好。 有些事情,还没开始,就已然结束了。 池哲脸嫩,在导演的圈子里是个新手,却是实打实的混了多年的片场的。这是个讲究辈分的地方,在场的工作人员对他这个年轻的老前辈还是客客气气的。 开机仪式举行的很简单低调,讨个彩头罢了,也没有什么宣传。 几个老资格的有些不解,电影,是讲究宣传的,拍的再好,没人欣赏,也是无用。这部片子又是新导演,新编剧,新演员,唯一有些名气的是那个几乎半年都不曾接过戏的二线男演员乐峰。 即使幕后的团队是顶尖的,很少有观众会注意到这点的。 他们找池哲聊过天,却被池哲笑着说服了,只心里还是担忧的。 池哲感激这些老前辈的提点,却是带着些疲惫的。 自己的宣传,有没有结果都是一样的。 他想过把这部电影变成自己单纯的奋斗的成果,然而现实却让他妥协了。 导演和制片人不是这么好当的,没有人脉,没有强大的号召力,哪家院线会理会这部小成本的电影。 而送去海外参赛,有了名气,再回国放映,也是不现实的。不说种族国家和文化差异的问题,这部电影的小成本,新演员,是幕后顶尖的团队也无法弥补的硬伤。 他想过独自承担失败,然而小演员信赖的眼神,幼稚却坚定的话语,前辈的鼎力支持,编剧和工作人员的尽心尽力,让他犹豫了。 有现成的资源,而弃之不用,真的能表现独立吗? 池然的手上有港都数一数二的娱乐公司,有内地几十家的合作院线,有蜚声海外的影视报刊。 只一句话,他的电影就能一夜成名。 这样的资源,为什么不利用呢? 如果说在轮回的最初,他还有那种青涩的倔强和傲气,拉不下脸甚至觉得这是一种屈辱的话,现在的他已经可以坦然的面对这种事了。 擅于利用手中的资源,并不是无能的表现。 开机仪式当天,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友情客串男主角的乐峰也出席了。 不似电视中那般刚硬冷漠,现实中的乐峰笑起来有极浅的酒窝,很阳光很温和,把在场的一干女性迷得神魂颠倒,一个个不顾形象狼嚎着求签名,求合照。 乐峰倒是好脾气,都应了下来。 安抚了激动的粉丝,他还特意的找池哲聊了聊天。 讲剧情,讲角色,谈自己的理解。他看剧本看的仔细,而作为演员,他的视角和导演是不同的,池哲亦觉得受益匪浅。 没有聊私人话题,没有谈共同爱好,两个人却意外的相处的很融洽,临别前,算得上是半个朋友了。 晚上回到家,池哲给池然打了一通电话,让她拿主意。 池然思索片刻,交代池哲暂时不要有任何的动作,等到整部电影完结后,再统一的进行宣传。 媒体的无孔不入,池然是有体会的。宣传的太早了,对新手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影片的拍摄进行的很顺利,女主角的演技青涩,却是有灵气的。被乐峰带着,很容易的就入了戏。 两个小演员也是毫不怯场,本色演出,极为真实。 池哲很满意这样的进度,按着这个速度,20岁之前,他或许还能拍上那么两三部的电影。 也许是一切都太顺利了,所以当池哲接到那个赞助商撤资的电话时,才会那么的惊讶。 一百万的缺口,临时拉赞助商太难了。而电影也已经开机了,场地、道具、演员,这些都是要费用的。 难道真的自己出钱? 池哲手忙脚乱的时候,接到了池然的电话,她想当这次的赞助商。 “……姐,我不想事事都依靠你们。”池哲舔了舔因一上午的奔波滴水未进而显得干裂的唇,擦了一把汗,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奈和疲惫。 “我知道。”池然摩挲着手中红的刺眼的请帖,淡定的回答,“把我当成普通的赞助商就好,我只会投资一百万,而且,我的投资是有代价的。” “什么代价,你说?”池哲稍稍安心了些,如果是这样,他倒是可以接受的。他没有那种可以接受陌生人不怀好意的无私奉献,而对家人真诚的帮助呲之以鼻甚至暴跳如雷的习惯。 既然他只是需要赞助商,别人可以,为什么池然不可以呢?就因为她是他的姐姐? “那个女二号的戏份改改,我演。”池然说的平静,池哲却惊的好险没把手机直接摔了出去。 “……是乐峰?”池哲只能想出这样的理由。 “嗯,”池然平静的承认了,话锋一转“池哲,你知道我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吗?” 没等他回答,池然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是在港都的街头,那次,出了些事,倒在地上。躺了很久,也不曾有人伸过手,大概因为我那时候还是很胖很难看的吧。太阳很热,地上也是滚烫的,很痛、很疼、很难受,……” 九分真一分假,真假难辨,池然深谙其道。 她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的平淡,淡淡的说着故事,池哲的心却渐渐的揪起来了,脑海里已经勾勒出了一个唇色发白的池然蜷缩着倒在地上,身边来来往往,冷漠的眼神不为她做任何的停留,甚至有孩子在一边唱着歌笑话这个胖胖的女孩。 如果他能承担的起责任,去港都的那个应该是他才对…… “我答应了。”他打断了池然的话。 “……谢谢。”愣了愣,池然才回答,声音轻而飘渺,下一刻就消散在了空气中。 挂了电话,池哲的心还是沉甸甸的。 想了一会儿,他把几个老资格的叫过来开了个简单的小会。 发生过的事情已经改变不了了,他能做的也只是尽力让池然在片场过的舒服些。 几句话交代了换人的事情,池哲毫不避讳的对池哲的身份坦然相告,那是自己的亲姐姐。县官不如现管,想起剧组里乐峰的那些女粉丝,他的眉紧紧的皱着。 至于投资的问题,池哲也痛痛快快的在一片调侃声中,半坦白了自己富二代的背景,池然亲自上阵,一方面是因为他这个当导演觉得池然这个“真”富二代的气质更符合片中的要求,另一方面也是自家姐姐为了让他安心,他不想完全的依靠家庭,池然理解他也配合他。 他可以死要面子,却不能让池然为此活受罪。 他不想让人以为池然的钱来路不明,在她背后指指点点的,也不想那些女人把她当做假想敌,女人疯狂起来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因着池哲做得这些铺垫,池然到剧组的时候,是着实有些惊讶的。 对她这个临时插入的外来人员,没有排挤,没有白眼,大多的人都是笑脸相迎的,少数那么几个也是客客气气的。 等知道池哲之前做了什么的时候,池然沉默片刻,笑了。这是这些天来她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容,干净的,纯粹的,不带一丝的阴霾。 有这样一个弟弟,真好。 池然不曾上过专业课,也没有过表演经验,池哲本以为他需要NG多次,其他演员当然会有不满,但,看在池然和他的关系以及她自身的背景上,也应当不会说些什么。 所以,虽然有些忐忑,池哲还是能镇定的把握全局。 可池然的表现却着实的出乎自己的意料。很真实,真的很真实,如果不是面前还有摄像机,旁边还有演员,池哲甚至会觉得这就是真事,世上也真的存在这么一位大小姐。 唯一的缺陷可能就是池然还找不着镜头,不习惯对着摄像机展示自己最美的一面,然而这么点遗憾也被池然犹若天成的演技弥补了。 池哲再次肯定了这世上就没有自家姐姐做不到的事情。 其实也是池哲这个隐形的家人控有些夸张了。 池然能做的这么好,一方面是因为她习惯了在不同的人面前扮演不同的角色,生活中需要的演技并不比电影中少,另一方面也是池哲逼着人家小编剧改了四五次剧本的成果,虽说有些出入,那个角色却是依着池然的性子量身打造的。 她的表现也很快的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同,渐渐的有些人开始试探着接近,刻意的讨好,池然对每个人都是有客气的,礼貌而疏离。 包括乐峰,如果不是因为时刻关注着,池哲根本就不会捕捉到池然那样的眼神。 幽深,安静,像平澜无波的海,又似深不可及的隧道。 即使是快要拍完自己戏份的时候,池然都不曾单独的和乐峰有过一句的交流。 池哲有些心惊,太安静了才会容易出事。特意找了个时间,他和池然聊了会儿天。 “……大概因为心里清楚,我和他是根本不可能的吧。”良久,池然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为什么?爸妈不会在意他的身份的。”池哲不解,如果池毅清和乔柔是在意门当户对的人,他们也根本不会走在一起,池哲和池然也不会出生,“乐峰是个很有上进心的,脾气好,性格也不错,没有女朋友,也没有绯闻。” “就是因为他太好了呀,”池然幽幽的叹息,池哲还是太幼稚了,“池哲,你和他认识多久了?剧组里的人都觉得你们关系好吗?” “嗯,”池哲扳着手指头开始算,“大概,两三个月?” 这话一说出口,池哲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他天性就是不爱和人打交道的性子,当了导演更是刻意的拉开和演员的距离,以免偏颇,而重生了这么几次,更是变本加厉,除了关崎,别说是两三个月,就是认识了两三年的人,他也不一定会交换号码,当成朋友。 “可能……我和他比较合拍?”皱着眉,池哲说着连自己也不确定的理由。 池然没有说话,只是推过去了一份文件,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静静的等着。 池哲抿着唇翻完了文件。 “……他从来没有害过人。” “是呀,只是有野心又太过聪明罢了。”池然也叹息着,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她倒也是愿意给他提供个平台的,这样的投资是很划算的。 “这样不好吗?”池哲疑惑的看着池然,“他的心性真的不错。” “所以他适合当我的下属而不是当我的丈夫,”池然平静的看着自家弟弟,“池哲,我姓池,我是女的。” “这样的野心,这样的聪明,如果我走的早,我怕我的孩子会被他养成了废物。”踩着妻子上位,最后一脚蹬开,这样的例子太多见了。 心性和野心,终究只会有一个主宰人的行为。 池哲沉默了,这么多年的相处,他几乎模糊了池然的性别了。 “姐,……” “不用担心,我很好。”池然笑着揉了揉池哲的脑袋,软软的发丝有着丝绸的质感,“只是告诉你一声罢了,当朋友,这个人还算不错。” 即使被池然这样安慰着,池哲还是放不开,却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纠结之下,他一个电话,从被窝里挖出了睡得正香,都打起了小呼噜的编剧。 改剧本,改剧本,继续改剧本。 等改到池哲基本满意的时候,可怜的小编剧都快站着睡着了。 即使这样,池哲也没放过她,毫不犹豫和愧疚的把整个改剧本的责任通通的推到了编剧的身上。 以至于在成名后,小编剧在业内“一夜七次改剧本”的名声也是广为流传的。 她唯一能自我安慰的大概就是,池哲大魔王最后良心发现,给她涨了价钱。 50第50章 几番修改后定下来的剧本很有些返璞归真的意味,看起来主线剧情依然不变,男女主角依然情比金坚,女配角依然各种明恋苦恋。只是增加些男主角过往的奋斗生活,和女配角平常的生活状态: 狭小的房间,臭气熏天,杂乱的酒瓶,几个刚通过第一份企划书的大男孩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工作之余拼命的看专业书籍,准备考证的事宜,生生累的睡倒在书桌上,半夜被冻醒了,又抹了把脸起来继续看书。 省吃俭用,积攒了一年的工资,终于拉着女主角的手去港都,给她补上一个迟到的蜜月旅行。 港都的凌晨,他早早的爬起床,只为替女主角买到她在杂志上看到后就心仪不已的那家早餐店的蛋挞。 中途遇到一个被抢了钱包,双眼空洞的跌坐在马路上的胖胖的丑女孩,搀起她,安慰过后递给了她几张纸币和一份热乎乎的蛋挞。 女配角豪华的度假别墅。 所谓的上流社会量产的,强强联姻,面和心离的父母。 昂贵的饰品,最好的化妆师,把一身素衣,素面朝天的女主角比的犹如丑小鸭。 …… 似乎只是为了突出男主角的勤奋、忠贞和高尚,女配角的高高在上和生活奢靡。不过,在最后的结局,池哲不顾老前辈反对的插入了一段看似和影片的整体基调相冲突的情节。 女配角的自白。 不再是青春靓丽的,也不再是天真娇柔。披肩的长发被挽起,白的的衬衫,黑色的西装外套,淡淡的职业妆,小巧实用的拖杆箱。素来笑容温柔甜美的女孩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拉着拖杆箱,神情冷漠,像极了那些在社会上打拼多年,骨子里透出高傲疏离的精英。 不是多年后的场景,而是男女主角婚礼后的第二天。 “终于想通了,要回来了?”成熟而低沉的男声被逐渐的放大,镜头里是一个和女孩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人。 “早就想通了,只是……总想试试罢了。”女孩说的轻描淡写,一句话就轻飘飘的略过了她几年的苦恋。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可不像是准备接受我事业的女儿会做出来的事。”男人冷冷的说着。 “年轻的时候谁都会犯些错误……” “年轻可不是借口。”男人厉声喝道,打断了女孩的话。 “既然犯过了,那么我就不会再犯了。”女孩平静的说完,丝毫不在意男人那凶狠的语气。“我可不想等老了之后,再犯这种错,把自己大好的基业拱手让人。” “……”男人被噎了一下,却笑了,“好,这样才不愧是我的女儿!”笑声爽朗。他是真的开心,即使是如此的苦恋一个男人,他的女儿也依然保持着原先的工作状态,连最近他从未诉诸于人的事都查的出来。 “既然这样,我就可以放心的把集团交给你了,那个女人,我可受够了。”男人抽出一支烟,笑眯眯的点上了。 “下午1:30,我到机场,记得来接。”女孩抬手看了看表,面无表情的告诉男人接机时间,道别后就挂断了电话。 没有选头等舱,女孩坐在大厅的候机室中,腿上是开机的电脑,上面播放着最新的动作大片,似乎和周围的人无聊打发时间的没有什么差别。然而,只要仔细的观察,就会发现,女孩的视线是朝下的,电脑的遮挡后,她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机场的那扇透明的玻璃门。 似乎在期待什么,又似乎只是单纯的发呆。 此时,画面开始回放,一个胖胖的丑女孩因为父亲对婚姻的不忠,吵架,离家出走。被抢走了钱包,小腿肿胀的厉害,凌晨的街头,一个个神情冷漠的路人在她身边经过,没有人低头看她一眼。 她开始低低的啜泣,为了自己的丑陋,为了家庭的破碎,她觉得寒冷。 一只宽厚的,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抬起头,是一个笑容阳光温暖的男人,他扶她起来,给了她钱,还有一份蛋挞,暖暖的,黑夜突然的就消失了,她坐在那里,任阳光洒满全身,笑的傻傻的。 她想关注那个男人,她想找职业的侦探所,父亲却因为她的离家出走停了她所有的卡。她去了那个相遇的地方,可是她找不到那个男人,养在金山上,不识人家愁苦的女孩开始知道钱的重要。她是家中的独女,她试着减肥,试着跟父亲学习集团的管理。 成人前的一年,她有了完美的身材。换下了自己昂贵冰冷的职业装,她穿着一条白色的雪纺裙,找到了那个男人。 是爱吗?她不知道,然而,为了那个男人,她愿意迈出这一步。 女孩始终没有等来那个男人。虽然……她早就知道了这个结局。 机场服务人员开始播报时间,女孩拉着自己的箱子,平静的随着大部队出发。没有回头,没有眷恋。 只是在登机的前一刻,最后看了看这个她呆了近一年的城市,这个曾经承载着她最美的梦的都市。 她离开了,再也不见了。 三条或明或暗的线,男女主角各自的奋斗和生存,女配角的过往。贫民,平民到富豪,几种不同的生活状态的奇异的宿命般交叉着。 女主角贫穷却天生丽质的邻家妈妈和女配角父亲的情妇是同一个人,男主角和女配角偶像剧般的相遇。 蜜月旅行时,男主角一年的积蓄堪堪够星级酒店的几天的房费。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女配角在总统套房有长期的固定房间。 数年拼搏后,男主角见到了那个上流的圈子,看到了台上那个似乎高高在上的男人。女配角在接电话,对方和她说话的语气带着讨好,完全听不出前一晚他在男主角面前的高高在上。 池哲先前埋下的伏笔起了作用,寥寥的几笔,藏得很深。 初看或许你会以为它是纯粹的爱情片,然而过后回忆时,细细咀嚼,却又有另一番滋味。 随后到来的是杀青宴,依然没有宣传,演员,工作人员混在一起,肆意的笑,肆意的苦,泪水和汗水齐下,他们有这个资格宣泄。 接着就要看票房了,大规模轰炸式的宣传固然有效,然而一想到池哲日后身份曝光后会有的质疑,池然选择了相对温和的方式,几十家院线同时的在黄金时段的上映。 第一天的成绩,池哲捂着脸,没有敢去看。 这部电影是他的心血之作,但越是付出的多,心里就忐忑,更何况,这算的上是他几世以来第一次的完全依靠自己能力的成果。他一会儿看看最新上映的动作大片,一会瞄瞄梦工厂的3D巨制,看完后了,就神神叨叨,什么我觉得那个场景好像选错了背景,这里演员没有表现痛苦和坚持来…… 作为因故停留在本市,离他最近也最亲密的姐姐,一次两次,池然忍了,等到池哲开始第十遍唠叨同样的话题时,她干脆利落的一脚把自家宝贝弟弟踢出了办公室。 你姐我背负着复仇大任呢,没空听你唠唠叨叨。 还好,还有个关崎在,虽然不能飞过去,但隔着电话,一遍遍听同样的话题,变着法的说抚慰的话,关崎还是可以做到的。 就在两个人关系迅猛发展,就差你侬我侬,情深似海的时候。 池然出现了,一沓数据下去。池哲的担忧没了,关崎被扔在脑后了。 池哲的电影红了! 当然了,不是那种红得发紫的红,而是小小的,夹杂众多大片中有些不起眼的红。 和时机有关,动作大片,商业大片,连番上映,同样的元素,同样的刺激,大多的人有了审美疲劳。 和宣传有关,黄金时间的院线,最好的放映厅,梦幻而迷离的海报。 和池哲的自身的功力也有关,8年的积淀和努力。 上映16天,票房4.5亿。 池哲哭了。 是喜极而泣,也夹杂着某些难以说出口的原因。 这是他靠着自己的双手,靠着自己的努力,真正的得到的第一次的全然的成功与肯定。 这种心酸、痛苦、却又欣喜的感情无法对他人诉说。借着这种近乎醉酒般的刺激,他连夜去机场买了机票,凌晨3点的飞机。 当夜,他去了京都。 没有带行李,没有通知任何人,手里握着的是提前交到他手上的碟片盒。 茫然的看着凌晨机场中熙熙攘攘的人群,他拨通了那个号码。 “喂,池哲。”即使是刚从睡梦中被惊醒,关崎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是柔和的。 “……我在机场。”脑子乱乱的,有千般想法,最终出口的却是这么一句话。 “……等等,我马上来。”关崎稍稍愣了愣,随即就问清了具体地址,边穿衣服边通知司机。 他没有托大到睡眠不足的时候自己开车,两世年龄加起来快50多岁了,人也越来越惜命了。 “嗯,我等你。” 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突然的,池哲就安心了,他乖乖的坐在椅子上,端着一杯暖暖的咖啡,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门,像个走失了在原地等待家长的孩子。 “池哲!”即使在嘈杂的环境中,他也第一时间的分辨出了这个声音。 关崎!他站起来,做出了一个夸张的口型,挥着手迎接着男人。 两个人相视而笑。 “走了,哥,不是在叫你。”刚从外地考察回来的池晰拉了一把身边的池泽,打着哈欠,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你记不记得池毅清家那个儿子叫什么?他名字好像和我的很像?”池泽皱着眉,打量着那笑得怎么看怎么傻的男孩。 或许…… “哪里会有那么巧的事?你又多想了,快走吧,爷爷和爸爸还等着我们呢。”凌晨3、4点的功夫起床,实在难为上了年纪的人了。 “走吧。”又看了那个清秀的男孩一眼,池泽才把行李交给来接机的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更新晚了。早上赖床果然不是个好习惯,拖着拖着就弄到了晚上才码字,还没积累下存稿。 那个以后本文尽量日更,最差隔日更。 51第51章 “关崎,我告诉你,我成功了,你知道吗,我成功了,谁也不靠,我成了,呃……”打了一个酒嗝,池哲醉眼迷离的望着面前的男人,有些话他憋了太久太久了。 “池然很厉害,池毅清很厉害,就我是个一事无成的废材,你知道吗?我做过一个梦,” 他迷茫的睁着眼睛,“他们在走,走的好快、好快,我跟在他们后面,跑呀跑,还是追不上,没有人回头,我摔了一跤,等爬起来的时候,……”他傻傻的张着嘴,“没了,一个人都没有了,只有我在原地。” 父母太出色,对孩子而言是种压力,更何况,还有一个池然。 关崎在心底无声的叹息,伸手揉了揉池哲的脑袋,轻声哄着, “不会的,梦是反的,你是他们的亲儿子,亲弟弟,他们不会抛下你的。” 如果是其他熟悉的人在关崎面前流露出这样的软弱和自卑,他早就把人扔到一边了。但,他怀里的这个人是池哲,那个他亲手照顾了这么多年的孩子。 面对他,关崎的心总是要柔软些的。 “不,你不懂,你不懂的。” 池哲推开关崎,大力的摆着手耍酒疯,来来回回就这么两句。 即使醉了,即使是他最信任的人,他也始终记得要保守住那个秘密。 “好好,我不懂,我不懂,行了吧。”深知醉酒的人是没有道理可谈的,关崎压下火气,好声好气的把人抱到了床上。 “你在敷衍我!”池哲伸出一根手指,晃悠悠的指着关崎,“你不听我说话。”一脸的不满。 这小混蛋,关崎被气乐了,这时候又听得懂人话了,早知道就不让他喝酒了。 “不行,我要跟你说,你知道我的电影成本多少吗?”他一把抓住关崎的衣领,“两百万,才两百万不到,嘿嘿嘿……” 他又傻乐了起来,自顾自的傻笑。 “知道我赚了多少吗?4个多亿!”他伸出了四根手指,几乎要戳到关崎的脸了。 关崎扶额,小少爷,你还记得你上辈子在拍卖会上,为了和人抬杠,一掷千金,一晚上拍下了近亿的珠宝古玩吗? 4亿多,嗯,省着点,够你和别人赌五口气的了。 他是真有些不明白池哲的激动来自哪里了,虽说赌石炒股这些事靠运气的成分比较大,但,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嘛。更何况,重生一次,这些钱是十拿九稳的了,怎么就为了一部电影喝成这样呢? “来,我继续和你说。”池哲一把把毫无防备的关崎拉到床上。 好吧,还是先伺候好这位小祖宗再说其他的吧。 关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今天是别想睡觉了。 中午,关崎头痛欲裂,不是喝酒喝的,是被池哲闹得,一晚上不知道被踹下床几次,生生冻感冒了。 迷迷糊糊的,眼前似乎有人影在晃动。 “嗨。”池然坐在床边笑眯眯的和他打招呼。 一秒,两秒,三秒…… 关崎淡定的当着池然的面掀开被子的一个角落。 唔,还好,衣服还在。 “放心哟,昨晚你和池哲什么都没发生呢,不然……”池然的声音甜美天真,说出的话却让人骨子里冒寒气,“你就应该再也醒不来了呢。” 抬头望望那张嫩的滴水的娃娃脸,想起和池然的初次见面,关崎的头更疼了。 他觉得他已经对这声“嗨”产生心理阴影了。 “你这是擅闯私人住宅。”关崎勉强提起精神应付面前的小恶魔。 “哦,是吗?”池然露齿一笑,扭头,“关叔叔,有人说我擅闯民宅呢?” “哦,是吗?”面容清俊的男人放下手中的报纸,笑得温和,“看来,崎崎也是去上过几堂专业课的。” 关崎默默的把“哦,是吗?”拉入自己的过敏词汇表。 “嗨,关崎,你醒啦。”活蹦乱跳到丝毫看不出昨夜醉酒的池哲端着托盘,对着男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来喝点粥吧,你昨晚喝醉了呢,满屋子的酒味,还硬要拖着我一起睡,弄得我身上也有味道了,早上都熏到姐姐和关叔叔了。”池哲水润的眼睛里闪着和笑容完全相反的寒光。 敢说昨晚是我喝醉了,你就死定了! 池哲的眼里明明白白的写着这么一句话。 关崎默默的咽下一口血。 “池哲,你不知道,关崎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偷偷摸摸的掀被子了,”池然的笑脸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他以为你们酒后乱性呢。” “哦,是吗?”池哲的笑容更灿烂了,“放心,崎崎,我不会趁人之危呢,你的清白还在哟。” 关崎继续默默咽血。 关楠和池然都在这里,闹起来他没有胜算,我忍,我忍…… 池哲,你给我等着!看他们走了,我怎么教训你! “哲哲真是一个好孩子呢。”池然幸灾乐祸的继续火上浇油。 “嗯,的确。”关楠叹息着表示赞同,其实他真不介意自家养子和池哲有什么的,真的。 …… 池哲来的时候没有通知过任何人,只是他并不清楚自己身边是有人保护着的。 得知了池哲的行程后,池然慢悠悠的给关楠打了个电话,睡了一个好觉,才登上了去京都的飞机。 她本来还在思索,如何不着痕迹的让池哲和池毅远见面,既然机会自己送上来了,她总该好好利用才是。 …… 京都,池家。 “爸,你又要走啊,今天不是休息了吗?”池晰皱着眉,看着接了一个电话后就匆匆换上衣服的池毅远。 “嗯,”池毅远抬起头,看到小儿子的一脸纠结的样子,嘴角不自觉的弯起一个弧度,不顾池晰张牙舞爪的抗议,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有些事情涉及到我管的那块,我得走了。” 池晰和池泽的年纪相差不到两岁,却是天差地别的性格。池晰长了张娃娃脸,心性也如顽童般天真烂漫,家里人也都爱宠着他。不过,倒的确是个懂道理的好孩子。 “那记得早前回来,爷爷说今晚要庆祝一下的。” “嗯。”池毅远应下了,转身离开。 在二楼的书房看着大儿子渐渐远去的背影,池老爷子拨通了池然的电话, “下午4点,他会在三环的澜桥附近的茶馆里。” “谢谢爷爷啦。”池然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甜美可人。 “姐,怎么还不走,不说要让关叔叔带着我们逛京都的吗?”池哲诧异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再等两分钟,我要打一个电话呢。”池然笑眯眯的伸出两个手指。 关家本是南方的家族,却早在几十年前就举家搬迁到了京都,所以关楠算的上是老京都人了。 街头街尾,穿胡同走巷子,就没有他不熟的地方。 仿古法拼接的木制小纺车,小银累丝桌椅,成套的小瓷茶具、小银酒具、锡制小火锅、小碗、藤编小篮、核雕小船。 最大的不过半个手掌,最小的只有小拇指的指甲盖那么大。 红木镶嵌贝骨铜皮的百宝盒,栩栩如生的张家泥塑,百年老字号纯手工的弓箭,琉璃制的饰物茶罐。 鲜为人知,僻静清幽的旗袍定制店。 池然潜藏在骨子里的女人的购买欲也冒了出来,各种衣服挂件零食小吃,下手快准狠,一堆的购物袋快把池哲和关崎给淹没了。 关崎想抗议,被池哲无情的一脚镇压了。好不容易,自家姐姐有这么女人的时候,怎么能反对呢,他一直是担心池然最后变成个披着萝莉皮的真汉子的。 直到下午3点多,几个人都有些饿了,才在澜桥附近停下了脚步。关楠在这里有一套房,手里的东西又着实多了些,尤其是池然还选了许多易损的精巧物件。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干脆就把东西先放下再继续。 本着池毅清家的孩子是宝,其他人都是渣的原则,关楠带着一脸慈爱的笑容,指挥自家养子忙上忙下搬东西,顺便推荐了附近的一家小茶馆给池家的姐弟。 粤派的茶馆,茶算不得极好,茶点却是一绝。艇仔粥、水晶虾饺、鲍汁烧麦皇、牛肉肠粉、珍珠糯米鸡…… 池哲还像模像样的品几口茶,再尝些点心。池然就就直奔着点心去了,她素来不是个爱茶的风雅人士。 这家茶馆的生意极好,池哲和池然刚进来的时候,还有两三座的空位,不过吃了一屉的虾饺的功夫,就座无虚席了。 虽说都是下午茶,国内的茶馆可不讲究英式下午茶的那种安静氛围,茶馆总是熙熙攘攘的。 池然中途又有电话,嫌里面吵得慌,去了外面。 茶馆里的人坐得满满的了,后来的人拼起了桌,池哲占了一张四座的桌子,也被人问了。 “请问,我们可以坐在这里吗?”开口的是一个笑容灿烂的男人,约莫不过27、8的样子,身边站着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 看了看表,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了,关崎他们应该很快就回来了。池哲点点头,同意了。 “谢谢。”那个男人兴高采烈的道谢,然后拖着身边的中年男人坐了下来。 “老大,我告诉你,就是这家茶馆,这里的茶点特别好吃,我从小就在这里吃的。” 中年男人一脸的无奈, “小李,我告诉过你了,不要再叫我老大了。换了地方,我已经不是你的直系上司了。” “老大,你这是不要我了吗?”小李可怜巴巴的望着中年男人。 池毅远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他最不擅长应付这样说不得、打不得、还缠人的要紧的下属了。今天本来是来澜桥附近公干,没想到刚调查完就被最近调职的原下属给缠上了,非要和他聊聊天。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看字数,郁闷的发现都快20万字了,我居然还没有展开主线剧情。明明最近都加快剧情的说。 可能有人看的很不耐烦了,剧透一下吧,池小哲最后会走的是仕途。 接下来还会拍上一部电影,不过算是失败的,池小哲被欺负了,池姐姐假装不知道,准备扶他上位。 因为一件小事,池小哲知道了几次害他重生的原因,很荒唐, 池小哲会从最基层的做起,但这个选择是他一时冲动做出来的,最后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应付这些。于是开始思考未来,换了一个方向,继续脚踏实地不屈不饶的做事。 咳咳,后面就暂时保密了。 总之是池小哲的奋斗史。 突然觉得按照这种字数写法,很可能会变成几十万字的长篇的说,没有耐心等的亲,看了这部分大纲可以放弃了哟。 怎么说呢,嗯,这是我的第一篇原创的小说,虽然写的不好,也有很多的问题,像老偏题啊,主角不出场啊,但还是想把它按照自己的思路写下去吧。不为了其他,就为了自己,想写自己没有遗憾的东西。 最近看书的人越来越少了,收藏也在掉,基本也很少有评论,我分不清是弃文了,还是准备养肥。 我码字的时速很慢,本来一章两小时左右,最近越来越慢了,特别是接下来会涉及到一些官场的,总是不知道怎么下笔,最近在看官场小说,挺费脑子的,也越看越觉得自己写的好幼稚,挺傻气的。 码字的时候,有些不知所措,总觉得漏洞太多,这样不行,那样也不对,可是真让我改,又不知道怎么动手。 感觉文越写越长,像是在拖字数一样,买v 的人也越来越少,可能很多人都有这种感觉。 文完结的时候,会在结局那一章的作者有话里放文的大纲,如果觉得文越写越无聊,又想知道结局的,可以等等,那天有空了,看看收藏夹,完结了就可以看得到大纲了,也不用特意买其他章节的v。 lwxs的作者收益,特别是耽美的,挺低的。就算码一章3000字的花上两个小时,100个人买v,收益不过6块,一小时赚3块。其实刚开始入v 的时候,有想着赚钱,后来发现真的只能赚个泡面钱,也就不想那么多了。泡面就泡面吧,毕竟是赚了,蚊子再小也是肉,那啥,我算是个爱钱的人了,所以还是厚着脸皮入了v,以后再写文估计也都会入。 只是在赚钱和爱好中,还是想寻求一个平衡。写文,算是我的爱好吧,所以想按着心意开展剧情。但看我的进度,大概会拖得很长,感觉就像在骗钱。 所以有了这个念头,也说了这么多。 我没什么好文笔,看我的文,大概就是看个剧情吧,我也不可能免费开放所有的章节,因为那样对买v的人不公平,所以就这样,到时候会有一个大约千字的大纲,应该不会花上10个lwxs币,一分钱,看个大概吧,有些地方可能会遗漏,很多地方都是略过,不过大体的线索就是那样的。 52第52章 见池毅远没有转身就走,小李更是起劲了,一个劲的给他倒茶,还聊起了自己的近况。什么新部门的那个美女同事好像每次经过他位置的时候都要多看上一眼,前天领导表扬他说天生就是干这行的料,…… 絮絮叨叨的,很有些啰嗦,不过,托了他天生一副清亮的好嗓音的福,倒是不至于让人心生厌烦。 池哲端着茶杯,侧着身子,撑着下巴,视线无意识的对着窗外,心里盘算着关崎他们回来的时间,偶尔有那么一两句话落到耳朵里。 或许是池哲这种样子太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了,同桌的两个人也渐渐放的更开了。 “老大,你说说他们看,那个东江省的姓刘的那件事凭什么又被推到我们组,当我们不清楚那家伙背后站着人吗?我们在京都又不是在东江,连调查都没有调查,直接逮了个理由就往我们这里塞,真是一群混蛋。” 小李泄愤似得大口嚼着面前的蒸饺。 东江,姓刘。 池哲的耳朵动了动,注意力提高了那么些。 东江省,姓刘。如果是两年后,恐怕在路上随便拉上一个人,跟他提上这么两个关键的词,那个人想一会或者根本不用想就会一拍大腿,一脸恍然大悟的说:是那个家伙啊。 两年后,东江省某位刘姓的市长可是全国知名的人物。毕竟,以市长之位而能贪污上个一二十亿的“人才”实在是不多见。更不多见的是随着他的落马,一大批更高层的官员通通的被牵扯出来。甚至,牵扯到了正当权的那位家里的大公子?貌似还有其他几个所谓的政界世家被拖下了水? 晃着手中的茶杯,池哲百无聊赖的回忆起了上辈子看到的新闻。 记得当时有媒体曾用过非洲草原上的一种尖毛草来比喻。不过冒出地面一两米的高度草,根却深扎地下超过28米。 彻查这件事就像拔这种草一样,根深的让人心惊胆寒,当时媒体对敢于挺身而出,奋不顾身的这件事的那位进行过长篇累牍的专题报告。 好像是东江省一个姓贺的纪检委的副书?京都本地的部门是在后期才插得手。 池哲皱皱眉,记忆有些模糊了,他对这样无关自身的事总是不怎么留心的,倒是关崎一向对这样的新闻留意的很。 哪里能随便找一家茶馆,遇到两个人就以为和那件事有关呢?一个东江省,姓刘的人何其之多。 我真是想多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 “那个姓贺的也真不要脸,当初哭着喊着求我们接手,等真走完程序了,一溜烟的跑的连影子都没了。” …… 池哲默默的咽下一口茶,不自觉的竖起了耳朵,可那两个人的声音却放的更低了,含糊的像是从舌尖划过,中间还夹杂着池哲不解其意的词,他听得也是愈加模糊。 “公司……牵涉……陷阱……有人中招……” “不敢接手……上头……好几个了……” …… 池哲的眉皱的紧紧的,或许是心理因素,越听他越觉得就是那件事,恨不得伸出对驴耳朵好伸过去听清楚些。 “没什么可是的,结账吧。”中年男人用纸巾擦干净了嘴角,端着茶杯,声音温和的对对面的人说着:“他们只是顾忌太多罢了。别人做这件事可能会惹上大麻烦,我做,最多不过是调离职位罢了。别忘了,你曾经的老大也是有背景的人呢。”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调侃,说出的话却带着一种无以伦比的认真:“有背景,并不是为了炫耀和包庇做错了事的人。有背景的人升得快,是因为他们能靠着自己的背景做些他人无法或是很难做到的事,这才是让他们沿着父辈祖辈的路继续走下去的初衷,如果连这些都做不到,那么……” 他没有说下去,只轻轻的笑了一声。 池哲的心里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借着吃茶点的动作偷偷的观察的那个中年男人。 温和儒雅,眼角有着细细的皱纹,眼睛却很是干净明亮的,清澈的不像是这个年纪的男人该有的样子。 第一眼看过去,很容易让人认为是哪里的老师。一生专研学术,不曾出过校园,不曾被社会的污浊染黑的文人专家。 肩膀宽厚,身形并不高大,却让人有种沉稳如山之感。 看上去就很可靠认真的男人。 池哲给中年男人下了定位。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虚有其表了。 结了帐,两个人转身离开,池哲的头对着窗户,眼角的余光却跟着他们。 然后,他看到…… 挂了电话往回走的池然居然在和那个中年男人打招呼? 那个中年男人带着一脸看到喜爱的晚辈的欣慰和池然聊了会天? 所以…… 池然认识他? 池哲灌下一口早就凉了的茶,不由在心里感慨这世界还真是小。 要不……等会问问池然那个中年男人的事情? 他没有看到池然和池毅远分开相悖而行后,她微微对跟在池毅远身后的小李微微点头的样子。 “他?”逛了一天,回到关崎住处的池然笑了笑,“不光我认识,其实他和你的关系也挺亲近的。” 和我的关系也挺亲近的?池哲想了想。在他堪称过目不忘的记忆中没有那张脸的存在;既然池然也认识那就不可能是他的同学的父母之类;母亲是外公的独女;如果他的设想没错,那个人应该是混政界的…… 池哲的脸僵硬了, “那是,”他问的小心翼翼,“爸爸那边的亲戚?” “那是你大伯。”池然答得很爽快,“关崎也认识吧。”这样问着,她说的却是肯定句。 “嗯。”关崎闷闷的应了一声,何止是认识,简直是如雷贯耳才对。再过上那么些年,这位可是出了名的青天啊。不过,现在的他也是认识的,关家和池家的关系向来不错,他也被关楠带着,往池家走过那么一两次。 “那,姐,”虽然对父亲那边的亲戚有些好奇,但既然父亲和池然知道了这么些年都不曾提过,必然是有难言之处的。一个刚刚才见过面的亲戚罢了,在池哲心中远比不上家人的重量。所以,他干脆跳过了这个,挑着自己感兴趣的问,“你知道东江省有个姓刘的市长吗?” “刘长鸣?”池然回答的很平静,“那可是个能人呢。” 她的语调淡淡的,分不清是真的夸奖还是讽刺。 “他做了什么呀?今天我听大伯谈话的时候提起过他?” “提起过他?”池然挑了挑眉,眼底划过一道意味不明的光,只太快了些,连贴着她的池哲都不曾留意到,“大概是准备对他动手了吧,毅远伯伯,” 池然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些钦佩,称呼也换了,“他是难得的有那份心办实事的人了。” 可惜…… 她若有似无的叹息一声。 “他办成过很多件事吗?” “嗯,他是纪委的,经手过很多件大案子。” “可是,为什么我们学时事政治的时候没有听到过他的名字?我的记忆力很好的。”池哲故作疑惑的问。 池然轻笑,“傻孩子,”她揉了揉池哲的头,“有些事情是不能摆到明面上的。你总听说过秘密审理吧?” 况且,……风头太盛,对处于那个位置的人而言,终究不是一件好事。里面牵扯到太多人的利益,即使真是池毅远解决的,大多也会被池老爷子压下去。后台硬是一回事,真理正义是一回事,犯了众怒又是另一回事。 有些时候,人家要求的不过是个表面文章罢了,反正池老爷子从来都不曾希望自家大儿子在这条路上走的太远。有人压着,吞了他的功劳,倒是一件好事。 “好了,这么晚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池然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拿起包准备出门。 “姐,你不留下吗?”池哲也跟着站了起来。 “你以为我到京都真的是来玩的啊?”池然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池哲的脑门,又好气又好笑,“等会有个会,我得到场。” “那什么时候开完会?有地方去吗?要不要给你留门?要是凌晨才能回来的话,我让关崎给你煮上一锅粥,拿小火煨着。熬了夜,早上喝上应该喝粥,小米粥、莲子粥、芝麻花生粥,还有……” 池哲板着手指回忆,上辈子他后来的生活几乎是日夜颠倒的,整晚整晚的失眠,为了能让他好过些,关崎特意去学过这些东西。 那时候,每天早上起来喝上一碗热乎乎的粥,乱糟糟的脑袋总能好过些。他不能帮池然解决手里的问题,但,煮上一碗粥,等待带着一身疲惫归来的人,总是可以的。 “……”池然沉默片刻,扯了扯嘴角,“嗯,好,我大约凌晨3点回来,要桑葚枸杞的,枸杞多放些。”她顿了顿,“你也早些去睡吧,不要干等着,我肯定是在3点后才会回来的。” “嘿嘿,放心吧。”池哲笑得不怀好意,“煮粥这种事,当然是让关崎去做啦,我肯定会睡得很香的。” “滚!”一个等人高的限量版维尼熊毫不客气的砸到了池哲的脑袋上,关崎黑着脸的瞪着那个使唤自己使唤的那么熟练的小混蛋。 “哎,关崎,你这孩子怎么越来越暴躁了呢?这样子将来怎么嫁的出去哟?哎,真让人操心。”池哲一脸的慈爱,踩着沙发居高临下的摸了摸关崎的脑袋,语重心长的说。 “你小子欠揍是吧。”关崎磨牙,扔了手上的维尼熊,挽起袖子,一把扑到了沙发上,毫不客气的把池哲压在了身下。 “姐!救命啊!”池哲一声惨叫,被扑倒在地,他的小身板实在经不起关崎的重量。 “你还敢叫外援!” “快给我下去!不要以为老子不还手是怕了你!好男不跟女斗,知道不?” “你再说一遍!” …… 池然憋着笑,看着两个快成年的大男孩在沙发上滚成一团的样子,道了声再见,步伐轻盈的走了出去。 看着他们,她忽然觉得自己也年轻了些。 53第53章 京都的夜是不眠的,拥挤的人群,闪烁的霓虹,嘈杂的音乐,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借着夜色遮掩,悄然无声的穿过一条条街道。 “处理干净了吗?”池然微微合着眼,对周围的一切都视若罔闻。 “老大没有怀疑。”电脑上那个模糊的身影有着熟悉的脸和声音。 是那个白天被池毅远称为小李的男人。 “嗯。”池然淡淡的应了一声,然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把今天和他的谈话复述一遍吧。” …… 良久,池然合上了电脑,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膝盖,慢慢的整理着脑海中的信息。 李平受过专业的训练,他的复述如同现场直播一样,几乎不会有误差。 也就是说,在他和池毅远的谈话中,的确没有提到过刘长鸣的全名,而对他所作的事也大多是用代号一代而过。 但池哲的表现确实表明了他对刘长鸣的事是有一定的了解的。不然,在她说出刘长鸣的全名和池毅远所处的职位时,他是应该疑惑思考或是惊讶的。 在知道池哲重生过后,她曾暗中利用这个优势,旁敲侧击过一些事。这么多次试验下来,她对池哲对未来的记忆也有了些了解。池哲能记住的事大约可以分上三种。 第一种,是一夜暴富类的信息,彩票、股票、电影、或许还要加上翡翠古董捡漏等等。第二种,是在日后十分出名轰动全国,路人皆知的大事件。第三种,则是一些流行信息,网络用语,趣闻轶事等等。 东江省的事情,不属于第一种,也不可能是最后一种,那么…… 池然扯了扯嘴角, 要让池哲都印象深刻的事情……恐怕这次牵扯进来的人远比自己和池老爷子想象的要多得多,也重要的多。 等会给老爷子打个电话吧。 池然睁开眼,车窗外是一片的黑暗。 缠绕命运的锁链,在无人知晓的时候,悄无声息的转变了方向,也改变了某些人的命运。 比如,原本应该大伤元气,在前程大好的时候被拉下位,打压流放出京都,直至下次换届的几年后才得以重归的池毅远。 京都大学北门的咖啡馆。 池哲努力的缩小,缩小,再缩小,以此来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不停的向四周散发着你们看不见我,我不认识那两个人的信息。 那两个人,池然和关崎端着精巧的杯子,坐在靠窗的座位上。 连绵阴雨后温暖的阳光洒落,干净整洁的校园,俊美阳光的男生,可爱秀丽的女孩,时不时的窃窃私语,甜蜜的奶茶,苦涩回味的咖啡,美的如画般的校园恋曲。 周围的人经过时都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到这副美好的画面。 看似童话般的场景。 可惜只是看似, “那个女孩的腿不错,就是胸平了点。”关崎啜了一口咖啡,点评。 池然微微眯了眯眼,仔细瞅了瞅,“不算太好,脚踝太粗了,脚背偏高。我喜欢她旁边那个,皮肤够白够细。” “那个,”关崎看了眼,“身材的确不错,就是脸普通了点。” “拉了灯,谁还看得见脸,她的皮肤摸上去手感一定不错。”池然淡定无比的下结论。 “皮肤的话,那个男孩也不错。”关崎在视线中找了个自己更为感兴趣的目标。 “走路姿势太难看了,两条腿分的这么开,到时候夹不紧,有些把戏就不能玩了。”池然依旧一脸淡定的吐出流氓般的话语。 池哲忽然觉得自己昨晚肯定是没睡好,不然头怎么会这么晕呢? “那个呢?腿够长,腰够细,柔韧性不错。那个小腰在床上动起来,肯定特带感。”关崎舔了舔嘴角,说起来,他好久不曾开荤了。 “味道不够,玩这样的男生还不如选个女的。玩男孩还是找阳刚些的玩起来够味。”池然吸了一口奶茶,嚼着珍珠,含糊不清的说, “那个打篮球的就不错,皮肤虽然是古铜色的,不过毛发很少,看上去也够滑。腿够长,屁屁够翘,腰也够柔韧,那样的动作都做得到,挺不错的。还是个男的,不用担心有遗留问题。” 池哲撑着额头,他觉得自己晕咖啡了。 “这个还是要征求当事人的意思吧,”关崎面带微笑的把躲在一边的池哲拎了出来,“哲哲,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呢?”声音粘稠到暧昧,关崎几乎是贴着池哲的耳朵问的。 敢说你喜欢那个男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个,那个,”看看对面笑得一脸灿烂的姐姐,再看看面上带笑目光冰冷的好友,池哲偷偷咽了一口口水,“我还没成年呢,讨论这样的问题,是不是,”他一脸祈求的望着两个人,“太早了。” “17、8岁的男孩正处于青春躁动期,偷尝禁果的比比皆是。像你这样连早上偷偷洗床单都没有的,才是另类吧?”池然挑挑眉,极不符合自身那洋娃娃般外表的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的掀了自家小弟的底,“哪怕你是同性恋也比性冷感来得好,爸妈都担心你那里是不是出问题了。” 池爸爸,乔妈妈接受的大多是西方的教育,这方面开放的很。 要不要这么开放啊! 池哲欲哭无泪。 人家都是父母担心孩子太开放,为什么我们家一个颠倒呢!爹娘哟,含蓄是民族传统美德啊!我们要支持国货,抵制外来品! 池哲好似还嫌不够刺激似得,撇撇嘴,继续火上浇油,“17、8岁的男生,不洗床单,不交女朋友、没有碟片收藏也就算了,居然电脑里连中日友好交流的文件夹都没有!” “姐,你这在侵犯我的隐私权。”被这样刺激,不反抗就不是男人了,池哲鼓足勇气,提高了嗓门的抗议。 池然端着玻璃杯,身子不动,头转动九十度,抬下巴,挑眉,视线呈四十五度砸向自家弟弟,气场十足,意思明确:我就侵犯了,怎么样?! 呜呜呜,姐姐好可怕,池小哲含着一泡热泪缩回墙角继续画圈圈。 男子汉气概什么的,没有小命重要。果然,御姐女王这种生物还是远远看着就好了啊。 看到自家弟弟萎了回去,池然才满意的勾了勾嘴角,弹了弹指甲,慢条斯理的说:“我可没侵犯你的隐私。上次,可是你自己当着我的面开了电脑,让我看的。除了基本系统,里面除了一个放剧本的文件夹,空的像根本没人用过似得。硬盘750G,用了不到30G,除了C盘有东西,其它基本都是出厂那样。想想就知道了,用得着特意翻吗?” 池哲吸吸鼻子,在脑子里翻了翻,想起来了。那还是拍电影时候的事情了,因为池然没有演戏的经验,改戏份的时候,他拎着电脑找过池然。 有个心细如发的姐姐伤不起啊。 池哲在心里飙泪,不过倒是也没有出声反驳。也不知怎么的,或许是心理上总觉得自己的年龄加起来算是个老人了,上辈子也体会了身体一点点衰老腐败的感觉。可能生理也受了些影响,这辈子除了被关崎发现的那一次,还真是没有过什么冲动。 现在,哪怕面前是脱光光的某位老师,估计他也能当个柳下惠了。 “对了,别转移话题,说吧,到底是对女的感兴趣还是对男的感兴趣。”池然嫌弃的用脚尖踢了踢快把自己团成一个球的弟弟。 “别告诉我你都不敢兴趣,信不信我找个人妖,然后给你灌药。” 姐,你欺负人!池小哲表示很委屈,趁着池然吃点心的功夫,他对着关崎使劲眨眼。 兄弟,help,help me,SOS啊。 池哲努力的发送各种求救信号。 “咳咳,行了,池然,你是闲着没事做了吗?关心这样的事情。”在一边悠哉看戏的关崎抵不住自家池小哲求助的小眼神,不得不放下茶杯,轻咳两声,开口了。 “这样的事?”池然瞥了关崎一眼,“难道你以为这种关系家族延续的事是小事吗?” “池哲还小,再说,”关崎耸耸肩, “现在不要孩子或者领养个孩子的家庭多得是,你太古板了。” “没有孩子,领养孩子?”池然的笑容是冷的。 血脉的相连,家族的延续,香火的传承,这是池然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从她很小的时候,乔外公就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过她。 她是池家的孩子,也是乔家的孩子,她的身上有着那个传承过百年,辉煌过百年的家族的血统。 这或许只是乔外公加深池然对乔家的印象和感情的手段。对她而言,却是早已刻入脑海,融于血肉中的。 比起池家,她更多的接受的是乔家那种在现在看来古板而没有人情的教育。 传宗接代,开枝散叶,家族的延续高于一切。 再过几个月,池哲就要成年了。在这样的年纪,分家的几个男孩的婚事早就被提上议程了。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六礼完成,讲究些,最少也要花上一两年的时间,这还是在有了新娘人选的情况下。 池然心中感慨万端,却也知道池哲和关崎是不接受这样的思想的。 她啜了一口甜度饱和的奶茶,换了一种说法。 “没有孩子,老了怎么办呢?收养的孩子终究不如自己亲生的。” “亲生的孩子有什么缺陷,长大了不成气候,气急了可以安慰自己说都是时辰的错,没有选好时候生孩子,没让孩子遗传到好基因。” “领养的呢?”池然摊摊手,“是怪自己当时眼光出了问题?还是怪那个孩子呢?” “不喜欢了,你是把他送走呢?还是当不存在呢?如果这个时候又发现同一个被收养的孤儿各方面都变现的极为出色呢?怨谁?恨谁?” “即使这些假设都不成立,别忘了,亲生的和领养的还是不同的。亲生的,你无论如何对待,人家顶多说这对父母心狠,哪怕你将来成了gay,也不过说孩子倒霉,有一个变态的爸爸。领养的呢?要是倒霉选了个小心眼的,无论你怎么对他都是错。要是你是gay,人家说不定还以为你玩养成呢。” 池然一如既往的犀利,她一股脑的把这些问题砸向了池哲。 本来因为自己重生N次的特殊情况,潜意识中真的不准备要孩子的池哲有些发愣。 “有,有那么严重吗?”池哲的表情带着些天真和无辜,呆呆的,他下意识的看向关崎。 破天荒的,关崎没有接话,他偏过了头,眼睛看着窗外。一对对的情侣带着甜蜜的微笑,十指相扣的慢慢走着。 或许在很多很多年以前,他的父母也曾经这样慢悠悠的牵着手走过某条不知名的林间小路,旁边应该有一条很小但清澈的河在静静的流淌,说不定还有几只鸟,几只蝴蝶…… 他也曾经是孤儿,还是一个被抛弃过的孤儿。被收养了两次,又被抛弃了两次。如果不是在第一次被抛弃后,便不再相信任何人,或许第二次,他会堕落的万劫不复。 他不愿意说道这个话题,特别是在他此生接手了曾经养父的黑帮后。 视线转向空无一物的天空,关崎漫不经心的想。如果以黑道收养孩子的标准来衡量,他算得上是狼心狗肺了。 虽然没有明说,那个曾经的黑帮老大是把他当义子养的。不计较他第一任养父犯下的错,不牵连他,甚至给了他最好的教育,最好的资源。而代价,不过是在他有亲生子之前,当上那么一段时间的挡箭牌。 即使当初剥夺了他的一切地位,他最起码是让自己活着离开的。 只是,……或许是自己太贪心了吧。 关崎的嘴角微微弯了弯,露出一抹苦笑。 他想起了那个已经成了普通老头的原黑帮老大,和那个老来子的孩子。他给了他们些钱,也找了人护着他们,却不知道他们是否愿意过这样的日子。 他们都不曾注意过池然的话里话外不断强调的gay。 一座之隔,池然在心中默默的叹息,连反驳都没有,即使不曾走到那一步,也不远了。 算了,不逼他了。 “真是的,我都被你带着转移话题了,”池然佯装恼怒,“快,说你到底要男的还是女的,什么样的标准,不然我可就随便挑一个回去告诉爸妈,这是你男朋友或者女朋友了。嗯,关崎就不错。” 池然一脸正经的拍了拍关崎的胳膊。 “脸不错,身材更好,皮肤还挺滑的。” “这是我的荣幸。”关崎似笑非笑的瞟了池然一眼,伸出一只手拉住了池哲的手,另一只手放在了胸前。如同古西方,对着主人效忠的管家。 “滚!”池哲恼羞成怒,一张脸憋得通红,使劲甩开关崎的手,他瞪着池然,“难道我看上谁你都能给我弄来不成,万一人家有真爱,结婚了或者是直男呢?” “你还真喜欢男的?”池然上下打量着自家弟弟。 那眼神,跟是透视似得,池哲又是一阵的脸红,只是没等他开口,池然就接下去说了, “不过那也没什么关系。只要你看上的不是无父无母,无牵无挂,没有理想,没有追求,对什么都不在乎的人,” 她的眼神突然认真了起来,“我都能办到。” “财富、权势、尊严、享受、责任、感情、生命、健康。人生在世,不过就是这么几样罢了。”她无所谓的耸耸肩。 这次轮到池哲翻白眼了,“姐,你还想仗势欺人,强抢民男啊。你猜多长时间论坛上会有爆料贴呢?对了,与其便宜了外人,还不如方便自家人,你弟弟我还没发表过什么红遍网络的帖子呢?干脆把机会让给我吧。” 池然轻笑出了声,伸出手指戳了戳池哲的脑门,“怎么,难道你以为我会和那些人一样蠢吗?” 她的语气了带着隐隐的不屑,“那是最低级的手段,粗暴简单的让人以为他们的脑子还停留在上个世纪。” “网络,媒体,社会在发展,一切都在发展,有了这些东西的存在,无论你做过什么,深入挖掘总能被查出来。这不是过去,一个人可以不用任何理由的决定一群人生死。既然不能做到毫无痕迹,那么就该适应规则。” “只要是人,只要他活在这个世界上,总会有所需求的,即使他无欲无求,他身边的人也会有私心的。人是群居动物,没有能脱离社会而独自生存的人类。只要找对了方法,” 池然笑了,脸上是一种池哲看不懂的表情,“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甚至有那么些自以为是卫道士的人还会认为是他们贪图富贵。” “池哲,你要记住,将来无论是为了什么,绝不能蠢到直接做出那种事情,这世上就没有绝对守得住的秘密,那会成为你一生的污点的。至于其他的,” 她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只要你喜欢就好。” 她全然不在乎那些被这样“喜欢”的人的感受。 她是真的不在乎。 她关心的只是那些人是否能给自己唯一的弟弟带来一些欢乐与兴趣,哪怕那只是短短的一天或者一个小时。 池哲看着池然那张嫩嫩的,洋溢着青春与阳光的脸,突然的,觉得有些冷,刺入骨髓的冷。 作者有话要说:貌似我又在把什么东西撕裂开来了。 其实池小然真不是个好孩子啊。 呜呜呜,因为复习,加上前几次都没上榜,几天没看短信了,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有个活力更新榜的榜单!本来看到上面写得是到6.6号截止还很高兴,两天的时间努力一把足够了,没想到问了编编后,居然是写错了!明天早上9点就要查榜单了。 两万一啊啊啊啊啊!!我不眠不休也完不成了。 算了,小黑屋就小黑屋吧。真的hold不住的。 话说我们学校最近over了一个大二的男生,过劳死的,据说是学霸,熬了几天的夜,猝死。我决定要好好爱护身体,坚决不熬夜了。 那啥,虽然很俗气,但身体真的是一切的本钱啊。好好保护身体很重要,20多岁,正值青春的时候,尚且经不住。年纪更小的,那是透支身体,大些的,是玩命了。 虽然文是在晚上11点发的,但是希望明天早上才有人看文吧。 身体第一! 54第54章 “弱肉强食罢了,池然遵循的是丛林法则。”回到了住处,关崎这么回答处于迷茫中的池哲。 “可是,”池哲欲言又止,“这,这……”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小说、剧本、电影、电视剧里不都有这样的人吗?”关崎从茶几下面翻出了一小盒巧克力,是池哲喜欢的那个牌子。 “他们大多还是万人迷呢,一堆反派控高呼着希望他们统治世界呢。” 拨开了包装,他极其自然的把巧克力递到了池哲嘴边。 看到池哲乖乖的顺着他的手,咬住那块巧克力,他脸上的线条柔和了些,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池哲脑袋。 嗯,头发真软。 “只对自己身边的人好,全心全意的付出,眼里只装得下特定的人。” “要是言情小说,那就是舍了天下,只要你。要是称霸小说,那就是他冷血无情,俊美无俦,却只为了兄弟两肋插刀。这种设定挺能戳中人心的,我最近看的小说里就有呢。” 关崎从沙发的某个角落里摸出了一本皱巴巴的书放在池哲手里。 池哲无意识的低下头,大大的《紫川》两个字映入眼底。 他微微有些愣神,《紫川》,他也看过。 关崎还在继续,“给你最好的一切,为你用鲜血撑起一把无人敢犯的保护伞,视其他人为蝼蚁。这种人,” 关崎笑了笑,“在书里是很收欢迎的,因为大多数的人会把自己代入那个他所重视和付出一切的人,至于现实中,” 关崎耸耸肩,“要知道蝼蚁的数量永远是比他眼中的人的多少几千几万倍的。” “其实,池然算是不错了。”他给池哲剥了颗糖。“她不相信人人平等,却信奉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只要你在任何一个方面比她出色。哪怕只是字写得比她好,长的比她漂亮,她都会尊重你。即使你不是她的弟弟,靠着你过目不忘的能力,几乎完美的成绩也能让她对你另眼相看的。” “只是这种尊重和另眼相看……”也是有限的罢了。 关崎耸了耸肩,没有继续说下去,交给池哲自己去体会了。 池然是个现实主义者。 “……”巧克力在池哲的嘴里慢慢化开,甜美浓郁的气息充斥着口腔,他却依然觉得嘴里是苦的。 化不开的苦。 他想说些什么,然而终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不是简单的对和错,而是人与人之间价值观念的冲突。池然是个好姐姐,并不代表她是个好人。 就像……池毅清和关崎一样。 池毅清永远都不可能成为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好官,而关崎也永远摆脱不了黑色的影子,在自己不知道的角落里,他们的手上或许沾满了鲜血。 慢慢的品着唇齿间细腻柔滑的巧克力,视线不经意间扫过关崎手中那精美的包装盒。 Chocopologie by Kniulp。 世界上最贵的巧克力品牌之一,每磅2600美元。 他曾经迷恋过这种巧克力的味道,于是家里几乎每天都会这样一小盒的巧克力,他记得自己无意间顺手查了查这种巧克力价格的时候还吃惊不小。网上说这种巧克力是保存时间极短的,且只在京都有售,那么他每天吃到的那一盒究竟是怎么运送过来的。 他不敢去想,那时他甚至是有些惶恐的。 但现在…… 他颓然的把自己埋在沙发里。 他需要好好的思考一些事和一些人。 “还有三年,大部分人已经耐不住想把那位拉下来了。京都也开始提前洗牌了,明面上被看好的是黎家的那位,但安家背后支持的人也不少,私下里还有许多人看好韩家的那位。看上去三足鼎立,但黎家的应该是被谁在后面推了一把,被迫当的挡箭牌。黎家的老人和那位还算清醒,下面的人却不怎么安分,有些张扬了。” “我的估测是何家,自从上次捧上去了如今的那位,他们的手似乎伸得长了些,还有……” …… “基本就是这些了。” 自觉主动的汇报完去京都得到的消息,池然舒了一口气,抿抿唇,有些渴了。 池毅清递了一杯清茶。 “谢谢。”池然很有礼貌的点头道谢,双手接过杯子。 温度适中,口有余香,鲜醇回甘,是她喜欢青岩茗翠。不算什么名贵的茶,只是那种苦尽甘来的滋味让人忍不住心生喜爱。 池然品着茶,池毅清垂着眸子坐在一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时间,室内安静极了。 并不习惯这样静谧,润了润喉,池然开口了,“父亲,请问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我先告退了。 她的潜台词是这个。 池毅清没有接话,微合着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眸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女儿就离自己越来越远,连称呼都由“爸爸”改成了“父亲”,从京都回来,找自己,也不过是如同汇报般说这些干巴巴的话题。他曾经努力试着用对待池哲的方式去对待这个孩子,然而终究是失败了。 池然成长的太快了,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她由一个需要照顾的孩子变成了现在这样和他平起平坐的合作伙伴。 有骄傲,更多的却是心酸。 他的女儿,他的孩子应该是天真轻狂的,能够肆意的挥洒自己的青春,如同哲哲那样。做父母的让孩子快速成长为这样,是一种失败。 上学的日子,是大多数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因为一旦离开了学校,无论年龄多小,你都到了必须承担责任和义务的时候。 他一直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快快乐乐的度过一生,最起码……快乐的度过校园生活的。 很早以前,他就知道,自己的孩子中必然有一个会被乔外公教导,而那个孩子恐怕并不会快乐。 这是他娶乔柔的代价。 那时,他尚年少轻狂,他曾以为自己不会后悔。 然而,当真的见到池然的成长后,他后悔了,深深的后悔了。 看着几年前还是活泼开朗的女儿生疏的称呼自己为“父亲”,看着那个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少女成长为了如今的干练。 他的心很疼,疼的想针扎一样。 合上有些酸涩的眼睛,池毅清知道这一切的改变是应该是缘于乔外公告诉了池然,乔家和池家的恩怨。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孩子。 真的不知道。 “父亲?”见池毅清久久不回答,池然忍不住出声提醒。 难道是工作太累睡着了?看着池毅清眼睛下方淡淡的青色,池然暗暗猜测。 “然然,你知道乔家和池家的事了吧。”池毅清问的很平静。 池然微微有些惊讶,却还是应了。 “嗯。” 她并不明白池毅清突然说起这件事是做什么。 “你,”池毅清突然觉得嘴里干涩,“你愿意做那些事情吗?” 那些事情?哪些事情? 池然略一思忖就明白了,按着她表现给池毅清的样子,她现在应当夹在父亲的家族和母亲的家族之间,进退两难。 是想劝我放弃对池家的行动? 她这样想着,脸上也带出来了。 “不,不要误会,”池毅清长叹了一口气,“我不是想让你放弃什么。只是想问问你,现在,你想摆脱这些事情吗?” 换了是他自己,恐怕也是矛盾的。 池然略微有些诧异的瞟了池毅清一眼, “父亲,这是您答应的。” 她说的轻描淡写,内容却真实到残酷。 是您答应用一个孩子换来您的爱情的,是您的答应让您的女儿陷入这样的处境的。怨恨吗?池然曾问过自己,然而连她自己也不清楚那个答案。 池毅清可以倒下,乔外公可以倒下,所有人都可以倒下,唯独她不可以,她是一条线,一条牵扯着乔外公理智和池家安宁的线。因为有了她的存在,乔柔始终不知道自家和池家的恩怨,而池家也才能维持这样的平静。 复仇,无论在哪里都是一个太过沉重的话题,哪怕她不曾有过那样的感同身受,甚至根本不觉得那是仇恨,那些被迫承担的重量依旧是那样的沉。 池毅清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的楸了起来。 良久,他平复呼吸, “是的,是我答应的,可是,”他抬起头,直视着池然的眼睛,“我现在后悔了。” 池然勾了勾嘴角,“太晚了。”她似乎是在叹息。 “我在尼泊尔有产业。”池毅清说的突兀,语气却是平和的。 “……”这次轮到池然沉默了,“您在这里奋斗了许多年,这里有您的事业……” “但可能就快没有我的女儿了。”池毅清打断了池然的话,他看着池然的眼睛,“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答应我,让她平安、 喜乐,好吗?”他的声音低低的,近乎祈求。 池然不自觉的偏过了头,躲开了他的视线,“我不会放弃对池家动手的。”她的心底到底还是有些不信的,她忘不了小时候池毅清看她的那种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该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那就动手吧。”池毅清说的平静,他和池家之间也是一笔扯不清的烂帐。乔家和池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袖手旁观。 “你现在很难出国。”池然尖锐的指出了这个问题,因为他的位置,因为他的出生,还因为他的站队。 “求一求人总是有办法的。”池毅清依然淡定,“老师,哦,就是你小学时老校长的孙子在西边,离那里很近。” 他早就想好了一切,连空白的身份信息都准备好了。 沉默,还是沉默,除了沉默,池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吗,然然?”池毅清依然用那样的眼神固执的凝视着她。 “……再说吧,我先走了。”池然扭过头,克制着自己不对上池毅清的目光,背影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势。 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才发现那只茶杯依然被紧紧的握在手上,水洒手上湿淋淋的,还好,茶水并不烫人。 池毅清端给她的本就是一杯温茶,温度最适宜入口。 下一秒,没有丝毫理由的,她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一分钟,让我尽情的宣泄上一分钟就好。她这样告诉自己。 然后,嚎啕大哭。 哭得很丑,一点也不好看。 空旷的房间,没有开灯,黑暗中她的身体扭曲着,任泪水肆意流淌,床单被揪出了弯弯折折的痕迹。 即使这样,她仍然牢牢的捂着自己的嘴,不愿意发出一点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Chocopologie by Knipschildt 据说是世界上最贵的巧克力,每磅2600美元。那啥,本来想些这个的,但介于作者是穷人,实在没尝过甚至见都没见过这玩意,网上也没详细的图片,所以随便编了一个牌子。不过这么贵的巧克力是真的存在的。 那个茶叶,貌似是这个名称。反正张家界的确是有这么一种喝的时候哭,喝完了喉咙口会冒出来丝丝甜味的茶。我去旅游的时候喝过,那种感觉真不错。 还有,那啥,我发现本文对感情什么的绝对是慢热中的慢热啊!关崎和池小哲现在还只是单纯的暧昧,奸情什么的要等到池小哲真正的成长为了一个有责任心有担当的男人后,关崎才会把他放在同等的位置,然后…… 现在更类似于一种养孩子或者宠物的感情吧。毕竟,池小哲现在还是柔柔弱弱,一推就倒的主。 池小然其实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虽然早熟,但其实她也是会有软弱的时候的,特别是在爸爸妈妈面前。 对了,最后补充一句,我的考试只剩下一门了,以后会日更,努力看看能不能双更。基本都会在下午或者晚上更新,11点前没更,那基本就没了。争取7月份之前把进度过掉大半吧,7月后要报班复习考证啦。 找工作什么的,最虐身虐心了。虽然还有几年才毕业,但,想想就觉得各种虐啊!! 55第55章 作为一个被颠覆三观的孩子,池哲表示很忧郁。一般而言,男生忧郁着忧郁着不是成了小王子就是成了火药桶,一点就燃。虽然披着一层王子皮,但池小哲本质上还是个小宅男,于是他酝酿着酝酿着,思考着思考着就暴躁了。 怎么就这么烦呢? 怎么就这么多事呢? 我选的文科但不是学的哲学啊!老子只是想安安稳稳的当个二代,享受一下别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就这么难吗?! 向来习惯直线思维的池小哲把自己挠出一头鸡毛后,决定:不管了!反正我只是想拍几部电影,池小然,池毅清的三观什么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虽说放下了,池小哲还是觉得心里有一把火。也不旺,就是闷闷的在胸口燃着,憋得慌。 池哲觉得自己需要发泄一下。 至于对象嘛。池小哲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关小崎,来,给大爷我泄泻火。 随便找了个锻炼身体、切磋一下的理由,池小哲就挥着白嫩嫩的小拳头冲着关小崎去了。 打一架什么的,最有助于兄弟感情增长了。 关小崎是个好同志啊,虽然池小哲的要求很无理,动作很粗俗,还打断了他看更新,但他还是本着一颗善良纯洁的心,满足了池小哲的愿望。 所以,片刻过后,被关崎一巴掌拍进墙里,奋力挣扎了半天才把自己抠出来的池小哲咬着小手帕,自觉自动的爬上了自家的软软小床。 呜呜呜,关崎什么的也好可怕啊!怎么就忘了关小崎是做什么出生的了呢?装的再精英再文艺,他本质上还是个黑帮流氓啊。 大家都好可怕! 真相了的池小哲把空调调到最低温度,然后在夏日的寒风中卷吧卷吧自己的小花被,把自己裹成了一团,内心中充满了悲愤。 这无情的世界啊,即使是在最炎热的夏。我的身体,我的心灵,依然处在那冬日的寒风中。因为格格不入而…… 阿嚏!池小哲吸吸鼻子,扔出一团纸巾。 好像感冒了,他越加悲愤了,要不要这么柔弱,才开了多久的空调!其实我是个爷们,纯爷们啊! 脑力在池小然面前是渣,武力在关小崎面前连渣都不是!和池爸爸比起来无论哪方面都瞬间被秒成小粉粉,飘散在空气里。现在,连身体都不给力成这样! 缩在被窝里,扳着手指,池小哲默默计算着自己和身边的人的差距,越比越伤心。 难道我要沦落到和乔妈妈比心机比武力的地步了吗? 这负心的世界啊,你还能再负心一点吗? 当然能! “哲哲。”温柔的女声从电话里传来,像潺潺流淌的小河温柔的让池小哲瞬间就有种原地满血的感觉。 如果这个声音不是乔柔的就好了,我最喜欢的治愈系的声音呀。 “妈!”池小哲叫的特委屈,声音跟撒娇似得。 求虎摸,求安慰!他觉得乔柔下一步一定会问为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这么难受,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然后虽然不能说实话,但他可以吞吞吐吐的说自己觉得自己哪里不好,一点不聪明,不厉害,不像个男生。然后……乔妈妈就会很温柔很温柔的安慰自己!还会给自己做各种口感很好的小点心! 独家秘方,市面上买不到的哟! 池小哲的小算盘打的很美,可惜…… “哲哲,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乔柔的声音依旧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不知道。”池小哲乖乖的摇头。咦,怎么不按剧情走。 “今天是高考后的第一天呢。”电话那头,乔柔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柔和。 “呃,好像是。”池小哲莫名其妙的眨巴眨巴眼睛,自己现在是……高二?高考什么的,还要等一年吧。 “你们老师给我打电话了。”乔柔笑得柔情似水,柔的室内的温度直线下降。躺在一边装死的池毅清默默的卷了卷身上的被子。 儿子啊,居然让人告状告到家里,还是你妈接的电话,自求多福吧。 “她说,今天是高二的学生统一按照高考的模式进行高考预演,做最新的高考卷呢。”乔柔的声音越来越温柔,就像情人间的细语,“她告诉我,她提前一个月就通知学生了,昨天还给你发了十几条短信呢。” 虽然私心里认为这些人家的孩子参不参加都一样,但面子工程,班主任还是做得很好的,发现池小哲缺席,就很关心很爱护的给乔妈妈打了电话。 “呃,是吗?那个,那个,呵呵。”池小哲的声音怎么听怎么心虚。 他是真忘了这事!他手机上没有班主任的号码,那些短信被他当成骚扰短信,看都没看就删了! “哲哲,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呢?”微笑,继续微笑,“妈妈已经和你们老师说好了,明天单独给你开辟一个考场。既然赶不上同学的进度了,那我们就干脆分开来考好不好?” “好啊。”考试而已嘛,池小哲还是很有信心的,他答得很轻松,高考什么的,他都考了三回了。 池毅清默默用被子捂住了自己的脸,这货不是我儿子!这一点危机感都没有的家伙绝对不是我儿子! “哲哲真乖,”,诱哄般的语气,“那既然单独给哲哲开辟了一个考场,那我们就物尽其用,多做些卷子好不好?你一个人占一个考场,时间可以自己调配哟,不打扰别人的。” 高考不是总共就那么些科目吗?要考多少?把模考题也算上?挺简单的呀。当了几十年考生的池小哲对自己的专业领域还是有信心的。 “好呀。”他一口应了下来。 你个蠢儿子!池毅清简直要把自己埋到床底下去了。 “哲哲懂事了呢,”得到想要的答案,乔柔满意了些,“那早点回来呀,不用回家了,我帮你申请了个单人宿舍呢,你也大了,该试试住宿了,我会每天给你送饭的。” “嗯。”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跟探监似得。 “晚安。” “晚安。”乖乖的道了晚安,池小哲突然回过味来了。 咦,今晚他怎么觉得乔妈妈有些不对呢? 好像,好像…… 池小哲抓了抓脑袋,算了,不想了。 白天累到的池小哲美美的睡了过去。 然后,第二天,他终于知道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了。 这是单人宿舍吗?!这是高考演习?!这是古代科举的现代化试验吧! 密闭教室!密闭空间!中间给你放了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一个帐篷里塞个睡袋,没了! 早上6点起床做试卷,晚上10点才准睡!美其名曰给你一天8小时的睡眠! 全程考试保持两个左右的老师在场,四只眼睛,不,八只眼睛一起盯着你考一份试卷! 今年高考卷做完了,做去年的,去年做完了做前年的,等快追溯到施行高考第一年,她给你发各种模考卷!模考卷完了,还有练习卷!练习卷完了还有预测卷! 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大家都是花了千万年才爬上食物链的顶端的,不要自相残杀啊! 池哲简直想要痛哭流涕了。 他该庆幸自家妈妈没有在教室里给他放个马桶,还允许他在老师的陪同下去厕所吗?洗澡都有人掐着表算时间! 乔妈妈滥用自家老公的职权,很温柔的请校长在高三的教室里挪出了那么一间,专门关押,不,照顾池小哲。 每天按时按点送饭送菜,还附送妈妈贴心的鼓励呢,不要太贤妻良母哟。 面对池毅清隐晦的抗议,乔妈妈对着自家老公笑得风情万种,颠倒众生。 池爸爸默默败退了。 自家儿子这是不幸撞枪口上了。 乔柔16岁上大学,19岁毕业,20岁就嫁给了池毅清,然后教书育人了快半生。虽然表面是个甘做家庭主妇的贤淑型美女,但骨子里是争强好胜的性格。即使心里很明白成绩并不能当一回事,但做了这么多年的老师还是很看重这种东西的。 成绩不能代表一切,但家长交流什么的都是聊的成绩! 乔柔的学习生涯基本就是保送、保送、保送,除了保送几乎快没有其他关键词了。进了企业也是一路的顺风顺水,除了乔外公的重男轻女情节,乔妈妈一生都过得很滋润。 学校的完美学生,家族企业的完美继承人,家里完美的家庭主妇。 她的孩子不求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求能让她拿得出手。 女儿什么的,对着池小然个位数的英语,十位数的语文,除了数学没一门课及格的试卷试卷抽气抽气,抽着抽着也就没气了。她总不能和别人谈自家女儿多有管理天赋,多有政治觉悟。 退一步,她还有个儿子。 所以,儿子绝对不能这样! 天知道她被儿子的班主任隐晦的提醒自家儿子可以走后门时那种心情有多愤怒吗?她都快换个发型,变成爆炸头了! 池小哲,居然敢逃考试!你给你娘等着! 乔妈妈爆发了。 全程旁观的池毅清终于弄明白自家女儿那种时不时任性的要死,抽风的要命的性格,是怎么来的了。 遗传啊,绝对的遗传!和她妈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56第56章 半个月后,被摧残成残草的池小哲在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后终于被放出来了。 电影什么的就别想了,他接下来的一整年都得呆在学校做个好学生乖乖念书了。 扶着自己因为长期久坐都快直不起来的腰,池小哲在心里流泪。 太凶残了!本来面对着家里扎堆算的变态、天才心理压力就够大的了,还好有个治愈系的软妈妈能够时不时的抚慰一下他敏感脆弱的小心肝,结果……这居然是一只披着圣母皮的哥斯拉! 娘啊,这样的教育手段会把正常的小孩子逼的叛逆期的,如果我不是重生的,这个家里的最后一个正常人都要沦陷了啊。 池小哲郁闷的要命。 吐槽归吐槽,既然答应了,他也只能乖乖的背着他的小包包,每天按时上课,按时放学。 反正第一炮已经打响了,知道了自己有那个能力,对电影他也就不是那么着急了。高考完了他也才18岁,他计划着花上一年的时间自己先选角,选造型师,改剧本等等,把预备工作都做上,然后拍上一部不一定多好,却能让人了解些那曾经璀璨无比而今无人提及的历史的电影。 他始终记得自己拍电影的初衷,为了回忆,为了祭奠,也为了那些被遗忘的过去。 经历了那血的教训,洗去了最初的浮夸和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池小哲最大的收获或许就是不容易迷失自我,他始终记得自己最初的愿望。 咳咳,当然了,除了上述理由外,还有一个小小的原因也让池小哲心里的天平稍稍倾斜了一点。 只有一点哦,真的只有一点点的倾斜。没有这个理由,池小哲也会留下来安静的读书的……吧? 他暗恋的那个女孩高考成绩出来后在学校附近一家小饰品店里打工。 虽然经过了池小哲的专门辅导,但女孩实在是太紧张了,坐在考场里,大脑是一片的空白。看着那似曾相识的题目,她似乎能记得池小哲张张合合的嘴型,却始终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女孩考砸了,连带毁了自己所有的信心。 她这样的情况不是复读可以解决的。 因为学费贵,她也没上专科学校,拿着高中文凭,女孩在学校附近的饰品店找了一份工作。不是不想离得远些,遇到熟人她是尴尬的,毕竟平时的模考她的成绩是数一数二的,然而她没有的选择,这是她的父母决定的。 她生的柔弱纯美,干净的容貌下带着天真,又容易轻信于人,她的父母是重男轻女,却也不是不顾她的死活。这样的女孩早早的结婚,放在家里当个贤妻良母才是最好的。没结婚前,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总比被外人骗去了好。最好,也要让她在社会上磨砺上那么些时间,改改脾气。 所以,其实她的父母也是费了一番心思选了学校附近的店。这里离学校近,她又曾经是这里的学生,地方熟,也有熟悉的人,受了欺负,喊上一声,学校的保安也能拿听得到,对这样一个柔弱美丽的女孩,大多数男人都会挺身而出的。 虽然伤心尴尬了一段时间,但女孩不是那种自哀自怜的性子,她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请示了老板,她拿自己当展示台。因为生的漂亮,那些廉价的东西戴在她的身上也有一种独特的美感。女孩子们总是觉得买了模特穿戴的东西,自己穿了,那也一定是一样好看的,所以店里的生意不坏。女老板也乐得给她长工资,她的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 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自家青梅竹马的邻家哥哥第一志愿落了空,无法在本省上大学,要去南边。 是的,某只名为池小哲的小笨蛋经过了一年的时间还是没能在人家女孩心上留下那么个影子。他在女孩心里的形象大概就是某位成绩很好、很热心的学弟。 拿着自己姐姐当借口,逛了几趟饰品店,从女孩的言行里了解了这个消息的池小哲痛定思痛,决心在这一年里…… 咳咳,其实他高三是来学习的,真的。 “池哲,你,”女孩的脸稍稍有些红,放学了,她把池哲单独叫到了外边,“你其实不是替你姐姐买的东西吧?” “……”池小哲抬头望天。哎,要是她是在餐厅打工的就好了,这样自己就有理由光明正大的一天到晚往那里跑了。 “以后不要在这样了。”女孩低着头,脚尖无意识的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很浪费。” “呃,其实我姐姐很喜欢你们店里的东西,真的。她,”池哲努力编着谎话,到了这个女孩面前,他总是这样局促,“她特别爱美,所以用东西用的快了些,还老喜欢换花样。” “阿嚏!”隔了一个大洋,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黑色西装外套的池小然在机场揉了揉鼻子。 咦,怎么感冒了。 “她,”池小哲还想再编下去,脑海里突然一个一身粉色,涂着粉粉的指甲油,背着毛茸茸的双肩包,顶着波波头的池然…… 太可怕了,池小哲生生的打了个寒颤。 女孩哭笑不得,“用的再厉害也没有天天要买的。你,”女孩鼓起勇气,“你想追我,是吗?”再怎么迟钝,池哲表现的这么明显,加上旁人的提醒,她也是有感觉的。 “……嗯。” “我有男朋友了。”女孩没想到池哲就这么干脆的应了,她的头低的更低了,声音细的快要听不到了。 “我知道。”好歹池哲也是交往过几个女人的,他曾经迷恋过这个女孩,自然知道对她最好的办法是直来直往, “可是他离开了,不是吗?他是一个人去的南边,说不定下次回来的时候他身边就有一个学妹学姐了。” “不,他不会的。”女孩的声音依然是小小的,细细的,却透着坚定。 “为什么不会呢?到了大学,他接触到的是五湖四海的女孩,和他一起读的大学,有共同的语言,共同的时间,共同的背井离乡,这不是很常见吗?” “他不会。”女孩抬起了头。 “为什么不会?” “他不会。”女孩说不出理由,就这么反复的重复着一句话。 “为什么?”池哲也无赖的一摊手,就这么问着。 “就是不会!”女孩开始瞪眼睛了。 “为什么?” …… “噗。”最后女孩先忍不住破功了,笑了出来。 看见女孩甜美的笑容,池哲也笑了。 “我们真像两个傻子。”女孩正常起来的声音很好听,柔柔的,嫩嫩的,像她的年龄一样,似乎能掐出水来。 “我说的可是真的。”池哲眨眨眼,故作认真。 “我相信他。”女孩这么回答他。 “学姐,你才18岁,就这样被绑牢啦。?”池哲装出一脸吃惊的样子,“你没有听说过男人的劣根性吗得到的反而不珍惜,你不怕学长也这样吗?” “他不是这样的,我相信他。” “那你也可以相信我试试的,真的。”池哲难得的认真,可惜对面的女孩没有发觉。 “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学习!”作为高考落榜的孩子,女孩对池小哲这样高三了还天天这么悠闲的家伙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因为两个人相处的多,她对着池小哲通常都是挺放得开的,刚刚是由于谈论那样的事情,她才会那么羞涩。 “你知不知道上一次高考全国有多少的考生,你知不知道明年高考的形式有多么严峻,你知不知道……”说起高考,女孩就差叉着腰,拽着池哲的耳朵对着他吼了。 池小哲一脸的哀怨。 呜呜,刚刚那个身娇体弱的软妹子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我遇到的都是隐形的女暴龙呢? 话说开了,两个人相处到不那么拘束了。 “不当男朋友,那把我当朋友总可以吧,好歹我也给你讲了那么多题目。古人说一字师,我们可不止一字的交情呢。”池小哲以退为进。 “呃……”女孩犹豫了,一般人,特别是女孩子总是对喜欢自己的人宽容些。 “那好吧。”女孩望着池哲那张精致到有些阴柔的小脸,自我安慰:就当多了个闺蜜吧。 ……池小哲知道了一定会暴走的。 眼看着时间过得差不多了,女孩干脆和老板申请提前下了班。因为顺路,她和池哲并行沿着校门外的马路走。等到了最近的大型超市,女孩突然停了下来,让池哲等一等。 超市的一楼有一家KFC,女孩买了两个甜筒,递给了池哲一个,笑得眼角弯弯的, “谢谢你在学校里给我讲题。” “让女生请客好像在吃软饭。”池哲愣了愣,掩饰性的摸了摸有些红的鼻子,这是他第一次收到女孩心甘情愿送出的东西。 “我上班了,赚钱了,你还是学生哟。”女孩笑得很得意。 “那就请我吃个甜筒啊,不请我去那里坐坐?”看着女孩纯粹的笑容,池哲的嘴角也忍不住弯了起来。 “你想吃穷我啊。”女孩故意挥了挥小拳头,故作凶狠。现在还不是物价飞涨的时候,KFC 对一般家庭而言价格依旧是偏高的,何况是刚刚工作的女孩。 “那好歹要让我吃饱吧。”池哲一脸哀怨的小样子。 “嗯,路边摊可以考虑。”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最近的几章看上去可能会无聊些,幼稚些,基本不会有什么太费脑子的东西。接下来的大体风格也会偏向轻松,因为开始逐渐的转换视角,从池小哲的角度写东西了。学校期间,池小哲还是很轻松的。这个女孩会教会池小哲很多东西,将来还要一场很重要的戏份。 最后,弱弱的求评。我从前天到今天刷了几十遍的lwxs,一条评论都没得,好伤心啊 57第57章 “就这几个人了吗?”大半个身体陷在软软的躺椅里,池然把手里的几张纸翻得“哗哗”作响。 “是的。”男人恭敬的回答。 池然的眉皱的更紧了,不自觉的抿着唇,来回翻着那几张纸。 “……我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够了吗?”她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把手里的纸甩在了一边了桌子上,然后用下巴指了指最上面的那张,“就他的了,去安排吧。” 男人应了,放轻脚步,倒退着离开了房间。 白色和蓝色交叠的房间,墙面上有透明的玻璃鱼缸,几条小小的热带鱼甩着色彩艳丽的尾巴安静的游动。大片大片薄纱的窗帘被风吹起,如同一团团的云雾,风里有海的气息。欧式的罗马柱上有精美的花纹,旁边摆放的是鲜嫩的花朵。 池然静静的躺在那张和房间的整体风格极不相符的中式的藤制躺椅上。 太阳慢吞吞的朝着西边走去,室内的光线慢慢暗了下来,黑色一点点的入侵着房间。 月亮终于出来了,躺椅上那个如同瓷娃娃般的女孩也终于睁开了眼睛。姿势有些僵硬的从躺椅上坐起来,她就这么呆呆的坐了一会。 良久,才突然的觉得腹中饥饿,准备站起来去觅食。躺的太久了些,她的腿有些发麻,用一只手撑着桌子上,才勉强的站起来。 一不小心,桌上的几张纸掉到了地上。 池然站直了身体,有些发愣的看了一会,才慢慢弯下腰一张张的把纸捡了起来。 几张纸上都有相似的表格,左上角都贴着彩色的照片。 如果看的仔细,你会诧异的发现上面的几个男人或多或少的都和池家和乔家人的外貌有些相似。 这个像池哲,那个像池毅清,甚至还有一个和乔柔的五官有几分神似。 …… 10月是国庆假期,疯狂如高中也不得不给这些高三的学生放上那么一两天的假。在一片欢呼中,池小哲欢快的背着自己的小背包屁颠屁颠的跑到了女孩店里。 人过中年,风韵犹存的老板娘涂着指甲,似笑非笑的瞟着池小哲。直到把他看的坐立不安了,才笑盈盈的把女孩叫过来。十一期间,学生大多回了家,店里也什么生意,她也干脆给女孩提前放了假,还顺手把这个月的工资也结了。 女孩道了谢,看着等在外面的池小哲不由的露出了一抹笑容,很甜很美,池哲受了她的感染,也不觉的笑了。 “玩的开心点呀。”冷不丁,一个故意拖长了音的女声从旁边传来,池小哲一转头,老板娘冲着他挤眉弄眼。 谁都有年轻的时候,当初老板娘可是有那么一个天天守在门外等着她上下班的男朋友的。 “池哲,池哲,我发了工资呢,老板娘这个月给我多发了两百的奖金哟,她真是个好人。”离开了老板娘的视线,女孩兴奋的绕着池哲转圈圈。 “也是你干得好她才会给你发奖金呀。”池哲带着浅浅的笑夸奖女孩,“你上个月不是看中了一条裙子吗,正好可以买下来,当做鼓励自己,你穿那条裙子很好看呢。” “嗯嗯,我也是这么想的,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去了。”女孩笑得眉眼弯弯,有个贴心的闺蜜什么的,真好。 “对了,你觉得我们上次逛街看到的那款洗面奶怎么样?” “光说清洁的话,效果不错,就是保湿上差了些。”女生间的话题不外乎是那么几个,和女孩接触久了,池哲对这些也了解了很多。 “那面膜呢?老板娘最近用面膜,我感觉她的皮肤变好了不少呢……”一路上,女孩叽叽喳喳的讲个不停,池小哲也应和着,两个人聊得很愉快。 到了店里,他又陪着女孩一款款的挑选护肤品。 “那,就要这个吧。”看着上面三位数的标价,女孩狠狠心,还是爱美的情绪占据了上风,“麻烦帮我拿这个。” “好的,请稍等。”导购小姐带着职业性的微笑给女孩开单子。 “等等,”女孩的脸上带着犹豫,咬咬下唇,想起自家闺蜜陪着自己逛了这么久,还是开口了,“把那款男士的也加上吧。” …… 所以等到池小哲举着两串烤鸡翅到店外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拎着两个小巧的纸袋等在一边的女孩。 “这个给你,没有放辣椒。”池哲递过去了一串鸡翅。 “那这个也给你,是男士的哟。”女孩笑眯眯的递过去一个纸袋。 “护肤品?”池哲打开袋子瞄了一眼,“我是男的。” “既然有人生产男士的,那就说明男的也有买这个的必要。”女孩一脸认真的看着池小哲,“不要因为你现在年轻,就不把皮肤当一回事。等肤质差了在保养就来不及了。” “……”他能说什么吗?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奇怪呢? 女孩的美容讲座还没有说完,“要知道虽然过日子看的是内在,但大多的男人还是很在乎外表的,不然哪里来的一见钟情呢。呃,”女孩努力回忆着老板娘和自家妈妈的话,教育闺蜜,“人家都说黄脸婆,黄脸婆。女人的老就是从肤色开始的,可不要以为底子好就行了,一白遮百丑,男人啊,都是视觉动物。” 或许真的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池哲觉得她模仿着老板娘的语气,老气横秋的样子也很可爱。 这就是所谓的色迷人心,池小哲压根没听出来女孩话里的意思。 不过女孩的下一句话, “所以呀,一定要保养皮肤,特别是你将来嫁了人……” …… “我是男的。”池小哲一脸忧郁的望着女孩。 “我知道呀。”女孩一脸不明所以的望着他。 “我不会嫁人的。”池小哲忧郁的要抑郁了。 “到了年纪总归要嫁……”女孩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什么,她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那个,”她一脸局促,“因为你说要和我当朋友,我身边没有过异性朋友,没有和他们相处过,你又长的……” 她吐吐小舌头,跳过了这个。 “所以……”自动把你带人闺蜜的相处模式了,女孩笑得尴尬。 表面接受了女孩的道歉,回到家,池小哲对着镜子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小嫩脸。 让你嫩!让你精致!让你漂亮! 回忆起自己父亲那张同样阴柔却气场十足的脸,池小哲默默伸出手,用两根手指把脸拉平,镜子里是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决定了,从今天起,为了不让媳妇变成闺蜜,他要走冷酷面瘫路线! 暗中磨着牙,池小哲狠狠的灌了一大口的漱口水。 ……唔,情绪太激动了,直接把漱口水咽下去了。 池小哲欲哭无泪。 国人凡事都图个热闹吉利,所以国庆的时候,婚宴也是扎了堆的举行。什么十人婚礼,百人婚礼啦,都凑在一起,涂个喜庆。 杨晔的婚礼也定在了这个十一。 本来按着他的想法是还想在拖上那么一拖的,池小然还没来学校呢!他是希望能见到自己最看好的学生出席自己婚礼的。然而两方的父母和新娘却都不准备再拖下去了,都从夏天拖到快冬天了,两家人都有些不耐烦了。 虽说体谅杨晔想要全部学生都来参与的心情,但少的也就只是那么一个,而且还是个快半年都没露面的逃课的孩子。对这样的学生,当了大半辈子教授的杨父杨母是不怎么喜欢的。 当然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们当然知道如果直白的说自己看不上那个叫池然的孩子,杨晔肯定是要反驳的,两个人换了个角度,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自家儿子。 什么好日子难得,你这样会让人家姑娘误会的。 什么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明年他们就不是你的学生了,要转给有经验的老教师带着,到时候不知道还会有几个学生来参加你的婚礼。 …… 杨晔知道父母说的都是对的,他不是不明理的人,然而他想就是单纯的想看到那张脸,那个人出现在自己的婚礼上。 他焦躁,他想反对,却找不出什么合理的原因。所以最终还是答应了,婚礼定在了这个十一。 临睡前,他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给那个许久没有拨通的号码发了一条短信,告诉池然,他要结婚,具体时间和地点都说清了。 婚礼定在了离学校不远的一家酒店,既是方便学生,也是为了这附近的公园和教堂。 中午时分,新娘换了一身纯白的纱裙和新郎手牵着手,十指相扣,款款的走进了公园,身后是扛着摄像机的摄影师。 方涵,不,大概每个女人心中总有那么一个美丽的婚礼梦。洁白的婚纱,英俊的新娘,尖顶的教堂和柔软的草地。 年老而慈祥的牧师捧着圣经:你愿意…… 我愿意。 当那个牵着你的手的男人注视着你的眼睛,深情的说出这三个字时,大概是所以女人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吧。 方涵忍不住喜极而泣,在喜悦的泪水中交换了戒指。 杨晔的学生,方涵的家人都带着笑容使劲鼓掌祝福这对新人。 没有人发觉在公园附近的办公大楼上,有一个小小的阴影。 池然平静的放下了手中的特制的望远镜,看着草地上隐约的人,心里一片平静。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她恍惚的的时候,会觉得自己的世界是小的,很小很小,小的只能装得下一个人,一件事。然而,那只是一瞬,下一刻当她清醒,她又会发现自己的世界其实很大很大,大的那个人仿佛只是一粒尘埃,一阵风吹过,就不知去了哪里。 女人的天性? 池然露出一个讽刺至极的笑容。 下一刻,她转身,连同那些曾经让她觉得压抑无比的东西一同被抛在了身后,白色的长裙在她轻盈的步伐间划出潇洒而美丽的弧度,重获新生般的美丽。 没有人能阻挡她的计划,包括她自己。 从某些方面而言,池然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她的腰是挺直的,一步步走得很稳,如同过往的每一次转身。 …… 这是池然的第一条长裙,或许,也是最后一条。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池小然是个矛盾的孩子啊 58第58章 池哲和池然都是那种外貌和内心并不相符的人。 池然有一张青春粉嫩的娃娃脸,大大的眼睛水润润的,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甜美而不谙世事,笑容明媚的不带一点的阴霾,丝毫看不出这样安静柔和的外表下藏着怎么一颗怎样具有孤傲疯狂而精于谋算的心。 池哲亦是如此,因为他太过精致美好的脸庞,大多时候人们只会注意的是他的外表。如同那些荧幕上演技很好却为因为过于吸引眼球的美貌而不得不一直充当花瓶的演员一样,很容易被当成是虚有其表的人。 容貌胜过了气度,一旦取得什么成就,初识初见,心思不纯些的人就会有这样或那样的恶意猜测: 长成这样,难怪…… 在没有修炼到池毅清那样的境界前,他大多时候都是为外表所累的。 很少有人会关注他的努力,他的付出和他的能力。 从9岁下决心当一个导演到17岁拍出第一部自己的电影,他花了整整8年的时间。虽然依靠了家里的财力和帮助,然而这条路却是他一步步走出来的。 无论是池然还是池毅清,没有一个人听过他抱怨过一声累,道过一声苦。只要选了一条路,他就能一头扎进去,义无反顾的向前走,哪怕撞得的头破血流,伤痕累累,他都不会放弃。 这不是重生能磨砺出的东西,而是他的本性。就像他曾建立过的那个公司的过程一样,那时他坐拥亿万资产,不缺钱,就不会缺人,这对他而言算是一件可有可无,可坐可弃的事。 当自己初试失败后,他完全可以高薪聘请上那么几个专业的经理人或者干脆收购一个成熟的奶企,监督的严格些,确保了质量,也完全不算是违背自己的初衷。 然而他没有,遇到了失败,他的第一反应不是退缩而是改正。虽然求教的过程可能不是那么的虚心,虽然他的能力可能不是那么的出色,他却从未放弃过。 他或许不敢也不愿意面对一些事情,却有承担责任的勇气。 所以…… 虽然“正在追的女孩把自己当成闺蜜,还要和自己讨论嫁人事宜”这一事实的确刺伤了池小哲那颗脆弱的小心灵。但,生命不息,奋斗不止! 下一刻的池小哲又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了女孩周围。 真的是很好的女孩啊。 越相处,池小哲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傻。 女孩符合,不,是超过了曾经16的池哲对女朋友或是妻子最大程度上的美好的幻想。 她是温柔的,柔情似水,不染尘埃,对生活充满了美好的幻想。 她不会在乎丈夫的容貌是否比别人差,不会在乎丈夫的钱赚的是否比别人的少,更不在乎自己的衣服是不是最新最时髦的。 她会用自己对生活的热爱给你构建一个足够美好的家,每天回家桌上的饭菜一定是热的,杯子里的水一定是温的,地上房间里是干净的,她的脸也一定是带着笑容的。 当你和她说着工作的烦恼时,她或许听不懂却愿意努力的安慰你。 她或许不会交际,或许有些宅,或许有些小洁癖,但她愿意在每个晚上和你手牵着手逛楼下那条走过了一千零一次的马路。 她是喜欢孩子的,如果她有一个女儿,她会每天早起半个小时,给女儿梳精巧的小辫子,穿可爱的衣服,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她的衣柜里会有塞满了母女装,她可以向每个认识的人炫耀自己的宝贝女儿。 如果她生的是儿子,她会买迷彩服,买坦克飞机模型,会教他要做个小男子汉,保护妈妈爸爸,会…… 女孩坐在小公园的石椅上,说这些的时候,她的眼睛温柔而明亮,那是一种池哲看不懂的光芒,明亮的甚至让他不自觉的回避女孩的目光。 他想起了池然的那一套养子理论,一时间有种坐如针毡的感觉。 他或许能给女孩永不出轨的丈夫,奢侈享受的生活,却独独不想给,或者给不了女孩一个孩子。 一个鲜活的小生命。 因为他害怕,害怕这种他的孩子也会遇到他这种不断重生的情况。 重生一次,是一种幸福,不断的重生,则是一种灾难,无论是对那个人,还是对这个世界。 特别是关崎的重生,让他更是惊疑不定,虽然他不断的安慰自己:如果是以和自己的亲密度来看重生的可能,那池毅清和乔柔才是最可能重生的人。然而他始终摆脱不了这种猜测,毕竟,这样的事情太玄妙了,又有谁能说得准呢? 青梅竹马的恋人,相差甚大的家庭都没有阻止池哲追女孩的决心,但,现在,他却犹豫了。 他对女孩的感情是复杂的,有不甘,有愤怒,有喜欢,还有……对自己的怀念。 这样的女孩应该是那个宅男池哲心里的女神吧。 单纯而美好。 或许这样的单纯并不能持续很久,但,哪怕只是回忆,这也是一种隽永。 只是心里终究是有些不舒服的,他想要说服自己。 他开始试着把一切都放在一起,摊开了揉碎了,一点点的权衡、思考。 如果池哲在这时回忆自己的过往,他必然会诧异的发现这是他重生在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的,在没有任何生命威胁的情况下,有意识的开始学会妥协、适应和权衡。 不是为了自己的脑海中的一个念头,就不顾一切;不是只有大难临头时,才仓惶思考;不是只在乎自己的小世界,不管外面的风风雨雨。 他很认真的在思考自己和女孩的未来。 重生三世,他都是孤身一人。没有妻子,没有孩子,也就没有这样摆在面上,让人无法回避的责任。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况且他还附带个无限重生的标准外挂。 所以,他想这么多干什么?想多了,他或许还要面对某些一直在极力逃避的事情。 因着这,除了他觉得危急生命的事情,池小哲大部分时候是愿意当个呆子,当个蠢人,当个关崎眼里很好哄的小肥羊的。 他从不思考那些未发生的事情。 所以,女朋友是男孩成长的第一步,这并不是一句空话。 有些男人到了40、50多岁他还是个男孩,有些男孩不过十几岁就成了一个男人。 俗话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但大多时候人们更愿意原则一个结婚的年纪人而不是一个未婚的中年人。 一个人过和两个人过,看起来差别或许不大,可相互间的摩擦、退让、妥协和无奈才是最能让人成长的。 家庭,让男孩成为男人。 当然了,池小哲还没有意识到这些更深层次的问题,现在的他只是单纯的为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开始思考双方结合的可能。 好:他喜欢女孩,喜欢和她相处,未来他也有信心做个负责任不出轨的丈夫。嗯,这是加分项。 池小哲心情愉悦的往左边的桌面上放了一本书。 坏:女孩的消费观念和他的相差许多,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现在女孩把他当成朋友还不觉得,等到组建了家庭,生活观念相差甚大的两个人必然会引起家庭矛盾。女孩虽不是个好强的性子,却因为父母偏心的关系,并不希望嫁给有钱人,那会让她有种父母卖了替弟弟铺路的感觉。 池小哲默默的把一本薄薄的练习本推到了右边。 唔,放的不好。 他伸出两个手指,把本子往中间勾了勾。 嗯,这样比较好看。池小哲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他能给女孩过奢侈享受的生活。 坏:……问题是人家在乎这个吗? 好:女孩的父母弟弟会因为这桩婚事收益。 坏:……其实上面那个是不利处才对吧,是吧,是吧。 好:……呃,我长的好看算不算? 坏:肯定不算啦,就像妻子太美,丈夫总是想时时刻刻守着一样。长得好的男人容易让女人没安全感。 好:…… …… 池小哲捂着脸悲愤的发现除了上面几个,他居然找不到女孩嫁给他的好处了。而缺点,他还能数上很多: 他是池毅清的儿子,这是没有人能否认也无法改变的事实。他没有无耻到享受了池家给予他的福利却去愤怒父母带给他的负担。 即使他不愿意涉足政坛,当个导演,他需要的妻子也是和女孩完全相反的。她可以不温柔,不善良,不天真,却要会交际,会八面玲珑,会不动声色的打探消息,会在他出事时,面带微笑的应付一切善意与恶意…… 女孩并不是那种毫无理由的圣母,也不是莬丝花一样软弱的性子,慢慢的培养和改变或许能让女孩适应作为他妻子的生活。看在他对她的感情上,或许她也会愿意做这样的付出。 但是,即使女孩为了他忽视了家庭,不在乎了自己的感受,努力改变自己,有一个问题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回避的。 池哲合上了眼睛。 孩子,还是孩子。 他真的不想要孩子,一点也不。 对于女孩而言,这才是比丈夫背叛,家人离弃,生活困窘更为残酷的事情。 池哲始终记得女孩认真的对他说过:她可以忍受一切,唯独不能没有孩子。 事情又绕回了原地,刚刚还想再深沉一会的池小哲烦躁的拽着自己的头发。 作者有话要说:还差1分钟到12点,默默捂脸遁走 59第59章 不论池小哲怎么纠结,时间还是不紧不慢的迈着稳健的步子向前走,似乎上一秒他还在为女孩烦恼,下一秒就快过年了。 这时候,池小哲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想女孩了,他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和乔柔的拉锯战中。 “这件,这件,还有这件,都拿过来。”乔柔白皙的手指划过了几件衣服。 “好的,请稍等。”导购小姐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标准,但那轻快的步伐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喜悦。 至于原因, “妈,不要再买了,够了,真的够了,学校里是要穿统一的校服的。”池小哲的声音已经有气无力了,他瘫坐在店内的沙发上,目光不经意间瞟到右边那一堆包装好的纸袋,脑袋开始突突的疼了。 那真的是一堆啊!从早上8点,池小哲在自己妈妈温柔又坚定的笑容里出了门,到现在下午1点,除去午饭,他整整逛了4个小时啊! 能够陪逛街的女人的男人通通都是真汉子! 其实这个世界果然应该交给女人统治吧。 看着依旧神采奕奕的乔柔,池小哲混混沌沌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关崎?”又拿过一件满意的衣服,准备让自己宝贝儿子试试的乔妈妈突然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她试探着唤了一声。 “乔阿姨?”男人转过来的脸上也带着诧异。 在这里相遇,两个人都觉得意外,转念一想,却又是在情理之中的。 一个省,一个市里,有意思的地方也就那么两三个。两个人都不是会勉强自己的人,选的自然是好地方。 关崎此行的目的地正是池家,只是接到关楠电话的时候,他还在东南亚转悠,匆匆回国,直接孤身飞往了这里。 走得匆忙,衣物还是当地的款式,也没备上礼物,所以到这里买齐。 遇到了,自然是要打招呼的。 两个人相处过,彼此又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处起来极为融洽。 两人行变成了三人行,关崎会说话,对乔柔又有那么些了解,一路上把她逗的笑个不停,倒把自家儿子抛在了一边。 池小哲一点都不介意! 关崎,你真是个好人!够汉子!比我家那个一听说要逛街就把自己儿子推出去的无良爸爸爷们多了! 嚼着零食补充体力的池小哲感动的泪流满面。 他差点就以为自己这辈子的死法是逛街累死的了。 回了池家,和池毅清关上房门聊了那么一会儿,关崎在过年前都呆这里了。 对此最为欢迎的大概就是池小哲了。 终于来了一个帮忙的了! 池毅清和乔柔都是极为讲究私人空间的人,不喜欢家里出现外人,平时家里做熟的阿姨也不过是像钟点工那样定时打扫卫生,并不住在这里。 今年阿姨请了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请一个就是了。但乔柔似乎最近看了类似于《培养孩子的责任感》、《如何塑造一个完美家庭》之类的书,非要家里人亲自动手打扫卫生,准备过年的事项。 这种事上,池毅清一向是随老婆高兴的。拎着自家还在吞吞吐吐的儿子,干劲十足的干活去了。 其实他老人家长这么大还真没自己动手干过家务,对这样从未做过的事情,也有那么两分兴致。 然后…… 池小哲捂着牙悲催的发现自己居然成了家里唯一的劳动力!整个家里最会干活的居然是他! 什么,还有池毅清和乔柔?算了吧,我一个人干一件事只要一个小时,加上他们两个我一天都不一定干的完! 他曾经也是独生子女,报纸上铺天盖地的说被宠坏的那一代。 但比起他们俩,他就是杨白劳家的喜儿!绝对的吃苦耐劳,任劳任怨! 池小哲咬牙切齿的牙都被磨疼了! 现在池小哲不光能确定自己爸爸出生极好,他也能肯定乔妈妈也绝对是被娇生惯养的。 什么叫十指不染阳春水。 他现在算是见识到了。 被洗衣服的水泡了那么一会,整个手简直跟过敏了一样,红不说,还蜕皮。 他反反复复的把那瓶洗衣液看了三四遍,又把上辈子,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的记忆都翻了个遍,确定手里这瓶真不是什么黑心厂商生产的,他才勉强接受了这个现实。 乔柔的手红了,池毅清处于心疼状态——其实就算正常状态,他也绝对是个帮倒忙的主——家里的所有杂物最后通通堆到了池小哲的头上。 我还是未成年人! 池小哲愤愤不平,自动忽略了自己重生的次数。 重生什么的,就是重头开始,知道吗!所以,小爷我今年才正值花季,大好年华,才只有17岁哟。 最初,池小哲还为了自己重生了几辈子终于有个地方能胜过自家爹妈洋洋得意,等过了两天,天天干活干到腰酸背痛,他就受不了了。 所以,关崎来的真是太及时了。 在池小哲汪汪的泪眼下,关崎二话没说,直接撸起袖子抄家伙上了。 关小崎是个苦孩子,亲爹亲娘去的早,遇到养父养母过了两年好日子,转手又被抛弃了。一个人从14岁起单过了。没讨好老大之前,日子过的紧巴巴,当炮灰都轮不上他的份;讨好老大,又得担心背后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眼光,时不时还附赠那么两个小陷阱。 所以,那真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打得过恶少;斗得过奸商;洗得了尿布,刷得了老墙;修得了电脑,背得动冰箱。 标准新时代的好男人。 呃,除了职业。 关小崎干起活来也利索,他在这方面算得上专业级别了,以前刚刚混进帮的时候,最低级的小混混,小流氓手上是没有什么闲钱的,也从不想什么未来。 喝好酒,吃好菜,找漂亮的女人。手头宽松的时候住小旅店里,手头没钱了就回十几平米的出租屋。 昏黄的灯光,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混合着啤酒经过胃液发酵出的人体的臭味,夏天的蚊虫乱舞,被汗液浸过的床铺黏人皮肤。 大多人都是分的好坏的,他们想住在这样的地方吗?当然不,只是实在没钱也没人愿意干活罢了。 正好,这档口,关小崎撞了上来。 关小崎对打架斗殴那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做了十几年的乖宝宝、三好学生,突然遇到了事了,操起把菜刀就上了,一堆人群殴,他能舞着把菜刀从头杀到尾,调整一下方向再来一遍。这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加上他的外表又肌肤欺骗性——文弱书生的样子——按理应该混的不错。 可惜只是按理,养了他十几年的养父是个叛徒,多少当初受害的人在一边冷眼看着呢,他怎么可能混得好。加上那时他不过14岁,童工的年龄都没达到,他那欺骗性极强的外表反倒成了问题。 他要去抢个劫,收个保护费,除非真见血了,不然有谁会相信他,都以为哪家的乖孩子压力过大,跑过来闹着玩呢。 于是关崎也沦落到了那样的地方。这样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小混混有的只是自己的命,然而最不看中的也是自己的命,他们可不像关小崎有什么三年计划,五年计划,他们只管自己一时痛苦。 苦逼的关小崎就这样成了他们的专职保姆,现在想起来,那还是一把辛酸泪啊。 池小哲能干活,那是相对的,比起自家标准大少爷、大小姐长大的父母,他起码不会越弄越乱,和关崎这样的专业人士就没得比了。 关崎的手脚也快,不过是一天的功夫,家里房里到处干干净净,在把大红的对联那么一贴。 这才像个过年的样子。 池哲恨不得给关崎塑个像有事没事拜拜,这绝对是他的幸运星啊,遇到什么难题了,关崎一定是下一秒出现的。 哪里像他爹妈,大事办的妥妥的,小事,那就是坑儿子的! 他还能被坑的更惨点吗? 当然可以!池小哲,你难道忘了你还有个坑弟弟的姐姐了吗? “……这是什么?”关崎很冷静很淡定的扭头问池哲。 “约克夏。”池哲回答的干脆,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关小崎。 “谁的?” “池然的,她今天上午回来的,你不在家,所以……”池小哲略显心虚。 “所以就在我杯子里放了一只狗?”关崎笑得特别和蔼可亲,拿着杯子的手晃了晃。 “呜呜。”小小的狗狗站不稳了,小小的爪子抓不住滑滑的玻璃杯壁,一个劲的往下滑,发出了呜呜的声音,大大的湿漉漉的眼睛无辜的望着始作俑者。 你不喜欢我吗?那我再乖一点,你要喜欢我好不好,好不好? 不到一个手掌大的小狗安静的坐在杯子里,小爪子,小尾巴放的好好的,不乱叫也不乱动,只一双黑黑的圆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关崎。 关崎默默的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不自觉的,手脚的动作放的很柔和。 见关崎平静下来了,池小哲送了一口气,赶紧插话:“它太小了,又呆呆的,池然把它扔沙发上,它就一直趴在那里,差点让人给坐没了。池然说它还小,不能受凉,又找不到合适的东西。所以……” 关崎的大号啤酒杯派上了用场,找了一块厚厚软软的小棉布,下面塞上些棉花之类的铺的软软的,把小狗往里面一方,齐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昨天端午节晚上的人好多哦。 那啥,抱歉了,昨晚码字码的晚,lwxs死活打不开,刷到了凌晨12点,困得要死,干脆就上床睡了。现在爬起来放文,完了继续睡。 最近的生物钟有些颠倒了,好吧,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脑子混混沌沌的。 60第60章 “你确定这真的是池然的狗。”关崎伸出两根手指,捏着小狗的脖子,让它正对着他,上下打量。 “我确定。”池哲也很无奈,池然要养狗很正常,杜高、藏獒、高加索、非勒,甚至按着她一贯随心所欲的性子,从路边随手捡一条中华田园犬回来,池哲都能淡然处之。 但,她居然带回来了一只茶杯犬! 物似主人型,这身娇体弱一推就倒的小奶狗和池然那从里到外散发的凶残气息根本不相符好不好! 还是说,池然也凑过去,眯着眼,细细打量这只小奶狗:这货其实和池然是同一品种,都属于表面可爱无比,内心凶狠残暴的? 小小的狗狗在四只人类的眼睛的注视下很不安,小耳朵动了动,圆圆的黑眼睛可怜的眨巴眨巴,小脖子扭呀扭,两边向胡须一样的白色的长毛也跟着抖啊抖。 关崎的手僵了僵,温热的感觉顺着指尖传到了心脏,他从没有接触过这样弱小而无助的生物。 他的手指不自觉的松开了些。 “来,让我抱抱看。”池小哲实在不相信自家姐姐会选择这么一条弱的似乎一巴掌就能拍死的小狗,他觉得需要就近观察一下。 关崎借机放开了手指,他的生命中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对抗远比他强大的人和物,他实在不习惯这样柔弱到只能依附他人而生存的生物。 池哲连杯子带它拖了过来,杯子晃动的厉害,小狗不由自主的随着沿着杯壁滑了下去,还把杯子里铺着的那层小棉布给勾了下去,软软的小肚子直接贴在了冰冷的杯子上。 它似乎打了一个哆嗦,池哲有些惊奇的发现。 看着那软软的,有粉红的肉垫的小爪子努力的在杯壁上撑啊撑,想要换一个姿势却因为杯子太过光滑而被迫把身体弯成一个倒拱形的小奶狗,池小哲乐了,还是挺有趣的嘛。 他试探着伸出手,想要抱住小狗,却发现这个小东西实在太小了些,不过巴掌大小的东西,两只手上去,它从头到尾巴全看不见了。 像做几何题一样,仔细的打量了会,池哲才谨慎的从小狗的腰部——他在脑海里把小狗分解成图形,然后往画辅助线——把小狗拎起来。 软软的皮肉下是细细的骨头,仿佛一捏就算般的脆弱,贴着掌心的皮肉温度高的让池小哲手软。极力放轻了动作,池哲几乎是屏着呼吸把小狗拎出来的。他把拎出来的小狗放在自己的掌心。 小狗很小,真的很小,骨骼还没有完全发育好,四条软软的小腿站了一会就到了下去,软软的肚皮贴上了池小哲的手心,透过那薄薄的皮肤,似乎能感觉到下面血液的流动,池哲不自觉的又屏住了呼吸。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软,这么小的东西呢? 池哲歪着头,满脸疑惑和不可思议的看着掌心中的小狗。 他上辈子也养过狗,但养的都是大型犬,送来的时候已经又一只手臂那么长了,长得也快,几个月的功夫就威风凛凛了。 所以,他实在很难想象,狗,原来是这么一种脆弱柔软的生物。 躺了一会,小狗似乎适应了这样的高度,它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舔了舔池哲的掌心,小脑袋不住的在它的手上蹭着。 池小哲手一抖,指尖一麻,差点就把它扔到了地上。 “小心!”不知什么时候,关崎也站在了池小哲的身后,看到池哲的动作,他下意识的伸出手要接住。 那温热的感觉似乎还留在他的指尖。 “它好小,好软啊,怎么会有这么柔弱的小东西呢?”池哲用两只手托着,把小狗捧到关崎的面前。 “嗯。”关崎很认真的点头,这时候的他看起来有些呆,终于算是符合他外表的年龄了。 他试探着伸出一根手指凑到了小狗嘴边,小狗动动小鼻子上下嗅了嗅,就伸出了粉粉的小舌头,一点一点的舔着关崎的手指。 “它在舔我。”关崎的脸上带着一种傻气的笑容望着池哲。 “嗯,我看到了。”池哲也忍不住腾出一只手来,挠了挠小狗的下巴。 小狗柔顺的蹭着他的手指。 “咳咳!”旁边传来两声清咳,两个人一抬头就看到池毅清站在了楼梯口。 “爸。”池哲迎了上去,献宝似的把手里的小狗捧给他看,“姐的小狗很乖呢,它身上是软软的,舌头是粉红色的,刚刚还舔我了,痒痒的。” “嗯。”池毅清随意的应了一声,在儿子看不见的角落狠狠的瞪了关崎一眼。刚刚那种姿势,关崎几乎是把池哲整个人搂在怀里的。还有他们刚才的表情和动作,池毅清差点就以为面前是一对夫妻正在围着刚出生的宝宝。 关崎不明所以的眨眨眼,怎么回事? 低下头,他随意的伸出了手指触摸掌心中那小小的一团,一戳,却受惊似的缩了回来。 太软太小了,就这样一点点大的一团。 池毅清的外表偏向阴柔,却偏爱强大而生命力旺盛的人和物。即使是他的妻子乔柔,那纤细温婉的外表下也有一颗足够强大的心。 他的生命中很少接触过这样弱小的生物,除了……池然和池哲。 那还是他们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这样小小软软的一团,特别是池然,他记得很深,因为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医生把她抱出来的时候,他连呼吸都是停住的,那样小的手脚,咧开的小嘴里似乎连一根小手指也塞不下。 他第一次抱着她的时候,几乎是诚惶诚恐的,甚至害怕自己的心跳声大了一点就会让怀里的这个孩子受到伤害。 那样的日子啊…… 池毅清脸上的线条不自觉的柔和了些,他用手指蹭着小狗的下巴, “嗯,是挺乖,挺可爱的。” “关崎,救命啊!小夏拉肚子啦!”池哲双手捧着一个毛茸茸的白的圆形狗窝,一路小跑到了关崎面前。 “它又受凉了。”关崎的声音已经是有气无力了,不管是谁,一连三四个晚上天天被人这么半夜叫醒都扛不住啊。 “又着凉了?”池哲的表情很惊讶。 “你又把它放外面地上了?”关崎用的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啊,那个,那个,嘿嘿……”池哲心虚的打哈哈,“我就放了一会!它需要晒太阳!”他特意强调。 “约克夏本来就是娇气的品种,它又是幼犬,养起来更是要当心。”熟练的检查完小狗的状况,又观察了它的粪便。 关崎才舒了一口气,“没事了,好好保温就好。” “那个,谢谢呀。”看到关崎眼下淡淡的青影,池哲很不好意思的道谢。 池然把小狗送过来后就接了个电话,又出去了,估计要到大年三十才能到家。小狗这种生物又太娇弱了,他家和宠物医院离得远,来回并不方便,想要请个人专门照顾着,又将近年关,暂时找不到这样的专业人士。 家里,池毅清和乔柔就不要说了,逗宠物,他们花样百出。要照顾,估计一晚上他就可以考虑去哪里给自家姐姐准备只一模一样的了。他自己在这方面也是束手无策,还好有个关崎,去了两趟宠物医院后,他果断的拎上了本笔记,把小狗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都向医生问了个遍。 凡是在笔记上出现的情况,他现在自己就能解决。 想自己这两天尽给关崎添乱了,池哲再度认真的道谢:“真的麻烦你了,都是我的错。” 他说的也是实情。 “得了,你跟我还要见外吗?”关崎挥了挥手,“也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池然选了这么一只娇气的要命的狗吧。” 他嘴上这么说着,抚摸小狗的动作却放的轻柔。约克夏是娇气又黏人的,这么小的狗狗,就会用两只爪子勾着你的裤子,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你要抱抱了。不抱它,它就一直跟在你身边转啊转,嘴里还呜呜的叫着。 这么小的东西,一不留神就会踩到,最后还给把这小祖宗抱着哄,跟养小孩一样麻烦。 “她选的挺好的,小夏很可爱。”涉及到池然,池哲忍不住嘟囔。 不过下一秒,也蹲到地上,兴致勃勃的和关崎一起逗小狗了,边逗还边交流些小狗的趣事。 要是池毅清在这里,肯定又会有种“儿子和儿婿在逗自己孙子”的感觉。 第二天,池哲和关崎都是昏昏欲睡的,小狗倒是很精神,起了床,绕着池小哲转啊转,难得的活泼。 中午睡了一觉起来,见到小狗还是那样活力十足的样子,看看外面难得的冬日暖阳,池哲决定带着小狗出去晒晒太阳。 不过这回他可仔细多了,给小狗穿上新买的厚厚的小棉袄,再抱着它出门。 临出门了,正好看到关崎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的坐在沙发上翻着一沓报纸,池哲就问了一声。 关崎这两天等消息等的烦躁又无聊,池哲来邀,他也就顺势答应了下来。 换了一件秋冬款的风衣,他跟着池哲出了门,一路上,因为这只小狗,两个人倒是多了许多共同话题。 出来走的时候是漫无目的的,但惯性使然,池哲不知不觉的就往每天去学校的那条路上走了。 “池哲?!”女孩惊讶兴奋的呼声从呼声从背后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放个地址, 害羞的小汪星人!!!茶杯约克夏犬!!!(转载) 约克夏什么的真实超可爱啊啊啊!!! 下一章关小崎即将见到他一生的情敌啦。 最近生物钟颠倒,放假放的骨头都懒了,会努力改的哟。 61第61章 寒假学生都回了家,学校附近的小店里都没什么生意,只有上午开门,女孩收拾了东西正准备回去,却正好遇到了池哲和关崎。 “它好可爱哦。”女孩几乎是两眼发光的看着池哲手里的小狗,那副恨不得冲过去把小狗按在怀里搓揉,又生生忍住的样子看的池哲一阵暗笑。 “要抱抱吗?” “真的可以吗?可是它看起来好小,我没有抱过这样小的狗狗。”女孩把滑落的头发别在耳后,几次伸出手,又缩了回去,很是为难。 “那,要不,你抱我算了。我抱着小狗,你抱着我不就等于你抱着小狗吗?”长发被固定住,女孩纤细白皙的脖颈暴露在了池哲的视线下,他的心脏不自觉的猛然一跳。 “你太讨厌了!”听到池哲的话,女孩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伸出粉拳作势要打他。 “哎哎,小心,我可还抱着小狗呢。伤了它,你心疼了,我也会心疼的。”或许是气氛太好了,池哲不自觉的开起了这样暧昧的玩笑。 “你,你……”女孩又羞又恼,脸涨得通红,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我,我,我很帅是不是?啧啧,想夸我就直说嘛。我们都这么熟了,不要不好意思啦。”池哲继续逗着女孩。 “哼,你那是漂亮,才不是帅呢。”女孩傲娇的抬起下巴,表示不屑和池小哲说话。 “咦,怎么不说话了,就算我……”女孩不理他了,池哲又巴巴的凑了上去。 标准的恋爱中男生的蠢样。 “咳咳!”关崎看不下去了,自己这么大一个人杵在这里,他们两个居然就这样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 而且,打情骂俏的道具居然还是他花了这么多心思好不容易养活的小狗! 池哲,你没有看到小夏已经在呜呜呜的叫了吗?你想好等它出事了,怎么跟池然交代了吗? 怎么就为了这样一个普通的满大街都是的女人,你就忘了你口里最喜欢最佩服的姐姐的嘱托了吗?你忘了前两天是怎么和我一起费尽心思的照顾小夏了?你忘了…… 关崎的心里似乎有一把火在燃烧。 这时候,池哲居然还一脸无辜和疑惑的看着他!还冲他眨眼睛! 关崎心里的那把火已经烧到了嗓子口,他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似乎那火已经灼伤了他的喉咙。 冷哼一声,他转身就走。 带着怒气走了大约几十米,等绕过一幢楼,看不见池哲和女孩的时候,关崎的心慢慢的静了下来。 被冷风一吹,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回想起来,突然觉得自己的怒气真是来得莫名其妙。 为了一只狗,和池哲闹翻?开什么玩笑。 不说自己只照顾了它十几天,就算真喜欢那条狗,那也是池然的狗,哪里轮得到自己生气。 那刚才怎么会突然的就有那么大的怨气呢?关崎皱起了眉,细细的思索。他一向有这样反思的习惯,看得清自己,放得稳自己位置的人才能走的更远。 所以,这样失控的情绪已经很少出现在他身上了,这次又出现了,他不得不深思。 大概,是因为自己对亲手照料的东西总有特殊的感情?他对池哲不就是这样吗?一开始。只是为了笼络住池毅清的儿子,到了后来……他到现在也说不清楚自己对池哲的好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只是总有那么些真在里面的,如果有一天池哲不再有强大的背景了,他想他也会好好的养着他吧。 所以,刚刚见到池哲那那只小狗去讨好那个女孩才会那么愤怒吧。有种……看着情人拿自己的心血去讨小白脸欢心的感觉? 这个比喻挺有趣的,释然了的关崎忍不住低低的笑出了声。 “关崎,等等,等等我。”池哲小跑着从后面追了过来。见到关崎离开的突兀,他心里莫名一紧,把小狗放到女孩怀里,就追了过去。 “怎么突然走了?”池哲喘着气问关崎,热气上升形成了淡淡的雾,关崎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些,离开雾气的范围。 “怎么,难道要留下来看你秀恩爱呀?啧啧,那样的氛围,我还是自觉点走得好,省的留下来当电灯泡,被某些人嫌弃。”关崎挑着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嘿嘿,那个,”提到女孩,池哲的脸一红,傻笑,他不自在的挠挠头,“她还没答应呢。” “认识了多久了?” “呃,快两年了。” “两年都还没搞定,走,让哥教教你该怎么上手。”关崎骨子里的痞气上来了,哥俩好的勾着池哲的脖子。 两个人就这样勾肩搭背的往回走 他们的影子在地上紧紧相依。 回到学校附近,女孩正慌张无措的安抚着手里蹬着小短腿,呜呜叫着的小狗,看见池哲,一脸惊喜。 池哲把小狗给她抱着,刚开始还好,等他转身去追关崎了,小狗就忽然不安分了起来。小腿小爪子不停的动着,想要从她怀里出来,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按住小狗。 “约克夏本来就是比较害羞的,不习惯被外人抱着的,这只又是茶杯犬,更娇气些。” 听了女孩的叙述,关崎手脚轻柔的从女孩的手里接过那只躁动不安的小狗,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解释道,“这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池哲这这家伙好了,他太不负责了。” 他的手轻轻的抚着小狗的背,时不时的用手指挠挠它的下巴,闻着熟悉的气息,小狗果然安静了下来,乖乖的耷拉着耳朵趴在关崎的怀里,小脑袋蹭着他的手掌,全身都散发着我很乖很听话的气息。 女孩感激的望了关崎一眼,对那只小狗还是喜欢的,只是到底不愿意再抱着了。 她虽然对狗没有什么了解,但也知道茶杯犬的价格都大多都是很昂贵的。那么小的一只狗,看起来就很柔弱的样子,如果出了事情,池哲不会要她赔,她却会觉得心里过意不去的。 池哲对此还是一无所觉,一路上,关崎抱着小狗,他凑在女孩身边,嘻嘻哈哈的想要逗女孩开心。 “池哲,池哲,今年的高考卷是不是属于很难的那种啊,最后两道题你做出来了吗?” “池哲,倒数第二道的几何题你是怎么做的,是不是要添四条辅助线?” “池哲……” 时间对于高三的学生来说,总是过得特别快,上一刻还在家里说说笑笑的过吉祥年,下一刻就坐在了高考考场里,卷子都交了上去。 今年是本省教改后的第一次高考,新题型,新考点,新要求,较之过往的是难了些。 一出考场回到教室,池哲就被半个班的人团团围住了,一个个挥着手里手里的本子,笔,有的甚至就在手心上写答案,一个劲的往他面前挤。 高三这一年,无论大考小考,随堂练习五校联考,池小哲第一的位置稳如泰山。虽然这家伙平时迟到早退,上课昏昏欲睡下课精神百倍,高三前基本不再学校露面。但人比人气死人,有人天天玩,成绩就是比天天学的人要好,他的成绩实在太出彩了。 有过经验的人都知道,高考考完一门后,去请教老师正确答案,大多老师都是守口如瓶的。既是为了保证接下来考试的心态也是不确定。 所以,继老师之后第二大权威的池小哲就成了半个班的同学包围的对象了。 至于为什么不是全部。 呃,那个,剩下一半人正趴在座位上偷偷摸摸的哭呢。 好一些的高中一个班最少也有五六十个人,半个班就是二三十个人,池小哲被挤的面红耳赤,还要努力保持自己一贯的形象,等到人散开了,他身上也被汗水湿透了,粘嗒嗒的,池哲长舒一口气后瘫在了座位上。 这天真是要热死人了。 “冰镇的可乐,要不要?”何海旭晃着手里的易拉罐,上面因冷热空气碰撞而凝住的水珠在这样灼热的天气里,看着就让人觉得凉快。 “谢谢啦。”池哲懒洋洋的伸出手,准备去接住那罐可乐。 “诶,先不要急着道谢,一罐100,承蒙惠顾。”冰冷的可乐从池哲的指尖划过,凉气激的他一阵舒爽。 “你抢钱啊。”借着身高的优势,池哲长臂一伸,从何海旭手里抢过可乐,拉开拉环,一口灌了大半罐下去。 “真舒服。”他打了个寒颤,觉得身上一松,也有了精神来调笑何海旭了,“来,告诉哥,犯了什么事了,连一罐可乐都请不起了。” “你不懂,我这是吃大户。”何海旭这一年和池哲处的不错,所以说的一本正经。 “啧啧,就这么点眼界,吃大户就吃一罐可乐?”虽说刚开始的印象很差,但相处下来,何海旭不过就是个仗着自己老子的势,小心思多些的家伙,本质上并不坏。在池哲的记忆里,他的父亲何杭被曝出贪污腐败,弄出了不少豆腐渣工程,还涉嫌猥亵幼童。但他在墙倒众人推那会儿到没被查出什么更劲爆的东西,只是把他几年前和男孩在一起的视频拿出来又重新炒冷饭。 因为关崎算是摆在明面上的男女通吃的缘故,池哲对同性恋倒是没有什么歧视,只要不涉及到他就行了。 所以,他对何海旭的态度也算得上不错。 何海旭自身的性格也偏向开朗,一年下来,两个人的关系到亲近了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被同学科普了一下邓云迪的事,突然觉得lwxs上面的各种女配、女主全都弱爆了。这个女人简直太强悍了,想想我都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她是标准的,属于传说级别的人际交往的强人。 抓住自己所处圈子里处于最上方的人,借势调到他的圈子,再重复……她选的都是自己当时所能选择的最高级别的人,一步步最后攀上高峰。 果然小说源于现实吗?除了各种玛丽苏文,我真心没在那部小说里见过比她彪悍的女人。 62 你来我往的,两个人又刷了一会儿嘴皮子。 “哎,对了,说真的,这回的数学题是不是特别难啊,我怎么从头到尾都做得不顺手呢?”嘴上说着无所谓,反正他不靠着成绩过活。但毕竟还是高中生,潜移默化的,还是很在乎成绩的。他右手那只不停转动的笔暴露了他的不安。 “嗯,还行吧,比起前两年来算难的了。”池哲这句话倒是说得真心实意。 高考数学什么的,难,简直太难了! 语文英语还是主观性比较强的科目,数学这样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的学科对他这个参加了整整四次高考的人而言简直就是难得要命了。 他究竟要怎么样才能不考满分呢!知道了正确答案后好难做错题啊! 池哲在心里默默流泪,哎,万一又像上次那样成绩太出色,被老师拎出去当人情巡回演讲怎么办?好累的。 “嗯,我也觉得挺难得。”得到这样的回答,何海旭暗暗舒了一口气,松开因紧捏着笔而泛白的指尖。 ……如果他现在知道池小哲在想什么,一定会抛开一切先把这家伙揍一顿再说。 太欠揍了,有没有! 高考结束了按说正是学子嬉笑怒骂,彻夜狂欢,不醉不归的时候,这样的日子连家长也会格外宽容和理解。 可惜池哲没有享受到这份福利,他现在正忙着拍他的第二部电影。 魏晋是一个奇特的年代,它动乱,它辉煌,它险恶,它肆意,它的思想,它的风骨在千百年后也得到了认同。 然而奇异的是人人都知道魏晋风流,魏晋名士,却少有电视或是电影关注过这个时代,甚至连小说故事都少的可怜。倒是关于兰陵王的各种故事多得很。 池哲当初左挑右选,怎么都没能找到合意的剧本,干脆把当初那个小编剧拎了过来,两个人交流了一下思想,他提供思路,小编剧编写剧本。就这样凑合着修改了大半年,终于在他高考结束前把大致的内容定了下来。 魏晋太大,太广,能书写的又太多了。就光说兰陵王所在的北朝吧,建国二十八年,换了整整六代皇帝,一个比一个短命,一个比一个疯狂。 光挑题材,两个人就挑的头昏眼花,最后还是池哲拍的板,就以兰陵王为主角了,他算是魏晋中知名度最高的人士之一了。 可是问题又出现了,先不说剧情了,光是能不能找到个外形让观众满意的演员就是个大问题。何况史书上对兰陵王生平的记载不过寥寥百余字,特别是幼时的生活,几乎一笔略过。 这就只能靠想象了。 池哲头疼的快把头发都拔掉几根了,死命翻书,从史书到网络小说,通通不放过。最后终于在一本女性言情小说里找到了灵感。 侧面烘托。 剧本最后定下的名字叫做郑氏阿婉,并不直说兰陵王,而是以荥阳郑氏的小女儿阿婉为主角。 从她的出生,成长,到成婚,守寡,最后孤老终生。 五姓七族的奢华,南北朝的动乱,世家子弟的高高在上,平民生活的颠沛流离,风流名士的狂放不羁。通过这个女孩的视线一点点的展现在了观众的眼前。 上半部分主要是世家的生活,下半部分则是女孩的婚后生活。 十里红妆,女孩嫁给了一个生母卑微的皇子。 魏晋是最讲究血统门第的时代,即使是皇子,即使他拥有着为世人所推崇赞叹的外貌,即使他有不输给任何人的才华,在以姓氏傲王侯的时代,他依然是自卑的。所以,他待女孩很好,好的不能再好的好。 举案齐眉,琴瑟和合,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女孩沉浸在婚后的幸福和喜悦中。 可惜,太过美好的东西总是脆弱的。 不过几年的光景,因为一句话,男人被他多疑的皇弟赐了一杯毒酒。悲愤之下,万念俱灰的男人饮下了那杯酒,结束了自己的一生。徒留女孩孤独的倚着他们曾对着吟诗作画的大树思念着男人。 那个男人是文襄皇第四子,姓高,名肃,字长恭,史称兰陵王。 这次,池哲接受了池然和关崎的赞助,也只接受了他们两个人的赞助,他不喜欢有人对着他的电影指手画脚。 等到大致的事情安排了,高考成绩也出来了。 池哲是今年的省状元。 嗯,比上次好些。曾经的全国状元默默在心里盘算:这次应该不用全国巡回了吧? 池然也是今年参加的高考,不过成绩…… 池毅清一脸呆滞的看着面前的女儿,嘴巴张了合,合了张,最后颤抖着伸出一根手指,抖抖索索的指着面前的那两只:“这,这是什么?”他的声音都是抖得。 “很明显,你外孙啊。”池然淡定的拈了一颗殷桃扔进嘴里,然后淡定无比的对他说:“爸,我知道你刚刚成了外公很开心,但您还年轻着呢。不要一涨了辈分就把自己当老人,您还没到手抖的时候呢?” “我,我,我,我外孙?”刚刚被涨了辈分进化为老爷子的池毅清果然说话也带着一股老爷子的味了。 “呃,其实您把他们当孙子也无所谓。毕竟我是不打算结婚了,这两个也是跟我姓的。”池然一脸陈恳。 “然然,不要胡说,你上次过年回来的时候,肚子还是平平的。这才过去了不到半年呢?说吧,这两个孩子究竟是哪来的?”要不说遇到事情,还是女人坚强呢。池毅清还一脸木然的沉浸在“我居然当外公,我居然当外公……”的无限循环中,乔柔已经带着一脸温柔的笑盘问女儿了。 只是这笑容怎么这么熟悉呢? 默默蹲在角落当背景的池小哲表示上次他被乔柔关进教室,疯狂考了半个月,乔柔每天来送饭的时候脸色就是带着这种笑容的。 “人工授精,人工代孕。”池然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蛋糕,表情平静无比,“我有亲子鉴定报告,国内的国外的都有。” 作者有话要说:短小君出场! 那个,明天会有一章四五千的,今天早上6点起来到现在都没有休息过了,实在太累了,让我缓缓吧。 错字什么的,明天会改的。 63 “……你能保证提供精子的那个男人一辈子不出现吗?”短暂的沉默后,乔柔直指问题中心。 “当然。”池然回答的很笃定。 “是亚洲血统?” “国内的。” “孩子先挂在池哲的名下。” “如果他同意。” “那么……”乔柔的脸突然就柔和了下来,“哎呦,来,奶奶的乖孙子,让奶奶抱抱。”她带着一脸慈爱的笑容蹲在了婴儿床前,熟练的把右边那个婴儿床上贴着张“一”的纸条的宝宝抱了出来,他是哥哥。 宝宝已经三个月了,会翻身了,小胳膊小腿也有力气了,长的很讨喜,白白嫩嫩的小包子,伸着小手勾着乔柔的脖子,似乎急着想要说话,湿乎乎的小嘴啊啊啊的张个不停,说的太快了嘴里还时不时的冒出个口水泡泡。 比起哥哥,另一个宝宝更安静些。听到哥哥的叫声,微微抬了抬眼皮,发现周围没什么危险,就咧着小嘴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用小脑袋蹭蹭小枕头,又闭上了眼睛。 乔柔看两个宝宝看的实在欢喜。手里抱着一个,还要蹲□子去亲另一个。 池然忙着往嘴里塞东西,眼睛盯着电视,动画剧场正在重播经典,她看的津津有味。 两个女人完全忽视了一旁还处于震惊状态、急需呵护的两位男士。 就这样定下来了?你不问问这个小混蛋为什么要去找人代孕?代孕妈妈处理干净没有?孩子的父亲是怎么解决的? 这是池毅清。 ……我真的只是回来报告高考成绩的。为什么突然就多了俩儿子呢?我才18岁啊! 这是池哲。 “咳咳。”池毅清清咳两声,想要开口,“柔柔……” “毅清,两个孩子我看不过来,来,你也帮把手。”乔柔带着温柔的微笑把手里的宝宝放到了池毅清的怀里。 感受着手里软软的,小小的一团,池毅清浑身都僵硬了,大脑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怀里就多了一个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歪着头,好奇的打量他的宝宝。 宝宝生的极好,不过几个月大,皮肤白嫩的像豆腐,圆溜溜的大眼睛,花瓣一样粉嫩的小嘴,见人就笑。很惹人喜欢。 见池毅清也在看着自己,宝宝开心了,他是个喜欢被关注的孩子,平时总要弄出点动静让人,让人把精神集中在他身上才欢喜。他伸出小手,肉肉的小爪子勾呀勾的,似乎是想要够池毅清。下意识的,池爸爸就低了头,然后……一击即中。 池毅清捂着鼻子,心里却有一种诡异的感觉:不愧是我的孙子,打人都知道要朝着弱点打。 下一秒,又回过神来,不对,他还没找孩子他妈谈话呢! “池然!这就是你的高考成绩单?!”毕竟怀里抱着一个,池毅清努力压低了声音,只是多年的气场全开,屋内冷风嗖嗖的,大夏天都不用开空调,池哲恨不得贴到墙上当壁纸。 儿子考了高考状元,女儿拎回两个外孙,对比太强烈了。 “现在是池哲的了。”可惜池小哲不知道有句话叫做树欲止而风不静,下一秒,他就被自家姐姐毫不客气的拎了出来。 “不要转移话题!”池毅清磨牙,有时候儿女生的太好了也是问题,“你才20,你怎么会想到要两个孩子!不要跟我扯那些假话。” “唔,”池然一脸认真的思考,半响才偏着头陈恳的回答,“大概,是因为自己生孩子太疼了?12级的疼痛呢。” “……”池毅清深呼吸,不和这小混蛋计较!“那你以后怎么办?带着两个孩子结婚?” “爸,”池然不以为意,“你能想象我乖乖结婚,相夫教子的样子吗?” 还真不能。 池毅清痛苦的发现他或许能接受女儿哪天领个美女回来,一脸正经的告诉他这是他们儿媳,但是女婿……小鸟依人的池然……捧着肚子一脸幸福小女人样子的池然……抱着宝宝,一脸母性光辉的池然…… 池毅清打了一个寒颤:太可怕了! 池哲在角落里偷偷抹了把汗,思维第一次和自己父亲同步了:这绝对是噩梦。 这么一想,这两个孩子似乎不是那么难以令人接受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生都生了,他还能亲手毁了自己的外孙不成。 见池毅清的脸色缓和了下来,乔柔才抱着那个安静些的孩子微微一笑,站到了他的身边。 “哲哲,”她柔声的呼唤自己儿子,脸上也依旧是那样温婉的笑容,“我们谈谈?”用的是询问句,语气却是不容忽视的坚决,她侧过身子,身后是通往书房的路。 “嗯。”池哲自然是知道乔柔想和自己说什么的,无非就是女孩婚前就有了孩子,对名声,对未来不好,希望自己能主动的承担这份责任。 他心里对此并没有什么抵触,甚至是有些隐隐欢喜的。他是喜欢孩子的,只是因为害怕,因为心底的那一点点的不确定,终是不想要孩子。而领养,正如池然所说的,问题太多了。突然冒出来两个有血缘关系的孩子,还是池然的,他自然是喜欢的,甚至觉得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他这辈子是打算平平安安的过完的,如果池然不愿意结婚,等到了年纪,孩子的压力一定是落在他身上。到时候,他拿不出正当的理由来拒绝,又不愿耽误一个好女孩,最后都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等等,妈,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好了。”池然的眼睛终于从电视上挪了开来,她平静的看着池哲,“池哲,如果你不想,不需要为了我勉强。你是知道我的性格的,我并不喜欢有人对着我指手画脚。结了婚,或者有了男朋友,我上面就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一堆的长辈,还是必须要敬着捧着的,我过不惯这样的日子。所以,这辈子我不可能结婚,只要你们接受,孩子对我的影响并不大。” 池然说的淡然,池毅清和乔柔却忍不住在心里叹气:如果池然是个男孩…… 这并不是重男轻女。虽然池然的话听起来有些大逆不道了,然而他们做父母的其实也并不希望她被困在小小的家庭了。以池然的才华,海洋天空才是她的舞台。 人都说红颜祸水,却不知道蓝颜才是真正的祸水。有多少男人愿意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一切,或者,最简单的,永不出轨,永远爱护珍视她。又有多少女人心甘情愿的折断了自己的双翼,收敛了锋芒,放下了骄傲,甚至尊严去祈求那卑微的爱意的。 男人娶了这个女人,是娶了她背后的势力和财富。女人嫁了这个男人是承担了他的家庭和责任。 太多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 可是,他们又是矛盾的。没有婚姻,没有家庭的人生算不得完整的人生。他们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过的像大多数人那样安定祥和,他们不知道池然有没有那么一天突然会后悔自己年轻时的莽撞。 “姐,你就觉得你弟弟我是这么容易屈服于强权的人?”池哲故意把话说的轻松俏皮,却在看到池然那双宁静深邃的宛如大海的眼睛后收敛了笑容。 他叹息一声,算了,总是要说清楚的,就当先交底吧,“其实我以后应该不会有孩子的。” 池然微微诧异的望了他一眼:他发现他对关崎那种不寻常的感情了? 很显然,池毅清和乔柔的思维和池然是一个频道的。 “哲哲,你,你的意思是……”乔柔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不过是为了女儿的未来着想,想让儿子认下这两个孩子。毕竟,男人和女人终究是不同的。财富、权势和能力才是衡量一个男人的标准,至于私生活……少年风流到也不失为一种雅趣。 没想到居然…… “是关崎那小子?”池毅清则表现的更为直接,这样问着,他脸上已经露出了一个阴森森的笑容了,他早就觉得那个小子不对劲了。 这和关崎有什么关系?池哲满脸的问号。 池然扶额,果然,不能对自家弟弟的情商抱太大的希望。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乔柔又摆出了那种招牌式的笑容,说话的声音轻而温柔。 “你们不是都知道吗?”池哲先是莫名其妙,再是心上突然一紧,难道……又被发现了吗?他的大脑高速运转着:是和关崎相认后表现的太放松了,还是平时聊天又说漏了嘴,或者是梦里…… 我们,知道?乔柔艰难的维持住脸上的笑容,“你们……” 坚强如乔柔突然有种无话可说的感觉。曾经她还觉得自己儿子的性格太过软和了些,也太好说话了。但,就凭这种噎人的腔调,他就不愧是池然的弟弟! “我们小学三年级就认识了,不是爸把他带回来,还让我和他好好相处的吗?”池哲的语气很轻松,眼睛却牢牢的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观察他们脸上最细微的表情。 让他们好好相处?!乔柔剜了一眼池毅清,都是你的错。 池毅清无奈的摸了摸鼻子,当初你不也没管吗?哎,算了,千万不要和一个涉及到孩子的女人说道理。不过,这句话……他蹙起了眉。 在一旁看热闹看的不亦乐乎的池然见到自己父亲的表情就明白他应该回过神了,刚刚不过是当局者迷罢了。 为了避免事后被清算,池然顺手扔掉手中的空了的零食袋,清了清嗓子:“池哲,你是什么发现自己是gay的?是关崎引诱的你还是你自己发现的?” 池然说的还算公平,要是池毅清和乔柔,恐怕直接挽起袖子问关崎那混蛋是怎么祸害自己乖儿子的了。 哎,孩子,总是自己的好啊。 趁着父母的注意力都在池哲身上,池然偷偷往嘴里塞了块巧克力。 嗯,要严肃,弟弟性向有问题,做姐姐的应该是一脸担忧的。 “我喜欢女孩!”池哲也终于发现误会在哪了,他哭笑不得,白紧张了半天,还差点连累自家好友了。 “我的意思是我不想要孩子。想到自己的孩子,总觉得……别扭,我怕养坏了。”池哲吞吞吐吐的憋出了个理由。 “那是因为你还小,自己还是个孩子,想到会有孩子自然是有些转不过弯的。”知道儿子的性向正常,乔柔的笑容马上亲切了许多。 “可能吧。”池哲摸了摸鼻子,算了,自己也算打过预防针了。 “然然,孩子取名字了吗?”解决了儿子,乔柔又把热情投向了两个外孙。 “没想好呢,你们取吧。” 乔柔要的就是池然的这句话,她当即欢欢喜喜的抱着小孙子和池毅清讨论了起来。 池毅清看着怀里柔柔软软的孙子,看看兴致高昂的老婆,再看看一脸稚嫩的女儿,默默安慰自己,凡事要往好处想,这事也是有好的,比如……省里那几个老头不是天天唠叨儿子、女儿总是定不下来,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在有生之年见到孙子、外孙。自己现在就见到第三代了,还是两个。 嗯,挺好的。 不就是女儿才20岁,不就是未婚先孕吗,不就是自己也是踩着法定婚龄结的婚,今年也才四十多吗?建国前三十多岁当爷爷的也不少。 ……说起来乔老爷子到这个年纪还没生下岳父吧? 第二部电影的筹备过程比第一部的顺利许多。一是池然和关崎的财力支持,二是池哲上一部电影的成功。这段日子,池哲走路都是带着风的,一切顺利的不可思议。 除了兰陵王的演员始终没定下来,中间只出过一个小小的问题。 上一部电影的女主角当着许多人的面找上了他,还要求单独谈谈。在一干人或暧昧或担忧的眼神里,池哲还是给了女主角一个面子。毕竟,做人留一线才是正理,这个女主角给他的感觉并不坏,两个人曾相处过,她并不是那种太过世俗的女孩。 谈话的地点选的是附近饭店的一个小包间。影视城的客人总有这样或那样的需要,所以里面的房间也大多有些新奇的花样。 池哲没留意,不代表看着他进包间的客人没注意,在他身后一个个挤眉弄眼的:瞧,又是来那个包厢找刺激的。哟,看着还有些眼熟呢。 包厢在顶楼,布置的极其雅致,只窗户用的是玻璃,大片的透明玻璃镶在墙上,如同西式的落地窗,看着很突兀。 女孩的样子很紧张,握着竹杯的指尖是泛白的,池哲有些好笑,又有些好奇。两个人并不是初识,在剧组里也相处过一段时间,怎么就看起来这样怕他呢。 照例寒暄了一阵,女孩终于提出了她的要求。 “池导,能不能,能不能让我演您新片里的女主角呢?” “抱歉,我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了。”池哲的脸微微有些冷,不过并没有说什么不客气的话。一个圈子有一个圈子的规则,他不想妄加评论。所以,回答的很官方。倒也没说谎,虽然还没签合约,他心里确实是有合适的人选的,是他曾经迷恋过的一个女人。有私心却也是因为她确实合适。她是有才华的,只是因为太过显眼的外表,大多时候被当成了花瓶。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她就能一飞冲天。 池哲对她对自己都有这个信心。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什么的,掉啊掉就习惯了,谢谢今天刷分的,嘿嘿,其实刚刚看到突然多了几十条评论,第一反应不是我写的怎样,是……lwxs果然又抽了吗? 64 “我真的很需要这个机会,池导,求您了。”女孩苦苦哀求。 “抱歉。”池哲端起一旁的茶壶,碧绿的茶汤落入竹杯,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他悠悠的品着茶,语气越发公式化。 “池导,拜托了。”女孩继续恳求。 “叶小姐,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那么最近您应该已经接下了张导的片约,在其中担当女主角。我看过张导改编的那部戏的原版小说,是中国留学生在国外的故事。张导一向是个精益求精的人,这部戏的拍摄地点应当是在国外。而我的电影也是最近开拍,请问您准备怎么协调这个时间呢?”池哲嘴角挂着笑,彬彬有礼的询问,心里却是有些不耐烦的。 “……我想拍你的戏。真的,哪怕不是女主角也行。”女孩,叶雯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画着精致眼线的眼渴求的看着池哲。 “哦,是吗?那我真是深感荣幸了。只是,”池哲的右手有节奏的的敲击着桌面,一下下仿佛打在叶雯的心上,“请问您和您的经纪人谈好了吗?” “……还没有,我,”女孩的声音放得低低的,听起来有些沙哑,“我还没有告诉他。” “那,您的意思是……”池哲小毛病,心里越愤怒越爱用敬语。 “你,您可以帮我和他说吗?求您了,我可以不要片酬,真的。”叶雯激动之下拉住了池哲的衣服。 池哲没有去看她的眼睛,他平静的注视着那只攥着他衣袖的手。 “放开。”声音清冷的似水中之月。 “对,对不起。” “叶小姐,我想这种事还是您自己去谈的好,毕竟,我们只是合作过一次罢了,我并没有什么立场和您的经纪人谈这样的话题,我先告辞了。”池哲拉开了木椅,他已经连一个理由都不愿意找了。至于得罪人?难道我还需要怕她吗?池哲的眼底一片冰冷。 叶雯依然安静坐在椅子上,垂着眼,让人看不清表情。 池哲也并不在乎她想什么,拔腿就走。只是就在他的手握在门把手的那一刻,背后突然贴上来一个温热的身体。 “这样,我们算有关系了吗?求您了,池导。”女孩的声音甜得发腻,那双软若无骨,肤如凝脂的手勾住了池哲的脖子,暧昧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脖颈间。 不用回头,池哲都能感受到紧贴着他背部的那两团饱满□。天使般纯净的脸庞,魔鬼般完美的身材,这才是叶雯能接着一部电影,一炮而红的根本原因。 池哲猛然转过了身。叶雯也配合着放了手,毫不遮掩的完美身材就这样□裸的暴露在他的眼下,美不胜收。 “为什么是我?”叶雯的身材或许真的很美,池哲却不是真正的18岁少年。 即使情义千斤,真的不敌胸脯四两,那也是要看是谁的四两。叶雯,哼,池哲的笑容越发冰冷。 他知道女孩的意思了:她不想去接这部戏,又因为一些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无法自己做主。所以想让池哲出面,替她办事,为她得罪圈子里最大的娱乐公司和现在最知名的导演。 她难道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池哲突然就觉得恶心了,那白花花的肉让他的胃部一阵作呕。 或许是脱光了身上所有的束缚给她一种肆无忌惮的感觉。女孩没有再遮遮掩掩,“池然是您的姐姐,对吗?” 池哲双手抱怀,冷冷的看着她,不带丝毫感情, “继续。” “她很有背景对吗?” 池哲没有说话,依旧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 叶雯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干脆一股脑的说了出来,“我们学校曾经开过一次演讲,请的是当时国内的一姐。我在里面负责后台工作,见到一姐对一个男人很恭敬的说话。那个男人,”她咬咬下唇,“我见到他和池然说过话。” “所以你想让我出面,去得罪张导,得罪你们公司。”池哲的声音是不夹杂任何感情的冷淡,但心里却有怒火在燃烧。 “我……”女孩侧过头,回避了池哲的视线。她知道 “只是说过话罢了,你就这么确定我有能力帮你?还是在你眼里,我就是傻到为了美色不顾一切的人?或者,你想告诉我你并不明白得罪国内最大的娱乐集团和最知名的导演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池哲用手捏住了女孩的下巴,“告诉我。” 女孩躲闪着他的目光,眼底慢慢有了泪,盈盈动人,楚楚可怜。 可惜池哲实在不是怜香惜玉的人,他死死的盯着女孩的眼睛,手指用力强迫她抬头:“说话!” “你家里很有钱对吗?我看到那个池然穿的用的都是名牌。即使退出了娱乐圈,你也可以生活的很好的!你又不是离了这个圈子就要死的!”被逼到了极致,女孩前半句还是柔和的声音,下半句就有些歇斯底里,甚至理直气壮了。 “只是离开这个圈子吗?”池哲怒极反笑了,如果他真的是普通的、能和娱乐圈搭上些关系的富二代,得罪了媒体,得罪了圈子里最出名的导演,他会只是离开圈子?媒体曝光、丑闻、公司的追踪报道……足以让他身败名裂。 “可是你是能办到的,不是吗?”女孩的口气里带上些她也不曾察觉的愤懑和慌张,她只是急不择路,未曾想过池哲真的办不到。 “对,你说的没错,我是能做到。”池哲翘起了嘴角,看着女孩欣喜的脸色,“只是,我为什么要做呢?你能给我一个理由吗?” “我……”叶雯咬着牙,忍着巨大的羞耻几欲落泪。她已经把自己脱得精光了,难道池哲还想装不明白吗? “啧啧,这两扇窗户装的不错呢。”池哲突然转移了话题,“外面看不见里面?” 影视城的楼大多不高,虽说是顶楼,也不过就是第三层罢了,推开窗,对面的窗户相隔不过五六米。 叶雯羞愤的点点头,她的手已经开始忍不住遮遮掩掩的盖住自己的身体了。在一个男人面前拖成这样,是她的极限了。 “其实我现在就可以帮你拒了那部戏呢,问题是,你愿意吗?”池哲慢条斯理的问着。 叶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今天发生的事情早就失去了控制。在她原本的设想中,最好的是池哲一开始就傻傻的答应她,最差的也不过是奉上自己的身体。但,现在,她觉得有些冷。她突然的就明白了池哲的意思:如果在纠缠下去,他绝对会让自己就这样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名声没了,自然没人找她拍戏了。 “池导,我真的真的很需要这个角色,求求您,帮帮忙,好不好。”放柔了语气,她在做最后的努力。 “穿上吧。”池哲把女孩的外套扔了过去,语气很平和,平和淡然的让女孩绝望。 “池哲!”叶雯在他背后嘶哑着嗓子喊,“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求你吗?” “不想。”池哲回答的干脆利落,然后直接走人。 他想回家洗澡了。 兰陵王的选角一度陷入了僵局,所有准备工作都完成了,就差这个了。 望着进进出出的各式花样美男,池小哲只想大吼一句:大哥,你能把刘海捞起来不!魏晋真不兴这个! 实在找不着办法了,池哲把所有能找到的拍摄的关于兰陵王的影视资料连同评价通通找了出来,看了半天,最终拍板:咱从今天起不选脸了,咱选下巴! 反正兰陵王史书上明确标明了美男子,又被各种小说影视疯狂美化的人物,选谁来演都会有异议。既然如此,干脆……不露脸了!大家一起看面具下面的那个下巴。 池小哲扔下一群咆哮的工作人员,转头去找人研究面具去了。嗯,一定要做的狰狞些,以便突出那个下巴的美貌。 算他的运气不错,最后选美选出的那个最美下巴是属于一个二线演员的,长相偏于清秀,只是脸型骨架生的极好,肤色白皙,唇色极淡,有着属于男性的妖娆的美。 最妙的还是他的一双手。修长有力,关节含蓄,张合间的线条给人一种充满力量的美感。 池哲当初提了个建议就不管不顾了,还是经验丰富的副导演进一步明确的细节。选下巴确实算是一条新路,但除了下巴更要注意手,胳膊,这些露在外面的部分。一旦看不见脸,人总是特别关注细节。 最后出来的效果让池哲啧啧称奇。 面具是池哲亲自监督定制的,没一点偷工减料,用的是青铜,古朴的色彩、抽象的图案,精细的制作,似乎真的是穿越千年,从那充斥着鲜血和尸体的战场上带回来的一样。 那个演员是童星出生,一度主演的是话剧,年纪不大,也并不红,却是真正的老戏骨。 换上盔甲,戴上面具,恍惚间,池哲觉得自己真的见到了那个俊美无双,冠绝当世的兰陵王。 65 二线的演员,科班出身,笑容温和,只坐在那里便给人一种放松的感觉。池哲和他相谈甚欢,不同于第一次和乐峰间的交流,他和这个演员更像是正统的导演和演员的关系。 你可以有自己的思想,可以有不同的理解,然而必须在我所划定的范围内,需要与我塑造的整体氛围相融合,否则再好的创意也只能被拒绝。一部电影是为了表达导演的思想而非突出某个演员的特点。 池哲也是最近从新回头审视自己的第一部电影才意识到里面关于男主角的亮点实在太多了,一整部电影像是专门为了这个角色而存在的。在曾经的交流中,乐峰一点点的,潜移默化的把自己的观点加诸于池哲的身上。 小小的把戏成就了他现在的崛起。由港都到内地,他为自己重新铺就了一条通天大道。 池哲翻着手里的娱乐报纸,乐峰的巨幅照片占据了大半个版面,古铜色的皮肤,俊美的五官,手里捧着的是一个水晶奖杯。背后是一群拉着手,带着红领巾,晒得黑黑的小学生。 这是一个为山区希望工程募捐的现场。 乐峰实在是个很会经营自己的人。 对比着旁边被曝光的另一港都艺人的性丑闻,池哲不得不这样感慨。 有能力,有外貌,有演技,有才华,懂得经营自己,他有什么理由不成功呢? 甚至,看着乐峰自拍完自己的电影后就顺风顺水到不可思议的快速成功,池哲有时候都忍不住猜测,这个男人是不是……知道他是谁呢?或者……又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利用了自己? 池哲并不知道真假也不打算去确认,没有那个必要。他想,如果这是真的,他是有些欣赏他的。 果然,姐姐的眼光就是好。 池小哲与有荣焉。 回到家照例先去婴儿房看两个名义上的儿子,实际上的小外甥。五个月大的孩子能很熟练的翻身了。 见到池哲进来,池晔咧着小嘴笑得可欢了,小手伸着,晃呀晃的,要抱抱。 看着那张粉嘟嘟的小脸,池哲被萌的心都软了,怎么能让宝宝久等呢。大步走过去,一把把孩子抱在怀里,蹭蹭。 唔,这种婴儿特有的丝滑的触感,真是太幸福了! 池小哲浑身都冒起了粉红泡泡。 抱了一会,怀里的宝宝突然开始不安的扭动身体了,小身子一扭一扭的,大大的眼睛里含着小眼泪。 这几个月照顾孩子照顾出经验的池小哲立即知道这是自家宝贝有哪里不舒服了。 把保姆拍到一边去,换尿布,洗屁屁,泡奶粉,喂宝宝,一套流程下来,池小哲做得甭提多熟练了。他边给宝宝喂奶,边看着宝宝那张白嫩嫩的小脸得意,看看我把孩子养的多好,这孩子多黏我。我对小孩子、小动物多有亲和力啊。 池然那只小狗不也是老这样缠着我。我…… 池小哲眨眨眼,他好像……发现了什么? “姐!你当初把小夏送过来是不是早就有预谋,准备让我帮你带孩子了!”正好,准备去厨房觅食的池然从池小哲面前经过,他压低怒气值发问。 “啊?”池然无辜的回头,嫩嫩的娃娃脸上满是无辜,那眼神和她脚边那只被池小哲和关崎调教好的约克夏一模一样。 两双黑黑的大眼睛都瞅着他。 池哲突然想起来貌似池然这个极度不负责的妈妈除了刚回家的时候抱过这两个孩子,平时几乎都不管,天天抱着那只小约克夏把它往茶杯里塞。害的全家都养成了一个极有领导范的习惯:喝水从来都只喝瓶装的!生怕手里捧着的杯子里窜出一只茶杯犬,呆萌呆萌的望着你。 “池然,过来抱抱你儿子!”在怀里宝宝那双无邪的大眼睛的注视下,池小哲的怒气值破表,对着一向敬畏有加的姐姐开始直呼其名的下命令了。 池然挑挑眉。 哟,今天池小哲霸气侧漏了呢。 她到也没反驳,浅浅一笑,当真伸手把宝宝从池小哲的怀里接了过去,反倒是池哲被吓了个半死。 呜呜,我好像对姐姐发火了,怎么办? 或许真的有天性一说,池哲怀里的宝宝很自然的对着这个几乎不怎么抱过自己的人伸出了双手,两条小腿还蹬呀蹬的,似乎迫不及待的往池然怀里钻。到了池然手上,那小脸简直笑开了花,两条小胳膊紧紧的搂着她的脖子,咿咿呀呀的说的不停。即使听不懂婴儿语,池小哲也能感受到他的快乐。 池小哲心里的酸泡泡咕嘟咕嘟的往上冒。 这个小混蛋,有了妈妈就不要舅舅了是吧。 一边吃醋一边还给提醒池然。 “错了,错了,手要放在他屁屁下面,另一只要拖着他的腰,小孩子骨头软,让他靠着你……” “知道了。”池然回答的漫不经心,可就这样被抱得很不舒服的宝宝还是一个劲往她身上赖,死死的抱着人家的脖子不肯松手。 而另外一个被保姆照顾着,素来安静的,乖乖抱着自己的圆球球,把自己也蜷成一个半圆的弟弟也突然的开始叫了起来。把小球扔掉,小身子斜着,小手伸着,圆圆的眼睛看着池然的那个方向,嘴里啊啊啊的嘟囔着。即使听不懂他的话,也看得出他的意思:他也想让池然抱着。 保姆为难的看着池哲。 池哲无奈的伸手把宝宝接了过来,边抱边哄:“妈妈在抱哥哥,先让舅舅抱会儿好不好啊。” 也不知道宝宝听没听明白,反正一双眼睛还黏在池然身上一动都不肯动。 池哲叹息一声,“姐,这好歹是你的儿子,你应该多照顾些。” “那多累啊。” “你就不怕他们将来和你不亲?” “放心吧,我查过资料了,小孩子最早也要到两三岁才记事,等到那时候,我再照顾他们就好了。现在嘛,”池然露出一个背后飞着小恶魔的笑容,“既然记在你名下了,记得要好好照顾你家宝贝哟。你照顾孩子,我负责逗他们玩,这不很好嘛。” 池哲郁闷的想要掀桌,我怎么有这样一个姐姐! 不过心里倒是安定了许多。刚才突然想起池然和这两个孩子看起来并不亲密,还担心她是对某些人余情未了或是因为没有十月怀胎的经历,对这两个孩子没有什么感情。 现在回忆着,就觉得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既然提前买小狗回家,让家里人习惯这种弱小而脆弱,时刻需要照顾的生物的存在,以便更好的接受看护宝宝。会为了两个孩子去查资料,所以虽然表面并不表示,但……池然应该是喜欢这两个孩子的。是吧? 想通了的池小哲心满意足的抱着双胞胎里的弟弟使劲蹭。蹭的人家的小眼泪要掉不掉的挂在睫毛上了,还不放手。 嗯,反正这孩子从小就乖,不会哭的,不乘现在占占小便宜,什么时候他才会像今天这样自投罗网呢? 抱住,继续蹭。 满屋子都是粉红色的泡泡。 有资历,有背景,有经验,第二部电影拍摄的远比第一部要顺利的多。女演员请的是国内的一线。年龄有些大了,然而是真正的老戏骨。少女时的清纯,少妇时的妩媚,曾经的天真,守寡后的绝望,老去后的孤独。一个女人的一生就这样缓缓的展现了镜头前。在她的眼里她的丈夫是这世上最完美的人,她看着他由一个卑微的王子变成了战场的死神;看着他在那个风雨飘摇,最奢华又最混乱的年代用自己的并不宽阔的肩膀担负起了一个国家的平安; 看着他为了避免猜忌,而故意贪财受贿; 看着他因为一句话被自己的皇弟赐了鸩酒,那时她还天真的安慰他,兄弟之间,怎会如此,何不求见天颜? 才华横溢、冠绝当世、军功赫赫、宽厚仁义又如何? 再怎样避祸自保,再怎样唾面自干。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功高盖主,祸必降之。他的悲哀是宿命式的悲剧。出生在这样一个疯狂的近乎变态的帝王家族,才是他痛苦的源头。 失去了丈夫的女人渐渐老去,没有白发苍苍,没有鹤皮鸡颜却是真的老了。她坐在妆台前,想起的是那个会在出征前替她梳发的男人。她站在院落里,想起的是身材瘦削,笑容干净的男人,他冲着她微笑。她坐在花园的石椅上想起的是那个会把头埋在她怀里,压抑着低低啜泣的男人。她倚着门,想起的是那个总要洗净血腥,换了衣服才肯来见她的男人…… 她还活着,她还活在他们共同生活过的地方,那个人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最后剪辑完成时,池哲看着女主角那年轻的脸庞,华丽的衣饰,空洞的眼神,莫名的就想起了关崎,似乎……很久没有联系过他了。 他突然也觉得……孤单了。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养小狗什么的是为了提前适应。那啥,虽然有些剧情看起来很突兀,就像前面突然出现的女主角一样,氮素,要相信偶。作为一个至今为止连池小哲暗恋三辈子的对象的名字都没取过的人,我是不会做无用功滴。有名字的人通通在后面会有很重要的角色或是很重要的戏份。 今天花了一早上写短文,下午终于结束了本学期最后一门考试,嘿嘿,恭喜我吧。 那个,这两天懒了些,有些评论没有回复,明天就回了哟。今天我要好好放松一下。\(^o^)/ 66 思念是种很玄妙的事情,来得快,去得更快。 上一秒还在感伤,一下秒,池哲就被铺天盖地的宣传推广活动压得分不出神来了。脚不着地的忙了大半年,终于赶在京都大学的报名日期截止之前完成了大部分工作。把剩下的事情丢给助手,池哲拎着行李箱当天就飞去了京都。 京都大学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院校,大部分能考上这里的学生,即使是京都本地的也依然会在收到录取通知书后激动上那么一两天,感性些的,蒙头大哭的都有。所以,虽然离截止时间还有那么几个小时,报名点其实已经只剩下两三只小猫了。大多的学生都选择了早早来校,和父母参观校园,和同样万里挑一的舍友交流感情,和新结识的朋友围观国内著名的学者。如池哲一般踩着点来的,太少了。 也因为这样,在报名日期截止的最后一天,一路上的新生引导员大半都被调去做学生会的其他工作了。刚开学,带着学弟学妹参观校园,了解教学区,谈论学校的历史,都是需要人手的。 京都大学除了是国内的名校还是京都的风景名胜,每年来参观的人是络绎不绝。风景名胜的另一重意思就是占地够大,风景够多,人够乱,看着那绕啊绕的指示牌,在校园里摸索了半天,池哲已经有些后悔没有让关崎来接人了。 “呃,同学,请问你是京都大学的新生吗?”一个清脆的女生从池哲的背后传来。 池哲一回头,看见的是两个手挽着手,嘻嘻笑笑的女生。 “是的。”池哲的眼睛扫过她们肩上的背包,手上的书,“请问,你们也是京大的学生吗?” “学弟,我们可是学姐呢。”穿着白的及膝裙的女孩笑起来很可爱,左脸有一个浅浅的梨涡。不知为什么,池哲看着她总觉得有一丝的熟悉感。 “学姐好。”池哲从善如流。 “嗯,学弟乖。”另一个穿着牛仔短裙的女孩长的比白裙女孩明艳高挑些,她对着池小哲做出一副师姐的样子,还伸长了手臂,垫着脚尖虚空揉了揉池哲的脑袋。 “好孩子。” 池哲哭笑不得。 这两个女孩却很开心,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京大是文科为主的院校,这样的学校自然是女生占多数。物以稀为贵,在这样的情况下,男生,特别是长像不错的男生自然是很受欢迎的。 学历这东西,在大部分情况下和外貌是成反比的。女生还可以靠化妆,三分天成,七分努力。男生顶多就能靠个衣装了,气质这种东西靠的是岁月的沉淀。 她们接了这么多的新生,本来还在感慨京大帅哥的质量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没想到半路上遇到的小帅哥居然也是这届新生。 想到这届终于来了个智慧和美貌并重的男生了,两个女孩都很雀跃。就算不能来场姐弟恋,有这么一个小帅哥在,看着心情都愉悦不少,秀色可餐嘛。 她们迫不及待的拖着池哲往报名点跑了,一来是时间差不多了,二来就是准备和这些天一起晒太阳的难友分享一下难得的小帅哥。 嗯,说不定还是这届的校草呢。 果不其然的,一到报名点,池小哲就被一帮热心过了头的学姐团团围了起来。三个女人一台戏,报名点空闲的学姐可有十几个,池小哲觉得自己眼前都快冒星星的时候,终于有人来解救他了。 “卿菀。”一个笑容温柔的中年女人穿着修身的长裙,坐在驾驶座上轻轻的呼唤自家的女儿。 “妈,你怎么来了?”带着池哲到报名点的那个白裙女孩惊呼一声,随即就笑容灿烂的跑了过去。 “我来看看你呀。怎么样,忙忘了吗?明天就正式上课了,今晚和我回家吃饭,好吗?你爸爸可特意去买了你最喜欢的明虾,就等着你回去呢。”提起丈夫,女人保养得宜的脸上不经意间流露出幸福的微笑。 这是一个家庭幸福,生活舒心的女人。 看着女人的微笑,眼睛扫过她开的那辆中等偏上的私家车,池哲下了这样的结论。 “明虾!”女孩欢呼一声,“我要吃爸爸做得虾球!” “怎么,你在嫌弃妈妈的手艺吗?”女人沉下了脸,故作生气。 “哪有嘛。”女孩拉着女人的手开始撒娇。 她很有一手,女人最后忍不住笑出了声。那是母亲对孩子的笑,即使眼角有细细的皱纹,看起来依然是美的。 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池哲对女孩的那丝奇异的熟悉感一样。眼前的一幕,他觉得分外刺眼。 我这是怎么了? 微笑着拒绝了想要带路的学姐,池哲拖着行李箱,边走边想,越想就越忍不住奇怪。 嫉妒?嫉妒她们间的温馨? 虽然乔妈妈也有化身哥斯拉的时候,然而大部分时候她都是一个堪称完美的贤妻良母。 单纯的看不顺眼? 不对,对着那个女孩,那个女人自己都是有熟悉感和好感的,只是……他们在一起时总觉得别扭。 “爸,我明年一定也会考上京都大学的。” “好,我的儿子就是有志气在!” 京大是名校,每年都会有许多的学生,高中生、初中生、甚至还有小学生慕名而来,他们大多在参观了这个美丽而古典的校园后,都会拉着父母的手,这样满怀憧憬和希望的告诉父母,将来自己一定会再回到这个学校。 这样的人太多太多了,然而在听到那个父亲回答的声音后,池哲突然的有了想要回头的冲动。毫无理由的,就像面对那对母女一样奇异而强烈的冲动。 几乎是下意识的,池哲想要走。他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只是单纯的生出了一种迫切离开的愿望。只是他的身体却和他的思维相反,脚仿佛是被黏在了地上一样,一步都走不了。 他只能站在那里,站在那里听着身旁那对父子的谈话,听着那个孩子意气风发的誓言,听着那个父亲欣慰喜悦的鼓励。 “国良,又带儿子来树立信心啊。”浑厚的男声。 “诶,你这可说错了,怎么是我带儿子来树立信心呢。明明是我家儿子自己要求的,是吧。” 接下来的话,他再也不曾听清过。 9月的天,夏的尾巴还留着,阳光灿烂而肆意的挥洒着,站在树下,池哲却莫名的觉得冷,很冷。 不行,我要动起来。身体跟上了思维,池哲平静的拖着自己的行李箱转身离开,离开了那对父子,离开了那对母女。他走的很稳,只是目的地并不是京大的宿舍,而是校外,那个他曾去过一次的关崎的居所。 没有打车,他靠着双脚一步步的走。然而当他真的站在楼下时,却忽然的又迷茫了,他能呆在这里吗?他适合呆在这里吗? 他不知道答案,于是他站在那里等待,等待他也不知道等待的东西。一旁经过的行人诧异的看着这个俊秀的少年傻傻的,仰着头,看着那幢楼,不说话,不走动,甚至连姿势都不动一动。 直到夕阳西下,他才像忽然恍悟般,活动早已僵硬的身体。 在黑夜的掩护下,找了最近的酒店,要了最好的房间。 巨大的水晶吊灯奢华精美,花卉在玄关厅怒放,客厅的地板上是设计师手绘的海洋图案,古老而充满异域风情。卧室的颜色是温暖的橘色,贝壳制作的吊灯有着童话的气息。 昂贵而梦幻的房间。 池哲躺在卧室正中间的帝王床上望着天花板这样想着。 一晚过万的价格是他曾经想都不敢想的。这样的昂贵,这样的奢侈。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这两天都没有更新。 那个还是解释一下吧。作者现在是在武汉,这边的天热的人简直要疯了。我们学校宿舍没有空调,而且特别,怎么说呢,举个例子:学校里除了图书馆是开空调开到晚上,自习室中午从来不开空调,为了防止都我们跑到那里午睡(呃,这个是作者自己的理解,当然可能学校有不同的解释。而且就算是自习室也不是全开空调的。) 我简直热疯了,前两天跑出去想租房子,结果学校附近的都坐地起价,平时600的,现在问1500,还说不确定,要我们7月多再租。 实在太难受,然后狂吃,结果胃出了问题。看了,说是胃什么的,反正要吃清淡的,一点油水都不要。结果天太热,一堆的店都贴了暂停几天,跑了三四家,连粥都没有(我都不在乎吃热的了!!居然没有)。 今天实在熬不住了,昨晚上平均两个小时要醒一次,热的。我以前一直不知道热会热成什么样,现在知道了,如果不是因为实在没吃什么东西,今天我能热的吐出来。 留下来是为了复习考证,我不是自觉学习的人。但现在后悔了,很想回家,我家在南边的小城市。前两天我妈跟我抱怨说我们那里的天气热死了,室内居然有30多度了,简直羡慕的想哭。学校空调开到30度,一进去凉快的要死。 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胃太难受了,也受不了凉,明天不自习了,把这几天缺的更上,今天只有这么点了,还是几天前的存稿。 再说一遍抱歉吧。 67 在他生命最初的16年,他生活在南边一个的小城市中,呼吸间的空气是温暖而潮湿的。上个世纪留下来的员工宿舍,改革大潮中被迫下岗的母亲和死乞白赖用尽手段留下来的父亲,是他的全部。一家小小的文具店的收入,一个要败不败的国企改革后的小厂的车间主任的工资,是他们的生活来源。 他生在全国最重视教育的省份之一。他的成绩不好,为了能让他上最好的小学,最好的初中,最好的高中,父母费劲了心力,只是他依然不争气。 一分三万。 他的运气总是那么不好,他考初中时差了那么一分,考高中时依然差了那么一分。 没有像电视或是小说中,父母卖血卖肾那样的悲情和无奈。只是父母真的为了掏空了家底。 三万,三万…… 那个曾经让他母亲唠叨了整个初中的三年,又准备继续唠叨高中三年的数字,或许……不够他现在平淡的度过一晚。 躺在床上,池哲睁着眼望着天花板,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着。 终于摸到了一盒烟,又是一串的外国文字。 他随手撕开包装,点上,有些生疏了。烟草刺激而迷人的气息让他疯狂的咳嗽起来。 他咳得撕心裂肺,眼前甚至出现了幻影。 在这样令人窒息的感觉里,他想起了很多很多。 最初是没心没肺的遗忘。有钱有权的日子实在太过美好了,仿佛一切都匍匐在你的脚下。 顶尖的容貌,顶尖的生活,顶尖的才华,没有人会对你说一个不字,整个世界都是你的奴隶。人生而平等,开什么玩笑。有些人天生就是这世界的主宰,那时刚刚重生过的他端着一杯红酒,站在魔都最高的大厦顶端,带着俯视众生的自傲嘲讽着这个冷冰冰的世界。 至于曾经的父母,那离他太远太远了,他甚至几乎忘记他们,现在回忆起来,不是没想起过,而是害怕吧。因为潜意识中就知道这一切都不属于自己,自己就是一个偷偷摸摸的窃贼,妄想着贪图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况且,这是异世,不同的时空自然是不同的,不对吗? 特别是当后来他有了自己的势力,调查到自己最初的父母没有相识,各自结婚时,他是窃喜的吧。仿佛这样自己就有了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继续占据拥有现在的一切了。 而后来呢。当他发现原来自己早已露馅,原来池毅清和乔柔并不是他想象中的NPC时,他惊慌过,失措过,却同样的刻意让自己遗忘了曾经的父母。还是害怕,只是这次害怕的是死亡。被袭击,灵魂脱离肉体的那一刻,很痛,真的很痛。关崎以为他不知道,池毅清也以为他不知道,然而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危险与困难,突然的来临又突然的消失。 他不是傻瓜,只是他不敢动,一点也不。他害怕那个似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男人会就这样的察觉一切。 他不曾给他们带来幸福,所以更没有资格带给他们痛苦。 不同的时空,不同的经历,不同的人生……或许,他和他们本就是两条平行线。 至于现在…… 天色将明,借着最后的一点黑暗和浑浊,他终于有勇气重新打开电脑登上那个熟悉的账号了。那里面是两份调查表,是他在重生后利用自己的预知请人调查的。 那里面,是那两个人的生平经历。 池哲早已看过一次,然而上一次只是粗粗扫过,这次……他深吸一口气,拉开了网页。 在前半生,他们的人生轨迹和自己记忆中的几乎是相似的。同样的父母,同样的学校,同样的遗憾。最初的转折出现在那个下午,他们本该相遇的下午却因为大雨而耽误了一班车。父亲和母亲,就这样在雨中擦肩而过。 然后……各自结婚生子。 他的母亲相亲嫁给了一个乡下的穷小子,然后一起创业,白手起家拥有了一家不大的上市公司。没有什么真爱,也没有什么小三上位。那个男人爱着这个陪她一起奋斗、一起共度风雨的女人,爱她年轻时美貌,爱她渐渐老去时眼角的皱纹,爱她倔强而强势的性格。 他们有一个女儿,聪慧,乖巧,善良,美丽,上最好的大学,对人陈恳而热情。 美好的如同童话里的家庭。 没有遇到美貌而强势的妻子,他的父亲和一个温柔如水的江南女子结了婚。为了他的柔弱的小妻子,他早早的下了海。 财富,名誉,温柔体贴的妻子,活泼聪明的儿子。 看着看着,池哲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奇异的微笑。 没有永无止境的争吵,没有参加家长会后抬不起头的难堪,没有被同事比较孩子时的尴尬,没有为了孩子勉强在一起的痛苦…… 没有那个雨中的相遇,没有他的存在,似乎一切都是这么的完美。 没有他,他的母亲会嫁给一个不在乎她霸道强势的男人。 没有他,他的父亲会有一个好学刻苦的儿子。 没有他,池然会有一个天生神童的弟弟。 没有他,…… 你的存在就是一种错误。 你是多余的人。没有你,所有人都会生活的更好。 恍惚间,池哲似乎听到耳边有这样的声音。 他的理智清楚的告诉他,这样想是错误的。这里是异世,和曾经的世界有那么多的不同,而他父母的改变发生他出生之前。“池哲”的死亡并不是他造成的,他从不曾伤害过谁。 这一切都和他无关。 然而他克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没有你的世界,所有人都活的很幸福。 披着池哲的皮,靠着池哲天才的头脑,他比不过池然。 而褪去了一切,最初的他也根本比不过那两个孩子。 无论是外貌,成绩,头脑,还是……孝心。 少女明媚的笑容,妇人眉梢眼角透出的幸福,孩童天真坚定的话语,男人宠溺慈爱的样子。池然肆意张扬的笑脸,乔柔温柔美丽的脸庞,池毅清高傲挺拔的身影…… 他们在自己的世界里欢笑喜悦,而他,被隔离在了一道玻璃门之外。眼前的景,眼前的人,那么清晰,他却始终够不到。只能像只阴沟里的老鼠,默默蹲在阴暗的角落,嫉妒而阴郁的看着幸福的人。 一切的美好都与他无关。 离了他,所有人都能过的更好。 他真的该存在吗?现在的他,究竟是谁呢? 他曾经的父母各自成婚,生活幸福美满。 所以,他不是那个16岁的宅男池哲。 他是池毅清和乔柔的儿子?那么那记忆中的16年又是谁的呢? 他曾经以为自己只是一个穿越者,然而现在,连他自己也分不清他是谁了。 池哲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在这一瞬间,他甚至希望自己再也不要醒来。 连自己都失去了的人啊。 他开始害怕,开始怨恨。 他不是池哲,然而如果连池哲都不是了,他就真的该消失了。 他曾经的父母不会接受他,因为在这个时空他们本就是陌路人。池毅清和乔柔也不会接受他,两次的死亡让他清楚的明白了这个事实。 所以,他一直在伪装,伪装自己就是那个被父母捧在手心上,不谙世事的天才少年。然而,或许是伪装的太久太久了,连他自己都快记不得自己的脸,自己的性格了。就仿佛被格式化了的人一样,没有独立的思想,没有鲜明的性格,苍白而无力的像一张纸片。 他羡慕池然,羡慕池毅清,羡慕关崎,那羡慕里是掺杂嫉妒与愤恨的,毫无理由又如此深刻的嫉恨。 他们对他越好,这种嫉恨就越深,他对自己的愤怒也越大。这样的他,阴暗肮脏的让自己都作呕。 他一直在逃避,逃避着连自己也不知道的东西,把自己藏在虚构的世界里,幻想着一切如常。 然而,今天,当见到那两个人,见到他们脸上那幸福快乐的笑容时,这样的伪装被撕破了。阳光倾泻而下,他无处可逃。他们笑得越快乐越幸福,就衬托的他越卑鄙越肮脏。 曾经,沉醉在香车美人中,他是真的忘记了自己的父母。一点都不记得,甚至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希望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这两个人的存在。这样,他就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 曾经,他肆意而疯狂的诅咒着池毅清,诅咒着乔柔,巴不得他们下一刻就变成植物人或是死去。他们太聪明也太细致了,他在他们面前无所遁形。那时的他,完全忘记了是自己霸占了他们孩子的身体。 他恶毒和卑劣的让自己都不屑一顾。 作文本上,试卷上那“将来要好好孝顺父母,报答他们呢”之类的话显得那么的讽刺。 他以为自己是个凡人,其实他是个混蛋。 趴在床铺上,池哲痛苦而清醒的认识到了这一点。然而,让他绝望的是,即使这样,他心里的愤恨依然没有减少。 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大,为什么是我被放在了这样的局面?为什么要给我机会让我把自己卑劣的一面展现出来?为什么要让我见到他们,让我知道自己的混蛋?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甚至不知道到底该怨谁。 他的父母有自己的家庭,池毅清和乔柔只是爱护自己的孩子,而他本该早就死去,却有机会活在世上,呼吸新鲜的空气。 似乎谁都没有犯错。 然而那怨恨始终消不去。 那颗名为怨恨的小芽终于得到了滋润,缓缓的伸出了第二片叶子。作者有话要说:那个,这章码的比较痛苦,改了几遍,但感觉还是挺乱的。不过就这样,池小哲就是这样矛盾的人。 从这里起,应该是真正的把池小哲挖出来写了。其实前面写他真没什么好写的,因为就像文中一样,他就是近乎被格式化的人,连自己都没有的人。 那啥,欠了好多章啊,这两天努力补上去。我觉得我和武汉肯定八字不合,我需要冷的时候,它热的死去活来。我生病了,需要保温的时候,它晚上凉快的要命。反反复复,都快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了。 不呆在武汉了,我要回家吹着空调码着小字了。 68 大学的日子过的很平淡。京大崇尚的是自由开放的学风,讲究学术和现实的结合,请的教授老师也都是业界极有名气的。上也不点名,下课不留堂。来的风风火火,走的潇潇洒洒,人家的时间宝贵着呢,没空和高中一样,死揪着学生不放,硬逼着学。 因着这,造成了一个极为有趣的现象。某系导师最得意最看好的学生往往是并不是本专业的。那个满口之乎者也,历史政治,文物古董张口就来的很可能是隔壁数学系的。这个编程代码、数字信息说的滔滔不绝的或许是专攻外语的。走在路上,扛着摄像机的不一定是学摄影的,还可能是土木工程半路改行的。 高中填报志愿的时候,大多都是看的就业前景或是光听过专业名称,极少有人在大学前就明确了自己感兴趣的内容和方向的。 所以,京大里学生的双学位和转系率都是相当高的,特别是刚进校园的时候,各种新奇的专业,有趣的课程,让人目不暇接。这时候即使不转专业,也总有学生喜欢三三两两的结了伴,去教学楼看着公告板,随意选上一门感兴趣的课,进去听会儿。 在这些正是青春年少,热情洋溢的大学生中,池哲就显得有些不合群了……开学几个月了,不声不响,不住宿舍,不交朋友,下了课就不见人影。上课的时候总坐在最角落的位置,面前总放着一叠厚厚的打印纸,很少开口。大多时候,都是边轻声细语打电话,边用笔尖在纸上划拉着什么。和他说话时,态度很好,声音温和,却总带着隐隐的疏离感。 他似乎信佛,脖子上挂着观音像,手腕上有一串佛珠。并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只是色泽并不常见,走进了,便隐隐的透出佛香。 京都的秋是漫长的,这时候的阳光温暖却不刺眼,池哲坐在窗边,外面是深深浅浅的黄色落叶,河水静静的流淌。 他人生得好,皮肤白皙。经常穿着一件温暖的白色毛衣,衬的肌肤白的近乎透明,阳光停留在他的发梢,给他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微微低头间,不经意的转动手腕,棕的佛珠,白的手腕,让人挪不开眼。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只一眼,便叫人沦陷。即使不曾去过江南,即使面前的是男子,看着他,便不由的对那烟雨蒙蒙的水乡生出无限的遐思。 有外系串了教室来听课的女生,坐在教室的后排,眼神不经意间略过他。片刻的沉默后,先是迷恋而后叹息。 迷恋的是他的外貌,叹息的则是他手上的佛珠。女生家信佛,在京都有一家小小的店铺,卖佛珠与佛像,店虽小,在业内也是极有名气的。自幼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里,耳濡目染的,女生对佛珠的品质也是有所了解的。 沉水奇楠的佛珠,其面油润腻滑,其气轻灵飘渺,质软性糯,食之味辣舌麻,久之气强如甘霖润身。 现在市面上的沉香佛珠伪造作假泛滥成灾,然而池哲手上这串,她却是在爷爷手中见过的。 一年前爷爷亲自去提的货。 总共14颗佛珠,每一颗价值数十万。 女生是独女,早早的就接触了家中的生意,深谙其道。所以,并没有明确告诉同伴那串佛珠的价值,只含糊的提了真正的沉香佛珠的价值。 但,这也足以让人惊叹了,毕竟佛珠这样的并不是通用的硬货。花上十几万,几十万买钻石、买翡翠的大有人在,而买佛珠的,实在少见。 于是,池哲“美少年”、“高考状元”的光鲜外皮上有添了一层“富二代”的皮。 有为此靠近的,也有离他更远的。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这成了本系学生的共识。 池哲对此却毫无所觉,这几个月,他过的很平静。除了按部就班的为上一部电影收尾,寻找下一个灵感外,大多时候他都呆在京都外的佛寺中。 礼佛,诵经,问心。 宝相庄严的佛像高高在上,然而唇边始终带着一抹悲天悯人的笑。似是愉悦,也似是无奈。圆木撞击着古老的铜钟,寺内的参天古树上有鸟搭建的巢窝。 日出日落,人生起伏,不过如此。 池哲的心忽的就放下了。心底那无从说起,无法逃避的怨恨在这样的环境下平复了。 该恨谁,该爱谁,又如何呢? 佛说人有前世今生。 现在遭的罪又何尝不是前世造的孽呢? 得之坦然,失之淡然,顺其自然。 池哲开始吃斋,念经,拜佛,没有半点勉强,自然的仿佛自己天生就该如此。 重生过的人,对前世今生总有更深刻的体悟。 他记得看过的一个故事:有一位高僧,每天坐禅时,用棋子来辨别心念的善恶。善念出现时,拿一颗白色棋子放在一边,恶念出现时,取黑棋子,每天晚上作一次检点。 他曾觉得无论重生几世,自己都不曾害过人,伤过人,为什么还会落得连自己的本性都失去的地步呢? 现在恍惚的明白了,大概是心中存了恶念吧。他不曾害人,然而终究有过害人之心。心存恶念之人,怎得善终呢? 他记起了曾见过的那个笑容悲悯的僧人,那个在青山绿水中眼神平静的小池然,那个对旁人冰冷却对自己一脸宠溺的池毅清,那个记忆中强势的会和父亲吵架却对他温声细语的母亲…… 他是罪有应得。 池哲闭上眼,望着面前慈悲的佛,虔诚的跪拜。 …… 因公出差,在国外呆了几个月以至于没有及时接人的关崎看到池哲这个样子,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 这是……池哲?! 除了穿的不是僧袍,依然每天去学校上课,还留着头发。他的气质、动作、甚至说话的语气都和寺里的僧人一模一样。 在尝试了美食诱,美人诱,豪宅诱,就差自己脱光了上阵来个同性诱后,关崎不得不痛苦的承认,池哲这回大概是真的准备皈依我佛了。嗯,还顺便准备做个你打他左脸,他把右脸也凑过来的圣母。 在物欲横流,纸醉金迷的现代,做这样一个不为世俗所惑,虔诚的守卫心中的净土的佛教徒,的确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作为朋友,他应该为好友追寻到自己的梦想而欣慰……个屁! 好好的一个有理想,有志向,有知识的三好少年到京都不过几个月就一副四大皆空,无所欲求的样子。 他怎么和池家那三只怪□代! 说自己不在京都,所以不清楚。 好,那是没尽到监护义务。我家宝贝儿子,要不是你拍胸脯说京都是你的大本营,能让他一个人来吗?来之前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能把人照顾好,来之后居然出差几个月未归!说不定我家儿子就是被你的薄情寡义伤了心才信的佛! 那说自己在京都? 池然能把他在国外哪家宾馆上了几次洗手间,内裤是什么颜色都翻出来! 撒谎,罪加一等! 关崎是真的想哭了。 要是池小哲真的是18岁的青少年,还是个从未离开过父母,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乖宝宝。他肯定是鞍前马后的伺候着,端茶送水,事事亲力亲为,就怕一不留神这位小少爷就被人拐了去。 但,池哲明显不是这样的人啊。上辈子,在池哲离家后,大多时间都是和他呆在一起,游山玩水,看遍世间美景的。风餐露宿,天为被,地为床。除了最后几年,池哲的身体实在不行了,他们过得并不轻松。 记得他们也曾到过蜀道旁的寺庙,见过传说中的高僧,听过寺里的弘法。那时的池哲,听得认真却并未流露过特殊的感情。 因为这样的经历,他才敢在那一家护犊子的人面前立的军令状。 谁能想到就是因为重生了,池哲给他来了这么一出。 去劝他的时候,他还听讲道理的告诉关崎,他觉得这些鬼神之事是非常可信,他开始相信前世今生,轮回因果了。还让关崎也跟着听上两段,说是他身上也沾着因果孽缘。 这让他怎么和人解释啊! 万般无奈之下,关崎拨通了池然的电话。 …… “你的意思是说,我家小弟到京都不过几个月就深受佛祖感化,开始吃斋念佛,立志成为一代佛学大师?” “嗯。”关崎沉痛的点头。 “他最近遇到过什么人你查过了吗?”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微微低头,长而浓密的睫毛遮住池然的视线,也掩住了她的心思。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她想到的便是重生的影响。 难道是因为重生而使池哲相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但,如果是这样,那过程就太过突兀了。离开前还在对某个女孩恋恋不舍,还时不时关心电影的后期宣传,还对着自己唠唠叨叨,十几年不曾改变,离开家不过短短数月……这中间一定有极重要的事发生过。 或许…… “关崎,把你调查到的资料发一份给我。要最详细的,如果他遇到了什么人,最好把那个人的父母家庭都简单的说明一下。”池然的心底隐隐有了猜测。 …… 果然如此。望着电脑上那两个陌生而熟悉的名字,池然忍不住叹息。 池国良,张菁。 池哲口中父母的名字。 69 池然一向是个行动派,明白了问题所在,下一秒就利索的收拾行李连自己带儿子通通打包去京都。 在两个孩子中犹豫了那么几秒,池然最后果断抱起了安静乖巧的小儿子。 于是,在佛寺中体会人生无常,世事变迁的池小哲目瞪口呆的收到了一份包裹。 池然亲自送货上门,被放在小推车里的外甥一枚。 “他习惯喝的奶粉,用惯了尿不湿,特制的衣服,我准备了大约一个月的分量,放到关崎那里了,记得去拿。”池然动作干脆利落的往小儿子嘴里塞了一个奶嘴,堵住了他裂开了要哭不哭的小嘴。 “白色的袋子里有一张纸条,上面有他用惯的东西的购买地址。” “姐……” “每个月最好给医生打两到三次电话,这个年龄的婴儿娇气的很,需要时时照顾着……”池然一手收拾行李箱,一手接着电话,还抽出空把医生的名片塞到池哲手里。 “姐……”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约克夏那么娇气的品种你和关崎都能照顾好,人的适应力可比动物强多了。” “姐!”池哲终于提高了嗓门。 “嗯?”池然挑眉,踩着高跟鞋,气场全开,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家弟弟。 被压迫的形成条件反射的池小哲顿时就像被针戳了的气球,泄气了。再多的理由和借口都说不出口。 能说什么呢?说我要礼佛,所以没空照顾外甥? 池然下一秒就能让他真的到佛祖前去孝敬他老人家。 “好了,差不多就是这些了。”池然抬手看了看表,“我马上就走了,大约过年前会回来,以后大概会呆在京都。爸妈也能照顾孩子,但他们毕竟隔了一辈了。孩子还是在父母身边生活的好。我不擅长这个,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你就当先提前适应一下吧,好好照顾我儿子,拜拜。” 池然起身,挥一挥衣袖,走的潇洒无比。 留下原地一脸还处于茫然期的弟弟和被裹成毛球塞在婴儿车里的儿子。 大眼瞪大眼。 大眼瞪大眼。 …… 妈妈不要我了,没有人理我。 宝宝瘪瘪嘴,大眼睛眨巴眨巴,睫毛上就挂上了泪珠了。 池哲手忙脚乱的把他抱起来,下意识的模仿电视电影中见到的那样摇啊摇的,嘴里哼着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小调。 宝宝是个乖宝宝,虽然这个叔叔的声音没有奶奶的好听,怀抱也没有奶奶的软。不过只要有人理他,他就很开心了。 被池然抱着,一路的颠簸,其实宝宝是有点累了的。张张小嘴,打个小哈欠,宝宝用软软嫩嫩的小手勾住池哲的半个脖子,小脑袋蹭蹭,就这样趴在他身上睡着了。 感觉到那软软的、毛茸茸的小脑袋耷拉在自己肩膀上。热热的,小小的呼吸喷洒在颈间,池哲全身都僵住了。 好小,好软,他甚至有种只要自己动作稍大一点,那若有似无的呼吸就会被吓的停止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被按了暂停键,连呼吸都快静止了。 可惜怀里的那位察觉不到他微妙的心思。睡觉觉的歌歌没有了,宝宝喜欢的摇摇也没有了,他皱起淡淡的小眉毛,小脑袋开始不安分的晃动起来。 感觉到了宝宝的不满,池哲放轻呼吸,边走动,边哼着记忆中的小调。 宝宝咂咂嘴,满意了,又睡了过去。 这样走了十几分钟,确定宝宝真的睡熟了,池哲才轻手轻脚的把他放回小小的婴儿车里。 宝宝踢踢小腿,蹭蹭,总算是安静了。池哲这才长舒一口气,活动活动有些僵硬的四肢,顺便打量起了四周的环境。 佛寺不大,然环境清幽,香火鼎盛。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这里的每天来来往往的人并不比一些名寺的少。 他住的是寺里的留给客人的禅房,一床、一柜、一桌、一蒲团,再无其他。若是有心修佛之人,这自然是个好去处,然而如果多了一个孩子…… 先不说生活用品上的各种不方便,单是寺庙里的香火人声就足以让孩子稚嫩的咽喉受损了。 要不……让关崎带着? 正当池哲犹豫不决的时候,宝宝醒了,这个时期的婴儿总是这样的易睡和易醒的。揉揉大眼睛,踢踢小腿。圆滚滚的眼睛对着天花板。 一片白茫茫,什么图案都没有。 揉揉眼睛,再看看。还是什么都没有,没有五彩的小球,没有毛茸茸的玩具,没有蓝天白云。视线范围内也看不见人,没有人发现宝宝醒了。 宝宝是个好孩子,发现自己呆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了,不哭不闹。小手用力往下撑,软软的小身子一挪一挪的。 喘口气,抹把汗,终于坐起来了。 坐起来的宝宝看见前方那个叔叔的背影,心里高兴了,总算见到熟人了,大脑袋又往前凑了凑,正准备啊啊的叫两声,提醒他自己的存在,结果…… 乐极生悲,忘记了自己现在还是三头身的娃娃,一个没坐稳,大脑袋砸床上了。 “呜呜呜……”再乖的宝宝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宝宝哭了。 池哲听到哭声,回头一看,差点没把自己吓死。宝宝的脑袋就砸在婴儿床栏杆上,再过去一点,他就直接落地了,还是脑袋朝下的! 连忙又抱又哄的安抚宝宝,感觉着那个小小的身子趴在自己心脏的部位一抽一抽的抖着。手掌下比成人温度略高的小脑袋安静的依靠着自己,小手牢牢的环住自己的脖子,仿佛离开了自己他就不能独自存活般的依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没有对自己疏忽的指责,有的只是满满的信任和喜悦。 这样弱小而干净生命,这样被依恋被需要的感觉。池哲的心不由一暖,他长叹一声。 算了,明天就搬走吧。 “池哲,你说池然买那只约克夏计划多久了?”在帮那个小恶魔换完第N块尿不湿之后,关崎仰面瘫在地板上,一脸痛苦的问身边的人。 “她大概早就算计着让我们帮她带孩子了,是吧?” 池哲耸耸肩,“难道你到现在才想明白吗?过去一点,让我把这里也铺上地毯。医生说宝宝应该多活动的。”池哲用脚尖提提关崎的腰。 “不要。”关崎躺在地板上死活不肯起来,“昨晚这家伙闹腾了一宿,我都没睡好。”他一把捞过池哲只穿了一层薄薄的睡裤的小腿。“来,陪爷睡会儿。” 因为照顾孩子的关系,两个人最近是睡一个房间的,昨晚,关崎记得很清楚,池哲也是一夜未眠的。 “要不是你给他乱吃东西,宝宝能晚上难受的睡不着吗?”说道这个,池哲也是一肚子的气。 “快起来,我买了包边带了,把房间里的边边角角都给我贴上,不要偷懒。” 孩子来的第一天,池哲是去请了保姆的。然而在发现那个保姆哄着宝宝叫她妈妈的时候,他就毫不犹豫的把人给辞退了。开玩笑,这孩子的妈可不是你能当得了的。 后来陆陆续续的又请过几个,可惜几乎都不合意。一个家里只有两个男主人和一个婴儿,尤其是这两个男主人长的还都非常不错的情况下,难免给人遐想的空间。 不是毛遂自荐的表示自己愿意无偿付出,安慰他或关崎看起来孤独而寂寞的心灵及肉就是在一边用自以为隐晦的眼神偷看他们,啧啧,两个男人带一个孩子……。 不一定是鄙夷,也有好奇的、兴奋的。但,那种看大熊猫似的眼神还是让人极不舒服。 关崎和池哲对这样略带些恶意的视线都是敏感的,两个人一合计,干脆还是自己带孩子得了。虽然累了些,然而两个人将来都是极小可能有孩子的,嘴上抱怨着,心里却还是欢喜的。 池哲自然是因为重生。关崎则是因为见得太多了,混黑道的人,有孩子的少,真少。或许真应了那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混黑混的多了,混的久了,心里难免有些坎是过不去的。上一刻你施以暴行的人,下一秒就可能这样对付你的后代。要不然怎么黑道收义子、养子的风气还这么流行呢?冤冤相报何时了的道理所有人都懂,可真能放下仇恨的却没有几个。 所以,他也乐意亲手照顾这个如果不出意外,将来定然能一生平安喜乐的孩子。如果他以后闲来无事的时,偶尔还能记起自己童年是的这么一位叔叔,抽空给自己收个尸。清明扫墓时,从一堆祭品里抽出两只花,一杯酒,那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要是能更好点,带孩子去的时候,让他到墓前冲自己叫声关爷爷,那他在做梦都能笑醒了。 …… 池哲一脚踢过去,“起来了,发什么呆呢?” 关崎抬头,对上一张粉嫩嫩、肥嘟嘟的小脸,一双圆鼓鼓的大眼睛正好奇的望着他,花瓣一样柔嫩的浅色小嘴微微的张开,某种可疑的透明液体挂在嘴角。 咳咳,厚脸皮如关崎也不禁尴尬了起来。 这孩子现在连周岁都没到呢,等他有孩子要到什么时候。 他叹口气,算算年纪,重生前的30加上现在的22,他也是五十多的人啦。 老头子喽,怪不得最近总是有这么多奇怪的念头,也到这个岁数啦。 在没有亲手照顾一个孩子前,你永远不知道照顾一个孩子需要花费你多大的精力。 刚到关崎家,池哲还想的好好的,要上课,要念经,在家里照样可以礼佛。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不是说宝宝是个多么调皮捣蛋的孩子,事实上,比起大多的孩子,他都是乖巧听话的。给他一个小球,只有有人呆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他就能安安静静的玩上一天。 问题就在于他太乖了,尿了,饿了,难受了,除非是真的到了一定程度了,否则人家从来都不哭。 看着他那双湿漉漉,水润润的大眼睛,看着他一个人抱着一个彩色的小球,坐在地上,自娱自乐的样子。池哲的心像是被泡在海里一样,又酸又涩。 人常说,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的确,会哭会闹了,才会让更多的人关注到那个孩子。乖巧安静的,总容易让人忽略。然而那是指家里不止一个孩子的时候,当家里只有一个孩子时,你或忙碌或悠闲的完成了一天的工作,起身给自己泡杯茶、吃些小点心的时候。蓦然间发现家里还有一个孩子。 不哭不闹,一个小小的身子抱着一个大大的球或是毛绒玩具,自己玩着玩具或是眨巴着大眼睛巴巴的望着你工作的背影。不说话,不吵闹,把怀里的东西抱得紧紧的,缩在安静的小角落了。你冲着他伸手,他立马就乖乖被你抱着。只是小小软软的手紧紧的环住你的脖子,像搂着他所有的一切。 这孩子,怎么能乖成这样呢。 如果不是知道池然肯定没虐待过他,池哲简直要心酸的落泪了。 太乖,也太安静了。 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孩子,池哲想起明天是他和寺里的大师约好的一周一次的谈心时间。 虚无缥缈的佛祖,手里暖暖软软,全身心的信赖你,依恋你,需要你的孩子。 算了,等会打个电话道歉吧。 池哲的胳膊紧了紧,下了决心。 在池然回来之前,还是先一心照顾这个孩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从信佛到放弃,不是池小哲变得太快,其实他本身信佛就是为了给自己重新树立一个信仰。 70 池哲的电影赶得是贺岁档,首映式的时候,他这个缺席许久的导演必须到场,还要留在现场接受媒体的采访。 作为导演,池哲的上一部电影虽然大受好评,然而出名的是他选中的演员。作为导演,他还处在被观望期,大多圈子里的人还在旁观,看他到底是流星式的爆发还是能做一棵长青树。一部电影,并不能代表太多。不过,这次电影的主演大多都是业内有名气有资历的老人了,借着他们的光环,到时候到场的人还真不少。 池哲拿着副导演准备的资料,光看厚度就觉得头疼。 他并不是个擅于言辞的人,虽然选了导演这一行,他几乎天天和摄像机打交道,然而那是站在幕后。面对摄像头,站在聚光灯下,他还是会一阵阵紧张。 唯一可以庆幸的大概就是为了扩大宣传,电影首映式选在了京都,他来去方便些。 首映式那天,关崎抱着宝宝坐在中间的位置,在池哲不安的时候递给了他个信任的眼神,举着宝宝的握成拳头小手给他加油。 看着关崎拿那张俊美阳刚的脸做出和怀里宝宝一样的表情,池哲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心情一下子就放松了许多。 副导演是圈子里的老人了,准备工作安排的很到位,现场安排的井然有序。稍稍引起骚动,大概就是池哲摘下帽子后的外貌了。 虽然手上有详细的演员表,虽然池哲衣着普通,面容修饰的极少,然而比起清秀的主演,大多数人还是把他当成了男主角。 好不容易结束了台上的活动,池哲长舒一口气,弯下腰,借着昏暗的灯光的掩饰,一溜小跑到了关崎边上特意留下的空位。 “宝宝来,给舅舅抱抱。”池哲用那张精致如精灵般的脸做出了一副怪蜀黍的样子。好在他家宝贝不在意,咯咯的笑着,往他怀里钻,还主动奉上了两个湿乎乎的热吻。 池哲笑得眉眼都飞扬起来了。 他生得好,气质被熏陶的优雅贵气,忽然展颜而笑的样子是极美的。 关崎看惯了并不在意,却不妨有外人看的呆住了。 这次……真没白来呢。 他们身后,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缓缓的勾起了嘴角。 导演?池哲? 或许下次…… 挺新鲜的感觉呢。 “池哲,为什么那个女主角身上的珠宝看起来和一般电影中的不一样呢?似乎很有……质感?”关崎努力的回忆形容词。 “嘿嘿,看起来很不错吧。”池哲得瑟了,这可是他得意之作,“不光是她,里面主演身上的珠宝大多都是真的。池然名下有珠宝店,我问她借的。怎么样,看起来就是和一般的场景不一样吧。” “嗯嗯,是挺不错的。”看着池哲得意的就差摇尾巴的样子,关崎暗笑着附和道。不过池哲的眼光是真不错,也不算是说谎。 只是看着片中兰陵王的一块低调而华丽的墨玉配,他倒是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结束了首映式,回到家。 “池哲,你一向对翡翠珠宝之类的信息挺关注的,你还记不记得上辈子在云南公盘解出过的一块极品的墨翡?”关崎揉了揉太阳穴,似乎……就是这时候的事。 “唔,”池哲回忆了一会儿,“没错,我记得就是今年吧。不过好像不是公盘的,是外面为了凑热闹,赚两个小钱的赌石摊上解出来的。那块石头还是毛料商嫌太重,外形太差不要的。” 他顿了顿,“诶,对了,你怎么会记得这些?我记得你不是对这个不感兴趣吗?” 关崎耸耸肩,“因为当时我花了数百倍的价格买了由那块墨翡切割打磨出来的观音像。”现在想想,还真有些心疼。那时候,他可才创业不久,手里的闲钱不多,只是混黑的人多少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是有些相信的。他刚离了那,有花钱买心安的成分,也的确喜欢墨翡的那种低调内敛,所以狠狠心,还是买了下来。 他偏过头看向池哲,“怎么样,用一把重生的福利如何?” …… 赌石不是问题,宝宝才是大问题。云南临着边境,又正逢公盘盛事,带着孩子,一旦出了什么问题,后悔都来不及。 所以,虽然有心,但稍稍思索了一会,关崎还是把这个念头放下了。毕竟,他也就是这么一说罢了,大不了在多花些钱买成品好了。 池哲却是上心了,从前世到今生,无论目的如何,事实上关崎真的帮了他很多,难得的他提出一个自己能够实现的愿望,池哲并不想让他失望。况且,比起对池然半知半解的关崎,池哲可很了解自己这个姐姐有多大的能量。 他偷偷摸摸给池然打了个电话。 “姐,我和关崎想去云南一趟,那里带着孩子不安全,你手里有合适的人带宝宝吗?”和池然交流,最好的办法就是单刀直入。 “云南?”池然转了转指尖的笔,“翡翠?” 这两年的赌石被炒得极火,她也有所耳闻。 “嗯,想去看看。” 池然翻了翻手中的行程表,“大约什么时候?” “两个月后。” “直接带着孩子来吧,两个月后我也要去云南一趟。”池然一锤定音,顺手用签字笔在行程单两个月后的那一栏上硬添了几个字。 云南,池哲,翡翠,佛。 “姐,你在干嘛?!”池哲目瞪口呆的看着池然的动作。 “如你所见,让他们抓周啊。”池然淡定无比的挥挥手,让人把两个宝宝放在桌子上。 “……”池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郁闷的蹲在一边回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两天前,他和关崎刚下飞机的时候就被吓了一大跳。本来他以为自己和关崎抱着孩子跑云南来已经够出格的了,没想到自己姐姐居然更大胆,直接把另一个儿子也拎过来了。 拎过来就拎过来吧,反正池然现在身边24小时都跟着人保护,算安全。今天早上,她说是带他们去家老店赌石。到了地儿,上了二楼,他们才发现今天的主角不是他们。 铺着深色毛毯的矮桌,洗的干干净净的石头,特质的两套小小防护服,迷你版的小口罩。 池哲蹲□,随手捡了一块石头,看表皮,看纹路,看花色,以他那极为有限的赌石知识,这块算是教科书版的极好的毛料了。 姐,您老人家究竟是怎么说动店家的?! 像是看出他的心思,池然一笑,“别忘了,你电影里的珠宝是在哪里租的。”她名下是有珠宝公司的。 池哲恍然,不过,“姐,神仙难断寸玉,你确定宝宝真能抓到有翡翠的毛料?” 池然打了个哈欠,“又不是说只准抓一次,多抓两把总会有的。”这是公司的团体选好的毛料,她假公济私了一把,拿来给儿子抓周用。 感情你还准备不抓到不罢休了?池哲黑线,“那为什么不干脆去买两个呢?” “买到的没有感情啊。”池然说的陈恳无比。 ……池哲默默缩回角落,果然天才的世界凡人是无法领会的。 这种赌石和直接去买解出来的翡翠有什么区别? 看着池哲憋屈的小样子,池然心情大好,干脆给他多解释了些,“池哲,你前段日子不是信佛了吗?” “嗯。” “那你应该知道佛教里那句最经典的‘与我佛有缘’?”池然斜倚在门口,见池哲点头,她唇边含笑,继续道,“玉石这种东西讲究的也是有缘。你看了它,喜欢上了,这是和你的缘,而你解出它了,则是你和它的缘,两两合缘方能长久。同一款原料,同一位大师雕刻出的相似配件,都是天天带着。有些人的玉石温润鲜活,灵气四溢。有些则看起来毫无灵气,死去沉沉,就是这个道理。有些事情,是强求不得的。” 池哲若有所思,不过…… “姐,你不是说强求不得吗?那为什么还要不解到玉石不罢休呢?” 池然淡定无比,“嗯,解出玉石那是天意,不过解多少那是人力。这世上每个人总有那么一块和你意的玉石的,我不过是增加了这个比例罢了。” 池哲满头黑线,果然指望自己姐姐信这些才是不可能的。嘴上说的再好,她照样从来只把机会握在自己手里。 □啊。 池哲这样想着,嘴角却不由弯了弯。 他心里的某些郁结忽然的就被解开了。 是呀,尽人事听天命。如果连人力都不曾进过,怎么能指望天命站在你这一边呢? 卑微的跪着祈求永远不如站着争取来的好。 起码……如果失败了,你的膝盖依然是直的。 他继续去看两个外甥圆滚滚的小身子在矮桌上扭着屁屁爬呀爬的可爱样子。 大宝宝的运气好些,第二块就出了绿,冰种的翡翠,极好的料子。不过想到这堆毛料的价值也并不是那么让人吃惊,毕竟是几番鉴定下来的,公司不会花钱养闲人。 看看了大小,不过成人拳头大的一块料子。池然询问了一旁笑眯眯的老先生这块翡翠的大致价格,直接掏了本支票薄,签了字递给了珠宝公司的随行人员。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即使她是老板,即使只是钱从她的这个口袋流到那个口袋,有些先例是不能开的。 确定手里的翡翠个头够大,边角够圆润,不会被自己儿子吞下去也不会磨破他的小爪子,池然顺手就把它抛给了自家儿子,坐在一边看小儿子的动作。 小宝宝的运气,一连几块,不是空无一物,就是只在表皮出绿。珠宝公司的随行人员在这样的天气里,急的直冒汗。毛料的质量不好,他们也难辞其咎。 幸好,到了第七块的时候,终于解出了翡翠。红翡,极好的料子,玉质细腻、色泽明丽。 只是……太过艳丽妖娆的红,总给人一种……静静流淌的鲜血般的感觉。 池然望着解出来的翡翠,沉默一会,还是全部买了下来。 被池然的理论影响,池哲干脆也在剩下的毛料里自己选料子。 别说,他运气不错,虽然几乎解了近半的毛料,还真给他解出了一块墨翡来。屁颠屁颠的边让人开支票,边得瑟的给闲着无聊去外面晃荡的关崎打电话。 没想到关崎的运气也不错,他还真靠着池哲那为数不多的回忆解到了那块石头。就在离这家老店不到100米的地方,卖毛料的人借着这块地摆的摊,他看着那块最大的石头,想起池哲说过的毛料商嫌它太大没要,就干脆花钱买了,也是玩玩,碰碰运气,谁能想到居然真成了。 池哲也只能感慨这块翡翠的确与关崎有缘了。 这回几个人手气都不错,几个人玩的很欢,最后公盘结束了,他们还留下来参加了一次地下的拍卖会。 没想到池然还遇到了熟人。一声贺爷爷,让老人家笑眯眯的把三个人带进了包厢。 地下的拍卖会,拍卖的自然是市面上并不多见的东西,池哲算是开了眼界。 最后压轴是一个青铜的鼎。 鼎,这种东西在国内的传说中就是极为奇特的东西。昔日夏禹将天下分为九州,而铸九鼎。鼎就成了至高无上地位的象征。后世的君王也大多延续了这样的思想,把鼎看做是镇国之气运的宝物。 这个鼎虽然及不上司母戊鼎那样的宝贵,然而也是在国家极昌盛时又那个朝代最英明的君王下令制造的, 拍卖进行的很激烈,池哲看的饶有兴趣,他不曾发现池然见到鼎的瞬间那僵硬的动作。一旁的贺老倒是看的分明,想起早些年的事情,他叹息一声,他来这里也算得上是临时起意。本以为这样的拍卖会没什么太好的东西,却不想居然…… 池家的这个丫头恐怕要心存芥蒂了。 不过毕竟是人老人精了,转念一想,他倒是笑眯眯的看着池然:“池家的丫头,据说这可是能镇气运的宝物呢?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池然摊摊手挑眉,笑得极为自然,“贺老,您会相信这些?” “怎么,你不信?”不过短短的功夫就能把情绪调节回来,不愧是乔家那个老不死的选出来的孩子啊。 相比起来,她身边那个活泼的小子的确是太嫩了些。哎,可惜了,要是个男孩…… 贺老摇摇头。 他们这辈的人,虽然重男轻女,却也开始看重女孩的能力了。要是池然再生的早些,估计无论多有才华都只能沦为联姻的工具。 “信,我怎么会不信呢?”和这帮老成精的老爷子们聊天,池然大多时候是用的轻松的口气,甚至会习惯性的带些调侃。位置太高了,人也就寂寞了,他们通常不喜欢小辈太过拘禁。 “只是,我现在可还用不到这玩意呢。” “哦,怎么说?”贺老也提起了点兴趣。 池然微微一笑,转动手中的酒杯,状死漫不经心的道,“鼎这种东西,本就是铸于国家最繁荣昌盛的时候,用以延续气运,保祖宗基业的。我现在,”她顿了顿,耸耸肩,“可还是处于创业阶段呢,要这样的东西倒像是诅咒似得。” “诅咒我一辈子的事业都超不过现在。” 这句话她说的很轻,不仔细或许根本听不到。 下一刻,她又笑了起来,“其实我倒是希望一辈子也不要得到个鼎呢。鼎,按着传说那就是顺天而生,顺应天命的,古时的君王也把它看成是权利的象征,然而他们忘了。” “忘了如果真的是顺应天时的话,他们的王位应该通通让给夏禹的后人才对。造反立国,本就是逆天之举。逆天而又希望被天必佑,岂不是自相矛盾?” 池然笑得愉悦,然后冲着贺老调皮的眨眨眼,“我想贺家应该也用不到这玩意呢。” “说的不错。”贺老也笑了,他喜欢池然这样肆意而看的分明的孩子。想起家里那群拿着老祖宗的东西装模作样的家伙,他的笑容里带着隐隐的不屑,都没一个小姑娘看的明白。 名声这种事固然重要,却永远比不上利益。 关崎望着池然若有所思,池哲眨眨眼,唔,这里提供的点心不错,等会问问在那里做得,能不能打包。 一场拍卖会结束,最终池然也没有拍下任何东西。 池哲的电影赶得是贺岁档,首映式的时候,他这个缺席许久的导演必须到场,还要留在现场接受媒体的采访。 作为导演,池哲的上一部电影虽然大受好评,然而出名的是他选中的演员。作为导演,他还处在被观望期,大多圈子里的人还在旁观,看他到底是流星式的爆发还是能做一棵长青树。一部电影,并不能代表太多。不过,这次电影的主演大多都是业内有名气有资历的老人了,借着他们的光环,到时候到场的人还真不少。 池哲拿着副导演准备的资料,光看厚度就觉得头疼。 他并不是个擅于言辞的人,虽然选了导演这一行,他几乎天天和摄像机打交道,然而那是站在幕后。面对摄像头,站在聚光灯下,他还是会一阵阵紧张。 唯一可以庆幸的大概就是为了扩大宣传,电影首映式选在了京都,他来去方便些。 首映式那天,关崎抱着宝宝坐在中间的位置,在池哲不安的时候递给了他个信任的眼神,举着宝宝的握成拳头小手给他加油。 看着关崎拿那张俊美阳刚的脸做出和怀里宝宝一样的表情,池哲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心情一下子就放松了许多。 副导演是圈子里的老人了,准备工作安排的很到位,现场安排的井然有序。稍稍引起骚动,大概就是池哲摘下帽子后的外貌了。 虽然手上有详细的演员表,虽然池哲衣着普通,面容修饰的极少,然而比起清秀的主演,大多数人还是把他当成了男主角。 好不容易结束了台上的活动,池哲长舒一口气,弯下腰,借着昏暗的灯光的掩饰,一溜小跑到了关崎边上特意留下的空位。 “宝宝来,给舅舅抱抱。”池哲用那张精致如精灵般的脸做出了一副怪蜀黍的样子。好在他家宝贝不在意,咯咯的笑着,往他怀里钻,还主动奉上了两个湿乎乎的热吻。 池哲笑得眉眼都飞扬起来了。 他生得好,气质被熏陶的优雅贵气,忽然展颜而笑的样子是极美的。 关崎看惯了并不在意,却不妨有外人看的呆住了。 这次……真没白来呢。 他们身后,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缓缓的勾起了嘴角。 导演?池哲? 或许下次…… 挺新鲜的感觉呢。 “池哲,为什么那个女主角身上的珠宝看起来和一般电影中的不一样呢?似乎很有……质感?”关崎努力的回忆形容词。 “嘿嘿,看起来很不错吧。”池哲得瑟了,这可是他得意之作,“不光是她,里面主演身上的珠宝大多都是真的。池然名下有珠宝店,我问她借的。怎么样,看起来就是和一般的场景不一样吧。” “嗯嗯,是挺不错的。”看着池哲得意的就差摇尾巴的样子,关崎暗笑着附和道。不过池哲的眼光是真不错,也不算是说谎。 只是看着片中兰陵王的一块低调而华丽的墨玉配,他倒是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结束了首映式,回到家。 “池哲,你一向对翡翠珠宝之类的信息挺关注的,你还记不记得上辈子在云南公盘解出过的一块极品的墨翡?”关崎揉了揉太阳穴,似乎……就是这时候的事。 “唔,”池哲回忆了一会儿,“没错,我记得就是今年吧。不过好像不是公盘的,是外面为了凑热闹,赚两个小钱的赌石摊上解出来的。那块石头还是毛料商嫌太重,外形太差不要的。” 他顿了顿,“诶,对了,你怎么会记得这些?我记得你不是对这个不感兴趣吗?” 关崎耸耸肩,“因为当时我花了数百倍的价格买了由那块墨翡切割打磨出来的观音像。”现在想想,还真有些心疼。那时候,他可才创业不久,手里的闲钱不多,只是混黑的人多少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是有些相信的。他刚离了那,有花钱买心安的成分,也的确喜欢墨翡的那种低调内敛,所以狠狠心,还是买了下来。 他偏过头看向池哲,“怎么样,用一把重生的福利如何?” …… 赌石不是问题,宝宝才是大问题。云南临着边境,又正逢公盘盛事,带着孩子,一旦出了什么问题,后悔都来不及。 所以,虽然有心,但稍稍思索了一会,关崎还是把这个念头放下了。毕竟,他也就是这么一说罢了,大不了在多花些钱买成品好了。 池哲却是上心了,从前世到今生,无论目的如何,事实上关崎真的帮了他很多,难得的他提出一个自己能够实现的愿望,池哲并不想让他失望。况且,比起对池然半知半解的关崎,池哲可很了解自己这个姐姐有多大的能量。 他偷偷摸摸给池然打了个电话。 “姐,我和关崎想去云南一趟,那里带着孩子不安全,你手里有合适的人带宝宝吗?”和池然交流,最好的办法就是单刀直入。 “云南?”池然转了转指尖的笔,“翡翠?” 这两年的赌石被炒得极火,她也有所耳闻。 “嗯,想去看看。” 池然翻了翻手中的行程表,“大约什么时候?” “两个月后。” “直接带着孩子来吧,两个月后我也要去云南一趟。”池然一锤定音,顺手用签字笔在行程单两个月后的那一栏上硬添了几个字。 云南,池哲,翡翠,佛。 “姐,你在干嘛?!”池哲目瞪口呆的看着池然的动作。 “如你所见,让他们抓周啊。”池然淡定无比的挥挥手,让人把两个宝宝放在桌子上。 “……”池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郁闷的蹲在一边回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两天前,他和关崎刚下飞机的时候就被吓了一大跳。本来他以为自己和关崎抱着孩子跑云南来已经够出格的了,没想到自己姐姐居然更大胆,直接把另一个儿子也拎过来了。 拎过来就拎过来吧,反正池然现在身边24小时都跟着人保护,算安全。今天早上,她说是带他们去家老店赌石。到了地儿,上了二楼,他们才发现今天的主角不是他们。 铺着深色毛毯的矮桌,洗的干干净净的石头,特质的两套小小防护服,迷你版的小口罩。 池哲蹲□,随手捡了一块石头,看表皮,看纹路,看花色,以他那极为有限的赌石知识,这块算是教科书版的极好的毛料了。 姐,您老人家究竟是怎么说动店家的?! 像是看出他的心思,池然一笑,“别忘了,你电影里的珠宝是在哪里租的。”她名下是有珠宝公司的。 池哲恍然,不过,“姐,神仙难断寸玉,你确定宝宝真能抓到有翡翠的毛料?” 池然打了个哈欠,“又不是说只准抓一次,多抓两把总会有的。”这是公司的团体选好的毛料,她假公济私了一把,拿来给儿子抓周用。 感情你还准备不抓到不罢休了?池哲黑线,“那为什么不干脆去买两个呢?” “买到的没有感情啊。”池然说的陈恳无比。 ……池哲默默缩回角落,果然天才的世界凡人是无法领会的。 这种赌石和直接去买解出来的翡翠有什么区别? 看着池哲憋屈的小样子,池然心情大好,干脆给他多解释了些,“池哲,你前段日子不是信佛了吗?” “嗯。” “那你应该知道佛教里那句最经典的‘与我佛有缘’?”池然斜倚在门口,见池哲点头,她唇边含笑,继续道,“玉石这种东西讲究的也是有缘。你看了它,喜欢上了,这是和你的缘,而你解出它了,则是你和它的缘,两两合缘方能长久。同一款原料,同一位大师雕刻出的相似配件,都是天天带着。有些人的玉石温润鲜活,灵气四溢。有些则看起来毫无灵气,死去沉沉,就是这个道理。有些事情,是强求不得的。” 池哲若有所思,不过…… “姐,你不是说强求不得吗?那为什么还要不解到玉石不罢休呢?” 池然淡定无比,“嗯,解出玉石那是天意,不过解多少那是人力。这世上每个人总有那么一块和你意的玉石的,我不过是增加了这个比例罢了。” 池哲满头黑线,果然指望自己姐姐信这些才是不可能的。嘴上说的再好,她照样从来只把机会握在自己手里。 □啊。 池哲这样想着,嘴角却不由弯了弯。 他心里的某些郁结忽然的就被解开了。 是呀,尽人事听天命。如果连人力都不曾进过,怎么能指望天命站在你这一边呢? 卑微的跪着祈求永远不如站着争取来的好。 起码……如果失败了,你的膝盖依然是直的。 他继续去看两个外甥圆滚滚的小身子在矮桌上扭着屁屁爬呀爬的可爱样子。 大宝宝的运气好些,第二块就出了绿,冰种的翡翠,极好的料子。不过想到这堆毛料的价值也并不是那么让人吃惊,毕竟是几番鉴定下来的,公司不会花钱养闲人。 看看了大小,不过成人拳头大的一块料子。池然询问了一旁笑眯眯的老先生这块翡翠的大致价格,直接掏了本支票薄,签了字递给了珠宝公司的随行人员。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即使她是老板,即使只是钱从她的这个口袋流到那个口袋,有些先例是不能开的。 确定手里的翡翠个头够大,边角够圆润,不会被自己儿子吞下去也不会磨破他的小爪子,池然顺手就把它抛给了自家儿子,坐在一边看小儿子的动作。 小宝宝的运气,一连几块,不是空无一物,就是只在表皮出绿。珠宝公司的随行人员在这样的天气里,急的直冒汗。毛料的质量不好,他们也难辞其咎。 幸好,到了第七块的时候,终于解出了翡翠。红翡,极好的料子,玉质细腻、色泽明丽。 只是……太过艳丽妖娆的红,总给人一种……静静流淌的鲜血般的感觉。 池然望着解出来的翡翠,沉默一会,还是全部买了下来。 被池然的理论影响,池哲干脆也在剩下的毛料里自己选料子。 别说,他运气不错,虽然几乎解了近半的毛料,还真给他解出了一块墨翡来。屁颠屁颠的边让人开支票,边得瑟的给闲着无聊去外面晃荡的关崎打电话。 没想到关崎的运气也不错,他还真靠着池哲那为数不多的回忆解到了那块石头。就在离这家老店不到100米的地方,卖毛料的人借着这块地摆的摊,他看着那块最大的石头,想起池哲说过的毛料商嫌它太大没要,就干脆花钱买了,也是玩玩,碰碰运气,谁能想到居然真成了。 池哲也只能感慨这块翡翠的确与关崎有缘了。 这回几个人手气都不错,几个人玩的很欢,最后公盘结束了,他们还留下来参加了一次地下的拍卖会。 没想到池然还遇到了熟人。一声贺爷爷,让老人家笑眯眯的把三个人带进了包厢。 地下的拍卖会,拍卖的自然是市面上并不多见的东西,池哲算是开了眼界。 最后压轴是一个青铜的鼎。 鼎,这种东西在国内的传说中就是极为奇特的东西。昔日夏禹将天下分为九州,而铸九鼎。鼎就成了至高无上地位的象征。后世的君王也大多延续了这样的思想,把鼎看做是镇国之气运的宝物。 这个鼎虽然及不上司母戊鼎那样的宝贵,然而也是在国家极昌盛时又那个朝代最英明的君王下令制造的, 拍卖进行的很激烈,池哲看的饶有兴趣,他不曾发现池然见到鼎的瞬间那僵硬的动作。一旁的贺老倒是看的分明,想起早些年的事情,他叹息一声,他来这里也算得上是临时起意。本以为这样的拍卖会没什么太好的东西,却不想居然…… 池家的这个丫头恐怕要心存芥蒂了。 不过毕竟是人老人精了,转念一想,他倒是笑眯眯的看着池然:“池家的丫头,据说这可是能镇气运的宝物呢?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池然摊摊手挑眉,笑得极为自然,“贺老,您会相信这些?” “怎么,你不信?”不过短短的功夫就能把情绪调节回来,不愧是乔家那个老不死的选出来的孩子啊。 相比起来,她身边那个活泼的小子的确是太嫩了些。哎,可惜了,要是个男孩…… 贺老摇摇头。 他们这辈的人,虽然重男轻女,却也开始看重女孩的能力了。要是池然再生的早些,估计无论多有才华都只能沦为联姻的工具。 “信,我怎么会不信呢?”和这帮老成精的老爷子们聊天,池然大多时候是用的轻松的口气,甚至会习惯性的带些调侃。位置太高了,人也就寂寞了,他们通常不喜欢小辈太过拘禁。 “只是,我现在可还用不到这玩意呢。” “哦,怎么说?”贺老也提起了点兴趣。 池然微微一笑,转动手中的酒杯,状死漫不经心的道,“鼎这种东西,本就是铸于国家最繁荣昌盛的时候,用以延续气运,保祖宗基业的。我现在,”她顿了顿,耸耸肩,“可还是处于创业阶段呢,要这样的东西倒像是诅咒似得。” “诅咒我一辈子的事业都超不过现在。” 这句话她说的很轻,不仔细或许根本听不到。 下一刻,她又笑了起来,“其实我倒是希望一辈子也不要得到个鼎呢。鼎,按着传说那就是顺天而生,顺应天命的,古时的君王也把它看成是权利的象征,然而他们忘了。” “忘了如果真的是顺应天时的话,他们的王位应该通通让给夏禹的后人才对。造反立国,本就是逆天之举。逆天而又希望被天必佑,岂不是自相矛盾?” 池然笑得愉悦,然后冲着贺老调皮的眨眨眼,“我想贺家应该也用不到这玩意呢。” “说的不错。”贺老也笑了,他喜欢池然这样肆意而看的分明的孩子。想起家里那群拿着老祖宗的东西装模作样的家伙,他的笑容里带着隐隐的不屑,都没一个小姑娘看的明白。 名声这种事固然重要,却永远比不上利益。 关崎望着池然若有所思,池哲眨眨眼,唔,这里提供的点心不错,等会问问在那里做得,能不能打包。 一场拍卖会结束,最终池然也没有拍下任何东西。 71 作为BOSS或者继承人,池然无疑是出色的,然而,作为一个母亲,她算的上是失败。 抱着怀里,望着池然的背影哭得昏天暗地的宝宝,池哲有万般情绪,最终也只能长叹一声。 总有些事情是难以用对错来衡量的。 京大又开学了,而池然始终没有来京都,怀里的宝宝也终于不再哭闹了。习惯了池哲和关崎的气息,他握着小拳头乖乖的趴在他们的肩膀上。 开学一周后,池然给池哲打了个电话道歉,她最近又有紧急事情需要处理。孩子,暂时还是由池哲带着。 “……姐。”长久的沉默后,池哲开口了,声音涩涩的,带着祈求与叹息,“能给宝宝起个名字吗?” 池然的孩子,至今……都不曾有过名字。 不是考虑的太多,没选好,而是他们的母亲……忘记了。 电话的那头,池然也沉默了,良久,她平淡的道:“池明,他叫池明,日月交辉谓的明。至于另一个……池晔吧,日中正华的晔。” “嗯,好,再见。” “再见。” 挂了电话,池然望着眼前空旷冰冷的房间,久久未语。 池哲的大学生活依然过得平淡而孤独。因为他习惯了低调,也因为他现在的处境实在有些微妙。 普通的学生把他当成性子古怪的富二代,信佛、冷漠、待人疏离。刚开学的那段时间,是池哲最迷茫而无助的时候,为了内心的平静,他整日整日的呆在佛寺里。甚至没有参加军训和为了帮助新生尽快融入集体而举行的聚餐,少了共同的回忆,少了共同的汗水,少了共同的欢乐,他错过了融入一个群体最佳的时间。 而为了照顾孩子,不住宿舍,按时回家,又让他和整个群体都格格不入。 而同样被归为富二代的学生,大多需要的是狐朋狗友或是安静的学习环境,人脉圈的建立与维持。他不属于第一类,却也很难和第二类相处融洽。其实,哪怕有几世的重生经历,他依然不喜欢这样带着漩涡与陷阱的交流。 而最后的那一类应该和他处于同一阶层的人,他遇到过,交流过。然而总觉得他们身上有一种奇怪的东西,那是一种……和池然极为相似的感觉。他分不清自己的心思,却知道自己是并不喜欢这种感觉的,甚至有些……嫉妒和自卑。那样从骨子里透出的骄傲与自信,他再也不可能拥有。听着他们轻描淡写的谈论着某些被报道外面便是惊天秘闻的消息,池哲越发的觉得自己的异类。 他知道自己不该逃避,然而他还是借着孩子离开了这个圈子。 大多的时候,他上课,照顾孩子。偶尔有了空闲,他望着京都灰蓝色的天空发呆,呼吸着浑浊的空气,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就这样站了很久很久,窗外的天渐渐变黄,他给自己点了根烟,又很快掐了,家里还有孩子。 国内的教育考的就是记忆力,而继承了这具身体过目不忘的能力的池哲,无论怎么折腾,怎么厌学。考试前,稍稍翻上一遍书,便能有个好成绩。 一切都来的太容易了,容易的池哲有些惶恐。解决了那个20岁必死的魔咒,按部就班的把电影搬上银幕,看似充实的生活,他的心却是空的。 几十年的伪装生活磨平了他所有的棱角。他真的喜欢拍电影吗?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从未来而来,他重生过数次,他能带来什么的?他也不知道。 他觉得自己无能而苍白,却又不知道怎么改变这种现象。他看着网上各种吐槽的帖子,各种对现实的抨击,有时心里会燃起一股火,却又不知道该烧哪里。 没有兴趣,没有爱好,没有未来。他陷在松软的床上,想象着自己以后的生活,平淡的没有一丝起伏。他偶尔会想起自己暗恋的女孩,然而似乎随着分离,想念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有时候他是恍惚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在不在乎她。 感情这种东西,很玄妙,似乎上一刻你还在为之寻死觅活,下一秒你就放弃了。 他甚至开始分不清自己是谁。是池毅清的儿子,池然的弟弟,还是那个成功的青年导演? 关崎隐隐提醒过他,他也知道自己的生活状态不对,不能在这样了。 于是,他开始积极的筹划下一部电影。 下一部,嗯,要搞笑的,要让人能从头笑到尾的。没有内涵,没有深度,只是单纯的欢乐。 依旧找的是合作过两次的小编剧,两个人一商量,题材定位了轻松的爱情喜剧片。用了灵魂交换的题材。 同一个家庭了,妹妹和哥哥交换了灵魂。妹妹极为讨厌哥哥的女朋友,而哥哥和妹妹的男朋友是死对头。然而两个人都深爱各自的恋人,于是妹妹勉强照顾女朋友,而哥哥被迫和男朋友牵手逛街。 相处久了,意外的,妹妹发现原来女朋友不是那种柔软的白莲花,只是长相如此,又想在哥哥的家人面前表现的更温柔体贴,她其实是个性明朗活泼女孩。而哥哥也发现原来男朋友和他有着许多相似的爱好兴趣,甚至连个性都是互补,两个人相处的融洽无比。 然后是一个意外,妹妹和哥哥又换回了身体。然而两对原本相爱的情侣却突然的生疏了,她们似乎觉得和另一个人相处的更为融洽,于是…… “从此以后,公主和公主,王子和王子过着快乐幸福的生活。”相处了这么久了,小编剧也越来越放得开了,她顺手操起稿纸卷成一卷砸到池哲头上。 “老大!你要不要这么重口味啊!一部戏,BG、BL、GL全有!虽然我觉得很带感,但现在国家还没有这么开放啊!” “我没这么说,后面可是你说的。”池哲捂着头,对着小编剧翻了个白眼。 “可是你的意思就是这个”接连两部戏大热,小编剧的底气也足了起来,双手叉腰,气场十足的反驳池哲。 “那你就改改呗,反正我只是提供梗概,细节是你完成的。”池哲一脸的满不在乎,他只是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罢了。大学的课程,对于一颗过目不忘的脑袋而言,实在太简单了。至于做什么,他还是真不在乎。 况且,这就是一部纯粹的商业片罢了,剧情、节操什么的,需要吗?票房才是硬道理,有些暧昧的元素反而更好。 池哲并不是个太有城府的人,也算不得多么热爱导演这行。但毕竟是为之付出了近十年的行业了,他的心里也有自己的盘算。 导演的圈子,奖项是实力,票房才是根本。同样一个剧本,一部电影,一个口碑好的导演和一个票房高的导演,娱乐公司会选谁呢?如果没有特殊的原因,最终获胜的自然是票房高的。 无论现在他是否喜欢导演这个职业,不可否认的,这是他收入的来源。他的前两部电影,一部偏现实的文艺爱情片,一部冷面题材的历史片,票房都相当不错,看似是叫好又叫座。然而他心里清楚,第一部电影的成功很大一部分来源于池然的院线支持,如果没有池然,光是上映就是一个相当大的难题。第二部稍好些,却更多了一项道具的花费,同样的,没有池然的帮助,他一个新进的无名小导演,到哪里去借那些价值连城的首饰呢? 而且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池哲所能赚取的钱财也并不算多。第一部尚可,第二部电影的大场景大制作花费何止过亿。一部电影想要盈利,单纯从票房来看,只有达到成本的四倍以上才有可能。即使第二部电影票房不错,收支也不过堪堪持平而已。 所以,无意或者有意,他的第三部电影只能是商业片。 任何一个经济上不能独立的人都算不得是独立的。在需要的时候,他会借助亲友的力量,然而仅仅是借助。 如果有一天,现在的他缺钱,那么应该是缺钱享受。而那些在前世被大奖或其他馅饼砸中的人缺钱,则有相当多的是缺钱生活。 或许在不经意间,他抢夺的不是一个人的机缘而是一家人的生机。他不愿意去做那样的事情,所以,他必须有自己的生活来源。而且,最好是在脱离他人帮助的情况下。 更何况……池哲想起上一部电影杀青时,剧组内有些诡异的气氛和相熟老前辈的欲言又止。 或许……他应该抛弃最早的一个人单干的想法了。 池哲在小编剧走后,躺在微微摇晃的藤椅上,缓缓叹了口气。 生活的无奈啊。 “这是池哲的新剧本?”池然看似漫不经心的翻着手中的稿纸。 “是的。”神情平淡的女孩恭敬的回答。 “你可以走了。”池然没有抬起眼,淡然的让女孩离开。 女孩躬身退下,散落的发丝划过那张有着熟悉眉眼的脸,小编剧的脸。 回忆着池哲拍过的电影,池哲在叹气,池然却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她这个弟弟,总是在无意间能选择对自己最好的一条路。 不同于池哲的纯粹金钱的衡量模式,池然考虑的更全面。 从她的角度而言,池哲第一部电影是试水,第二部是展示,第三部则是合作。 试水的电影,不一定要多么大的投资,多么豪华的阵容,票房很重要却不是最重要的。实力、口碑、票房,三者缺一不可,宁可中庸而不能极端。因为那是一个导演的第一部电影,没有票房,意味着在商业社会的生存艰难。没有口碑,意味着导演自身能力的缺失。没有导演才华,则根本融不入导演的圈子。这是一个导演进入这个圈子的敲门砖,也是他给所有人的第一印象。国人讲究中庸之道,与其某一方面极端,不如各方平和。 第二部则是展示,展示的是财力、物力和人力。以一个刚入行的导演之身,没有赞助,没有人脉,独自投资数亿完成这样一部历史片。最好的摄像、灯光、后勤。最好的宣传场地、宣传人员。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刺绣古董、笔墨纸砚、华服羽衣。一路绿灯的审核,最好的上映时间。天时地利而人和,即使曾经动过小心思,看到池哲“不经意”间展示的背景与财力也要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第三部则是合作,是池哲向外界抛出的橄榄枝。他有物力财力,但却愿意寻求共同的生存合作。提携他的老导演、老前辈不用担心他只是玩玩,半路就会离开,让自己的投资一无所获。还在观察的公司集团会明白他准备遵守市场规则,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肆意破坏行规。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池哲收获认同,对方收获利益,何乐而不为之?有了这样主动的寻求平和,无论是走,还是留,将来池哲的路会平坦很多。 不愧是……我的弟弟啊。 池然勾起了嘴角。 72 章 商业片,特别还是这样一部基调轻松活泼的商业片,对演员和片场的要求都相对低了些,进度快得很,按着池哲的估计,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能赶得上暑期档上映。 关崎偶尔会抱着小包子来片场看他,一大一小,大的阳刚帅气,小的可爱乖巧,每每能吸引一大片的目光。 “这是我儿子。”池哲喜欢笑眯眯的对人这么介绍小包子。通常这种时候,关崎要来了兴致,就会恶趣味的站在池哲身后,拎着食盒,宽宽的肩膀虚虚的罩住池哲和小包子,眼神宠溺温柔又带着些许无奈。 于是关于新晋导演池哲和某位神秘地下男情人的流言甚嚣尘上。幸好娱乐圈这样的事情多得很,池哲又握着他们的命脉。男的见了这么和谐的“一家三口”,反应最激烈的,也不过是扭过头。大多的人会视而不见,极小的一部分甚至准备和池哲交流一下经验,问问他是从哪里挖出来这么个顾家又英俊的男人。 女人们的反应则是两极分化,大部分女人会冲着他们善意的微笑。女人对待男同就像男人对待女同一样,或许是因为不及身的缘故,大多是宽容而友善的。有些年纪大的,看不过眼,也只是点点头,当做看不到罢了。 当然了,还有极小的一部分反应显得极为激烈,眼神跟刀子似得,刷刷的往关崎身上戳,一副看到狐狸精的正妻摸样。别说,或许因着长期混娱乐圈的缘故,还真有那么几分气场。 可惜,就是对错了人。 关小崎表示真刀子老子都挨过,难道还怕你们用眼神杀死我吗? 于是他更是乐此不疲的刺激着某些女人的神经,一会儿帮池小哲挑个鱼刺,一会儿擦个小汗,一会抱着小包子畅想美好明天…… 啧啧,就这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真下饭。 对于关崎的恶趣味,池哲哭笑不得,不过倒是默认了。不是他对关崎真动了什么心思,只是对着一群以演戏为生的人,池哲常常觉得很无奈。 导演,豪门,富商,有些“志向”的女演员大多是把这三者看做终极目标的。嫁个普通人,对于习惯了聚光灯下纸醉金迷的生活的她们而言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的。 池哲长得好,有背景,有财力,还不曾传过绯闻,算得上是个金龟婿了。这次要拍的是商业片,池哲对演员的要求也放松了些。所以虽然合作的赞助商因着他表现出来的背景而收敛了许多,剧组里还是多出了那么几个特殊人士。 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话糙理不糙。要不是池哲选的剧组幕后人员是自己熟悉的班底,说不得他在旁边拿摄像机那么录着,拍完搞笑片还能多出一部宫斗剧来。 绝对的原汁原味,花样迭出。 所以,对着关崎,池哲选择了纵容。即使是曾经心目中的那个女神双眼含泪,柔情万种的看着他,他也是顾左右而言他的默认了。 女神伤心离开的时候,池哲望着她飘然离去,飘飘若仙的背影,双手交握在身后,作高人状叹气:关小崎啊,关小崎,看看兄弟为你付出了多少,为了你的恶趣味,老子都拒绝自己的女神了啊。 如果关崎知道这家伙得了便宜卖乖,肯定一脚踢过去。 老人家常说,毛病都是闲出来的。果然如此,自从手头有了事干,忙的团团转的池哲差不多快要把自己早些日子的伤春悲秋抛脑后去了。 想那么多干什么,吃好喝好才是正理。在一群手捧盒饭的人群中喝上一口关崎给自己熬了一夜,连鱼刺都化掉了的乳白色的鲫鱼汤,池哲满足的长叹一声。 果然前些日子是自己吃饱了没事干胡思乱想了。 虽然是第一次不借助亲友的力量与人合作,但池哲做得相当不错,无论是对那些强行安□来的演员的管理、对整部电影的宣传还是和制片人的相处。几顿宵夜下来,大家都是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了。交情不算深,但作为人脉圈子已经够了。倒是在审核的时候闹出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 国内的电影从完成到正式上映是要有一个审核的过程的,池哲也亲自参与过两部电影的后期工作,对此自然是了解的,大致也就是那么些时间。可不知怎么的,这部电影的审核老是批不下了。 眼瞅着就快到暑期档了,制片人挺着急的,已经开始动用人脉了。池哲倒是很淡定,和人合作就是有这个好处,只要完成了自己分内的工作,其他的自由他人解决。他嘎嘣嘎嘣的嚼着嘴里的零食,在空调开得足足的屋子里给自家小外甥、换了一套兔子装。 嗯,挺可爱的。 看着手脚都被白白的毛绒抱住,挥着被套了爪套的小手使劲勾着大脑袋上长长的垂下来的兔耳朵的小外甥,池哲觉得自己圆满了。 不过……好像少了点什么? 托着下巴,池哲望着一个站不稳、大脑袋朝下把自家摔在软软的地毯上滚成一个球的外甥思索着。 对了,原来是这个! 池哲做恍然大悟状,起身去了厨房。 然后……往自己外甥嘴里一根洗干净、削了皮的胡萝卜。 看着自家外甥委委屈屈的小眼神、要哭不哭使劲憋着眼泪的傲娇小模样,池哲再度圆满了。 “你就不怕池然来找你算账?”懒洋洋的倚在沙发上的关崎似笑非笑的看着某个恶作剧的家伙。夏日的阳光给他镀上了一层暖暖的金色,手握书卷的青年面前是一杯清茶。淡雅而富有诗意的画面。 咳咳,当然,请自动无视他手里的书的标题。 池哲耸耸肩,“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呢?要知道一个人一辈子也就这时候最好玩最有趣的了。对了,我的相机放哪里呢?我给把这一幕拍下来。多难得的题材呀,在过个几十年等我们都成了老爷爷,我就把我的孙子抱在膝盖上,摸着白胡子告诉他,咳咳,” 池哲清咳两声,一只手摸着那根本不存在的胡子,一只手虚空抚摸着怀里的未来的后代,声音压得又低又沉,“孙子啊,来,爷爷告诉你,其实别看你爸现在骂人骂得这么凶,他小时候还是挺可爱的。什么,不信?来来来,爷爷给你看爷爷的珍藏。” 他做出一副翻相册的样子,“看见没,那只咬着胡萝卜的兔子就是你爸!” 关崎被逗乐了,“呵,将来这小子的脸可要被自己丢光了。”他素来冷漠的眼神也温暖了起来,温柔的注视着那个摔倒后,艰难的在厚厚的地毯上自己扶着墙壁站起来的小不点,似乎已经看到了几十年后的场景。 或许没有壁炉,但一定有一张摇起来嘎吱嘎吱的藤椅,已然老去的他抱着一个沉甸甸的小肉球。嗯,最好比现在的这个肉球重一些,这样手感会更好。 他会老不正经的给小孙子讲述他现在那些衣冠楚楚的父辈们小时候尿床、摔跤,穿裙子的黑历史。 或许当事人也在,他们那时候可能是面皮涨得通红、初入社会的小青年也可能是面不改色淡然自若听着自己黑历史,还时不时夸上自己两句——“看看,即使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但我尿尿的姿态和高度就高人一等,天生的天才”或者“嘿嘿,儿子,老爹小时候穿裙子穿的漂亮吧?这就叫什么都要做到最好,哪怕穿裙子咱们都给比一般的小女孩穿的漂亮!记住了,将来就要有你爹我这样的精神!”——的老油条子。无论是那种,想起来都是像梦一般。 对了,那时候自己身边肯定还有一个同样年纪一大把,笑起来像朵菊花似得池哲。他应该会叫他老池,他则会他老关。两个有着共同回忆的老头能凑在一起,乐呵呵的说着年轻时候的事情,时不时的互相打趣。 诶,小的们,知道吗?你们关爷爷年轻时候那可是混黑的!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的主! 关崎勾起了嘴角,阳光洒落,这个笑容温暖迷人的让人心醉。 每个人的一生都要度过许许多多平淡而乏味的日子,然而总有那么一个人能让你在这样的平淡里得到一份温暖人心的喜悦。 “喂。”池哲的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 “……” “……是吗?” “……” “你确定?” “……” “……”池哲明显迟疑了几秒,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好吧,我一会儿过来。” 挂了电话,池哲从客厅走到自己的房间,边走边换衣服,“关崎,等会我出去一下,多看着点孩子。” “什么事啊?”关崎自然的问了一句。 “没什么大事,”池哲把家居睡衣往一边一扔,换了件白色的衬衫,正在打领带,“有个熟人来了京都相和我见过面” “早去早回。” “嗯,再见。”池哲笑眯眯的冲关崎挥了挥手,“亲爱的,要做好饭等我哟。” “滚你的吧!”关崎翻了个白眼,一手夹着宝宝,一脚踢上了门。 池哲到的时候,他心目中曾经的女神已经和一个穿着休闲装的男人面对面的坐着了,桌子上摆了两杯咖啡。不知对面的男人说了什么,她咯咯的娇笑着几乎要倒在那个男人的怀里。 看来我来晚了。 看着桌上半满的咖啡和少了一半的甜点,池哲耸耸肩,自若的和那两个交流的纪极为愉悦的人打招呼, “抱歉,我来晚了。” “没有,没有,是我们来早了才对。”女神热情的站起身,自然的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向他介绍对面的男人。 广电总局某位领导家的公子。 “幸会。”简单的寒暄后,池哲给女神递了一个奇怪的眼神:你不是说想见见我,有话和我说,让我单独来吗?这是怎么回事? 女神没有理会他的眼神,只继续热情的拉着他和对面的男人交流。 池哲不喜欢咖啡这样苦涩的饮品,生活中苦涩的东西太多了,何苦再去折磨自己的味蕾呢? 他点了一杯柠檬水,一块松软甜蜜的小蛋糕。品味着奶油与巧克力在唇舌间融化的滋味,池哲漫不经心打量四周。 这并不是专业的咖啡馆,而是一家星级酒店的大堂,装饰的富丽堂皇而又不失典雅高贵。进进出出的人很多,池哲观察了一阵,觉得大致上可以分为两类。 一类是经常出入这些场所,态度随意,动作随便的人。 一类是穿着整洁正式,说话走路带着自信甚至自傲的人。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国际友人,孩子,风尘仆仆的驴友等等。 形形□,世间百态都浓缩在了一个小小的大厅中。 池哲不经意间咬着勺子想,或许下部电影的题材可以选择酒店大堂? 嗯,选一个特殊的日子,比如情人节或是愚人节,在酒店大堂发生的事情。深刻一点的可以从人性入手,搞笑一点的可以从各种误会入手。主要场景都是在大堂中完成的,算是低成本的投入了…… “池哲,池哲,池哲!”最后一声猛然拔高。 池哲眨眨眼,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他满含歉意的笑了笑,“抱歉,刚刚走神了。” “没有关系。”张公子看似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对着池哲的道歉他笑得极为温和,“那么就这样说定了,池导,我们去我的房间详细商谈吧。” 商谈什么? 池哲满头的问号,给女神递了个眼神,女神回以一个温柔甜美又带着恳求的微笑。 不好意思说自己整个过程全用来发呆了,加上面前的人也算是自己将来需要打交道的那一群人,池哲犹豫了一会还是跟了上去。 他们一前一后的进来电梯。 酒店电梯宽大而平稳,池哲习惯性的选了一个角落,以免挡着来往的人,那位张公子倒是挺平易近人的主,也跟着池哲一起站到了角落里 只是……这距离是不是太近了些? 池哲不自在的挪了挪步子。也不知道是他太敏感,还是酒店的冷气没有打足,又或者是那位张公子火气太旺,他总觉得两个人靠的太近了,热的慌。 “我喜欢喝红酒,你呢?”张公子嘴角含笑,低着头问池哲。 “清水,谢谢。”池哲偏了偏头,感觉他温热的鼻息似乎喷在了自己脸上。 古怪的氛围,他下意识的抓紧了手里的包,一只手沿着拉开的缝隙滑了进去,停了几秒却有伸了出来。 望着池哲的小动作,张公子心情大好,感觉就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兔子一样,还是一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把自己办成精英的小兔子。 他一点都不知道就是自己这个样子才更惹人注意,张公子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邪魅的笑容,更想逗逗手里的这只小宠物了。 自从上次在首映式上看到这个漂亮的小家伙,他就对他上了心。娱乐圈里关于他的传闻很多,许多人都把他的背景吹得天花乱坠的,什么高官的儿子,海外企业家的孙子等等。 但这不过都是那些娱乐圈的人的猜测罢了,如果池哲真的是像他这样有身份的人怎么可能乖巧成这个样子。 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生下来就是高人一等的。张公子的神情带上了隐隐的自傲,他为自己的出生而骄傲,他接触的人群,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他,他是高高在上的。除了他们这个圈子以外的那些平民,不过是他们游戏人间的玩具罢了。 当然了,因为池哲这张脸的关系,他倒是愿意在这个迷人的小玩意身上多花上那么些功夫。 他早就调查的很清楚了,池哲的后台应该就是那个关家的养子。虽说关家的确势大,但前些日子他手底下的人就给了他一份报告。貌似关崎最近都在出入某些带颜色的场所,而且身边跟的总是不同的人,从没见过池哲。 既然有了新欢,那么旧爱就可以扔了。他还不嫌弃捡了关崎的破鞋呢!这么想着,张公子对池哲的兴趣中又夹了些其他东西。 关家那个养子是出了名的薄情,能在他身边呆上这么久,想必这个池哲身上应该有些特殊的地方喽,比如……“功夫”很好? 他的眼睛在池哲□在外的脖颈,手指上打转。 不得不说,池哲的皮相真是一等一的好,精致俊美而优雅,集池毅清和乔柔的优点于一身。长了一张这样的脸,即使池哲想要当一把抠脚大汉,恐怕别人都会觉得他抠的姿态优美,连那双脚都像是玉琢般晶莹。 所以,如果没有修炼到一定程度,他撑不起这样太过华美的外表,自然看起来相当的弱势。 池哲是被自己的那张脸拖累了。 人皆爱美,所以……美丽有罪。 如果他没有池毅清这样的父亲,池然这样的姐姐,而要呆在娱乐圈,那么…… 幸好,他有。 所以,现在他看似认真听着对面的人说话,实则双眼呆滞的思考现在的状况。 张公子住的是酒店的总统套房,有独立的会客厅,书房,客房等等。因着这个缘故,看见他拿出门卡的池哲才对去他的房间没有意见。 只是现在看起来,好像……有些不对劲? 池哲眨了眨眼,当第三次从对面人的口中听到“审核”这个字眼的时候,他终于恍悟了。 自己这算是……要被潜规则了? 还是手底下的女演员拉的皮条? 池哲简直想要扶额了,随后又有些哭笑不得。 在娱乐圈这么久了,他倒是也知道这个圈子虽然相对干净,但并不是一池清水。潜规则这样的事情,是那里都有的。只是……他听过男导演给自己手下的女演员拉皮条的,还真没听过女演员给男导演拉皮条的。 他这算是……第一个有过此等待遇的导演? 池哲的唇边扯出了一抹苦笑。每个男人的心中总有那么一个女神,她或清纯,或妖娆,或妩媚,或淡雅。或许你在现实中根本不曾见过她,或许她只是二维世界上的一个剪影,然而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人是特殊的。 因为她满足了一个男人对异性的最美好的幻想,即使在将来你爱上了另一个可能与之完全不同的女孩,你都无法否认这个人在你的心里是占据一席之地的。 所以,他答应了女神突然的邀请,为了那个微笑进了这个房间。 只可惜…… 他打断了男人诱哄般的话语,“张先生,抱歉,我想您是误会了。”他的语气极为陈恳,“我的确是这部电影的导演,但也仅仅是导演罢了。关于审核这样的事情,”池哲耸了耸肩,“并不在我的负责范围之内。” 张公子挑着眉看着面前的人。 池哲回以一个真诚歉意的笑容。 室内片刻无声。 突然的,对面的男人笑了起来。 这是一个,呃,如果硬要形容的话那大概是种马小说里某一时期主角的那种……邪魅猖狂,一笑万千美女拜倒在牛仔裤下的笑容? 池哲不确定的想。 “好吧,既然如此,那么我就等着你下次上门了,小家伙。”男人的声音很有磁性,最后三个字似乎是缠绕在舌尖般,暧昧缠绵。 池哲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声音,这感觉……他突然有种自己是小说里被主角征服或是即将征服的女后宫之一一样。其实这时候应该在添上一些别的话,比如“我的小野猫”、“你这磨人的小妖精”之类。 不过,走出房间的池哲对比了一下敌我双方的背景后台。 这话……好像应该我说才对吧? 池哲想了一下自己穿着睡衣,端着杯红酒,一只手挑起对面人下巴的场景。 噗!他先笑场了,感觉……好抽风啊。而且……按着自己现在的这张脸,怎么算都是自己吃亏吧。 当然了,要是对面的男人是关崎,他到可以考虑一下为了兄弟情谊调戏他一番。 哎,就当是为兄弟插自己两刀了。 不过,刚刚那样像逗宠物一样的方式……回去给他一巴掌?太娘了。泼他一身的红酒?浪费。况且为了这样一个人特意折回去……似乎太过无聊了些。 不过就是个自以为是、以为天老大他老二的家伙罢了。 况且……池然应该会知道这件事吧? 池哲按下电梯的按钮,电梯门直接打开了,因为电梯原本就停留在这一层。 所谓总统套房,要求的是奢华的享受。这家酒店并不小,然而一层楼上也不过两个这样的套房罢了。 对面的房间暂时还是空的,这并不是服务员的清洁时间,而池哲过目不忘的记忆里清楚的告诉他,在他来这一层楼的时候,电梯的楼层按钮中有比这更高的一层。池哲的常识告诉他,电梯一般会停留在最后达到的那一层。 所以……在他之后,有人来过这个楼层。不是清洁员,不是住客,那么…… 当然了,还有其他可能的情况,只是……他身边一直都有人跟着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他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很早之前就在提醒他某些地方那细微的差别,只是他一直没有去留意罢了。 如果换一个真的是他这个年纪的人,可能会觉得压抑,觉得来自家庭的逼迫,身不由己又或者是其他。 然而池哲毕竟是重生过几次的人,这样的经历造就了他极为奇特的性格。十几岁孩子的天真和上了年纪的人特有的包容。 有些时候,他是天真的,不谙世事的,因为他生命中大部分的时光都生活在他人的羽翼下。无论真相如何,最起码,当池家人把他当做池哲的时候,他的生活是轻松而愉悦的。无论外边如何,自有一双足够宽大的羽翼为他遮挡住了所有的风雨。他要做的只是呆在这温暖的巢穴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罢了。 有些时候,他又是沧桑而包容的。这世上没有纯粹的爱,也不曾有过纯粹的恨。即使是亲生父母和子女,也有反目成仇的。没有人有资格在未付出前,要求对方全心全意的对自己,因为没有谁生下来就背负着债务。即使那个人是你的父母,你的兄弟,你的孩子,他们并不欠你什么。 所以,即使知道自己的生活很可能是处于被人跟踪情况下的,池哲也选择了视而不见。毕竟,无论是池毅清还是池然,他们的本意都是为了自己的安全。 就像今天一样,如果那个男人不是放了自己离开,而是用了些卑鄙的手段,恐怕下一秒就会有人冲进来。 无论方式如何,只要是为了自己好,结果也真的是对自己好,……那就够了。 73 章 某位伪软妹真邪魅的姐姐表面淡定无比看着面前的资料,心里在做着拉锯战。 弄死他吧,她扫了一眼那家伙对池哲调戏的话语。把自己比作猎人,池哲比作猎物?哼,他也配! 唔,不行,这么一个对池哲有意,又实在没有什么破坏力的人太难找了啊。理智冷静无边的指出这点。 可是他调戏我弟弟!情感冲着理智怒吼。 池哲终究要长大的,按着他的外貌将来遇到这种事情的可能性不小。 那就来一个干掉一个!老娘还怕他们不成! …… 权衡许久,池哲最终长叹一声,恋恋不舍的放下小编剧随着这份报告一起提交的“如何对待色狼之101种方案”。 算了,还是留着这玩意吧。 毕竟,……现在找个自大而无能到如此地步的家伙太难了。 嗯,就当是先给池哲练练手吧。 大学的日子总是过得最快的,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快要过年了。池哲给自家外甥裹上了一层红红的外套,像抱着个大红包般抱着他上了飞机。 俊秀的少年,可爱的宝宝,一路上收获飞吻无数,糖果若干。 到了家,坐在椅子上玩电脑的池然很好心情的和他打了个招呼,“嗨!”随后又挑挑眉,“关崎呢?是在你后边去买东西了,还是没有过来?” “他临时有事,过年前才能回来。”池哲满不在乎的回答,顺手把宝宝扔给池然,然后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拿了一块巧克力往嘴里扔,外面是这个温暖的城市最寒冷的时候,他需要补充热量。 “今年倒是挺有趣的,一般都是关崎早早的到了,你过年前几天才能赶回来,现在掉了个个似得。” 池然正忙着哄怀里的孩子,听了池哲的话,一挑眉,“怎么,嫌弃我这个姐姐,想要关崎了。啧啧,真是儿大不中留啊。“她一脸哀痛。 池哲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姐,我怎么觉得你和关崎那家伙越来越像了呢?” “性别像吗?” 池哲乖乖闭嘴,好吧,他说不过池然。 冬天过年的时候,万家团聚,人都懒洋洋的窝在家里。这样的日子清闲又无聊,幸好,现在家里多了两个宝宝。 嗯,总算有两个好玩的玩具了。 在又一次折腾哭了自家小外甥的时候,池哲这样想着。不过……好像有些心虚啊,被小包子含着眼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控诉的看着,池哲尴尬的笑了笑。 然后一扭头,……看见应该有着传说中伟大母爱的家伙正在笑眯眯的比较两个小包子哪个哭得时间长,声音响,他立马理直气壮起来。 看看,我还是很有甥舅爱的。 不过,听到乔妈妈喊两只小包子的小名,池哲一脸惨不忍睹的凑过去,“姐,你有没有觉得你给两个孩子起的名字有点……那什么呢?” “我觉得很好啊。”池然淡定无比。 池哲捂脸,他姐的品味哟,怎么能这样呢?不行,为了外甥的未来,他给继续游说池然。 池明,小明什么的,感觉好傻气好俗气,满大街都是的那种。 “真的很俗气?”池然拖着下巴思考着。 “嗯嗯。”池哲使劲点头,就跟英文教材里的李雷、韩梅梅似得。无论讲笑话,说故事,想不到名字了,肯定随手就会拿小明来凑数! “那我把池明改成池小明吧。”池然说的很认真。 “姐?!”您老没事吧?池哲惊恐的望着自己姐姐。 “这样不很好嘛,”池然耸耸肩,“看看,我儿子还没上学就是全国知名人士了。” “姐……”池哲准备再度劝说,却被池然一把压了下去。 她把双手放在池哲的肩膀上,一脸的严肃,“况且,池哲,你不觉得他们生下来就已经够特殊的了吗?有个泯于众人的名字不是更好些吗?” 呃,这倒是,不过……怎么有种挺奇怪的感觉的呢? “我希望他们能有一个普通而安稳的未来,因为我已经……”池然叹息一声,垂下了眼眸,缓缓的转身离去了,留下还在原地纠结的池哲。 眨眨眼,再眨眨眼,池哲冲着池然的背影吼道:“姐,那为什么给池晔取名晔呀,日中正华不是希望他有所成就的意思吗?” “砰!”回答他的是池然干脆利落的关门声。 池哲满头黑线。好吧,他明白了,其实池哲就是懒得给两个孩子改名字了。 不过,“池晔,池爷?小晔,小爷?晔晔,爷爷?”池哲抽了抽嘴角,自家姐姐这两个名字取得……真有创意。 外甥再好玩也不能天天玩,俗话说隔辈亲,在乔妈妈的“温柔”注视下,池哲不得不摸摸鼻子放弃了自己一整个过年都玩外甥的计划。 换了身衣服,望着外面飘扬的大雪,池哲突然想到外面走走。 冬季的天空总是特别的蓝,白色的云和雪映衬的这份蓝近乎圣洁。在这样的一个午后,池哲穿着皮质的长靴,披着一件浅灰色的冬季风衣,漫步在街头。边走边看雪下和素日不同的景致。走着走着,竟有走上了那条熟悉的,去高中的路。 看着不远处那个熟悉的小店,池哲的唇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微笑。他想到了去年这个时候,抱着小狗哄女孩的自己,和自己彻夜一起照顾小夏的关崎,那时候他和关崎还傻傻用脚印来拼字呢,还有…… 突然的,一阵铃声打断了池哲的思绪。 “喂。”因为回忆起了曾经美好的时光,池哲的声音温柔而愉悦。 “池哲,妈妈出事了!”电话那边,女孩几乎泣不成声,“怎么办,爸爸在医院里,现在妈妈也进去了……医生说要马上手术,我该怎么办……” “你先别急,慢慢说。不,等等,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 “我在家里,就是我去打工的那家店旁边的那条巷子一直往里走,门牌号是、是……”突如其来的祸事使得女孩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咬咬牙,强迫自己冷静,“我就在门口,你进来就能看见我了。” “嗯,等等,我马上就到。”池哲庆幸自己就在附近。 等见到女孩,弄清楚了事情的来由,池哲只能是叹息一声了。女孩的家境算不得好,然而家里有两个孩子,为了不委屈两个孩子,特别是期盼已久的小儿子。女孩的父母选择了去做喷漆工,给塑料模板喷漆。以他们的年纪和学历,这是他们能找到的最好的工作了。 喷漆工的技术要求并不算高,只是由于长期的直接接触吸入工业油漆,对人身体的损害很大,选择这行的人少,所以才会有不错的工资罢了。 既然选择了这行,女孩的父母自然是知道危险的。刚开始的时候,两个人想着不过就是干一段日子,等找到了其他工作就收手。可惜人总是有侥幸心理的,过了两年,提心吊胆的去检查身体,发现体检报告一片正常,又想着再做两年吧,周围的人不也没事吗?况且工资实在是诱人,如此周而复始。他们忘记了和他们一起工作的,最多德尔是正值青壮年的男人。等到真的出事的时候,几年的有毒气体的积累,彻底的毁了女孩父亲的内脏。即使治好了,这辈子,他也不能做重活了。 觉得自己活下来是只能是儿女拖累的父亲这些日子正闹着要自杀,女孩的母亲和他大吵了一架,吵着吵着就哭了起来,因为她知道丈夫说的是实情。然而毕竟是相濡以沫几十年的夫妻,怎么舍得看着他就这么走了呢? 女孩的母亲还是咬着牙把丈夫送进了医院,靠着早些年的存款为丈夫治疗,她是和女孩完全不同的倔强而坚强的女人。可惜,意外总在人最脆弱的时候发生,女孩的母亲在过马路的时候一个晃神,出了车祸。 父母的医药费,照顾责任瞬间压在了不过刚过二十的女孩身上,她手足无措。刚开始的时候,她打过男朋友的电话,男朋友听了她的叙述也很着急。到不知怎么的,接下来居然就打不通他的电话了。 她不愿意相信相处了这么久的男友是个这样的人,然而那一再重复的“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彻底的寒了她的心。 万般无奈之下,她想起了池哲。她犹豫了一阵,但想起来还躺在病床上的父母,她还是咬着牙拨了那个号码。 “你先别急,”池哲从怀里掏出了一包纸巾,细心的替女孩擦干了眼泪,“来,我们先把眼泪擦了,眼睛肿肿的,你父母会担心的。” 然后轻声诱哄着呆呆的擦着眼泪的女孩,“等会我们先去医院看看具体情况,要知道有些医院的医生就是喜欢把病情往严重里说,说的特别夸张,一个感冒都能说成是肺炎,说不定爸妈的身体没到这么严重的地步呢。” “嗯。”女孩无助又安心的倚在池哲身边,牢牢的抓住池哲的手臂,像在捉着自己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这是她这些日子得到的第一个温暖的依靠。 到了医院,池哲利落的为两个老人请护工,找医生了解病情,宽慰女孩,安排女孩的弟弟继续上学。 因为意外而变成一团乱麻的女孩家的生活渐渐的恢复了常态。 女孩因此而更依赖他,女孩的父母看他的眼神则越来越复杂。他们不想卖女儿,然而除了女儿,他们实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以还清欠下池哲的人情和金钱的了。 池毅清和乔柔知道了,只淡淡的说了一句,让他记得回家过年,别呆在别人家麻烦他们。 池哲应下了。 大把的金钱撒下去,女孩父母的身体一天天的好转,女孩也一天天的更为依赖他,女孩的弟弟也接受了他,三个人甚至开始说笑着谈论年夜饭的内容。只是,池哲的心却开始渐渐烦躁了起来。 离小年夜不过两天了,关崎……还没有来。 正在医院里,等着女孩从病房里出来的池哲焦躁的挠了挠头,满心的烦闷,忍不住想要抽根烟。医院内是静止吸烟的,池哲叼着根烟,等到了外面才点上。 深吸一口,烟草特殊的味道深入肺部,刺激的人想要流泪。好久没抽烟了,池哲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然后他接到了池然的电话。 “姐,有事吗?”他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 “还呆在医院里照顾你的小女朋友呢?啧啧,真是个好男友呢。”池然调侃。 “别乱说,她还不是我女朋友。”池哲下意识的反驳。 “这就护上了呀。”池然声音憋着笑。 “姐!”池哲托长了音哀求。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池然语气轻松的说,“对了,打电话来就是告诉你一声,关崎那小子出事了,进医院了。” 池哲的手一抖,手机直接掉在了地上,砸在厚厚的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忙蹲□去捡,可因为心里慌得很,外面的天气又实在冷,他的手哆哆嗦嗦的,居然几次都没能捡的起来。 知道自己情绪不对,池哲深吸一口气,终于捡起了手机。 “喂,姐,你刚刚说什么?”应该庆幸池哲的手机质量实在不错,这么又摔又进水的,居然还能用。 “哦,没什么,只不过是关崎那小子进医院了,”池然的口气满不在乎似得,“不过别急,应该没什么大事,医生告诉我该取出来的东西都取出来了,用不了一天这小子就能醒了。” “什么该取出来的东西?”池哲舔了舔上唇,声音有些沙哑。 “具体不清楚,不过应该就是子弹啦,刀片什么的。这小子太吸引仇恨值了。他的几个下面人都冲到最前面了都是活蹦乱跳的回来的,就他一个坐正后方的老大是被人放在担架上抬回来的。” “他……在哪?” “京都,外公名下的医院里,普通医院也不敢收这种说不清原因的枪伤的病人啊。” “具体地址。” 池然报给他了一长串的地址。然后劝说,“其实你不一定要去看他的,我问过医生了,他真的没事。你这一去恐怕就要留在那里了,再过两天就要过年了,爸妈也希望你呆在家里。关崎那边自有他的兄弟情人照顾,不缺你一个,我听说他住进去的第一天,病房外边就挤满了人,特别是年轻貌美的女孩。”池然刻意在“年轻貌美的女孩”上加重了读音。 “……我会尽快回来的,再见。 “嗯,再见。” 挂了电话,池哲深吸一口气,想要弄清自己的思绪,嗯,先要和女孩道别,然后给女孩医药费,她身边没钱……要和爸妈说一声……要带些东西去看关崎,他生病了……女孩…… 第 74 章 池哲拍着自己的脸颊,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温暖的手指下是一片的冰凉,冷的像块冰。 他分不清这究竟是心冷还是冬日的寒风太过凛冽,只匆匆的裹紧了身上的衣物,就往住院部走。 他一开始走的很慢很慢,边走边想接下来的事情应该如何安排,怎么和女孩说,什么时候去看关崎,要带什么去…… 越想他的脑子越乱,一片混沌,然而脚下的步子却越来越快,慢步,快步,小跑……最后池哲竟然在医院内跑了起来。 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医院内药水混合着消毒液的味道从鼻腔灌入肺叶,连带的周围的景物都有些模糊了。 身后叫骂的人,走廊上端着饭菜躲闪的家属,似乎都成了幻影。 枪伤……住院……关崎…… “池哲!”沙哑而带着哭腔的声音。 池哲茫然的回头,一个纤细柔弱的身体扑进了他的怀里,他下意识的接住,那是女孩温热而柔软的身体。 “怎么办,爸爸的病情又恶化了,医生说如果撑不过,那,那……”女孩在哭,哭得很厉害,不是什么梨花带雨,当真正悲痛时,没有多少人还记得形象,巨大的悲痛扭曲了她原本清秀而美好的面容。她哭得声嘶力竭,歇斯底里的痛苦与愤怒,但脸上的表情却又显得那样无助。 僵硬的站着,池哲望着女孩哭得一塌糊涂的脸,突然胡思乱想起来。 这是女孩最脆弱而需要人陪伴的时候。 这时候他应该给女孩一个温暖的拥抱,用手掌包住她柔软细腻的小手,在她耳边温柔而坚定的安抚:相信他,一切都会没事的。再乘着女孩心房最弱的时候,陪伴在她身边,耐心细心用心的呵护女孩,帮她照顾老人,照顾弟弟,得到她家人的认同…… ……这是关崎告诉他的。 那时关崎一手勾着他的肩,一手晃着杯中的酒,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和他谈着追女秘籍。带着淡淡酒味的温热气息暧昧的流动着,灯光昏暗,模糊了视线,沙哑而磁性的声音让他的耳垂一阵发麻。 “池哲,来,让我告诉你,女孩可不是那么追的……”隐隐的,他似乎又听见了关崎的声音。 关崎。 池哲的精神有一瞬间的恍惚。对,他现在应该留下来。嗯,按着关崎说的去做。池然是不会对他说谎,既然她说关崎没事,那就应该是真没事。 关崎不是常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见过断手断脚上街的,没见过在大街上裸奔的。 嗯,他给留着自己的衣服。 池哲试着张嘴,然而一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的要命。他笨拙的想要伸出手去拍女孩的肩膀,把女孩深深的搂在怀里,手试着动了几次,却像是有千斤重般怎么也抬不起来。 ……嗯,姐姐不会骗我的,关崎应该没事的。 那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他睡着了?忘了? 为什么池然能知道? 或者…… 这是所谓的善意的谎言? 如果是为了自己好,池然是肯定不介意撒谎的。 这个念头一起,池哲再也平静不下来了,他的大脑开始疯狂的告诉运转。他突然想起了很多事。 枪伤,如果是穿透还好,否则子弹会留在体内,甚至会在身体里游动,如果运气不好……关崎会不会…… 所有的漏洞都被紧张和不安填满,他突然对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 池然猛然间推开女孩。 女孩惊异而又疑惑的望着他。 “等、等等,”池哲慌乱的从口袋中翻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了一张信用卡。 他在女孩有些呆滞的眼神中把卡塞到了女孩的怀里。 “密码是你的生日,后六位,里面有六位数。如果不够我会再给你打钱的。我有一个朋友受了伤,我要去看他,就这样了,再见。”池哲的语速很快,正是午饭时分,在嘈杂的环境里更显的含糊不清。 等女孩回过神来的时候,见到的只是一个匆匆的背影。 “池哲!”女孩忍不住大声喊了起来,声音近乎凄厉。 旁边的人都是一愣,池哲第一次听到素来温婉的女孩发出这样的声音,心里一顿,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留下来,好吗?”隔着人群,女孩开口对着他说出近乎祈求的话语。这是池哲第一次见到她的姿态放的如此的卑微,他看的连心都似乎疼了起来。 可是……关崎…… 池哲闭了闭眼,对着女孩的方向轻声的说了一声:对不起。 然后……转身离去。 匆匆离开医院的池哲和一个似曾相识的男人擦肩而过。 来不及换身衣服,从医院飞奔而出的池哲直接去了机场。大雪的天气,飞机晚点。隔着巨大的透明玻璃墙,池哲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终于有了整理自己心情的闲暇时间。 关崎,关崎…… 他在舌尖重复了无数遍的名字,此时却显得陌生起来。 他在乎的人是关崎,但为什么会在乎他呢? 紧张和不安过后,他甚至开始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无理取闹。所以,他忍不住想给自己一个理由。 因为他也是和自己一样重生了?因为他陪伴了自己曾经的死亡岁月?还是因为自己……羡慕他? 是的,池哲羡慕关崎,因为在最初,在他的理想中,他是想成为一个关崎那样的人的。强悍,肆无忌惮,有着对外人而言神秘的职业,游戏人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他渴望成为这样的人,渴望能这样的独立、肆意而疯狂。这样的人就像色彩浓重的画笔,或许有人并不喜欢那样过于艳丽的颜色,然而没有人能忽视那样的浓墨重彩。在这样的人周围,其他人似乎都成了陪衬。 所以,他喜欢池然,喜欢关崎,喜欢池毅清,喜欢拥有这样个性的任何人。 因为他太过苍白了。毫无特色的简历,毫无特色的性格,毫无特色的喜好。他平淡的就像一杯白开水,正常的社会离不开这样的人,然而白开水永远登不上大雅之堂。 ……嗯,饭店酒店里都只卖矿泉水来着。 噗,池哲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逗乐了。 收回随着雪花到处跑的思绪,池哲继续最初的思考。 所以,他担心关崎是因为喜欢关崎,而喜欢关崎的原因是因为想成为这样的人,对关崎各种羡慕嫉妒恨? …… 池哲抚额,我这是有受虐症吗? 不行,不行,这说不通,换一条。 换……呃,关崎在我生病的时候陪了我那么久,现在轮到关崎住院了,我怎么也应该去陪床的不是? 嗯,这个比较合理些。 他手托着下巴,很认真的想。所以,我这是去……报恩? 一想到这个词,池哲天才的脑袋很给力的立即浮现了国内神话中最出名、被传颂最广的某个神话故事中的女主角。买一送一,附带配音:官人~~~ 雅芝阿姨的声音一波三折,娇柔哀怨。 池小哲被自己雷的外焦里嫩,连带着对关崎的担心都减了不少。 嗯,煮熟了,可以上桌了。 池哲到京都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到了医院,轻轻的推开那扇门,蹑手蹑脚的进去。 借着窗外蒙蒙亮的天色,望着那个难得如此安静的躺在床上的男人,池哲终于松了一口气。坐在床边,在模糊的视线中看着关崎的脸,他呆了好一会儿。过了一阵,才回过神来。下楼,利用池然给的特权要了关崎的诊断报告,就那么坐在医院的走廊里看着。等看完了,伸个懒腰,抬手看了看表,凌晨三点,正是人睡得最熟的时候。放下一桩心事,困顿和疲惫一起涌了上来, 找了医院附近的酒店,简单的洗漱后睡了一觉,直到中午时分才醒来。睁开眼的时候,思绪还处于混沌中,望着明显陌生的房间,池哲有那么一瞬间不知身在何方的感觉。 肚子饿的胃都在抽筋,却对着食物兴致缺缺,这是长途旅行后的人特有的倦怠感。勉强在房间里吞了半碗热粥,池哲边思索着要带给关崎带点什么礼物,边打理自己。不经意间,视线掠过卧房内的全身镜。 凌乱的发梢,微黑的眼圈,带着褶皱的衣服,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池哲不自觉的蹙眉,真难看。 想起关崎的病历,似乎没有什么大碍了。那要不……先收拾一下自己再去? 这样子见人总是不礼貌的。 虽然……关崎好像看过自己更落魄的样子? 池哲的脸微红,想起每次去见女孩是特意提前一个小时收拾自己的行为,脸上的温度又上去了些。 算了,不管了,先打理打理再说吧。 打理外表这种事,其实男女都一样的。等池哲把自己收拾的觉得可以见人了,从店里出去,一抬头,天都黑了。 于是,原本决定下午去医院的计划硬生生的被拖到了第二天中午。 “关崎,说吧,准备怎么补偿我。”池哲翘着腿,一副流氓样的抖着脚,和他那明显被精心打理过的外表极不相符,“看看,为了你,我可是连夜赶过来的,连就快到手的女朋友都给抛弃了。怎么样,讲义气吧。”休息了一天,满血满蓝的池小哲很得瑟。 “嗯,是够讲义气的。”放下手中的勺子,关崎意犹未尽的遗憾的看了眼被吃的干干净净的粥碗,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唇,洗净了手,方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池小哲,“既是如此大恩,看来唯有以身相许方能报之一二。” “以身相许?”池哲挑着眉,一只手指勾起关崎的下巴,“来,让大爷我看看,够不够格。” 关崎配合着露出一个“娇羞”的笑容,“爷,您老人家还满意吗?” “嗯,皮相不错。”池哲顺手在关崎年轻健康而富有光泽的皮肤上摸了两把,很有些花花公子的感觉,“就是脑子不怎么够用。身边那么多人跟着,居然还能把自己弄进医院。爷给好好考虑考虑后代的智商问题,不能光因着一张脸就不顾祖宗基业啊。池哲语气沉痛。 被调戏了,关崎也不恼,任凭池哲的手抚着他的脸,还笑了,笑容灿烂而阴狠,流氓腔又出来了,“爷,您真是误会我了。既然我住了院,其他人怎么着也给有几个进太平间才行啊。 池哲一怔,手下的动作缓了下来。 关崎想没有发现般,悠悠然的拿起一个苹果。干净锋利的刀片嵌入紧实甜美的果肉,薄而透明的果皮形成长长的一条。 “池然昨天给我打电话了,”他的动作依然不快不慢,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感,“你昨天就到了,对吗?” 池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的点头。 “一接到消息,你就赶过来了,哪怕是池然,你最信任的姐姐亲口告诉你我并没有出大事,对吗?” 池哲继续点头。 关崎叹息一声,把手里削了皮的苹果放到了池哲手里,没有抬头,只有重新拿了一个苹果,“池哲,你应该早就知道我是做什么的。” “我知道。只是……”池哲低下头,狠狠的咬了一口手里的苹果,很甜很脆。 “以后这样的事情还会再有的。” “嗯。”池哲埋头啃苹果。 “我手上并不干净。 “嗯。”啃苹果。 “他们死的很惨。” “嗯。”继续啃苹果。 …… “你有在听我说什么吗?”关崎终于抬起了头,挑眉看着池哲。 “我在听。”池哲啃完了手里的苹果,顺手拿过关崎手里刚刚削好的那一个。“这些我也知道,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现在和我说这些呢?” 他一直都知道关崎是什么样的人的。在那张阳光的笑脸下藏着的是一个自私、冷漠而肆无忌惮的灵魂。关崎或许不是单纯的坏人,因为他所做的并不会威胁到大多数人的利益,他寻求的一向是共赢。站在大多数人的对立面,最后能获得的只是失败。然而也绝不是个好人,只要挡在了他的面前,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对关崎而言都是障碍物般的存在,没必要留下。 只是,依着关崎的手段,他有千百种方法可以让自己接受他,为什么要在自己还躺在池然掌控的地方而和自己谈这些呢?虽然按着自己的性格,的确不会把事情做绝,但池然却不一定。她甚至不需要刻意计划什么,做什么,只要找个机会,把关崎受伤的消息刻意的泄露给一些人就够了。 所以,为什么会现在和他说这些呢? “因为你到了京都后没有马上过来看我。”关崎语气。 没有马上来看你?池哲茫然的眨着眼,这算是……理由? “我来了,昨天凌晨就来了,还看了你的病历!”池哲申辩道,“只是看见你睡得太熟了,才离开的。” “可是你没有再回来。” “我太累了,睡了一整天。” “你特意打理过了?”关崎突然转移话题,视线移到了池哲那精心打理过的发型上,唇角不自觉的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呃……” “池哲,你有没有想过呢?”关崎的语气依然这样的不急不缓,“你接到了池然的电话,第一时间抛下自己正是无助的女朋友,连夜到了京都。但到了京都后,却又在确保了我的生命安全后,并没有来见我,直到把自己打理的光鲜亮丽了,才出现在我的面前。” “第一件事我可以理解为你挂念朋友,那么第二件呢?我想我们大概算得上是共患难过吧,你落魄的时候我并没有少见,更何况只是赶了一夜的路呢?” 池哲没有答话,室内的气氛一时僵硬了起来。 关崎似毫无所觉般,“池哲,你知道的。我是双性恋,再这样下去,我会误会的,真的。”他的声音轻柔而温和,然而直视着池哲的眼里却有不容忽视的坚定。 他在要求一个答案。 池哲骤然起身,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他的声音听起来镇定平静,然而看背影,怎么都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目送着池哲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关崎勾了勾嘴角,把一旁的果篮和水果刀收拾好,重新躺在了床上,闭目养神。 这一次他伤的有些重了,算得上是重生以来遇到的最大的伤害了。不过比起前世,那半死不活还要疯狂逃命以至于落下半辈子病根的下场,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了。 哎,朝中有人就是好办事啊。 只是,池家…… 关崎想起了池然给他打的电话。 同样是拐带,虽然危险度可能不相上下,但拐带池家的小少爷做朋友和拐带他做情人可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 上辈子,他对池哲就有那么些意思,只是……池毅清实在看的太严了。 而这辈子,从池哲9岁起,他就呆在他身边了。他照顾他,关心他,他的吃食,他的衣物,全是由关崎一手打理的。他的喜好,他的乐趣也全和关崎紧紧联系。 他知道池哲最喜欢的哪一款的巧克力;知道池哲穿哪家定制的衣服时,肩膀会不自觉的放松;知道池哲困惑时,会像个孩子一样咬自己的大拇指指甲;知道池哲心里越紧张,脸上就越平静…… 池哲并不习惯枕枕头,但床上一定要摆上一个软软的鸭绒枕头,因为早上起来赖床的时候,他总是要喜欢在枕头上蹭啊蹭的,偶尔还把脑袋埋下去,美其名曰,这样才有赖床的氛围。 在池哲吃零食前,一定要监督他多洗几遍手,因为吃完了,他总是不自觉的用舌头去舔自己的手指。 池哲…… 那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他记得他所有的习惯,所有生活中的小细节。 他捧在手心养大的孩子,难以想象将来有一天他委屈自己的喜好,改变自己的习惯来讨好其他人。 当那个女孩出现的时候,关崎就觉得不舒服了。凭什么她站在哪里,让池哲跟在身后,捧着一颗心,捧着他有的一切在身后跟着。除了那张脸蛋能看,学习不好,性格柔弱,父母无能,她有什么能让池哲那样看中的? 关崎用一种混合着被抢走独生儿子的恶婆婆看儿媳和一直没名分的正室遇见小三的复杂感情审视池哲的感情路。 付出的多,得到回报不一定多,然而重视的心却会越发的强烈。 关崎亦是如此。 因为自私,因为冷漠,所以更不能容忍自己付出的心血塑造的一切落于他人之手。 哪怕不是爱情,那也应该是他的,他的! 关崎咬牙切齿的想。 至今,他都理不清对池哲的情感。其实严格来说,现在的池哲和关崎眼中的女孩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同样的软弱,同样的无能。 哦,对了,池哲的家世倒是比女孩强上很多。嗯,可能还要加上头脑,毕竟池哲算得上过目不忘。 然而那也掩盖不了池哲本身的弱点。软弱,无能而缺少主见,明明有着良好的背景和强势的后台却不懂得利用。就像被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高贵的出生和华丽的外表,只是为主人增添谈资罢了。 如果池哲不是他一手带大的,或许他连看都不会看这样的人一眼。 然而,即使只是一只金丝雀,这也是他亲手养大的金丝雀。他不在乎再造一个纯金的鸟笼把他藏起来。 想起池哲的外貌,或许……金屋藏娇?他喜欢这个词。 他无能有什么关系,只要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就够了。他没有主见又有什么关系,他可以帮他拿主意。 关崎越想越觉得兴致勃勃。 至于池家…… 关崎微微蹙眉,他又想起了池然的电话。 其实如果不是池然也察觉了什么,就像池哲所想,他本不该在这个时候,在这里向他透露一些信息。 可惜池然太过敏锐了,比起池家的父母,她这个姐姐对池哲的了解并不逊于关崎。她知道自己对池哲的好感,同样的也感觉到了池哲对他不一般的感情。 正是因为这样才逼得自己不得不提前下手。池然的手段,他是知道的。如果不出意外,不点醒池哲,这很有可能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人的一生是那么的漫长,会遇到许许多多的人,许许多多的事,池然总有办法让自己成为池哲生命中的过客之一。 但,在他的对自己未来十年的规划表里,池哲是他的!他的!作为一个计划控,关崎对池然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警示行为表示极大的愤慨:池小哲都几岁了,你怎么可以管的这么严呢?!不怕叛逆期吗?! 什么?池小哲很听话,没有叛逆期?那也不行!把他养成这样的是我!这是我的劳动成果! 至于自己对池哲从头到脚的管理…… 咳咳,不知道什么爱的表现吗?这叫关心,关心,懂吗?池然那种才是监视管理,那才是不对的! 不过,他也不是全无胜算,共同的重生是他的底牌,现在他需要的就是不断的加强池哲对自己的依赖和共鸣。 比如…… 关崎微微眯起了眼,嘴角翘起了一个弧度。 第 75 章 在干掉了两份牛排,两份水果沙拉,一份薯条,一份玉米浓汤后,池哲捂住肚子,捧着特大份的冰淇淋坐在酒店的柔软宽大的沙发上。 冬天的冰淇淋,夏天的火锅,这才是真正的反季节美味啊。 池哲啊呜一口吞下一大口冰淇淋,如是想着。 至于隐形告白什么的……池小哲无辜的眨巴眨巴那双大眼睛,咦,有这回事吗? 他今天不就是去看了自己好友,经过调戏反调戏,最终不敌然后郁闷的回来大吃了一顿吗? 难道还发生过什么事情吗?没有嘛,明明就是很普通的一天嘛。 唔,对了,关崎的衣服穿得太严实了,忘了问他是伤在哪里的了。不过,话说“以形补形”,既然关崎接下来的几个月里都只能躺着,唯一能进行的大幅度的肌肉锻炼就是坐起来,那么某个部位的使用量一定相当大吧? 嗯,明天给他送鸡屁股汤吧。 不过一天一顿好像不够补得啊?要不把他的早中午晚饭换成全屁屁宴?鸡肉吃腻了可以换鸭肉、鹅肉、猪肉嘛,大多数动物还是有那个部位的。 哎,我真是太够朋友了。 自动忽略自己查看过关崎病历的过程,咬着勺子,池小哲很认真的想着利用特权,为自己好友“谋福利”。 作为一个以得过且过为最高生活宗旨的二世祖,池哲已经全身心的投入为好友谋福利的行列了。他的热情是如此的高涨,态度是如此的积极,保证下一秒他就连今天见过某位好友这件事都会被抛在脑后了。 至于其他的……某位据说从来不曾听过什么表白的人士心想:只要我当做没发生,以关崎的个性,应该不会闹出事来吧? 关崎果然是个知情识趣的人,他当然没有闹出事来。面对池哲端上来的“补形餐”,他面带笑容,面不改色的喝了下去,并对自家好友的温柔体贴贤惠得体……等一系列宜家宜室的品质表示高度的赞扬。 闹出事来的是池哲。咬着牙,带着扭曲的笑容听完了关崎对自己的热情赞赏,池小哲表示自己应该将这样美好的品质发扬光大才行! 于是一连几天,关崎的一日三餐,外加下午茶夜宵都变成了特供。于是的于是……从枪林弹雨中顽强的像某种打不死的爬行动物的份子终于倒下了……倒在了某些可食用生物的特殊部位下……这是禽类逆袭人类的伟大胜利! 某位心虚的无良有人接到医院的通知后磨磨蹭蹭,直到半夜才去了某个病房。 白的房间,白的的墙壁,白的的床单,在黑夜的映衬下,白的有些渗人。或许是心理因素,或许是这夜实在太黑了,又或许是男人真的虚弱至此,池哲总觉得躺在病床上的那个男人的脸色也是苍白的。那古铜色的皮肤像是在短短一天内就去抽去了底色般的苍白,而男人的活力、热情与笑容仿佛也被一并抽去了。留下的只是这个苍白而空洞的身体。 池哲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哆嗦着手指伸到了男人的鼻下。 呼,池然松了一口气,还好有呼吸。 轻轻的帮关崎掖好被子,池哲靠着墙,蹑手蹑脚的准备离开。 “怎么,来了也不和我打声招呼?”身后突然亮起了一盏床头灯,暖暖的橘色,笑容温和的男人坐在灯下,灯光给他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那个,呵呵。”池哲干笑着摸摸鼻子,想起自己这两天的所作所为,脸上烧得慌。 真幼稚,他默默唾弃自己。 “过来坐吧。”关崎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松软的床铺。 想起某人前些天的“误会”说,池哲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从旁边的小客厅搬了一张椅子坐上去。 关崎没有说话,平静的看着池哲吭哧吭哧的搬着那张重重的红木椅,等他坐定了。他给池哲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才施施然的开口:“池哲,我以为我们还是兄弟,独一无二的那种。” 昏暗的灯光下,关崎黑色的眼越发深邃淡然,和那层暖暖的颜色极不相符的平淡。 “那个,我,我只是……”池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你说过不要做让你误会的事的。”他的声音低低的。 嗯?真的?关崎低下头,微笑的注视着池哲的眼,池哲鼓足勇气抬头,眼里是满满的认真。 见到这样的池哲,关崎满意的勾了勾嘴角,转移了话题:“池哲,你还记得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多久了吗?” “13年了。”怎么可能忘记呢。 “13年了啊,”关崎叹息一声,“算起来我也是快50的人了呢。难怪,”他低下头,笑容里带着些许自嘲,“开始心软,开始回忆过去了呢。” “……是呀。”池哲也在心底默默叹气,有些事情随着时间的反而在脑海中的印象越来越深,例如……池国良和张菁,曾经的池哲见到他们是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的。 “……我刚刚梦到他们了。”关崎的声音轻缓而带着透明的质感。 “?”谁呀?关崎不是父母早逝吗?池哲满脸疑惑,……不对,关崎是有养父母的! “我梦到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了。”关崎没有注意到池哲的走神,只是半躺着,望着纯白色的天花板,眼神中带着些难得的脆弱和迷茫。 “那个时候,妈妈穿的是一件红色的外套,下面是一条碎花的长裙,走起路来的时候上面的花似乎都在飞。” “其实她对我很好的,真的,最起码……在不和她丈夫比的时候,我在她心里是很重要的人。” “她给我讲故事,说的都是国外的童话,包装精美的书,上面还有英文,那时候我以为她就是故事里的天使,是来救我的……” “我小时候的成绩很好,只要考了一百分,她就会亲亲我。那时候的人都含蓄,觉得这样是不正经。可是我喜欢她亲我抱我,很喜欢,那时总会觉得自己就是她的亲生孩子。” “那时候人之间的关系要比现在亲密的多,楼上楼下都是同一个厂子里的,一起上班,一起放假。有事喊一声,都热心的很。只是……人多了,事业多了。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了。所以,小时候我总是很认真的读书,很认真的做职业规划,我怕有一天在失去现在的所以……” …… 关崎说了很多,很多,似乎要将他小时候的经历全部压缩在一个晚上说完一样,啰嗦的像个老太太。可池哲却听得很认真,他知道这样怀念的滋味。淡淡的疼,淡淡的念,却细水长流,最终会能滴穿铁石做得心。 “可是和她的丈夫一比,我就什么都不是了。” “在我还小的时候,我很喜欢吃鱼,鲫鱼、草鱼、青鱼,什么鱼都喜欢。可是那个……”关崎顿了顿,“那个男人不喜欢,所以饭桌上很少会有鱼,他觉得鱼很恶心。那时候,只有很少的日子我才能吃到鱼,像是过年或是生日。” “有一次,我生病了,很想很想吃鱼,可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男人整日整日的歇在家里。妈妈对他真的很好,因为他的不喜欢,不喜欢医院,不喜欢闻见鱼的气味,即使那时她的养子病的什么都吃不下,她依然没有把养子送到医院,更不曾给他炖过一条鱼。” “可是,她对他的养子还是有感情的。于是她开始想办法,最后还真让她想到了一个办法。” “她借口自己的厨房坏了,到邻居家,借他们家的锅子炖了慢慢一大锅的乳白色的鱼汤。然后用鱼汤替代水,炖了一碗鱼汤鸡蛋羹。嫩滑的鸡蛋,鲜美的鱼汤,我终于有了胃口,吃下了东西。那是我一生中吃过的最好的东西,真的。”关崎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浅浅的温暖的笑。然而池哲却觉得很冷,冷的发抖。 “因为这,我曾以为即使比不上那个男人,她也终究是喜欢过我的,像喜欢自己的孩子一样。可惜,我又错了。”关崎的声音平静而淡然。 “我还记得那是我上初二的时候,期末考试刚刚结束。按着计划表,我一步步的复习,终于超过了那个从开学起就一直在我前面的人,当了一次第一。我很开心,最喜欢我的数学老师是我们学校的副校长,他偷偷告诉我,如果到了明年,我能继续保持这个成绩。那么他就推荐我免考直升学校的高中部。” “我迫不及待的回家想要告诉她这个消息,甚至没有把卷子塞到书包里,就这么挥着它,像是大侠挥着自己的剑一样一路跑回了家。” “她照例给了我一个拥抱,一个额头吻。我嘴里嘟囔着我不是小孩子了,然而心底是高兴地,她喜欢我,我这么觉得。然后她很给了一个袋子,不重,里面装的好像是几本书一样的。” “别看我现在长得很高,其实我发育的很晚,那时候不过刚到她的肩膀,她低下头,揉了揉我的脑袋,用一种熟悉的慈爱的声音告诉我,那个袋子里是那个男人忘了的文件,让我去他们厂里送一趟。” “我别别扭扭的答应了,我下了楼,抬起头,可以看见她的身影。就站在那里,眉眼带笑,满是温柔的望着我,像是一个母亲望着自己的孩子般的眼神,兴奋、害羞、忐忑。那时,我想她或许就真的是我的母亲。” “然后……”关崎突然笑了起来,“事实证明,我又在自作多情了。” “鲜血、伤痕、刑讯……我像被圈养起来的斗犬一样,嗷嗷叫着扑向同类。不是为了骨头,只是为了让某些自认为可以俯瞰众生的上位者得到乐趣,然后……” “活久一点。” “那时候的我并不害怕死亡,”关崎看着池哲的眼睛,“真的。或许就像老人家说的,越小的孩子越记得他们来的地方,越不留恋这个世界。” “我活着是为了一个疑问:那时,她究竟知不知道给我的是什么。后来,我终于查到了。” 关崎停顿了很长的时间,再度开口时声音带着沙哑:“原来叛逃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她为了那个男人而背叛,她知道里面什么。” 关崎说完后,室内是长久的沉默。 “你还记得她,其实你心里还是把她当成母亲,对吗?”或许在其他问题上,池哲是迟钝了,然而这样的事情…… 关崎默认了。 “你对她并不差。”池哲指出,“你没有去报复过他们,甚至在那个女人半疯之后把她送进了疗养院,让她衣食无忧。” “……或许吧。”关崎叹息,这是一笔谁也算不清的烂帐。 “明天我给你炖鸡蛋羹吧,鱼汤的。”池哲突然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 嗯? “嗯,就这样了,我走了。”池哲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大衣,转身离开。 出了医院的大门,望着黑沉沉的天空,池哲给池然打了个电话。 “姐,我今年过年想留在京都。” “……” “嗯,关崎……一个人在这里过年太冷清了,特别还是在医院里。” “……” “那爸妈……”池哲忐忑的用脚来回磨蹭地面。 “……” “嗯,谢谢。”池哲露出了放松的笑容。 “嗨,爹地。”池然挂了电话,穿上乔妈妈特意准备的小熊拖鞋,抱着和她等高的海豚娃娃,踢踢踏踏的走到池毅清书房,娃娃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声音甜蜜又可爱。 某位传言中冷酷无情铁血孤傲的政府高级官员手一哆嗦,黑色的笔尖划破了手下的文件。 “池,池……然?”上次他家女儿这么叫他的时候,是他突然多了两个外甥。这次……池毅清望着自己女儿那张粉嫩的像初中生的娃娃脸,深呼吸,冷静,冷静。不会比上次还惨了,就算再多两个孩子,都是正常的。 “爹地,你儿子要嫁出去了呢,我们要给池小哲准备嫁妆了哟。”丝毫没有自己是被归入危险生物意识的池小然笑眯眯的扔下这个重磅炸弹。 “……”很好,嗯,不是池然突然带个女人回来告诉他这是他女儿媳。 …… …… TMD的!他情愿多个女儿媳,也不要多个男儿婿! 从自家儿女出生后,立志要做个好父亲文明人的池毅清终于忍不住爆粗口了。 清晨,冬日的暖阳照得人暖暖的,三三两两的人群走出蜗居,感受这难得的冬日的温暖。池哲在这样的日子里,守在关崎家宽敞明亮的厨房里,炖,呃……鸡蛋饼? 第N次扔掉盘中的饼,池哲深呼吸,告诉自己要淡定,淡定。 比起第一次那块结结实实的水煮鸡蛋饼,这次已经进步很多了。起码,呃……饼层厚了一点? 深呼吸后,池哲继续第N+1份鸡蛋羹的制作。 池哲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说混日子,他比谁都会得过且过装糊涂。说要认真,他又比大多的人要有毅力,比如花了十年学习当导演,不停濒临破产又不断注入资金的公司,又比如现在手里的鸡蛋羹。 浪费了整整一垃圾桶的鸡蛋后,池哲的鸡蛋羹,终于从鸡蛋饼、月球表面、进化为一般常见的,可食用的家常鸡蛋羹了。 嫩嫩的鸡蛋羹,随着透明玻璃碗的晃动,像布丁般的轻摇着。满意的把成品放到保温食盒中,池哲去了医院。 “唔,味道还行。”关崎舀了一勺,鸡蛋羹是嫩的,鱼恐怕没有先用生姜煎过锅,还有些淡淡的腥味。 “那是,我是谁。”池哲很得瑟,这是他几个小时的心血呢。 等关崎将那一小碗的鸡蛋羹全部咽下肚了,池哲才开口:“怎么样,其实我做的鸡蛋羹没那么难吃吧。” “嗯。”虽然有些腥气,但对于一个无鱼不换的人而言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的。 “所以,其实她做得也没有那么好吃,对吧?” 关崎的手一顿,细细思索了一会儿,嘴角露出一抹苦涩又释然的笑容:“……是呀,都差不多的。” 池哲像是没有注意到关崎的脸色变换一样,“对了,我昨晚给家里打电话了,”他对着关崎耸耸肩,“看在你还是病患的份上,我决定牺牲一下,今年就留在这里陪你过年了。” “……嗯,好。” 当怒放的烟火开遍京都时,绚烂的颜色下,有两个年轻人在一间病房里互道了新年祝福,然后相视而笑。 而此刻,千里之外的南边,有一个女孩一边忙碌的收拾餐具,一边时不时微笑着抬头,触及到对面男人那心有灵犀般的眼神又迅速红了脸低下头。 “只剩下一年了。”池然望着窗外,看烟花散尽,喃喃自语。 是呀。空气中似乎传来一声叹息。 “池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爸。”池然转身,见到的是穿着家居服的男人。 “去了京都,小心些,时间快到了,有些人临死也要拖个垫背的。” “嗯,我知道。” 过了年,池哲收到一个好消息,而关崎收到一个对他而言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消息。 池然要来京都了。 不是来玩,而是某位逃课一整年的学生终于记起原来自己还是需要上学的了。 “嗨。”池然笑眯眯的冲关崎和自家小弟打招呼。 既然自家姐姐来了,池小哲就不好意思和关崎挤地方了。 既然是住在一起,那么池哲自然是对居住条件有发言权的。在他的强烈建议下,池然最终选定了京都某位小区的一幢7层楼的建筑,买下了其中的第六层。 三个百多平米的房间打通了并不显得狭小,离中心区有些远,然而停车开车极为方便。唯一的遗憾大概是因为外表和房价的极不相符,这个小区的人少的可怜,他们所在的那幢楼甚至只有他们一家住户。 池哲在郁闷自己想象中的邻里生活不见的时候,关崎若有所思的望了池然一眼,池然回以一个甜蜜无比的微笑。 宠着弟弟是一回事,自身安全又是另一回事。 等待装修的日子里,池然饶有兴致的让池哲领着她去逛了京都的老城。虽说上次来的时候,关楠带着他们都去过一遍了,然而时间终究太短了,错过了不少风景。再来一次,不限时间,自然需要好好观赏。 “这里是前朝末年王爷的府邸,据说这个王爷虽然一生不得志,但是在艺术鉴赏方面的素养极高……建国时被当时的某个大家族购下……进行改建……但仍然保持了旧貌……直到上个世纪……经整修重新对外开放……” 王府大门口,拿着喇叭的导演在声嘶力竭的和围在她周围的旅游团团员介绍即将参观的王府。即使只是刚过完年,来京都旅行的人也是络绎不绝的。许多人都是自己带着家人独自出行,虽说自由了不少,但没有导游介绍,往往要错过不少风景。所以,见到有导游在对着团员介绍,自然也就拖家带口的凑过去,准备蹭蹭导游。 “……姐,其实如果你想,我们可以要个导游的,我刚刚看过了,那里就有旅行社。”池哲望着听着导游介绍,半天不挪步的池然,小心翼翼的说。 “啊?哦。”池然猛然回过神来,“不了,抱歉,刚刚走神了。”她揉了揉脸,似乎在让自己的脑子更清醒些,“走吧,我们进去吧。” “大家看这张桌子,比我们寻常要用的地上很多,对不对?”声音甜美清脆的女导演在一间类似书房的地方像团员介绍着,“这其实是那时候的大户人家给小孩子用的书桌,说不定啊,是原来的小王爷用的呢。” 古代的儿童桌? 池哲也好奇的跟着瞄了两眼。 相对颜色较浅的木质,桌腿使用粗硕的圆材,外撇,侧脚收分明显,桌角桌边有鸟,鱼,花等图案。 啧啧,看来古人其实对儿童心理学也是有所了解的呢,池哲不由赞叹,他没有注意到池然略显黯淡的表情。 “这张床呢,是王妃才能睡的,大家可以看床四边的装饰还有层数。” “不过呢,是不是觉得这张床,这个房间和您在其他地方见过的有些不同呢?是的,没错,这里其实是被人改建过的。据说当时买下这里的大家族……所以才不像其他地方直接拦住,而是开放式参观。” 听着导游说着那段逝去的时光,几双手已经不自觉的来回抚摸着那张床了。床边的花纹,床头的装饰,床上的枕席,…… 池哲听得津津有味,池然……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里面是一片的清明。 等参观到花园的时候,人终于少了些,毕竟就这么个园子,放在从前可能是稀罕物,但和南边的园林一比,也就不怎么出彩了。现在人的眼光都被各种媒体网络抬的挑剔的很,就这么个地方,没多少人愿意浪费时间呆着。 第76章 不过庭院中仿江南的小桥流水的景致倒是让池哲颇为怀念,前世他本就是江南人,这辈子也是在南方长大,自然更喜欢这样的景致。 “呃,接下来是,”池然对比着门外买的景点图,从自己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琢磨了半天,终于抬起头指了一个方向“这边。” 池哲好奇的凑过去看了一眼,上面的字迹有些眼熟,圆润润的,有些歪歪扭扭。 他迟疑了,“姐,你以前……来过这儿?”他想起“池哲”那个给自己写个藏宝地点的事了。 池然不明所以看了他一眼,“嗯?” “这是你……小时候画的藏宝图?” 大约品出些味儿的池然挑眉看他,双手慢条斯理的卷着手里景点图,示意继续。 池哲咽了口唾沫,“这字迹……挺可爱的啊,写的真好,又童真又活泼啊,哈哈。”就是活泼的有点过分了,一排字没几个在一条线上的。 “这是我前几天自己画的。”顺手操起被卷成一卷的景点图,不轻不重的在自己弟弟后脑勺敲了那么一下,池然瞟了池哲一眼,“跟上。” 一身娃娃衫,七分裤,生生被她走出了女王驾临的感觉。 池哲乖乖的缩着头当小跟班。 这样的王府旧宅,无论翻修的如何,总还是会有那么一些隐蔽而阴暗的角落。七拐八绕的,池然领着自己弟弟到了一道窄窄的“房缝”前。真是房缝,一间旧宅,一间明显和周围景致格格不入的展览厅,两间房子中间有条宽度30厘米左右的巷子,远远看过去,又深又暗,尽头是一片漆黑。 即使如同池然这样娇小,池哲这样瘦削的,也只能侧着身子,贴着墙往里走。 这么窄的地方自然是没有人打扫的。 背后,贴着墙壁的手磨得生疼,池哲屏着呼吸看着似乎要贴到自己脸上的虫子,紧紧的闭住嘴,纵容有再多的疑问也只能憋着。 快要走到尽头,池哲诧异的发现那墙上居然有扇门!一扇一半几乎贴在房子后墙上的门。 池然朝他点点头,示意他蹲下,然后掩住自己的口鼻,把门打开了。 门轴转动,破旧而古老的门被缓缓推开,吱嘎吱嘎的声音刺耳而厚重,像百年前那个心中忐忑的女人伸出一双素白如玉的手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一样,也像几十年前,那个稚嫩的孩子满脸欣喜的准备见自己的放满玩具的小院子时一样,一模一样。 似乎一切都不曾改变。 池哲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就像是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新世界一样。 “发什么呆,还不进来?”池然毫不客气的砸了自己呆愣在原地的弟弟一下。 “啊,哦。”池哲终于回过神来了,呆呆的进了那扇门。 门后果然是别有洞天,一个小小的院子,中间种着几棵树,几朵花,没有人修剪,生长的肆意又颓废。 地上不知多久前的落叶混合着泥垢,石砖早就失去了原有的作用。幸好是晴天,地上被晒得干干的,勉强能走。 池哲观察四周的时候,池然又打开了一扇门,厚厚的灰飞舞的到处都是,气味实在太重了,她干脆拉着池哲跑到离门最远的地方歇着。 “姐,这里是哪里啊?”池哲终于有机会发问了,一路过来,他有太多的疑惑。 “这里啊,”池然的眼睛依旧盯着那扇门,回答的有些漫不经心,“应该算是外公家吧。” “外公家?”池哲张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小院子,“外公以前是在这户人家做事的?” 佣人,管家,还是……? 这么隐蔽的宅子。 池哲脑补了无数豪门私事,狗血宅斗。 池然诧异的望了他一眼,看到池哲眼里的坦然与好奇,她沉默一会,突然笑了,笑容里包含着太多池哲看不懂的情绪。 “要是这样……就好了。” 她从随身带着的包包里掏出一盒甜点,也不说话,扔给池哲两个,就倚着墙吃了起来。后背贴着掉了漆又布满蛛网的墙面,池然撕开手中甜点的包装纸。 拈起一块,粘稠的糯米粉混合了配料,有种晶莹剔透的美感,透过浇了桂花糖的外壳,隐隐约约的可以看见里面小小的桂花。怯生生的,花瓣舒展,惹人怜爱。 咀嚼时,似乎连唇齿都被黏住,淡淡的清香蔓延,从牙齿布满整个口腔。 江南啊,眯着眼,望着暖暖的阳光倾泻而下,池然想起了乔外公曾带她去见过的江南乔家旧宅。 雕梁画栋,美不胜收。 “进去吧。”简单的把垃圾收拾好,池然搽干净手指,走进了那间屋子。 屋子比外面干净些,虽然也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却少了虫蚁,木制的家具,摆设凌乱的堆放在一起,偶尔夹杂着几片瓷质的碎片。 然而即使落魄到了这种程度,凌乱放着的家具依然有种不可忽略的美感,一种在图片上、拍卖会上、博物馆里才会见到的美感。 池哲回忆了一下刚刚导演介绍的书房,在与面前的对比,发现似乎……挺像的?而且这里的家具明显是分了几套的,颜色木料都不一样。 庶子、外宅、得宠、嫡子…… 池哲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了这么几个词。 联系起自家父亲那神秘的出身,他倒吸一口冷气,该不会自家爸妈是私奔? 在他带着一种诡异的心情天马行空,胡思乱想的时候,池然突然蹲□,伸出手,抚摸起了一张桌子的桌脚。 反复的摩挲着,柔软嫩白的手指贴着肮脏冰冷的桌脚。 摩挲了良久,她终于站起身,用随身带着的湿巾擦干净手,眼神清明,神情淡漠。她冲着池哲挥了挥手,“池哲,过来。” “看清这些字了吗?找到一样的,擦干净,我拿相机拍下来。”她扔给池哲一块帕子。 “啊,噢。”听到池然的声音,池哲猛然从各种狗血剧中清醒。拍了拍脑袋,暗暗嘲笑自己一番,顺手接过了帕子。 拎起裤脚,蹲□,他也看到了那行被池然反复摩挲的字。 “哥哥是个大坏蛋!我最讨厌他了!”字迹极浅,又刻得歪歪扭扭的,看起来应该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和自家哥哥赌气,撅着嘴巴,恨恨的刻下了这行字。 他几乎能脑补出一个穿着民国小马褂,软软嫩嫩的孩子皱着眉,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的样子。 真可爱,池哲不自觉的勾了勾嘴角。 不过接下来可就没这么愉快了,池哲本以为整个房间的家具,刻字的应该就那么两三件才是,却不想几乎大半的家具上都有刻字。 字迹由浅至深,甚至还多出了两种极易分辨的不同字迹。 一种似乎力求完美,哪怕是刻字,也要笔画分明。 一种则似乎是一个力气较大的人匆匆忙忙刻的。入木三分却有些缺笔少划。 而池哲也是越看越惊心,这些刻下的字发泄的同时也记录下了那时那人的心情,所处的事。从最初的对父兄的抱怨,到后来比划深刻而尖锐的批判。 “背信之人,怎堪大任!”“媚上欺下,妄为世家!” …… 池哲沉默着看了下去,当他以为结束的时候,池然开口了,“还有那边的柱子。” 于是,他看到了最后一行字。 “家何在!国何在!乔氏安延!” 肆意而张扬。 如果刚开始他还抱着一种轻松愉悦的态度,渐渐的也只是皱起眉的话,等看到乔氏安延四个字,他几乎感觉到了心脏猛然跳动了一下。 他不由自主的回过头,望着池然,脸上是自己也不曾发觉的迷茫和不知所措。 池然平静的面对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这是外公的家啊。”她轻声重复着,只是池哲终于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人呢?”他问的似乎没头没尾,池然却明白他的意思。 “死了,都死了。家都败了,哪里还会有人呢,或者说,”她望着池哲的眼,“人死了,所以家败了。” “乔家?” “乔家始于明,寂于清,兴盛于民国,衰败于……”池然顿了顿,换了个话题。 “外公的父兄早亡,乔家人丁不旺,他是偌大财产的唯一继承人,本该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可惜他的年龄和父兄相差太大了。那时他不过十几岁,乔老太爷去了的第七天,他就被赶出了京都。” 池然说这些的时候,眼神淡漠,似乎一切都和她无关。 “他离京后,乔家留下的东西被人吞了,这座宅子算是那帮子人突发善心。虽说按着政策充公了,不过倒是给了外公一个机会,让他能花钱把这些不算文物的东西卖下来。不过为了保护古宅的完整性,也防着外公心思狡诈,故意偷运文物。这里面的东西他买下来可以,但是是不能带走的。给留着,保护古宅完整性嘛。” 池然说的轻描淡写,池哲却闭上了眼,他几乎能看到一个清瘦的少年是如何悲痛万分的在柱子上刻下这行字的。 第77章 “这里是外公的院子?” 池然摇头,“是他的书房,或者准确的说是外公的私人小院。外公是住在这里的唯一的孩子,自然是万千宠爱于一身。外公曾说过他6岁搬到这里,大约10岁,他父亲兄长送给他的礼物玩具就堆满了整个院子。放到库房,他又舍不得,于是才把最靠近他住处的这个小院子给里他。放书也好,玩具也罢,都由他做主。至于他原本住的,”池然抬了抬下巴,就在我们刚才进来的地方。 “姐,乔家……是个很大的家族吗?”如同池然一般摩挲着面前的字迹,池哲的声音放得很轻。 “一乔二秦三杜,乔家为首。外公是嫡系,他们这一支的人不多,然而旁系不少,直至乔老爷子临终前,乔家都是龙头。” “那现在……就只有这一屋子的木头了吗?”外面是暖阳,然而池哲突然就觉得冷了,很冷。 “那到不至于,那么大块蛋糕,总还是有些蛋糕屑能从那帮大人物的指缝里漏出来的。”池然的表情似笑非笑,“还剩下那么个算藏宝库的地方和祖祠。” 她露出个笑,笑容里带着深深的讽刺,“我是在那里长大的。” 池哲瞪大了眼睛,猛然回头,却只看到了池然的背影,迎着光,她的身影逐渐模糊。 “池小哲,走了。” 一路无言,池哲的心跌落到了谷底。 “干嘛这么一副怨妇的表情?”池然翘着嘴角,挑眉看他。 “姐,乔家……”池哲欲言又止。 池然却似乎毫不在意的耸耸肩,“其实我不想去的,不过依着外公的年纪他要走那条路实在太难了,可是他又实在是怀念那段日子,所以我才过来拍照的。” “同样的,我也并不想和你说这些事,也不想带你去。只是你毕竟是妈妈的儿子,到了京都,迟早会有人把这件事提出来的,与其你将来被人误导还不如我来告诉你。” “乔家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无论当初谁对谁错,那一辈的人都老了。即使还有什么遗留问题,我被外公选中带到祖祠,那也是我要负责的范围了。你不需要想的太多。” 她露出个温和的笑容,“不过有机会,我倒是可以带你去乔家的那个藏宝库见识一下,里面还是有许多有趣儿的物件的。” “姐!”当听到池然说由她负责一切的时候,池哲忍不住了。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本该担负起一切的人,可是池然已经为他担负起太多太多了。望着自家姐姐那张嫩嫩的娃娃脸和那似乎永远对他温和的笑容,他觉得自己的嗓子眼像是被堵住了。 他抓住了池然的胳膊,“姐,其实我可以……” “乖,啊,张嘴。” 头脑一片混乱的池哲乖乖的张开了嘴巴,下一秒嘴里被塞进了一个甜甜的东西。粘粘的,带着花草特有的清香,是桂花糕。 他下意识的想要吐出来,却被池然捏住了下巴,“吃下去,要慢慢的嚼,细细的品。”池然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熟知自家姐姐品性的池哲乖乖的闭上了嘴。桂花糕是江南的传统电信,而其味也如那个烟雨朦胧的地方。先是最简单的甜,而后桂花的清香缓缓溢出,充斥口鼻,隐约而真切。 池哲本就是生长于江南,在这样熟悉的味道里,他的心也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 池然这时才开口,声音轻柔细密,“哲哲,我知道你很想帮我,我也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但,这真的是你的愿望吗?你真的愿意为此付出一生吗?” 池哲很想开口:“我……”愿意的! 池然干脆利落的捏住他的下巴,往上一抬,“闭嘴,挺我说!” 然后又恢复到温柔状态。 “妈妈曾经的理想是做港都最出色的商人,然而她现在是个中学老师。父亲曾经的理想是做一个为国为民的政治家,然而他始终低不下头。而我……”池然用手捞起一缕散落的发丝,笑容柔和,“大概是当一个美食评委吧,吃遍大江南北的美食。” “我们都有自己的梦想,可是能实现的只有你。我和爸妈才都宠着你,大概不光因为你是最小的,更因为看着你一点点的朝着自己的梦想努力,就觉得自己的付出没有白费吧。” “其实……”当导演并不是我的梦想。我早就没了梦想,某只重生的老妖怪努力挣扎着。他觉得自己应该和池然换位,让她能实现自己的梦想才是。 “闭嘴,不要让我说第三遍。”省略捏下巴的动作,池然直接按着池哲的头顶和下巴,紧紧一合,表情淡定,眼神狰狞。 靠着从小到大的相处,池哲准确读懂了自家姐姐眼神中的含义:老娘都千辛万苦装温柔装淑女来和你说话了,你还要三番四次的打断我!你以为装柔和装淑女是件容易的事吗?啊!?在打断我,老娘揍死你丫的! 池哲看着池然故作漠然实则愤怒的样子,想要笑,眼泪却落了下来,他匆匆低下头,不想让自家姐姐看到,却忘了她的手还贴着他的下巴。 带着体温的泪一滴滴的落在池然手上,温温的,湿湿的。 “怎么啦,弄伤你了?说话呀!”她无措的收回手,想要抬起池哲的下巴,却又怕再弄伤他,对着池哲的脸比划了几番,干脆两只手夹着池哲的脸颊,抬起了他的脸。或许是太紧张了,控制不住力道,池哲的眼睛都被挤得眯在一起了。 他又想笑了,可实际上却是眼泪流的更厉害了。 “姐,我没事。”他含含糊糊的说着,然后抱住池然的腰,把头缩到了她怀里。想要压抑住哭声,却忍不住抽泣,最后他干脆放弃了,肆无忌惮的大哭起来,似乎要把所有的彷徨与无奈倾泻出来。 最初的惊讶过后,池然叹息一声,抚上他的脑袋。像给家里的小夏顺毛一样,手指穿过发丝,一点一点的抚摸着。 池哲哭了很久很久,久到他终于累了,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睡了过去。一米七几的个子缩成一团,一只手紧紧的抓住池然的手臂,即使睡梦中也不肯松开丝毫。 他在自己最信任的人的怀里,含着家乡的糕点沉沉睡去。他的脸上是满足而信赖的笑容。 池然抬起头望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面容稚嫩,神情淡漠,眼底一片冰冷。 让关崎抱走熟睡中的池哲,她让司机继续开车,没有目的地的绕着这个繁华而古老的城市漫游。 车窗被打开,天色渐暗,刮进来的风逐渐刮得人心冷。 “乔七,我是个混蛋,对吗?”她声音轻的似乎实在自言自语。 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却听见了,只是他并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主人并不需要回答。 而池然也的确没有再问,只是继续呆呆的望着窗外。 她是故意的,故意带池哲去那里,故意激起他对乔家的好奇,对父母和自己的愧疚,甚至故意想要激起他对权力的*。 大人物能改变很多,她反复的像池哲灌输这个观点。 你是我们家里活的最恣意的。 你本该承担这些责任。 …… 想起池哲梦中舒展的眉眼和笑容,池然缓缓闭上眼睛。 她是个混蛋,真的。 第78章 好不容易抽时间出去玩了一趟,接下来的日子可就没这么轻松了。 望着把自家缩成一团窝在沙发里,抓的自己几乎炸毛的姐姐,池哲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自上次的事后。虽然心中依然有着难以言喻的愧疚,然而他和池然的感情却又更近一步了。 有时候,池哲甚至有一种想把重生的秘密都告诉她的冲动。 不过还是被理智压下去了,只是那愧疚又不由的深了几分。 现在看到池然这个样子,即使知道自己或许帮不上什么忙,也还是凑了过去。 “姐,在想什么呢?头发都乱成这样了。” 提到这个,似乎池然整个人都漏气了一样,瘫坐在椅子上,“我在想名字。我要在京都带上起码3年,那么乔氏集团的事务就要挪到京都来。办公地点和人员都已经到齐了,直接用乔氏的名字太过显眼了,我注册了一家新公司用来遮挡,反正只要不被当成非法社团组织就行,正在想公司名。” 池哲眨眨眼,为公司起个名字很难吗?不过想起自己俩外甥那机具特色的名字,他果断闭嘴了。 “啊啊啊啊!烦死了,我的休假啊,为什么这么短!”池然挥着枕头,大力的抽打沙发,发泄了一会儿,觉得心满意足了,就赤着脚踩在软软的沙发垫上,居高临下的望着自家弟弟。 “你,池小哲,你不是说想要帮我吗?就现在,快,给我想个公司名出来!” 她双手叉腰,挥着两个软绵绵的靠枕当武器,努力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其实那天我没说来,都让你逼着吞下去了。 池哲很想来这么一句,可惜在池然的瞪视下,还是乖乖闭嘴了。 名字,和乔柔有关的…… “修羽。”池哲不自觉的脱口而出,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个曾经在商界独占鳌头的名字。 “修羽?”池然歪着头想了想,“修罗的羽翼缓缓张开,沉睡中的人们还不知灾难已然降临?”她晃了晃脑袋,“咦,这个名字不错嘛,我喜欢。”池然素来是个任性妄为的家伙,既然有了喜欢的名字,她当然直接就用了,拨通了电话,她和对面的老人聊了起来。 “抱歉,小姐,这个名字太过轻浮了,我想并不符合乔氏集团的定位。”老管家恭敬而坚定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池然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帮家伙,无非就是希望她选个足够具有代表意义的名字,明目张胆的在京都宣示乔家的到来,然后直接和那几家人对上,越快越好。 可惜她是真没有牺牲我一人幸福千万家的圣母情怀。 “乔管家,事情可不是这么说的哟……”池然一个优雅的旋转,从沙发踩到地面,步伐轻盈。 池哲上一秒还在为那句“沉睡中的人们还不知灾难以让降临纠结。”以前池然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这么一重意思呢?下一秒就看到池然光着脚丫,满屋子晃悠的样子了。 “姐,要穿鞋啊!”他拎着池然那双粉蓝色的米奇拖鞋哀嚎。 在和老管家的对抗中取得了绝对胜利后,池然的心情相当不错。不错到看着池哲挎着包准备去学校时,也拎着自己的小包包跟着去晃悠了。 虽说差了两岁,但池然有两年几乎是与世隔绝的,所以她上学晚了两年,正好和池哲是同一级。大学选专业的时候,池毅清也曾打电话问过她。池然嫌麻烦,干脆也和池哲选了一样的专业,池毅清见状就直接把他们掉到了一起,正好互相照顾。 至于是谁照顾谁? 咳咳,这真不好说…… “池哲,这是你妹妹吗?好可爱啊,像个大号娃娃一样。”先到教室的女生忍不住大着胆子凑了过去。虽说池哲素来冷漠,一副和周围格格不入的样子,但毕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女生也并不是很怕他。 望着那帮女生一脸“见到心爱洋娃娃,好想摸一摸抱一抱”的表情,池哲忍不住嘴角抽搐,在心中默默回答: 不,其实她是我姐。 在他使劲憋笑的时候,一只胳膊突然从背后伸了过来,揽住了池哲的肩膀,侧过头,发现班里某位据说背景颇深的大少。平时两个人也就是标准的点头之交,遇上了点个头算完了,此刻他却状似亲密的搂着池哲,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我说池哲,平时你不爱说话也就算了,现在有了这么漂亮的妹妹不和我们提可就是你的不对啦。” 然后转头,做了个标准的英国绅士的动作,嘴里却念叨《红楼梦》的词:“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不知妹妹可有书否?夫子降至矣。” 他的眼力劲倒是不错,一眼就看出池然不是十几岁的小丫头。 周围的人都被他这幅模样逗乐了,笑成一团,有两三个还笑得捂着肚子倚在着池哲身上,这倒是他自上学以来身边最热闹的时候了。 不过很快老师就进来了,周围的人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这堂课是上的是《法理学》,老师是个风度翩翩的帅老头,风趣幽默,极受学生欢迎。可惜池然绝对不在这类学生中,听课像挺催眠曲似得,不到十分钟,睡得香甜无比。 幸好没打哈欠,池哲的位置在角落里,这时显出好处来了,他偷偷的把周围的椅子放平,让池然睡得更舒服些,她能这样安慰睡去的时候太少了。 只是他今天就穿了一件衬衣,现在的天气虽暖,早晨还是带着寒意的,阶梯教室更是因为大而空旷显得更冷,池然这样躺着容易生病。 他暗暗后悔没能多穿一件外套。 在他纠结的时候,桌子上突然多出了一件黑色的运动外套,上面还附了一张纸条:“我为下午的体育课准备的,还没有穿过,干净的。”旁边花了一张小脸。 池哲的视线扫过去,某位传说中的大少爷冲着他挤了挤眼睛,然后双手合十,放在脸侧,做了个睡觉的动作。 这是……看上池然了? 池哲在心底为这位大少默哀三秒,接着毫不犹豫的抖开衣服,披在了池然身上。 人啊,最架不住的就是自己找死啊。 不过看在他算有心的份上,池哲决定在自家姐姐凌虐他的时候可以适当的说上那么两句好话。 上帝保佑你,阿门。 下了课,池哲又被团团围住,女生是组团来参观大号娃娃,男生则是来看传说中的粉嫩小萝莉。这个世界能同时让女生和男生喜欢的,绝对是萌死人不偿命的萝莉。 “她的睫毛好长啊!”一个女生蹲□细细的观察池然的脸,忍不住赞叹。 “她的皮肤也好好啊。”另一个明显最近上火长痘痘的女生感慨。 “她的鼻子好小好可爱啊。”蒜头鼻的某位女生。 “她的发质真好。”头发分叉严重的某女。 …… “她是活的哎。”一个极度不和谐大嗓门。 池哲整张脸都开始抽搐了,废话! 被围观许久的池然终于顶着一群人火辣辣的目光悠悠然的醒来,不紧不慢的起身,动作利落的把盖在身上的衣服抛给池哲,顺手从自己的小包包里掏出一面小镜子,理顺了凌乱的发丝。才面带笑容的开口:“你们好。” 圆圆的大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弯弯的,笑容真诚而讨喜,在女生们叽叽喳喳的声音中,池然很快就和他们打成了一片。 男生也不甘寂寞,忍不住过来凑热闹。 只是谈话的内容…… 池哲平时和人相处如何?有没有什么交好的朋友?老师对他的印象如何?参不参加集体活动?…… 容恒,这位传说中的大少爷和池哲的关系算不得亲密,所以目前处于听众的位置。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怎么觉得这话题挺有问题的呢? 不是因为他对池然有那么些许好感而对她如此关心池哲吃醋,而是……怎么感觉像是家长在像同学询问自家孩子的状况? 他一脸囧意的听着池然那关怀到细微之处的谈话。 不得不说,他的直觉够准。 “其实……我是他姐姐啦。”某位天生一张娃娃脸彪悍御姐心的家伙一脸羞涩和认真的道歉,“抱歉了,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些我弟弟的现状。” “他从小就孤僻,有什么事也总是喜欢自己扛着,不愿意让我们操心。这又是第一次离家,我实在是担心他。”一脸慈爱散发着圣母光环的望着自家据说孤僻又傲娇的弟弟,然后一脸欣慰的望着众人“还好他上了一所好大学,遇到了你们,真的谢谢你们平时对他的照顾了。” 这句话池然说的是真心实意,虽说没什么交情,但这个班的风气确实不错。知道池哲够独,学校老师有什么通知,除了在班级群里发一遍,班长还会挨个的打如池哲这样的同学的电话,确保每个人都能收到通知。 被这么认真又陈恳的感谢了,这群还刚上大二的孩子忍不住红了脸,挠着头,有些不知所措了。看起来呆呆的,但心里倒是把池哲的位置往上提了些。人家都这么看得起我们了,怎么着也要对她弟弟好些啊。 中午是在学校食堂吃的饭,他们班里党支书,也就是一开始和池哲勾肩搭背的男生容恒请的客。 池哲压根就忘了把校园卡丢在哪个角落里了。 迎着自家姐姐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池哲痛苦的捂住脸,这下完了。 第79章 果然不出池哲所料,等到了下午的课结束了,回到家,就到了算总账的时候了。 池然笑得甜美又可爱,当真赏心悦目,可惜在场唯一能欣赏的人却没有这份闲情雅致。此时,池哲正苦着一张脸默默的背诵手里那足有新华字典厚的名单。 都说京都是一块广告牌砸下来,10个里8个是官,1个是官员家属,剩下那个才是平头老百姓。这回他算是见识到了。 特别是这个时空的京都还比他从前呆的地多了那么些世家。 何为世家?鲜衣怒马,钟鸣鼎食,百年传承。 即使曾在那狭小而破旧的院落中见证了一个世家的颓败,池哲依然对这样的家族抱着一种奇异的情感。 敬畏,迷茫,叹息。 他曾在的那个时空,有过这么一句话,“崖山之后无华夏,明亡之后无中华。” 有人愤慨,有人怒目,有人感伤。 有人把这当做那个侵略了那片大地的民族为自己找的借口,有人则伏在地上痛哭民族的落寞。 然后,让双方都无法否认的是那些文明的逝去。 一点点的,被碾成了细细的粉末,细碎的经不起一丝的波澜。风一吹,就不知飘向何方。 世家子弟。 熟悉而遥远的仿佛来自另一个空间的词。 当第一次,被关崎牵着手,带进那个世界时,池哲看着他们,觉得像是在看古董。 脆弱而精美的瓷器古董。 他甚至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他怕自己的呼吸声会惊到他们,如同害怕惊破一个幻境似的梦。 看着面前那群谈笑风生,优雅从容的人昂着头颅,带着谦和而自信的笑容谈论那些在史书上仅有只言片语的家谱时,他心底有一些东西在慢慢的弥漫。 酸酸的,涩涩的,夹杂着一种奇异的欣慰。 不过,池然可不会也不能理解他这样奇异的心理。 顺手操起茶几上未开封的薯片桶,池然拿下巴对着自家弟弟,“池哲……”她拖长了腔调,用薯片桶挑起池哲的脸,“你刚才……走神了?” 池哲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是自己手上那半个小时未翻页的文件。 几乎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池哲死命摇头,“没有,没有,只是这页上……” “那就好。”池然给自己剥了一个橘子,慢悠悠的打断了他的辩白,“我这个人向来是很好说话的,不过,”她刻意顿了顿,“如果有人不自觉,”眼梢瞟向池哲,“那我就不保证用什么方法来助人为乐了……” 意犹未尽,恐吓力十足。 池哲缩了缩脖子,乖乖把注意力放回了手上的文件。虽然说那些文化,世家真的很令人着迷,但……这谱系也太厚了吧! 似乎看出了他眼神中的意思,池然在软软的沙发上翻了个身,让自己躺的更舒服些,然后才用一种慵懒的语调开口:“你手里的这份算是简略版的了,我知道你不喜欢也不擅长与人交往。但,现在的政坛,除了开国时的那些占着高位的元老,余者半数来自这些世家。枝枝节节,缠绕不清,这张网,足够大,大的无论你将来在哪方面想要做到顶尖,绝对会遇到这些人。” “阎王好见小鬼难搪,我和父亲也不一定能完全护得住你。有些时候,见到有些人,你可以适当的退上那么一些,能省下许多麻烦。” “姐,”池哲弱弱的举手,“其实……我比较喜欢处处与人为善。” 潜台词:我的底线比较低,绝对不会和人争执,能退1000步,绝不只退999步。所以……可不可以不要背这些了。 池哲觉得自己的下半生能和这些世家子弟牵扯到一起的概率实在太少太少了。 池然一个抱枕砸过去,“你再给我说一句试试。” 她眯起眼,抬高下巴,上下打量着自家弟弟,直到把池哲看的缩成一团滚在角落里,才大发慈悲的开口:“让你记住那些人,是为了少些麻烦,节约些时间。至于其他,” 她挑起眉,冷冷一笑,“我们家的人,什么时候需要处处退让了?” 顿了顿,“就凭他们,也配?” 池哲的嘴张张合合几次,还是没有开口。 对他来说,稀罕的不得了的世家子弟,在这儿,起码是在池然眼中,绝对是满大街都是的货色。 世家崇尚多子多福,而这个世界的人口压力算不大,总人口至今不过二十多亿。虽说本国人口独占了四分之一尚多些,但国土面积也足够大。计划生育仍然有,每对夫妻最好生两个,不过更多的像是一个宣传,并没有硬性规定。 所以,世家人口是真多。池然给的文件里,不过是一个名字后最多不过3行的简介,加起来也足有一本新华词典那么厚。 在池哲死命背书的时候,池然也没有闲着。挑了一身简单的休闲装,她提前5分钟到了敲响了那扇门。 “爷爷。”进了门,池然微微躬身,和端坐在椅子上的老人打招呼。 “大伯好。” “堂哥好。”池然微笑着分别和几人打招呼。 相较于池泽和池晰的冷淡应答,池毅远则显得热情的多。带着温和的笑,他和几十年来甚少见面的侄女言谈甚欢,似乎完全忽略了旁人。 惹得家里的某两位大龄儿童气闷不已,第二次见面就默契十足的两人相视而笑,关系倒是从心底亲近了不少。 小插曲过后,池然扶着老爷子,池毅远殿后,来到了书房。关了门,隔绝了两位一旦在自己家里,智商就呈直线状下滑,自以为隐蔽实则暴露无遗的大龄儿童。 “黎家……何……乔……上一辈……那个位置……”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门缝里漏出来,池泽趴在地上,脸贴着冰冷的地板,即使听不清,联系这段时间的事,他也可以猜出大概,于是磨牙磨得更厉害了。 自己现在还在乖乖上大学,为什么那个讨厌的家伙已经可以进书房和爷爷、爸爸谈论这种事了呢?! 太欺负人了,我还比她大两!两岁啊! 望着自家大哥脸上的过于丰富的表情,池晰在心底叹息一声,蹲下来,伸出手揉揉池泽的脑袋,“乖,不哭啊。” 完全哄小孩子的语气。 池泽在大方向是向来把握的想当不错,可惜一到这种事,就直接幼龄化了。像个小朋友嫉妒比他先会用筷子吃饭的其他孩子一样。 “放开。”池泽状死凶狠实则轻柔的拿开自己弟弟越来越肆意揉自己脑袋的手,起身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扣紧衣领,大步走向门口。 自己偷偷摸摸躲在门外的行为,爷爷和爸爸自然是看的到的,既然他们现在不准备让他进去,那么就代表在他们眼里现在的自己还不到要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 既然如此,与其留下来看某个和自身可爱外表完全不相符合的堂妹,还不如出去和几个发小聚聚的好。 对了,似乎上次提到有个南边新来的家伙最近在死命的想往圈子里挤? 倒是可以给自己找点乐子。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我错了,aming同学,应该是13号结课,14号更新。 对了,通知一下啦,本文要修文,每次会在更新之前改,所以看到不断的冒出更新不要惊讶哟,只要看最后一章就可以了。内容不改,主要改错别字 第80章 圈子是一种很有趣的东西,圈内的人不一定想出来,可圈外的外却疯狂的想进去。然而一个圈子的大小是相对固定的,即使相同长度,圆的面积最大,也容纳不下这么多人。 于是,明明是在同一片蓝天下,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圈子里是朗朗晴空,谈笑风生,圈子外则是腥风血雨,巨浪滔天。 就像一匹匹的饿狼,明明知道前方是雄狮的地盘,却因为闻到的那一丝丝血腥味而徘徊着,久久不肯离开。 如果出来时,狮子依然是那个百兽之王,那么他们会是最忠心的下属,为了自己的王奉行一切——信仰,情感,甚至生命。然而一旦狮子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的软弱,他们就会用那还沾着血迹和鲜肉的雪白利齿露出状似服从的笑容,然后在下一个瞬间,一拥而上,撕裂那曾经的王者最后的尊严和骄傲。咽下他的鲜血,吞下他的骨肉,再默默潜伏在黑暗中的角落,用绿色的眼睛冰冷的注视着那个圈子里的人。 绝对的忠诚和绝对的背叛。 贪婪到不顾一切的生物,贪婪到可怕的生物。 当然,对目前的池泽而言,他还体会不到这些,这是属于池家当权一辈需要考虑的事。 所以现在他找了个角落,端着杯牛奶,一边啜着,一边眯着眼看着那群无法无天的发小闹腾的样子。 无聊啊无聊,本来还以为能找到什么乐子呢。 “池、池少?”带着惶恐和恭敬的声音细的几乎让人听不到。 池泽抬了抬眼皮,在心底叹口气,如果可以,他也真像当做听不到。可惜他那所谓的教养,还有对面那个家伙足够给力的父亲让他不能忽视身旁的这个家伙。 “嗯。”懒懒的声音,拖长了调子,显示出来主人的漫不经心。 “您、您、您好,我叫、叫、南隅,我、我是……” “南墨的儿子,”池泽实在忍受不了他这样结巴的样子了,“我知道,你有什么事儿吗?” “我、我,”被他这么一打断,南隅结巴的更厉害了,白皙干净的脸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咬着下唇,羞涩腼腆的样子竟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极能引起某些有特殊爱好的人士的兴趣,可惜池泽不在这一行列。 “我、我想为您、您、做事。”吞吐了半天,南隅终于把话说完了。不过他倒是还有几分眼力劲,知道池泽不耐烦了,没有在继续寒暄,直接切入正题。 “你?”池泽似笑非笑的挑起一边眉,眼神中带着打量和戏谑。 “是的!”这句话,南隅倒是说得斩钉截铁。 “为我做事?”池泽带着玩味的笑容优雅的啜了一口,呃,牛奶。 “好啊。”他突然想起了某个同样喜欢喝牛奶却格外惹人嫌的家伙。 “您、您……”南隅的眼中透出惊喜,而这样的惊喜似乎让他变得格外容光焕发,清秀的脸庞居然显露出了几分美丽。 “我有个堂弟,叫池哲,我不怎么喜欢他,可惜……”言犹未尽,转动着手中的玻璃杯,池泽带着一种隐晦的笑容望向南隅。 “我、我明白了!”南隅的脸越发美丽起来,甚至带了几分女性特有的娇艳,“请允许我先行告退。”他说话也正常起来。 “嗯,去吧。”可惜,池泽并没有注意到这些,随意挥了挥手把人打发走了。 他没有看到南隅对着他深鞠一躬的样子,更没有看到他眼底的带着血腥的兴奋。此时的他还在郁闷于自己不能找最近或许和长辈们有事要做的池然的麻烦,而只能把迁怒于她弟弟的无力感中。 别说是南隅了,连自己最铁的发小黎锦安的话也没能记下几句。 “池泽,别看那小子那副样子,据说他可是个狠人呢,当初帮他爸踩着自己的亲舅舅上位了,他妈哭疯了,最后直接被关在家里了。” “你二叔家的两个孩子来了?怎么惹到你了?” “最近京里头不太平,上面那位还想着让自己亲戚占着位置呢,也不想想那可是他的前任都不敢想的事呢?” …… 京都,南家 “池毅清不是好对付的。”良久,南墨掐灭了手中的烟,倚在沙发上,看似喃喃自语道。和他的名字不同,南墨是个长相平凡,气质普通的男人。如果不是此刻他正坐在南家客厅的主位上,恐怕更多的人会把他当成是个来南家干活的维修工。 而他本身的才能也和他的外表极为相符,大智若愚这样的词完全和他没有关系。如果纵观他的简历,就会发现,他的仕途之路主要分了两部分:南隅16岁前,和南隅16岁后。前半段,靠着父荫,混了个市里的不管事的常委,毫无主见,毫无原则,比头脑更少的是手段。如果不是他那位即使退休也依然能力非凡的父亲,以及爱女如命,世家出生的岳父,他早就不知道消失在哪个角落里了。 后半段则是一飞冲天,一鸣惊人,狠,准,稳,毒,比下线更少的是良心。 南隅的良心。 “父、父亲,”南隅依然是那结结巴巴的样子,然而脸上并没有丝毫的孩子面对父亲的紧张和崇拜,他看着南墨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工具。 他是天生的口吃,只有在某些特定的时候才能说完整的话。因此,他那个世家出生,崇尚完美的外公极其不喜欢自己掌上明珠唯一的儿子,反而更偏爱他除了脸蛋,各方面都平庸的像是他父亲的女版的妹妹。 其实他的父亲也是如此,毕竟,父母或许会不喜欢最聪明最漂亮的孩子,但一定对想自己的孩子会有一种特殊的情感。不过在看到南隅毫不犹豫的踩着自己舅舅上位时,他终于聪明了一把,发挥他几乎可以称得上唯一优点的特质:见风使舵,把一切都交给了自己儿子。而日后发生的事更证明了他这一行为的正确性。 “池、池毅清不足为惧。”南隅的表情很平静,出生牛犊不怕虎,他没有经历过池毅清傲视京都时的模样,自然不会心存畏惧。况且,从这些年他收集到的情报来看,池毅清的手段少了原本的凌厉狠辣,甚至开始迂回退让。 “拔、拔了利齿的、的老虎,就只、只是一只毛、毛皮漂亮些的猫、猫、罢了。”更何况他还和自己的家族闹翻了。家族的可怕在于抱成一团,单挑只能变成群殴。独行侠的可怕在于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样的人疯狂起来是无法估量的。 而池毅清,少了家族的支持,却又逐渐失去了独行侠的狠劲,这样的人,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 当然这些理由他并不会说给自己的父亲听。一来,在他眼里,所谓的父亲只是个执行命令的工具罢了。二来,……南隅眯起了眼,如果不是自己的这个毛病,他早就自己上位了,何苦要扶持这么个阿斗。 “那,你准备?”南墨问的小心翼翼。 “接、接下来的事,我、会做得。”即使只是一只皮毛漂亮的猫咪也总是有利爪的,隐藏在南隅狠辣背后的是他的谨慎。 作者有话要说:唔,抹了一把汗,终于把进度写到这里了。那啥,大家应该猜的出来这位就是导致池小哲死了有死,活了又活的幕后黑手了吧。 这家伙的戏份不少,不过不是现在的,等到池小哲上位之后,才是他蹦跶的时间,不算是炮灰吧。 今天,学校又停水了,没有通知,没有遇到,我同学在我耳边唱了一天的: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停水就是你想停,想停就能停。 武汉停水什么的,真是挺得随心所欲,肆意逍遥,吾辈凡人只能膜拜之 第81章 这世上总有些事情巧合的像是故意而为之的,比如明明是一句无心之语,偏偏遇上了一个表面羞涩腼腆至极的疯子,也就成了一场阴谋,一场酝酿已久、置人于死地的阴谋。 踩着亲舅舅上位的南家父子迫切的需要与外家毫无关系的池家的支持,而南隅的外表又实在太有欺骗性。池毅清的暂时伪装退缩,乔家对池然突然增大的压力。 巧合的不可思议。 于是,在池哲并不知道的角落里,命运拐了个弯,却又沿着那条既定的线行进。 缓慢而坚定。 可惜作为主角之一的池哲对命运的愚弄尚且一无所知,现在让他苦恼的是自己姐姐的事儿。 池然是个好姐姐,最起码,对目前的他而言,她是。 清晨,池哲睡眼惺忪的醒来,洗漱过后,打着哈欠去厨房端早点的时候,路过池然的书房。不经意间看见了一个穿着粉蓝色睡衣,卡通毛绒拖鞋,姿态慵懒,眼神却锐利如刀的姐姐。 “这些帖子帮我推了,这些准备好礼物,提前一天送过去。”池然指着书桌上那两叠厚厚的请帖,“这些请帖上的日子记下来,如果没什么大事,记得提醒我去参加。”她指的是另一叠看上去相对较薄的请帖。 “这六张无论如何都要去,把这几家的资料重新整理一遍,提前两天提醒我去挑礼物。” “明白了吗?” “好了,你可以走了。” 对面的中年男人无声的鞠躬告退,高大的身体像是一堵墙。肌肉纠结的魁梧男人看似笨拙,身体却相当灵活,步伐轻盈如猫。 设计简洁的住处,池哲退无可退,便干脆站在原地,细细的观察男人。 近两米的身高,爆炸式的肌肉,连上身那本该衬托的人绅士的西服也带上了一股野蛮而呆板的气息。 如果在其他地方看到他,池哲会以为他是个拳击手或者健身教练。 然而他出现的地方是池然的书房。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吗?池哲暗自咂舌,看不出来,这样的人居然是自家姐姐的助理。 “池哲,进来。”平和淡定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感慨。 侧身进了门,便看见池然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坐在椅子上,身体陷在宽大柔软的沙发椅,粉蓝色带着白色毛绒边的睡裙衬得她越发的娇小。 “坐。”池然抬了抬下巴,示意池哲坐下,脸上的表情是和那张娃娃脸极不相符的沉稳。 “刚睡醒?吃早饭了吗?”池然扯出一抹笑,或许是今天的阳光太过无力了,池哲竟在这一刻觉得池然是软弱而疲惫的。 “没有。”池哲摇摇头,又张张嘴,欲言又止。 “怎么了?”池然的感觉向来足够敏锐。 “……没什么,”池哲抿了抿唇,“姐,你最近……是不是有点累?” “还行吧,就是最近的事多了些。”池然揉了揉太阳穴,“过了这段日子就好了。”然后似乎是看玩笑般的道:“我最近还有几个宴会要去,怎么样,愿意充当一下我的男伴吗?” “乐意之极。” 池哲参加的第一个聚会是京都某位世家大小姐的女儿的及笄礼,15岁的女孩,花一般的年纪,一袭纯白色的长裙,黑发飘飘,笑容羞涩甜美,眼神纯净,像极了每个男孩心中都曾喜欢过的梦中女孩。 她身边那个穿着红色旗袍,举止优雅,笑容矜持的贵妇人是她的母亲,京都黎家的嫡出大小姐,黎家大公子的亲姐姐。她出身高贵,然而选择的丈夫却只是一名白手起家的普通商人,虽说在什么财富榜上也是前十,却也是十足的低嫁。不过比起黎家那个不怎么着调的继室为她选择的那个据说十全十美,可惜这么些年一直真爱不断,仕途坎坷的娘家侄子,算得上是生活幸福美满了。 再加上黎家大公子这些年的成就,即使黎家现任的家主一直看自己太过强势的原配的一双儿女不顺眼,来观礼的人也终究不少。 女主人带着传统贵族式的客套而完美的笑容招待来宾,但眼角眉梢透露出的喜悦与幸福却是遮挡不住的。 作为一个女人,一个并没有什么太大野心的女人,有一个聪明乖巧的女儿,一个体贴温柔的丈夫,富裕而闲适的生活,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聪明而好运的女人,这是池哲端着酒杯穿过人群时听到的最多的评价。 “怎么样,感觉如何?”池然从侍从手里接过那杯特意从厨房端来的牛奶,大大的喝了一口,舔舔唇,满足的在秋日温暖的阳光下伸个懒腰,眯起了眼,像极了吃饱喝足,在阳光下点着小脑袋似睡非醒的猫咪。 “事前安排的很充分,这里的主人准备的很周到,挺好的。”池哲回答的有些笼统,不过也的确如此,宴会参加多了,无非就是那么回事,没什么新意,同样的也不需要什么新意。 不过,……池哲压低了声音:“姐,为什么这里有些女孩穿的这么的……呃,保守呢?”这样的宴会难道不是年轻女孩争奇斗艳的日子吗?即使有一两个女孩家庭传统了些,但也不应该有这么多啊?放眼望去,几乎一半的女孩都穿的相当保守。 裤装,修身西服,黑色的高跟鞋,利落的短发,淡淡的妆容,即使面容出众,也给人一种严谨干练之感,和这个奢华美好的宴会似乎格格不入。 如果只是一个两个还可以当做是喜欢特立独行,可这样的女孩实在太多了些,甚至给池哲一种错觉:京都的女孩都是这样的? 然而另一半穿着时尚昂贵裙装,精致华丽高跟鞋,化着或浓或淡美好妆容的女孩则把池哲拉回了现实。 这才是他所熟悉的宴会女孩的样子。 池然露出一个放在男人脸上称得上猥琐的笑容,踮起脚尖,一把勾住池哲的肩膀,流里流气的道:“咋的,兄弟,你也是怎么觉得的?哎,其实俺也希望那帮子闺女能露的多点。光露个脸,怎么知道好不好生养?”她冲池哲挤眼,指向一个大胆的穿着据说是某时尚之都推出的最紧跟潮流的金色露背装,前面大片流苏薄纱长极脚踝,背后刚刚能掩住臀部的女孩。 “这闺女屁股大,一看就好生养,俺就喜欢这样滴。” “姐,别闹了。”池哲哭笑不得。 “我可没说谎,”池然放开池哲,耸耸肩,随手拉过一张椅子,舒舒服服的坐下,“我倒是巴不得那些保守的女孩都变成这样呢。” “她们很特殊?”池哲听出了那么点意思。 “差不多吧,她们大多都是家里按照继承人的规格培养的,即使有些例外的,最低也是按种子选手的待遇养着的。”池然双手捧着牛奶杯,大大的灌了一口,唇边多了一圈奶泡。 “黎家大公子虽然不怎么被自己家里人待见,在外头,名声还是不错的。他亲姐姐的宴会,自然会有人捧场。” “看到那几个人了吗?”池然伸出一根肉呼呼的手指随意点了点,“光从商界的地位来看,这几个人来参加这个宴会可算得上是纡尊降贵了呢。” 池哲眯了眯眼睛,的确,那几个男人的脸似乎他曾在某些杂志上看到过。不过,……为什么还是觉得有些地方解释不通呢? 他皱了皱眉,忍不住又去观察楼下的那些人。 媒体,摄像机,阳光,草坪,时尚的男男女女,穿梭于人群中的侍者,端庄优雅的主人……池哲的视线一个个的扫了过去,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了一个女人的身上。 那是一个高挑而迷人的女人,短发,微卷,驼色的针织长裙,浅灰色外套披在肩头,神情自若,举止自然。 她似乎在和身边的人聊天,笑容是毫不掩饰的爽朗,很吸引人的女人。 然而这并不是池哲注意她的原因。 如果他的记忆不曾发生错误,这个女人似乎是……首富的女儿?被当成继承人培养,也的确在日后带领集团稳步上升的那个女人? 池哲终于回想起了自己曾努力创业的那一世看到的新闻。 因为同样涉及奶制品行业,他似乎在那段时间专门对南方市场上相关所有的品牌做过一个调查报告,其中正是有她旗下的某个品牌。 至于其他的…… 池哲努力的回忆却最终只能无奈的发现自己记忆库中的资料实在太过单一,竟记不得还有什么关于她的新闻了。 不过现在记得这个人就足够了,同样是继承人,同样是女人,却介于两者之间。 “姐。”池哲推了推池然,把手指向了她。 池然翘了翘嘴角,“不错嘛,看来最近又长进,终于开始关心些事儿,不再一天到晚就盯着你的电影了。首富的女儿,认出来了?” “嗯。”池哲点了点头。 “我给你的资料背完了?” “嗯,差不多了。”对自己的记忆力,池哲还是很有信心的。 “其实那些人里有一部分也应该归在那份资料里的,不过因为她们足够特殊,所以我把她们单独列了出来。” “好好观察她们吧,她们的脸,她们的举止,你能记得多少就记多少吧。” “将来,这帮女孩,”池然的嘴角勾起了一个玩味的笑容,“不是强的连父亲也要严阵以待,就是弱的非常适合用来做人情。” 资料?父亲? 池哲恍悟,“她们的家族……从政?” “嗯,”池然微微颌首,“看到她们的衣服了吗?其实平时她们应该是没有这么严肃的。” “因为媒体?”池哲的目光飘向了角落里的摄像机。 及笄之礼在这个世界是极为重要。一个女人,从出生到老去,可能她不会嫁人,不会生子,没有婚礼,也没有喜礼。然而,无论如何,只要年满15岁,总会有这么一场盛大而隆重的及笄礼。 这也很可能是一个女人一生中唯一一场只为她而存在的宴会。 所以,自然而言的,便形成了一种风俗,这样的时候,某些人家是必然要请媒体到场,并广为传播的。 吾家有女初长成。 这是父母对孩子的祝福。 但同样的,这也成为了一种限制,在公众面前和在私底下总是不同的。 池哲恍悟。 “女人从政本来就比男人要艰难些,特别是漂亮的女人。”池然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半眯着眼,悠悠然的开口,“曾经有个外国的机构做过一个调查,同样简历从政的男人和女人光看外表,公众会更信任谁。结果得票最高的是英俊的男人和普通的女人。” “有人分析说,是因为同样是外表出色,英俊的男人会因为他的外貌吸引更多的追随者,而漂亮的女人因为她的美丽让人觉得她更适合被保护。” “所以即使只是一个私下的宴会,她们也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外貌。”池哲叹息一声,接了下去。 “没错,世家的女孩有几个是外貌普通的呢。她们得到的比同龄的女孩多,付出的自然也要多些。” 池哲沉默了。 良久,他才缓缓问道:“那……姐,你呢?” 有些事情,如果不去想,不去看,似乎就真的不存在了,连当事人都会渐渐忘记。然而只要一个小小的缺口,那些被刻意隐藏的愧疚、痛苦或*就会汹涌而来。 “我?”池然勾了勾嘴角,“我应该算是比她们轻松些吧。无论是个性还是外貌,实际上我都不怎么适合出现在人前,所以,大概算是某些正义人士眼里幕后黑手般的存在吧。当然了,也用不着时刻注意形象了。” “姐,我……”池哲忍不住开口。 “你们让开,她是我女儿!”楼下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那个,下章会出现一朵白莲花,狗血临头,不过很快的,就会被解决掉。 最近去宜昌看病人了,抱歉,没带电脑,也一直没有更新。 明天恢复更新,20点前更,可能的话尽量多更。 第82章 “你们听到没有,通通给我让开!”那声音听起来似乎是气急败坏了。 “啧啧,有好戏看了呢。”放下杯子,池然起身,踩着高跟鞋站到了露台上,浅色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楼下,一个中年男人半拥着一个穿着浅蓝色礼服的少女,一脸怒容的和一群保镖对峙着。 那个男人似乎是黎家大小姐的丈夫? 池然微微眯起了眼,虽说她和黎家大公子最近谈的不怎么愉快,也乐得看他的笑话,然而这种牵扯上女眷的事,并不是她乐意看到的。 出于女人的本性,即使是池然,也对这样的事情有一种天生的厌恶。 “爸爸,爸爸,不要为了我吵架了。”穿着浅蓝色长裙,面容清纯的女孩一面哭得梨花带雨,一面用手挽住男人,“今天是妹妹的及笄礼,不是吗?无论黎小姐对我们怎么样,但妹妹是无辜的啊,她还需要您给她主持这个礼仪呢。说起来,我还没有见过及笄礼是什么样的呢?我们去给妹妹主持及笄礼,好不好?” 女孩带着哀求的扯住男人的衣角,努力想要扯出一抹微笑,然而那笑容显得如此的苍白和无力。男人的心中忍不住一痛,是了,这样乖巧听话的女儿,自己居然因为那个女人家的权势而忽略她至此,甚至没有给过她一个像样的及笄礼。 她15岁的时候该是怎么过的啊! 男人皱着眉望着周围那奢华而典雅的庭院,恭敬谦卑的侍者,盛装华服的来宾,似乎一切变得那么可恶,都在嘲笑他的无能。 连站在正中央那个脸上带着惊讶和无措的女人都显得那么面目可憎。 而在这世上,唯一美好的,就是他怀中那完全信赖他,依附着他的女儿。 望着那个面色苍白却努力对他微笑,不让眼泪从睫毛上滴落的女孩,他突然生出了无限的勇气。 “你们让开,这是我蔡文信的女儿!” 他今天一定要给女孩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望着楼下的闹剧,池然勾起了嘴角,露出一个嘲讽意味十足的笑容。 “您好,请问是池小姐吗?”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温和有礼的声音,转头看去,是一个笑容满面的女孩。 “你是?”池然信奉的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对方如此温和,她自然也以礼相待。 “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鱼,‘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的鱼,如果不介意的话,叫我小鱼就可以了,”女孩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母亲是黎阿姨的好友。” 女孩的样子爽朗又热情,池然望着她也不由的笑了起来,她喜欢这样落落大方的女孩。 “那我不客气了,小鱼。” 女孩又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是这样的,黎阿姨想请您过去一下,让我来请您,不知道您……” 黎家大小姐? 池然微微一挑眉,颌首,算是同意了,顺手拉过自家弟弟,“那么,黎小姐应该不介意我多带一个人去吧?”她大概猜到是什么事了。 “当然不会介意啦。”女孩的笑容依旧甜美可爱,似乎仍然在为池然答应邀请而喜悦,丝毫没有被为难后的犹豫,“请跟我来吧。” 看来女孩对接下来的事也是心里有数的。 池然心里微微点头,不错的孩子,怪不得黎大小姐让她来请人。 到了房间,果不其然,寒暄片刻,黎大小姐说出了自己的请求,她希望池然能够作为正宾出席女儿的及笄礼。 “蔡夫人,不,黎大小姐,虽然我也很想为您尽上一份绵薄之旅。但,正宾这样的位置应该是由令千金的长辈来担当,我并不合适,还请您多多包涵。”嘴上说着谦卑的话,池然的态度却是无谓的,甚至眼神中还带着些许玩味。 “您过谦了,您和吾弟是挚友,忘年之交,由您来担当正宾再适合不过了。”黎大小姐的姿态放的很低,然而透露出的信息却是相当惊人的。 池然和黎家大公子搭上线的事情,即使是池家也仅仅只有池毅清知道,池老爷子和池大伯仍然以为池然只是较为看好黎家罢了。 而现在,从黎大小姐的神态和语气来看,她恐怕也是知情人之一。真想不到,黎家大公子最信任的人居然会是这个看似没有任何野心的姐姐。 京都,果然有趣。 池然勾起了嘴角,也不再绕弯子了。 “既然知道,那么您还觉得我现在适合露面?” “有些事是遮掩不住的,与其躲躲藏藏,倒不如光明正大。”黎大小姐声音柔和,语气中却是带着挑衅的。 既然已经决定合作了,你难道不敢堂堂正正的承认吗? 一石二鸟。 既为自己女儿的及笄礼请到了足够有分量,和蔡家毫无关系的正宾,又帮着自己弟弟绑住了池然,连带她身后的池毅清一家。 激将法,不过池然喜欢,如果黎大小姐现在在她面前哭哭啼啼的诉说自己的不幸,她才会真正感到厌恶。 这世上不如意的事多了,不同的只是当事人的心性罢了。 随手拉过身后呆滞的弟弟,池然站起身。 “这事儿我答应了。” “不过,您确定不再考虑一下,我可是未婚有子的人。我来当正宾,将来说不得有那么些个无聊的家伙要对令千金说些什么呢。” 黎大小姐笑了,笑容不再是先前完美到虚假的优雅,几乎是带着肆意的:“这样不是正好吗?无论以前她过的是什么日子,从今天起,她就是我黎逸若唯一的继承人,她应该自己学会站起来了。” 她站了起来,微微抬起的头颅,笔直的站姿像是一种宣告,宣告着那个黎家大小姐的回归。 从今天起,她是黎小姐,而非蔡夫人。 正厅,闹剧还在继续。 蔡文信仍然保持着自己儒雅温和的外表,冷静的半拥着自己的私生女,隔着两个保镖和自己的亲生女儿对峙着。 毕竟是这家的男主人,乘着女主人消失的那一段时间,他堂而皇之的带着自己的私生女进入了正厅。 然后走到了中央那个刻意搭建的小高台上,冷冷的望了自己女儿一眼,然后一把夺过了话筒。 “爸,爸爸……”在蔡玥悦15年的生命里,她从来不曾遇到过这样的状况。一向待她如珍似宝的父亲会用这样冰冷夹杂着不屑和厌恶的眼神看她,对她宠溺温和的母亲…… 对了,母亲,母亲呢?她睁着茫然的眼睛慌张的望着四周。 母亲,母亲,妈妈,妈妈…… 不是,不是,这个不是,那个也不是,没有,没有…… 而这时她的父亲已经拿起了话筒,磁性而温和的声音在整间大厅中响起。 “感谢诸位来参加小女的及笄礼……借这个机会,我想宣布我的女儿,蔡展颜正式回归蔡家……展颜离家多年……下个月会专门为展颜举行一场宴会,希望届时各位能够……” 至始至终,他都不曾看过另一个女儿一眼。 装饰奢华的正厅,纯白色的罗马立柱,缠绕于上的绿色藤曼生机勃勃,蔡玥悦却觉得自己的生命力仿佛都抽走了一样,一个不留神,她扭了脚,高高的鞋跟此时成了一种凶器,一阵阵的疼痛袭来,她跌倒在地。 黎逸若终于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用眼神制止了那两个想要上前扶起女儿的保镖,任那个自小被捧在手心的女儿跌坐在地。 纯白的裙子染上了灰色,一步之隔,是她的父亲带着从前只给她的笑容宠溺的望着身前的女儿。 而她,跌落在地,对比着那个穿着浅蓝色长裙,柔弱无助到惹人怜爱的女孩,像是一只丑小鸭。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那个女孩,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然而仍然在望着她。 女孩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先是一愣,然后露出一个怯生生的笑容,拉住了男人的衣摆。 “爸爸。”她指向地上的女孩。 中年男人望着自己心爱的女儿,干净如天空般的浅蓝色裙子,柔弱而美好的笑容。再暼了一眼地上的女孩,纯白色的裙子上染了一道道灰黑色的痕迹,眼睛空洞无神,呆板无比,再想起她那差的让老师找家长的成绩,一股厌恶之情油然而生。 他从小就是好孩子的代表,成绩好,样子好,人人羡慕,等到了大学又认识了现在的妻子,还凭着自己的一项专利建立了公司,白手起家成就了一代商界传奇,对自己如此不好学的女儿自然是厌恶的。 想起那个自己忽视了十几年的孩子一个人自己考上了国内最好的大学,在最好的企业上班,忍不住又开始骄傲了起来,这才是我的女儿。 至于地上那个,谁知道呢? 再度望了地上那个脏兮兮的女孩一眼,他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憎恶的转头,不愿再看一眼,似乎光看着就会染上传染病一样。 池哲忍不住了,他下意识的迈开步子,却一把被池然拉着。 “姐。”他的语气带着哀求,看着那个女孩,他似乎看到了自己,曾经同样在苦苦挣扎,不明所以的自己。 池然平淡的望了他一眼,眼神中不包含任何东西,却生生止住了他的脚步。 “黎小姐不去帮一把?”她转头看向身边的妇人。 黎逸若的表情丝毫未变,似乎那个倒在地上仓皇无措的人并不是自己的女儿,“小孩子总是要长大的,能早些认清现实,是件好事。” 看着她们语气平和的说话,池哲的心揪了起来。 “姐。”他几乎是苦苦哀求了。 “池哲,你觉得一个人的童年有多少年呢?”池然的语气依旧淡然。 “姐,我知道你是想告诉我人总是要成长的,可是,”池哲咬住了下唇,“这样的成长实在太残忍了,就不能循序渐进吗?” “我今年21岁,她15岁,”池然的声音不缓不慢,却似乎尖锐的足以刺穿他的耳膜,“你说,如果我在10岁的时候遇到这样的事会怎样呢?你会担心吗?” 池哲闭上了眼。 会怎样呢?冲上去打那个男人,装可爱让人下不了台?现在,他的思绪是混乱的,但即使如此,他也能知道无论发生什么,最后吃亏的绝对不会是池然。 “对蜗牛而言,地上的水塘巨大的像是大海,对鲸鱼而言,大海渺小的像是自家的花园。” 池然望着池哲,用那种即使闭着眼也依然能感受到灼热的视线, “不是这个世界太强,而是你太弱了。” 简单如斯的道理却没有几个人真正记住的。 第83章 池哲沉默了,他无力的阖上了眼帘。 池然话刺破了他内心最深处的盔甲,把他连自己也不愿承认的阴暗暴露在了阳光下。 他曾经怨恨过让自己落到如此地步的池毅清和乔柔,缩在某个幽暗的角落里,肆无忌惮的在内心诅咒谩骂他们,怨恨他们的灵敏,怨恨他们的果断。 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向正常小说里写的那样习惯性忽略自己的孩子,然后对孩子的变化一无所知呢?他虽然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但比起那个还不知道会不会成长为废物的孩子,难道不是自己这样重生的,将来一定能有所成就的人更应该被好好对待吗? 即使将来有一天,他告诉了他们自己是穿越的,重生的,他们不是也应该和小说中一样直接抱着他,或者稍微犹豫几天后就坦然的接受他了吗? 他缩在自己小小的果壳中,用自己会的所有带侮辱性的字眼辱骂这这对有眼不识金镶玉的夫妇。他甚至幻想过,等将来自己成了全国,不,世界首富的时候,搂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带着自己的后宫团,去施舍那对已然衰老的夫妇。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幻想罢了,现实中的自己,即使是在怨恨到达顶峰的第三世,面对他们,依然是恭敬,甚至诚惶诚恐的。 他不敢和他们作对,一点都不。因为自己突如其来的死亡,还是无时无刻不掌握在他们手中的动向?他不知道,也一点都不想知道。 他的胆子已经被他们吓破了,被那样隐忍和狠绝的手段吓怕了。即使是在梦中,幻想着有一天自己能居高临下的蔑视他们时,代入的也是分不清长相的老头和老太太的形象。 甚至到了现在,他也仍然在逃避。 他难道是真的不知道池毅清准备把他往政界的方向培养吗?他是真的不知道从政能拥有的东西远比做一个导演得到的多吗?他知道,他当然知道。 但,他害怕,害怕越接触权力,就越明白自己的当初的死因,害怕自己有一天会控制不住的妄图对抗他们,害怕自己最后落得曾经的结局。 然而,如果重生的是池然呢? 是步步算尽,毫无遗漏的合作还是斗智斗勇,诡谲阴暗的斗争。无论如何,她活的会比自己精彩太多太多。 正厅里,一场豪门狗血剧已经接近尾声了,人到中年依旧风度翩翩,清俊儒雅的男人拥着怀里柔美娇俏的女儿的在摄像机面前诉说着私生女独自生活的辛苦,坦然而真诚的表达对妻子的歉意,对自己在婚前曾有过这样一段恋情并且隐瞒妻子的歉意。 不愧是自己白手起家的商人,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私生女事件就成了自己一时年少,不懂得某些常识而造成的意外了。 当然了,他是尊重并且真心爱慕自己现在的妻子的,只是孩子永远是无辜的,更何况是这样一个意外得来,生母早丧,而又吃尽苦头却自己奋发向上的孩子呢。 他不能再对不起这个孩子了,如果妻子真的不愿意接受,那么他愿意分出一半的家产当做对妻子的补偿。 言辞恳切,态度陈恳,让原本以为他是个标准渣男的年轻小姐们、先生们一阵动摇。特别是某些年轻的男孩,几乎忍不住想要把黎大小姐揪出来了。 你丈夫只是年轻时候,甚至是还没有和你相识之前,偶然造成了一个意外罢了。现在,他这样真诚的道歉,这样努力的承担责任,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应该现在就出来好言好语的劝慰那位娇弱柔美的小姐才对! 然而,年长一些的老人却只是勾起了嘴角,冷眼旁观着这出闹剧。 从某种角度而言,黎大小姐的眼光是真心不错呢。即使她一面未露,一言未发,已经有大半的年轻人都把她当做坏人了。 如果镜头前的某位先生真有他自己说的那么负责任,那么他那个至今还倒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女儿呢? 有些话,不过是嘴上说的好听罢了,如果真让这个女儿进了门,将来等着黎大小姐的恐怕不止是声名狼藉,净身出户呢。 不过,这也挺有趣的,不是吗? 各家自扫门前雪,他们可没有这么好心去提醒某些人,要是这女孩真进了门,到时候蔡家的事可是比那些豪门狗血剧要精彩许多。 真是令人期待呢。 从这个角度而言,池然倒是比她们幸运许多,站的离黎大小姐最近的她已经免费观看了一出川剧变脸了。 就是可惜颜色太少了些,不过是从红润健康变为惨白无力罢了。 望着同样呆愣愣的弟弟和黎大小姐,池然叹息一声,有些无聊呢。不过很快的,正厅中间的某个人吸引住了她的视线。 那个倒在高台下,被人忽视了的女孩终于挪开了一直专注着凝视男人和那个私生女的视线,双眼无神的望了会儿天花板,她开始慢慢试着用胳膊撑起身体。 她倒下的位置有些特殊,总共三阶的高台,她的脚是在垮下最高的一层台阶时扭伤的,整个人成一种倒挂的姿态,人倒在了地上,腿依然挂在台阶上,也幸好她的长裙是较为修身的款式,不至于让她走光。 这样的姿势是很难直接站起来了,而且一段时间过去了,那扭伤的地方也终于慢慢显出了痕迹,脚踝一侧开始肿胀,鼓出了一个婴儿拳头般大小的包,很严重的伤,恐怕是这个娇身冠惯养而又身体健康的大小姐受过的最严重的伤了。 她艰难的用胳膊撑起身体,太过光滑的地板和柔滑的真丝手套让她差点滑倒。于是她干脆脱掉了手套,用那双细腻白皙的手掌直接接触那被踩踏过的地板。 一点一点的支起身子,然后以掌为足,拖着受伤的腿,一点点的向前爬行,目标是身前一根用来装饰的立柱。 受伤的脚踝不小心撞到了坚硬的台阶,又是一阵剧痛,她痛得几乎屏息,然而在下一秒依旧挺直了胸膛继续爬行,她在保持着自己最后的风度。 即使不再优雅,也依然要挺直身体。 终于成功了,她转过身,解开高跟鞋的束缚,扶着柱子,她一点点的站了起来。 然后咬着牙,踉跄着脚步,一步步的走出了正厅。 厅门前,她的父亲仍然对着镜头在诉说着自己对现在妻子的愧疚。虽然那只是一次意外,虽然那时他们还不错结婚,但他仍然是愧疚的,深深的愧疚,他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去换得妻子的原谅,只求她能善待自己的女儿。 “事到如今,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逸若能够接受这个孩子,错的是我,孩子是无辜的,我希望在隔了这么久之后,我能尽到做一个父亲的责任。” 儒雅的中年男人面上带着苦涩的笑容,他微微闭上了眼,那蹙着的眉,抿住的嘴角丝毫不损他的成熟男人的魅力,甚至为他添上了几分能惹的小女孩尖叫的忧郁。 完美的男人,即使他年轻时曾犯过一个错误。但,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嘛。一时间,在场的年轻人对他又增添了几分好感。 “不,我不同意。”突然男人背后传来一个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 黎大小姐?记者兴奋的举起了话筒。 不对,好像太年轻了。那么是……蔡小姐? 记者的眼睛陡然发亮,好像这样婚生女和私生女的对峙会更有趣呢,明天的头条有了! “玥悦?”男人望着面前发型凌乱,衣着肮脏的女儿,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随即做出一副关心的样子。 “怎么就这样跑出来了,大家都在呢,快,让黄妈带着你去梳洗一下,不要让人看了笑话。” 说罢,他对一直在他身边的女人使了个眼色。 女人会意,连忙上前,半拥半拖着女孩。 “是呀,小姐,今天来了很多客人呢,您可不能再向平常那样随便了,跟我去梳洗一下吧。”强行拖着女孩走了。 “不,我不要走,爸爸,你不能这样,你不能对不起妈妈!”女孩用手指抠住一旁的柱子,眼睛直直的望着自己的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刚刚回来,努力码了一章,有点少,明天来4000+的。 顺便默默哀嚎一声,我发现我写东西真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本来这些内容计划是两章搞定的,结果愣是拖到现在。又臭又长,感觉在注水拖剧情一样。 好忧伤的感觉呀,就是因为这样本文才被拖得这么长啊,到现在才到了第二部分还没过一半,池小哲,我对不起你呀,估计等到你能威武雄壮的时候,你那小白的样子觉得已经深入人心了。   ☆、第84章 那样的目光太过扎眼了,男人竟不由的避开了她的眼,然而那毕竟只是一瞬间的心虚罢了,下一秒,男人又变回了安抚女儿的好父亲的样子。 再怎么不甘,女孩还是被拖走了,弄脏了纯白的纱裙,哭花了精致的妆容,女孩像是一只被拔光了所有羽毛的天鹅,丢失了光环,只余一身的狼狈。 “啪啪啪。”三次清晰的掌声突兀的从高台上响起,借着麦克风,传遍了整间正厅。 众人回头,诧异的发现高台上出现的竟然是那个突然消失了的女主人,刚刚故事中的隐形主角,蔡夫人。 “逸若?”男人喃喃道。 女人身上依然是那身红色的旗袍,红的耀眼,红的夺目。许多人都钟爱红色,然而太少的人能穿出红色的精魂,但她显然是这少数人之一。 “蔡先生,恭喜您和令千金团聚了。”女人脸上带着得体而温和的笑意,柔声说道。 “逸若,你?”男人睁大了眼睛,女人这样的反应实在出乎他的意料。多年的枕边人,他以为自己是了解她的,她绝不是个会忍气吞声的主。 女人却不曾看他一眼,“这次是小女15岁的及笄礼,感谢各位能来参加。”她的目光若有似无的扫过刚才那些端着酒杯,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各家当家人。 众人不由的神情一肃,摆正了姿态,看热闹是有趣,可要是被这位大小姐记上可就不是那么令人舒心了。 “黎阿姨?”被忽视的私生女也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心里愤懑不平。明明刚才已经造势成功了,怎么这个女人一来,这么多人的表情就变了呢。她暗自咬了咬牙,不行,机会只有这么一次了,一定要坚持下去。 女人要不和她说话,那她肯定会给人留下傲慢无礼的印象,要是说了,她自然有办法把自己摆在受害者的地位。 可惜,她光记得这世上有个词叫做“人言可畏”,却忘还有另一个词,叫做“权势逼人”。 女人没有理她,依然在高台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主持女儿的及笄礼,而刚刚还如同丑小鸭般的女孩已经被梳理一新,重新出现在了正厅里。依旧是那身洁白的长裙,依旧是来宾亲切关怀的问候,似乎刚刚私生女的闹剧只是一个错觉般。 只有从女孩那有些蹒跚的步伐,和被包裹住的脚踝中才能看出一点影子。 短短一个露面,几句话,似乎一切就这样被抹杀了。 没有私生女,没有闹剧,甚至连男主人都没有。仿佛这是一个独居的女人在为自己的独生女举行及笄礼。 而那群突然被带走,又突然出现的记者也老老实实的站在指定的拍摄位置,面带微笑的对着镜头祝福女孩。 “此次宴会是黎夫人为其独女黎小姐所办的及笄礼……”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呢?瞬间被所有人忽视,即使站在这里,也似乎被当做透明人,根本不存在的感觉。 女孩慌张的环视四周,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人的眼神是在看她,那些目光不经意落在这片土地上的人看她和父亲的表情像是这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存在一样。 她忍不住想要尖叫,疯狂的尖叫,却被身后突然出现的保镖捂住了口鼻,连同她那个同样想要出声的父亲一齐被带了下去。 她挣扎着,那双楚楚可怜的眼里含着热泪望向在场的年轻男孩,像被恶龙掳走,在等待着王子出现的工作。 可惜在场的没有真正的王子,即使有,国王和王后那冰冷的目光也冻住了他们的步伐。 一个美人和失去父母的信赖,被放弃,被忽视,哪个更重要,能被带到这里的人都早就有了答案。 于是,那可怜的小公主还是被带走了。 留下恶毒的继母为她那同样可恶的女儿举行盛大的及笄礼。 这可真是一个悲哀的故事 接下来的一切顺利的不可思议,池哲几乎是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场景,一边是自家姐姐和黎家大小姐笑靥如花的为紧张无措的蹂躏裙摆的黎小小姐举行及笄礼,宾客们也都是笑容满面,齐声祝福。 一面是原本的正宾以及其他蔡家人被行动敏捷的保镖迅速而悄然无声的带出正厅。 没有人提出疑问,就连先前表情最愤恨,附和声最高的几个年轻男孩也收敛了表情,乖巧的像只猫咪般依附在父母身边。 即使曾经有过勇气,看到这一幕他们……也害怕了。 难以想象的控制力和反应速度。 一直站在角落,衣着严谨,冷眼旁观的几个年轻女孩暗自点了点头。不错,虽然自甘堕落的选择了一个对家族毫无利益的商人,但黎大小姐还没有忘记自己的出身,风骨犹存。她的女儿虽然软弱无能了些,然而懂得“孝”为何字,也不算是无可救药之人。 眼角的余光状似不经意的扫过那个角落,望着她们脸上的表情,黎逸若也终于松了口气。 幸好,来得及挽回。 在女儿一生之中最重要的及笄礼闹出这样的事,被看笑话的不光是她,更还有她背后的家族。 连一个毫无根基,如此出生的丈夫都掌握不了,还让他在这样的日子闹出事,这些世家的女孩会对黎家的教养产生怀疑的。 不枉她让女儿受了这么多苦。 余光扫过那个依然紧紧攥着裙摆,咬着下唇的女孩,黎逸若骄傲又心酸。她的女儿是被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她年轻时候吃过的苦头,她一点也不想女儿再尝试一次,本以为自己可以护她一生,没想到…… 她若有似无的叹息一声。 “怎么,被惊住了?”繁复琐碎的礼仪终于结束了,池然松了一口气,她毕竟还是第一次作为正宾参加及笄礼,不免有些疲惫。 转了转脖子,松动松动筋骨,一侧身,见到的就是自己弟弟那呆滞的样子。 池然心中叹息,面上却不显,调笑着端了一杯冰镇的葡萄酒,贴在池哲脸颊上。 被冰水激的一哆嗦,池哲冻清醒过来了,讨好的笑着从池然手里接过杯子,总算解救了自己的脸。 “姐,为什么……”池哲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池然用随手端起的另一杯酒压住了嘴唇。 “嘘,”池然用食指按住自己的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现在先别说话,再等会儿,我带你看场好戏。” 池哲要说出口的疑问被堵了回去,只能一头雾水的点点头。 临近傍晚,宴会终于结束了,大多的宾客都起身告辞,和池家姐弟一样留下的寥寥无几。 在被请到另一个客厅的时候,池哲偷偷的观察了一下,留下来的大多都是先前他问过的那些面无表情,裤装西服的女孩。甚至有那么几张脸,看起来异常眼熟,像是最近在哪里见过的。 池哲蹙起了眉,细细回忆,在眼神不经意间飘过黎大小姐时,突然恍悟。 是那份资料。 池然给他的那份附有照片的资料,虽然里面都是男性,但兄弟姐妹或表亲之间总有相似之处,看着自然就眼熟了。 客厅的面积不小,二十几个人坐下,仍然显得空空荡荡。 “去吧。”看着众人均坐定后,黎大小姐轻声吩咐身边的管家。 管家微一鞠躬,退下了。一旁,另有侍者端上了美酒和小食。比起有媒体的正厅,被请进来的宾客们显然放松了些,举止依然优雅自若,面上的表情却柔和了许多。 虽然没有明说,然而在场的人大多都猜得到接下来要发生的是什么,如此一来,唯一一个坐立不安的女孩就变得格外显眼。即使她极力克制,学着母亲的样子,挤出笑容招待客人,脸上的惶恐不安也是藏都藏不住的。 看着她的样子,心软些的客人忍不住在心底叹气。这样的年纪,被娇养出来的孩子,能做到这样已经不错了。看她的眼神也不自觉的柔和了些。 大约只是一杯茶的时间,管家回来了,他身后是这里曾经的男主人以及他的私生女。 男人那明明愤怒无比却强制压抑,时不时闪过怨恨和警惕的眼神极为有趣,池然翘着腿,端着杯热牛奶,笑得开怀。 在场的客人大多也是这个反映,在他们眼中这个平民出生,侥幸娶了世家千金却上演了这么一出闹剧的男人着实可笑了些。 男人见到他们的反应,眼神更是阴鸷,望着众人的眼里几乎要滴出血来。 在场的客人却笑得更为愉悦了,对于他们而言,男人从来和他们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他们之所以纡尊降贵的来参加这个宴会,不过是看在黎大小姐的面子上罢了。 对于这样一个平民,这些金尊玉贵的世家少爷小姐们嘲讽的如此含蓄已经是他们教养好的表现了。 他们看男人的眼神从来都不像是在看和他们一样的人。 玩物而已,平民罢了,即使不曾说出口,他们也不屑掩饰自己的想法。 “签了它。”黎大小姐平静的抛给男人一份文件。 男人伸手接过,惊讶的发现那是一份离婚协议书,洁净的纸面尚且带着油墨的清香。随手翻了翻,女人给的条件出乎意料的好,除了原本她因投资而占有的股份,几乎把所有的财产都给了他。而即使是那份属于女人的股份,也标明了将给与他优先购买权。恐怕只要他一签字,女人就会毫不犹豫的把名下的股份卖掉。 男人本以为自己会开心,会激动,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摆脱这个高傲无比的女人,带着聪明乖巧的女儿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但,当他真的看到这份文件时,却像是被人一拳打在胸口,闷闷的。 “你?”男人的嘴张张合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你不是深爱我,甚至愿意下嫁吗,为什么就这样跟我离婚呢?不对。 说你难道一点都不想要我的家产吗?当初你也为此付出了不少心血。也不对。 然而那团郁结之气却憋着胸口,越来越多。 最后,男人干脆一把扔掉了手里的文件,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然后伸出手指对着女人,脸上的表情也凶恶了起来,丝毫没有了先前的儒商风度,“你要和我离婚,就为了这么点事要和我离婚!你刚才没听见吗?我是在结婚前,甚至认识你之前因为意外才有了孩子的!你居然为了这个要和我离婚!你讲不讲点道理!你这个妒妇!” 那理直气壮的样子倒是大义凌然得很。 被人指着脸骂,黎大小姐脸上的表情也丝毫未变,抬了抬下巴,她的声音依然轻柔:“给他。” 身旁的管家立刻为前男主人递上了另一份文件。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下午被捉过去临时开了个小会,8点多才开始码字,晚了些。   ☆、第85章 文件不大,内容也不过薄薄几张纸。 几张医院的报告单。 这是一份证明那位私生女真实年龄的文件,两年的差距放在一个成年人身上很难察觉,然而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和一个两岁大的幼儿却是天差地别的。即使遮掩的再好,也总有疏漏。 男人握着文件的手抖了起来,“你早就知道了?”文件的边缘有淡淡的黄色,因为时间而积累下来的色彩。 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男人的气势一下子消失了,恢复了先前的模样。 黎大小姐平静的点了点头,无悲无喜,“大约在她一岁的时候吧。”那时的黎大小姐还是沉醉于爱情美梦中的女孩,当自家弟弟把这份文件放到她面前时,……她再也不想回忆起那样的滋味。 “为什么?”男人咽下一口唾沫,艰难的问道。 “大概懒得换人了吧,”女人耸耸肩,端起了一杯红酒,浅啜一口,声音飘渺,“那时候外面太动荡了,如果和你离婚,大概下个婚姻又是联姻性质的。” “我生于黎家,这是我的责任,我并不排斥。但我那位继母实在……”她晃了晃酒杯,嘴角浮现一抹无奈的苦笑。众人了然,黎家那位主母所有的脑子都用在了如何讨好黎家家主身上,对这对姐弟实在是……说损人利己都是夸她,哪次她能损人不害己,黎家那些长老们估计就要谢天谢地了。 “我可以为家族牺牲,但我的牺牲必须带来利益,而非为家族招惹祸患才对。”黎大小姐依旧在不急不缓的解释。 不过与其说她是在解释给她的丈夫听,倒不如说是解释给客厅里的众人听得。 起码,有几个女孩已经暗自点头了。 男人沉默了,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再说什么呢?只是终究还是不甘心的,他本以为自己会多出一次聪明乖巧的女儿,却不想会失去妻子。他以为深爱自己的妻子是会容忍自己这看似意外的出轨的。没想到…… 他也分不清是不甘心于失去相伴多年的妻子,还是不甘心失去黎家暗地的支持,牙齿咬住了下唇,他带着些连自己也不明白的恼怒开口:“那财产呢?你手里有我出轨的证据,这个集团也有你的心血,你为什么?” “爸,爸爸。”先前一直沉默的呆在他怀里的女孩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她刚才的沉默是因为看起来这个大家出生的蠢女人并不打算要钱,她也乐得置身事外。但现在看父亲的样子,居然是对她余情未了,甚至是打算送钱上门,平分家产。 这怎么可以呢?!过不了多久,她就是父亲唯一的孩子,这些财产都是她的!她的! 男人安抚性的摸摸她的头,却没有理她,只是固执的盯着黎大小姐。 女人微微一偏头,一旁安静到几乎没有存在感的管家会意,立刻又递上了一份文件。 “这是?”男人几乎不明所以的看着这份文件,上面罗列的是京都某些特殊的会所的中特殊服务人员的价格以及一份他财团的资产清单。 黎大小姐放下了酒杯,一脸的平静,语气也是淡淡的,“你毕竟也服侍我这么多年了,算起来也帮我当了几回挡箭牌。黎家是有恩必赏的,虽然今天的事让我有些不愉快,但既然没铸成什么大错,我也自然不会亏待你。” “所以给你的价格也是按着最顶级的来的。”女人抬了抬下巴,管家递上一张纸,上面是一个男人的资料附带了一张照片。最简单的证件照的样子,然而即使如此,男人那爽朗阳光的笑容也似乎能透过相片深入人心。 “算算你也陪了我18年了。”女人叹息一声,不知是在感慨人心难测,还是感叹岁月的流逝,男人也忍不住微微叹息。 “他j□j后一夜的最高价格是50万,”话锋一转,女人的目光又落在了那张纸上。 “那个孩子是在婚前有的,我虽然大方,但也并不喜欢用二手货,所以j□j的费用并没有算进去。” 女人的表情依旧平和,甚至还带着些许惆怅,似乎是提到了年纪后在为自己逝去的青春感叹。 然而一旁男人的表情却从最开始的感伤变得茫然,到现在的怒发冲冠。如果不是保镖在一旁随时注意着他的动向,恐怕男人早就已经冲了上去。 男人身旁的女孩此刻也是一脸的愤怒,似乎感同身受般。她的眼圈微红,望着黎大小姐的眼睛泛着水光,真是我见犹怜,“黎阿姨,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您,您……” 女孩好像是因为黎大小姐的话而深受打击,说不下去了,芊芊玉手半遮着的唇,泪眼婆娑的望向客厅中的众人,一双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似乎在述说自己的委屈。 然后,在视线可及的范围内她望向了座位最靠近黎大小姐,应该是地位最高或者是和黎大小姐最亲密的某位男性。 那楚楚可怜,欲说还休的样子真真是…… 被这样灼热的视线盯着,迟钝如池小哲也终于有了反应,他抬起头,正对上女孩的泪眼,明眸里含着水汽更显得黑白分明。 如果是个热血男孩大概此刻就要忍不住冲上去去了,即使是人过中年的成熟男人看到这样的眼神恐怕也会有一瞬间的心软。 可惜,被她盯上的是池小哲。 一秒,两秒,三秒……一分,两分,三分……足足十分钟过去了,池小哲依然保持着抬头的姿势望着女孩。 那样深情对望的眼眸,那样旁若无人的姿势生生震住了本该继续关注黎大小姐婚姻大事的众人,甚至包括了事件当事人。 这两货……该不会是一见钟情了吧? 虽然池哲对于京都这个圈子而言是完全的陌生人,但回忆起传言中池毅清和乔柔的闪电结婚,在瞅瞅一旁池大小姐那似笑非笑,似乎饶有兴趣的样子,众人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女孩被掩住的嘴角在疯狂的抽搐,如何保持泪水在眼里要落不落绝对是份技术活,而她的眼皮已经酸的不行了。 该死的,这家伙是怎么回事?! 女孩在心中咬牙切齿。 还好,没等她真正支撑不下去,池哲就先挪开了视线,他低下头,凑到池然耳边,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怀疑和犹豫:“姐,那个,你是不是,是不是认识这女人吗?” 虽然他声音放的足够轻,可惜众人早就竖起了耳朵,自然也落到了他们耳边。 认识?池大小姐认识这个女人? 难道不是他们先前想的没脑子的豪门狗血剧,而是计划周详,环环相扣的庶女奋斗史? 众人看女孩的眼光不由一变,如果不是冒冒失失跑过来认亲,而是经过详细的计划,搭上某些人后,借着这个机会上位,那他们就需要重新评估一下女孩的价值了。这年头,最值钱的就是人才,特别是社交方面的人才。 女孩离得远,自然听不见池哲的话,她能看见的就是那个奇怪的家伙说了一句话后,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难道这回自己赌对了?他真的是某个高官子弟?而且真的对自己有意思? 想到男孩刚才和自己的深情对视,女孩的心突然开始砰砰乱跳,娇羞的红慢慢浮上脸颊。 不过这激动是因为对某人一见钟情还是对美好未来的遐想就有待商榷了。 另一边,池然有些诧异的挑眉,“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和她认识的?” “那个,那个,”池小哲磨叽了半天,才开口,“姐,你有没有看到她刚才的眼神啊?” “看到了,怎么了?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池然越来越觉得惊奇了,自己弟弟究竟在想什么呢? “你有没有发现她看我的眼神和看蔡,不,黎小姐的一模一样?都特别的,特别的露骨?” 一言出,四座惊,这待遇池小哲算是享受到了。 四周一片鸦雀无声,刚刚改性的黎小姐更是被惊的连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小姐,露骨,和我一样…… 在这样的氛围下,池然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你,你,怎会这么觉得呢?” “是真的,我盯着她看了好久呢,那眼神就是一样的啊,”池小哲见池然不信,连声辩解,“我就在想她是不是和爸爸有什么关系,或者认识你呀?” 这样的思维……池然隐隐觉得自己的额头蹦出了几根青筋。 她该说自己弟弟是明察秋毫的好,还是该感叹这家伙真是封闭的要命,连常识都快没了。 虽然说从本质上来说,池小哲的说法没错,这姑娘眼神说白了就是露骨,是对权力金钱j□j裸的*。但,人家看起来还是很有演技的,最起码……呃,肢体动作是不一样的。 突然间,池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把拉住池哲的领带,把他拖到跟前,咬牙切齿的问道:“你给我老实交代,是不是那个家伙跟你告白了?!” 那个家伙,哪个家伙呀? 池小哲上一秒还是一脸茫然,下一秒刷的一下,脸上红的要滴血,连脖子都染上了粉色。 看到他的反应,什么也不用说了,池然当着一群公子小姐的面极为不雅的翻了个白眼。 就知道一定是某个姓关的混蛋做了什么手脚。 池小哲现在根本就是被影响的暂时丧失了正常男人的思维方式。 那个妹子是在勾引你啊!和我没关系,更不是她看上了自己妹妹! 果然是心中有佛,处处是佛,心中有基友,处处是基情吗? 池然微微眯起了眼,关崎,你给我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觉得如果再来一次高考,我某项题目肯定能拿满分——扩句。 磨牙,我大纲是一句“宴会一,反复使用白莲花,私生女,黎家,世家子弟”究竟是怎么变成这么长的玩意的。 我要爆发啊啊啊,今晚继续码字,我要存稿   ☆、第86章 抽搐过后,总算回归正题了。 黎大小姐平静的望着那个和她同床共枕近20年的男人,神情淡漠:“你陪了我18年,起码也是付出了身体的。财团的总资产差不多抵得上2/3,剩下的钱我已经转到你的账户里了。” 从事情爆发到现在,不超过8小时的时间,黎逸若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男人原本眼中的犹豫纠结和一丝丝的不舍此刻全被怒火所代替了。 “黎逸若!好,你很好!”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爱则欲其生,恨则欲其死,现在他对黎逸若有的只是浓浓的恨意。 刚刚改了姓的黎小姐又开始坐立不安了,她的唇张张合合几次,却始终没有说话。 她父亲手中的资料,她手里其实也是有一份的,从茫然都愤恨再到担心。她厌恶父亲的出轨,怨恨他对自己的忽视,然而她毕竟还是一个女儿,一个曾被父亲捧在掌心的女儿。 愤怒过后,剩下的就是担心,担心母亲的手段,担心她会让父亲变得一无所有,甚至…… 从女人的天性而言,她是理解母亲的恨意的。但作为一个孩子,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看着自己的亲身父母相残。 她望着眼中只有仇恨的父亲,在转向眼神冷漠寂寥的母亲,心中叹息一声。 母亲已经为她退让了太多太多了。如果没有她的存在,恐怕父亲根本走不出这里,更何况虽然被冷眼相对了,但母亲把所有的财产都给了父亲,他应该能生活的很好吧……和他那个他真心疼爱的女儿。 女孩的鼻子一酸,回想起刚才的一切,险些要落了泪。同时那被担心压下去的怨恨又浮上了心头,为什么父亲要这么做?! 宴会终于结束了,池然拎着自己小弟回了暂居的住处。 倒上一杯浓浓的咖啡,放上足足四大勺的糖,池然把自己埋进软的像云朵一样的布艺躺椅中,问道:“怎么样,感觉如何?” 感觉如何?池哲皱皱眉,似乎最近池然经常问他这个问题,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下一秒,他含着新鲜出炉的乳酪蛋糕,口齿不清的回答:“黎大小姐挺厉害的,反应很快,下手够狠。” 下手够狠,池然弯了弯嘴角,不错,总算抓住重点了。 “怎么狠了?她可是连整个财团都送给了那家伙还倒贴了,不过是口头上占了两句便宜罢了。”她故意诱导着池哲说下去。 池哲果然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姐,大多数男人可是把面子看的比里子重得多的。俗话说,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口气。那个姓蔡的一看就是把面子看的比天大的,被当众说成是男妓,等于是把他整张脸都揭下来踩了。” “而且你不是说那些女孩大多都是从政的世家里重点培养的人吗?他的集团生意做得不小,以后肯定是还要接触她们或者她们的家人的。到时候就不管是被踩一脚的问题,是把他的脸当成迎宾毯了。” 池哲越说越顺溜,思维也越来越清晰,连先前被忽略的方面都突然有了灵感,“更何况,对他有了这样的印象了,将来自然很多人都看他不顺眼,他将来肯定要遇上麻烦。” “而且,表面看起来黎大小姐不仅没对他下手,还送了他钱。看起来好像是受尽委屈,肯定会有人正义感爆发或是冷眼旁观给他找麻烦的。” “他还不能退缩,因为那是他集团发展的必要阶段,除非他肯把连黎大小姐都没从他手里拿走的集团分给别人,放弃自己一家独大的位置。” “让他亲手放弃自己的事业。这对一个事业正处于上升期,自认为很有才华又习惯了独裁的男人简直是最大的折磨。” 说到这,池哲突然明白过来:“姐,黎大小姐是故意的!她早就想好了。” 自己的消失,女儿的受尽委屈,宾客的安排……想到那个神出鬼没的管家,池哲冷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这女人,太狠了! 池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难道你刚才说的都是废话吗?” “没有,我一开始还以为她找了那么多人是因为娘家人不在,想找人撑腰的。”池哲喃喃道。 “你不是说她很厉害够狠吗?”池然挑眉。 “我指的是她专门逮着人的痛处踩。爱钱的抢钱,爱面子的打脸。”池哲也被刚刚自己总结出来的东西吓到了。几世的轮回,他学的最多的就是如何忽视,得过且过几乎成了本能,他从来都不会去深究某些真相。 看到池哲的表情,池然微微一笑,看来这家伙是被自己发掘出的真相吓到了,不过,被吓住了,总比死不开窍好得多。 “你还漏说了两点呢,”池然淡定的用两只手指捻起一块迷你的巧克力蛋糕,极为不厚道的继续刺激自家小弟:“还记不记得黎逸若提高的继母?” 池小哲呆愣愣的点头。 “国人的传统观念,离婚这样的事情总是不好的,更何况黎逸若还是处于强势的那一方。人们对于弱者总有天然的怜悯。即使错误完全是在男方,也总会有人提上说闲话。比如觉得是黎大小姐太过强势了才逼得人出轨。” 说这句话的时候,池然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 “现在,貌似是黎小姐吃亏了,但是舆论呢?一个出轨的丈夫,一个知道丈夫出轨狠狠讽刺却没有带走他一分财产,甚至倒贴钱的女人?你觉得大多数人会怎么想呢?” “他们会觉得这个女人虽然说话狠了一点,但真的很爱她的丈夫,即使明明错误在男方,但她仍然没有带走一分财产。”池哲若有所悟,“还会觉得这个男人或许很没用!他这些年的成就肯定是妻子帮的忙,不然为什么不紧不要钱还多倒贴呢?肯定是怕他把钱败光!而且还会觉得他对自己的妻子尚且如此,对待员工呢?恐怕不会更好。这样他的集团说不定会人心浮动!” 池哲也拥有过自己的公司,对这样的问题自然是格外敏感。人心这东西,聚起来难,但散起来实在太容易了。 “说的不错。“池然笑了笑,点点头,继续补充,“还有,黎家的那位继母可不是省油的灯,必然会把这件事大肆宣扬,甚至编出些离谱的故事用来拖黎家大少爷的后腿。可是黎逸若来了这么一手,就把她的路完全堵死了。不仅是她,恐怕蔡家的人也不能说黎逸若任何的坏话,否则那可就是太过忘恩负义了,她可是保住了蔡式财团的完整呢。” “还有最后一点,”池然伸出了一根手指,“孩子,这恐怕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有了这样的经验,她再要孩子的可能性太小了。而且今天黎小姐也确实表现的不错,能力可以培养,本性却是最重要的。她足够孝顺,这是她的优点,黎大小姐并不想这个优点抹杀了。” 想到那个衣着凌乱,脚步蹒跚,神情倔强的女孩,池哲沉默了,他忽然觉得背后有些发寒。咽了口口水,他艰难的问道:“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她没有通过考验呢?” 池然看他的眼神跟看傻子一样。 池哲也知道自己的问题很傻,但想起那个女孩的眼神他忍不住还是问了下去。 “菟丝花和沙漠玫瑰自然是要不同的养法,”池然的表情平淡到几乎冷酷,“不然那只能是害人害己。”如果那时女孩只懂得哭泣,忘记了理应比她更受伤的母亲,忘记了自己的骄傲,那么恐怕黎大小姐现在要忙的就是找继承人了。 她望向池哲的眼里不带半点情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如果一个人先放弃了所该承担的,他得到的不会是权利,而是其他人对他的放弃。” 池哲僵硬的,连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深深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解决了,汗一个。 谢谢amoing童鞋的留言啦。那啥,好久不更了,手生的很,每次码到一半都想干脆扔了算了。要不是有亲给我每章留言,肯定坚持不住的。 谢谢啦   ☆、第87章 “好了,让我们继续说下去吧。”池然的语气突然又变得欢快起来,“黎逸若这手做得的确相当不错,可惜实在不够畅快了。我好歹也是她女儿及笄礼的正宾,护短也说的过去。要不要过两天去盖麻袋关小黑屋什么的呢?” 她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咽了口口水,回忆起刚刚谈论过的蔡某人以后的悲惨生活,池哲难得动了恻隐之心:“姐,他……他已经够惨的了,我们就不要落进下石了吧?”同为男人,虽然不齿蔡文信的为人,但这种出轨一次,毁你一生不带半点商量,还免费赠送若干亲友团随时送黑砖的行为,还是让他头皮发麻。 “嗯,”池然挑眉,伸出两根手指捏住自家弟弟身上除屁屁外最有肉感的部分,语气温柔又甜蜜:“池小哲,你刚刚说什么?风太大,我没有听清楚呢。” 望了望四周关得紧紧的门窗,感受一下脸上肌肉的越来越大的旋转角度,池哲艰难的在姐姐的魔爪下扯出一个笑容:“没,没什么,我是说如果要盖麻袋的话,我们可以去找关崎,术业有专攻嘛。” 兄弟,对不起了。池哲在心中默念。 “嗯,提议不错,等会你打电话。”池然在他光滑的脸上又狠狠掐了一把后终于放手了。 手感不错。 “嗯嗯。”池哲连连点头应和,这还不容易,靠他和关崎的关系,一个电话……他骤然僵住。 关崎!关崎!! 他吭哧吭哧把这个被雪藏的名字从记忆深处挖出来,才终于想起他们最近一次见面。好像是…… 莫名的,池哲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句最近很流行的网络用语:“不作死就不会死”。他到底是哪里抽风了才会想到要为那个姓蔡的渣男说话啊! 池哲恨不得以头怆地。 池然一只手托着下巴,看着自家弟弟这没出息的样子,又是得意又是想叹气。 得意是关崎那混蛋果然还没有得手,不然池哲应该会很欢快的应一声,就屁颠屁颠的去联系那臭小子。叹气是感慨时间不多了,自家弟弟这边除了关崎连弟媳的影子都摸不到一个,这让她怎么能放心!关崎那混蛋真是没用,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加上刻意放水居然还是没能搞定! 所以说到底,都是关崎的错! 池然眯着眼,两行细密洁白的小牙磨的咯咯作响。 逗够了外孙,池毅清终于想起自家那个不负责到极点的女儿了。揣着两只软乎乎,肥嫩嫩的包子,他直接杀到了京都。 看着自家老爹颠覆形象的造型,池小哲直接僵化了。 池然则裹着海绵宝宝睡衣,抱着限量版的泰迪熊,睡眼惺忪的和自家父亲打招呼啊:“爸,你怀里的是什么?你的私生子?”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泪不自觉的出来了。今天起得太早了些,又没睡午觉,作息时间一向规律的池小然实在太困了些。 加上今天发生的事,脑子还模模糊糊的池然直接就把那两只包子当成了父亲夹带的私货。 “池然!”池毅清的怒气值终于爆表了。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池小哲缩在角落里胆战心惊的望着自家父亲提溜着依然迷迷瞪瞪的姐姐进了书房“好好聊聊”。他身边是两只和自家不负责的母亲一样打着小哈欠,似醒未醒的肉包子。 手忙脚乱的抱着包子晃悠了一阵,用毛毯盖住,池小哲靠着墙根,蹑手蹑脚的挪到了书房外。 池然对孩子实在太过疏忽了,被父亲教训也是正常的,他对自己的两个小外甥也足够喜欢,并不想劝父亲什么。 只是,经过了一整天的蹂躏,三观摇摇欲碎的池哲忍不住对身边的人事都有了疑心。 自己看到的真的是真实发生的吗?表面上的放弃或许是暗中的考验,状似无奈的妥协背后或许是一张冷漠而嘲讽的笑脸。 父亲来的太突然而又太奇怪了。 没有事先的通知,没有提前的准备,孤身一人在这样的时候来到京都。出众的记忆力让池哲甚至记起了父亲身上那件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休闲装是他从不曾见过的样子。 柔和青春的颜色,牛仔帽,笑容干净清爽,抱着两个孩子的父亲像极了京都机场那些带着孩子打飞的的单身爸爸。 他无法不怀疑。 暂住的屋子,书房外的门板不过是薄薄的一层,紧紧的贴着门板,池哲隐隐的听到几个词: “你决定了……黎家……” “……潜力……未来……变革……世家……” “……孩子……安全……” 池哲心中冒出“果然如此”的念头时却又隐隐松了一口气。 父亲不会无缘无故的跑来,而池然也不会毫无理由的忽视自己的孩子。或许父亲和池然对他隐瞒了太多太多,但如果真的将这一切摆在他的面前,恐怕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被重视的喜悦而是惊慌失措。 那个世界太可怕了。 不断的重生,让他对那个世界有本能的恐惧。或许有一天他会突破,然而在此之前,他宁愿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不知道,龟缩在自己的世界里。 身处果壳中,却自以为是宇宙之王。 池哲小心翼翼的用手撑着墙壁,慢慢移动,准备离开,却突然听到池毅清的低吼:“我还活着!我难道还护不住自己的儿子吗?!” 池哲的瞳孔陡然收缩。 今年,他已经19岁了。 “父亲,”池然的表情依然平静,银勺里满满的糖堆成了小山,一勺、两勺…… “我们没有时间自欺欺人了。”几乎倒了大半杯的糖,她才心满意足的收手,缓缓搅动杯中的咖啡。 “我……” “乔老太爷一辈子只有两个儿子,”啜了一口自制的糖水咖啡,池然的语调不紧不慢,“大儿子足够优秀出色,所以他宠着小儿子,既是喜欢也是捧杀。他如愿了,自己的两个孩子兄友弟恭,世家里难得的兄弟情深。可惜他没有想到自己精心培养的大儿子……” “池然!”池毅清猛然提高了声音,“你究竟想做什么!”竭力压抑的声音中是无可掩饰的愤怒和惶恐。 这是属于一个父亲的愤怒。 自小这个女儿就太有主意了,不需要任何人教导,任何人、事似乎都不能让她有丝毫的动容。无爱无惧,无喜无悲,不似真人。 作为一个父亲,一个算得上关心孩子的父亲,相处数十年,他甚至不能肯定女儿的喜好。 而现在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池毅清简直要忍不住去牢牢抓住她的肩膀,确定手下的温度了。 “你是我的女儿!我是你的父亲!我还不曾没用到要用女儿的命去换什么!”池毅清的表情近乎狰狞,完全看不出曾经的温文尔雅。 “我知道。”池然平静的瞟了父亲一眼,语气依旧淡淡的,“只是,父亲,你应该知道怎么衡量得失才对,别让私人感情蒙蔽了你的眼睛。” 池然放下了手中的杯子,难得的端坐着,眼神平淡的似乎在谈论的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如果我除了意外,您第一件该做的,是如何用我的死亡争取更大利益。” 淡漠的语气,却带着让人心底发寒的平和。 她是真的这么想的。 这个女孩,是最漠视一切却又最公平的人。 男人,女人,孩子,老人,对她而言都是人,没有性别,没有年龄。乞丐,富翁,政客,甚至她自己,对她而言都是命,等值的生命。 她用利益来衡量他人的生命,同样的也衡量自己的生命。 没有人拥有特权,包括她自己。 池毅清望着女孩平静的脸,久久的凝视,似乎想从那张脸上找出一点言不由衷的痕迹,然而最终,他眼底的绝望却越来越深。 他从未如此清醒的认识到,他的女儿对这个世界没有留恋,从来都没有。 没有任何东西能在她的心底留下影子。 他不再说话,他又能说什么呢? 脚步近乎蹒跚的走到椅子前,他缓缓坐了下来。 凌晨时分,京都的夜也终于有了片刻的宁静。透过巨大的落地窗,中心区依旧灯火辉煌,而周边却渐渐陷入沉寂,一点一点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围绕着那仅存的光明贪婪的吞噬着。吞入的是光明,而吐出的却是无边的黑暗。 他突然想起年轻时在一本游记上读过的一段话:“你讲这样无情的话,便是叫爸爸生活在地狱中,因为你今天既然已经说出来,使我,这个做父亲的人,日日要活在恐惧里,不晓得那一天,我会突然失去自己的女儿。如果你做出毁灭自己的事,你就是我的仇人。我不但今生与你为仇,我世世代代都要与你为仇,因为——你,杀死了我最爱的女儿。”【1】 那时他还年轻,踌躇满志,野心勃勃,只从这里读到了一个父亲的软弱,软弱到只能这样的言语来祈求孩子活下去。他对此不屑一顾,若是能力足够,他怎么会掌控不了自己的子女。若是利益足够,牺牲一个孩子,甚至是牺牲自己,又有何惧之。 而现在他读到的是绝望。因为太爱了而有的绝望。 你爱这个孩子,用尽自己的一切只求她平平安安的活下去。然而她根本不在乎生死,你该做什么,你能做什么? 双膝跪地哭着求着她活下去?没有用。 用尽手段束缚住她?她或许会生不如死。 门外,池哲终于从一堆杂货中翻出了一个纽扣大小的小盒子。那是他上一部电影中的一个小道具,当时看着有趣,也就留了下来,没想到现在居然派上了用场。 着脚尖,晃晃悠悠的跑到书房外,看到门依然关的紧紧的,池哲大大的送了一口气。 幸好,还来的及。 贴着门板,想探听一下里面的情况,却怎么也听不到动静。 池哲急了,咬咬牙,干脆赌一把。 他缓缓的趴了下去,尽量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他运气不错,厚厚的地毯掩盖住了他发出的声响。 脸贴着地毯,修长白皙的手指把一个小小的盒子推进门里。 动静不大,起码他的父亲并没有发现。可惜好巧不巧,喝掉了最后一口咖啡依然觉得昏昏沉沉的池然起身,准备为自己泡上一杯浓茶。比起咖啡,她还是觉得茶叶更提神。 屋子是临时的住处,物件备的并不齐全,她喜欢的那种茶叶在客厅的柜子里,只得出去。 至于池毅清……他迟早要面对这些的。 池然的表情依旧平静,无论什么时候,她总有足够的理智冷眼旁观一切。 只是刚走到门前,便忽然觉得脚前一膈,挪开拖鞋,白色的地毯上,有一个纽扣大小的鼓包。稍一思索,便知道这是谁的手笔了。 池哲?池然挑眉,心里有了主意。 顺手把杯子放在靠墙的柜子上,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水流的声音惊醒了池毅清,他呆呆的转头,望向发声处。 齐肩的短发顺滑黑亮,顺着池然低头的动作滑下了肩头,映衬的她的脸越发娇小。圆圆的眼,圆圆的脸,脸颊边还带着婴儿肥。笑起来眼睛像月牙儿,甜美又可爱。 没有人知道这样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怎样疯狂的心。 理智到极点的疯狂。 似乎感觉到了池毅清的视线,池然抬起头,对着父亲微微一笑,笑容明媚又温暖。 “爸,弟弟的事还是交给我吧。他也这么大了,该学点东西了。” 她走进拿过池毅清的杯子,也帮他泡了一杯。 端着小小的杯子,浅啜一口,温暖的气息随着喉咙滑入胃中,连带着似乎连心都暖和了起来。 “然然,……”池毅清放柔了语气,想要和女儿好好聊聊。或许他什么也改变不了,但总比什么都不做来的好。 “爸,”池然忽然笑了,笑得肆意又张扬,她对着自己父亲做了个无辜的表情,“您在担心什么?我是你的女儿。”她直视着池毅清的双眼,“刚刚说的不过是我的观点罢了,至于现实,”她勾起的嘴角带着不屑和嘲讽,“您觉得现在的京都,哪个人物能让我付出这样的代价。” 自信而狂傲。 她也的确有这个资本。 池毅清盯着池然的眼,池然也带着笑意的和他对视,良久,他终于叹息一声:“然然,记住,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 这算是相信了。 池然算不得坏人,却也绝算不上好人。她和那些为了国家敢于改革敢于牺牲的人根本就是两条路上的人。而京都还真没有要让池家牺牲下一代才能干掉的对手。 或许还有漏洞,但父母和自己所爱的孩子争执时,让步的最终都是父母。 况且对于池然这样的人,没有什么能改变她的决定。争吵能起得作用不过是磨灭那本就不够深浓,不够让她留恋的亲情罢了。 至于其他的……他自然会解决的。 不过眨眼的功夫,池毅清已做好了决定。 “好。”池然笑着应下了,目光浅浅,笑容温和。 她本就只是想给父亲一个心理暗示,不至于临了慌了手脚,自然是点到为止的好。 “哲哲那边,你看着办吧。”又低头啜了一口咖啡,池毅清对着池然让步了。 池然的表情略带些诧异,她望向父亲:“爸,其实我早就想问了,为什么你对哲哲会这么的……放松?” 即使是政界家族,志不在此的也大有人在,其中也有相当大的一部分人选择了隐姓埋名,孤身从事自己喜欢的事业。只是像池哲这样,完全不让接触家事的实在少之又少。几乎都是用来捧杀那些足够有才却不应当如此有才华的后辈的。 庸才需要学习,以免将来得罪不该得罪的人。天才需要沉默,厚积才能薄发。而池哲,有足够的智商却没有被捧杀的理由。 池然很早就对此有所疑惑了。 池毅清叹息一声,“然然,哲哲没有朋友,从来都没有。” “关崎不是吗?”池然依旧不解。 池毅清闭上了眼,微微摇头,“不是。” 这下不解的除了池然更有门外偷听的池哲了。 关崎……不是我的朋友? 难道父亲知道关崎那混球对池哲/我的告白了?两姐弟的思路在这一刻统一了。 “爸,你知道了?”虽然稍一思索就明白父亲指的并不是这层意思,但为了试探父亲的态度,也借此给门外的某只小笨蛋提个醒,池然仍选择了问出来。 门外,池哲竖起了耳朵,脸上是自己也不曾察觉的红晕。 “知道什么?”池毅清茫然的望着女儿。 难道自己儿子的自闭倾向越来越严重,已经确诊为自闭症了? “没什么,”池然状似随意的耸耸肩,“就是关崎跟池哲告白了。” 有那么一瞬间,池然突然觉得自己面前做得不是父亲,而是一头暴怒到全身燃烧火焰的雄狮。 索性,这火来的快去的也不慢,池毅清恢复了以往淡定的高人风范。 可惜,他家儿子没有继承他的天赋,整张脸红的几乎滴血。 无言的哀嚎一声,池哲把自己的脸狠狠的砸进了软软的地毯里。 被人知道了,怎么办? 门里的人不知道他的纠结,谈话仍在继续。 “这样啊,那……那也好。” 池然发誓,她绝对听到了自己父亲磨牙的声音。心里默默的为关崎点根蜡烛,然后毫不犹豫的继续戳父亲的雷点:“那您是同意了?” 池毅清周身气势一敛,抚额苦笑,“我能不同意吗?哲哲不是早就做好决定了吗?” 我决定的?池哲瞪大了眼。 “哲哲?”池然不解,“什么时候?” “就在那小子刚来的时候。”提起关崎,池毅清仍是咬牙切齿。 刚来的时候?池然皱着眉仔细回忆,那不就是……? 不约而同的,门内外的姐弟俩同时想到了那场草坪上的谈话,然后脑中渐渐串联出一条线。 关崎初至——没有和池哲见面——两人相遇认亲——成亲密好友——无话不谈——父母介绍两人相识——迅速成为好友。 坏了/怪不得!两人恍悟。 把某些关键词替换一下,这简直就是一见钟情外加青梅竹马的节奏啊。 作为当事人和知情人,他们自然明白池哲对外人的漠视以及对关崎的重视。 但池毅清和乔柔不知道啊! 所以他们眼里那就是因为智商够高,从小聪明孤僻的儿子对某个新来家里的孩子看对眼了。最初他们是乐见其成的,可等到后来,发现自家儿子出了某个死皮赖脸贴上去的二代能和儿子说上两句话,其他人根本就被当做了空气。他们就急了,一个十几岁的男孩从来不出门聚餐,娱乐,甚至连游戏都不打,黄色网站都不上,简直太不科学了! 不要求你有女朋友了,儿子,你的生理还正常否? 而后来看到池哲喜欢女孩的方式,两个人的心更是起起伏伏。一方面欣慰自家儿子还是正常的,对人类能产生爱慕之情,有生理*的。 另一方面……这种又是一见钟情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不是和见到关崎的反应一模一样吗?! 难道自家儿子是个天生的双性恋? 瞟了一眼抱着小狗,天天定时定点给关崎打电话的池哲,乔柔狠狠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如果这样想,那一切就解释的通了。 因为对同性——关崎——的爱慕,池哲认为自己不正常。他是个孤僻的孩子,拒绝和父母谈论这些,所以表现的完全不像一般男孩。之后发现自己原来对异性——女孩——也是有好感的,于是开始疯狂追求。 可惜关崎和他相处了十几年,除了一见钟情还添加了诸如两小无猜,日久生情等元素,所以一边追求女孩又一边放不下关崎。 …… 和聪明人说话,只说半截永远比把一切都坦白了要来的好,因为他们最擅长的就是脑补。逻辑清晰,剧情合理的脑补。 很显然,池哲被自己父母脑补了一段极度悲情的恋爱史。 池然茅塞顿开,难怪父亲一提到关崎就是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自己一开始还以为是关崎对池哲的小心思太明显被看出来了。原来,居然是自己父亲自行脑补了池哲这么一段缠绵悱恻的恋爱。 啧啧,自家弟弟这是被当成了苦情戏男主角啊。池然很不厚道的在心底哈哈大笑,她是灯下黑,换个其他人,恐怕谁都给觉得自家弟弟这是苦求不得的感觉啊。 门外的某位当事人已经羞愤欲死,狠狠的把头砸进地毯里,恨不得砸出条缝,让自己好钻进去。 我暗恋的是女生!女生!香香软软,会撒娇,笑得甜甜的女生啊!和关崎那个身高比我高,肌肉比我多,连样子都比我阳刚的家伙半点关系都没有啊! 他会撒娇吗?他有黑长直吗?他……呃,脑补出关崎一头及腰长发,挥着拳头在他胸口撒娇的样子。 池哲脑袋一晕,一口鲜血几乎喷涌而出。 被他那拳头捶一下,会死的吧? 医院内,一身白袍,笑容张扬的男人望着关崎受伤的手狂笑。 “我说关崎,你现在好歹也算得上是黑道十大杰出青年了。这皮子怎么嫩成这样,那份文件居然被纸划破了手,你要不要这么娇嫩啊?我16岁的妹妹手都比你粗。” 关崎一脸郁闷的望着自己手上的伤口,搓了搓手指,触感细腻温热。这辈子真是被养的太好了,除了指尖的老茧,其他部位真是养的比女孩还娇。要是抛弃自己习惯的武器,这样的拳头一拳下去恐怕也只能打断几根骨头,还给小心被让人家衣服上的装饰划破手。 真是太丢人了!望着张张合合的手掌,这辈子一上来就当领导,缺少了真枪实刀锻炼的关崎下定决心,以后还给加强这方面的训练。标准……唔,最起码一拳下去半条命总要是有的。 阿嚏!相隔半个京都的某对“苦情”主角同时打了个喷嚏 作者有话要说: 【1】这段话是三毛在《梦里花落知多少》中一篇名为《不死鸟》的文章中提到的。 看过三毛书的人应该知道她有一个深爱的丈夫,陪她一起去世界上那些奇奇怪怪的角落,送她撒哈拉里骆驼的骨架。 三毛去世后,有一批人考证说其实三毛和荷西之间的感情并没有她描述的那么深。我生的太晚,无缘一睹三毛的风采,对这些更是无从考证。 只是我相信这绝对是一份足够真挚的感情。 所以荷西死后,三毛一度有过自杀的念头。这个场景是三毛某日和父母谈话时提到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她父亲对她的回答。 初读时,我尚年幼,比起《不死鸟》更喜欢撒哈拉那些带着充足的阳光和快乐的日子。但年纪大些,亲眼见证一个孩子的成长后,突然就回忆起了这段话。 咳咳,那啥,上面给那段话太沉重了,来,让我们换个欢快的话题,比如黑长直什么的。 写完没什么感觉,郭碧婷的那一头长发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等回头一看,瞬间就觉得自己简直猥琐的没边了。 捂脸羞涩ing   ☆、第88章 池毅清并不知道一双儿女心中的纠结。倚在椅子上那一会儿,足以让他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现在,他揉着太阳穴,对池然叹息:“在哲哲8岁左右,我和你妈妈就开始为他着急了。他生活的太封闭了,除了家人和关崎,他下意识的拒绝和任何人交谈。没有朋友,没有敌人,甚至不看动画片,听话乖巧的像个玩具娃娃。” “……是啊。”池然眼底的笑意逐渐收敛,她端起杯子,冷热相遇,新泡的咖啡上浮起雾气,模糊了她的勾起的嘴角。 谁会想到这个孩子不是自闭而是重生的呢? “如果不是从老校长口中得知他平常和同学有交流,表现的足够合群,我和你妈妈一度想为他找个医生。” “然然,或许你并不觉得,但从智商来说,哲哲是天才。他在太小的时候就拥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所以那时我才试着让他学习三国语言。” “一个足够聪明却又自闭的孩子。”池毅清摇了摇头,“太让人担心了。” 池哲的心脏陡然一缩。的确,比起第一世下意识的炫耀和以后的漠视,那时的他身心俱疲,只是勉强维持和同龄人之间的交流罢了。 “当哲哲9岁提出想学摄影,想当导演时,你不知道我和你母亲有多开心。这是他对我们提出的第一个请求。”池毅清的眼底有着显而易见的柔软,表情也不自觉的柔和起来。似乎在回忆那个小小软软的孩子鼓起勇气,小心翼翼提出请求的样子。 “他终于有了自己的爱好,开始和外人交流了。” “后来他渐渐长大,虽然还是不曾有朋友,然而他有喜欢的行业,有愿意追寻一声的东西,这就够了。我和你母亲并不想逼他,毕竟……他能平安喜乐就足以了。” 沉默的除了门内的池然还有门外的池哲。 知道同一个秘密的两个人从来不曾想到他们的表现在不知情的父母眼中会是什么样子。 怪不得父亲这样对待池哲。 池然在心中叹息,父母所求的不过是自己的孩子能健康幸福。可惜……她和池哲恐怕都不能做到。而她能改变的无非就是在自己能力范围内让池哲得到的多些,除此之外,她甚至要亲手打破池哲编造的小窝,逼着他面对那些来自各方的恶意。 池然阖上眼帘,如果……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回忆起在乔家的藏宝之处看到的资料,她睁开的眼底是一片清明。如果猜测正确,她的时间不多了。 “父亲,我会好好教导弟弟的。”池然下了保证,她自然知道池毅清和她谈论这些的深意。虽然应允了她对池哲的教导,但父亲还是希望能她能尽量温和一些。 “嗯,我相信你。”池毅清的笑容温和。 他的女儿自小就是足够出色的,只是……希望哲哲能让他的姐姐对这个世界多些留恋吧。 一场谈话,池毅清让女儿多了牵挂,池然拿到了弟弟的教育权。双方都足够满意,顺着这样温情的氛围,又聊了些愉快的话题。 门外,因为遗忘了窃听器的有效范围而一直选择趴在地上的池小哲也终于抬起了脑袋。系在纽扣大小窃听器外的绳子被缓缓拉动,一点一点的从地毯下挪走。好不容易挪到门外,池哲大大的送了一口气,掀开地毯,收好设备,一转头…… !!! 这是什么?! 池小哲惊恐的望着地上那只采取和自己刚才一样趴姿白嫩嫩,热乎乎的包子。 迎着自家名义上的爸爸,实际上的舅舅的视线,小包子用软趴趴的小手撑起半个身体,睁大原本就大的圆眼睛,裂开嘴,露出几颗小奶牙,控制不住的口水顺着闭合不了的口腔流了下来。 他在模仿池哲惊讶的动作。 望着小包子那湿漉漉的大眼睛,池哲简直欲哭无泪,刚才的纠结抑郁不翼而飞。他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这只软软的小包子是什么时候自己爬出蒸笼的。把小包子上锅前,他可是扒了包子皮的,现在小包子裹得就只剩下一层睡衣了。 幸好地上的毛毯足够厚,但愿小包子不要为此闹肚子。 恢复蠢爸爸姿态的池小哲果断一把抱起小包子,边掀开衣服摸小肚子,揉小脚丫,边抱着包子大步流星的往客厅走。 还好,都是暖和的,池小哲刚松了一口气,就忽然觉得脚下撞到了什么。他突然有种极度不好的预感,低头…… 一只软软的包子保持被撞倒的姿势,扭着腰仰面倒在地上,无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他,肉嘟嘟的手掌缝里露出巧克力金黄色包装纸的颜色,小奶牙上……是褐色和金色的碎屑。 快吐出来!!你会噎到的! 悲催的想起自己刚刚放在客厅的巧克力,池小哲手忙脚乱的放下一只包子又去拎另一只。 有包子在,神马都是浮云。 门内的谈话扔在继续。 “不过,爸,为什么选择关崎呢?”池然对此有所疑惑,如果不是她知道关崎和池哲共同的秘密,依着她的想法,她更希望池哲选择那个女孩。柔弱而无助的女孩需要的是安全感和强而有力的保护,这样对池哲的激励作用更大些。靠天靠地永远不如靠自己,关崎再出色毕竟也是外人。要不是共同的重生让他和池哲绑得紧紧的,池然甚至有过亲自动手拆散这一对的冲动。 毕竟她有的是弟弟不是妹妹,池哲和关崎凑一块儿,怎么看都是嫁的那位,要承担的流言蜚语更多。 “我和你母亲聊过这件事,”池毅清露出了一个苦笑,“最后我们都认为与其说是哲哲对关崎和那个女孩一见钟情,倒不如说是他在心底刻画了两个模糊的影子。关崎和那个女孩刚好和他心底的模板一模一样。” 他和乔柔也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只是即使是他们,中间也经历了相识相知相爱的过程。而池哲对这两个人,仿佛是天生就知道他们的喜好,习惯,能力,意愿。没有偷偷摸摸的跟踪,没有费尽心思的打听。他和这两个人仿佛前世相识般的熟悉,撇开诸如前世今生之类的迷信,唯一能解释的就是他在自己心底塑造了自己的理想人物,然后足够好运的在现实中遇到了。 或许会有差距,但都在他能接受的范围之内。这是医生给出的最合理,也是最终被接受了的设想。 “大多数人在心底都会有一个理想的伴侣的样子,有人终其一生也只能在梦中相遇。哲哲能一次性碰到两个,运气已经足够好了。” “至于选择关崎?”池毅清皱起了眉,微微摇头,“他并不是最让人满意的,但比起女孩更让人放心。” “那个女孩……她太软弱而不够决断了。” 对于池家而言,出生、能力、长相都不是问题,然而天性却是不能改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女孩即使勉强学会了坚强,遇到事情的第一反应也是退缩。 这或许是能改变的,为母则强,她为了自己的孩子终有站出来的一天。可是,他的外孙呢? 软弱而善良不是错。 然而在善良软弱的的同时却又不够决断就足以否定她的一切了。 在她以为父母重男轻女的时候,没有勇气放抗父母,说出自己的心声;在她明白父母的爱意时,决心维护自己的家庭而自己又没有能力时,又为了父母曾经的忽视不愿舍弃自尊求助;在她终于向池哲求助,而池哲又因为意外离开时,只会软弱的站在原地哀求,自以为有骨气的不动用卡里的分毫;当另一个男人站出来成为她的支柱时,她马上不顾一切的将所有托付给男人,丝毫不记得他人的付出和自己自强的誓言。 菟丝花和莲藕做成的女孩。精致、洁白、软弱、藕断丝连。 他甚至可以想象的到女孩和池哲结婚后的样子。因为善良软弱,她会愿意接受那两个孩子。然而一旦有了自己的孩子,旁人稍稍的挑拨,不,甚至可能就是在网上,书上偶然见过养子抢夺亲生子财产的例子。要么天天警惕而无能的望着那两个孩子,要么为母则强,鼓起勇气放弃两个养子。然后又因着自己的养育而优柔寡断,时好时坏,所有人陪着她一起折腾或被折腾。 这样的女人是最容易惹事的,因为她永远不知道在什么时间自己该做什么。 相比之下,关崎的确是更好的选择。 “况且,”池毅清突然露出个无奈又狡黠的微笑,“你确定如果我们不提醒,哲哲还记得那个女孩?” 早忘到天涯海角了。池然抽搐着嘴角,无奈的承认自家弟弟这辈子就是个搅基的命了。 “那女孩现在怎么样?”既然连父亲都有了决定,池然也只能放弃那些小心思。她开始关心起女孩,不是她善心大发,更不是有所愧疚。 无论池哲最终留下与否,他给了女孩无条件的支持是不容抹杀的事实。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又不如偷不到。 很多男人都会有这样犯贱的心理。有了决定,她当然不希望女孩出事,把意外扼杀在源头才是她的做事风格。 “好得很,”池毅清的笑容里带着嘲讽,如果不是自家儿子喜欢,这样的女孩他是绝对看都不会看一眼,即使到了这样的绝境,下意识的反应仍然是依赖他人而非自立,“她那个突然失踪的男朋友回来了,据说是因为地质勘探被困在了深山中,没有信号。她把一切都扔给这个男友了。” “男友?”池然调查过女孩的资料,“不是说他家里反对吗?她又拒绝动用池哲留下的钱,怎么解决的?” “那小子不错。”说道这个男孩时,池毅清倒是带着淡淡的赞赏:“他是家里长子嫡孙,名下有一套祖宅。他把祖宅抵押给了父母,换了一笔钱,交了医药费,然后带着那女孩和她全家去了他上学的地方。” “他家境不错,除了英语还学过日语,法语。在学校转了专业,换成小语种系,然后谋了份日语助教的工作。他父母动了些手脚,前些日子过的有些苦,不过最近据说表现良好,被提成了讲师,在专研商务日语,借着那个培训机构的平台又找了份工作。哲哲那个账户里每个月都有一笔紧张,是按着银行利率还的医药费。” 确实不错。大事是摸得清方向——祖宅哪怕挂在你名下,也是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的,卖了,损害的全家的利益。判断准确——语言类是最容易证明实力的,也是现阶段他能选择的最赚钱的行业。看得清现实,放得下架子——有祖宅,学过小语种,家境不错,能吃得了苦,安心做事。做事果决——既然不准备动用银行卡中的现金,那么先前的花费还是还清的好,牵扯不清才是最麻烦的。 的确是个相当不错的人。虽然父亲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然而能让他说上一句有些苦的日子恐怕真不是常人能过得了。再加上重拾语言的奋斗,对女孩的不离不弃,对父母的尽量妥协,是棵不错的苗子。不算十全十美也是相当难得了。 既然如此,天时地利而人和全都齐了,池然琢磨着什么时候把自己弟弟打包出去呢? 客厅中,某只即将被卖的弟弟突然觉得背后一阵恶寒,没等他想出什么来,下一秒,满屋子乱窜的两只包子迅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小祖宗诶,哪里不能爬!” 孩子什么的,都是债啊。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女孩人品没问题,如果放在偶像剧里是很正常的事,只是池爸爸和池小然都不喜欢她的软弱和犹豫罢了。他们都是够狠够绝的家伙,对世界上存在这样软的妹子表示不理解。   ☆、第89章 池爸爸挥一挥衣袖,留下两只小包子,潇洒的走了。留下一对面面相觑的儿女。 在缺少保姆的情况下,相处了两天后,池然的思想境界得到升华,深刻领悟到了现在国家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她怎么能为了私事而放弃奋斗呢, 于是果断的停下训练弟弟的计划,积极投身于为国家经济建设添砖加瓦的事业中。比如拉动GDP增长…… 至于孩子…… 池小然表示她先有国才有家,她从来是个爱国人士。所以…… 在保姆没有打包送达之前,她坚决不踏进家门一步。 当然作为一个妈妈,在背着小包包奔向自由的酒店前,池然还是尽了最后一点努力——她把自己的助理给调过来。 池哲一脸惨不忍睹的望着某个身高两米,虎背熊腰,肌肉纠结的壮汉穿着那套池然提供,据说最能得小孩欢心的粉色围裙,一脸面瘫熟练无比的做饭哄孩子讲故事的样子。嘴角抽搐的觉得自己整张脸都在抽筋了。 姐,虽然你的助理真的是十项全能,但让这么个爷们穿这么粉色的衣服真的没问题吗? 池哲给被自家姐姐的恶趣味跪了。 所以,幸运无比的,当关崎好不容易找到池家姐弟的临时住所,准备迎接池然的冷嘲热讽,池哲的装傻充愣时,他得到的是一个温暖无比的怀抱。 池哲望他的眼神简直像是看到了亲人一眼,呃,不是池然那种。 关崎在惊喜间,不知不觉的接手了那个助理所有的活儿。等他反应过来时,他身上套着一条粉色的围裙,怀里抱着一只包子,脚边爬着一只包子,都睁着湿漉漉,圆嘟嘟的眼睛望着他。而池哲正站在门口,挥着小手帕欢送助理。 “关崎,你终于来了。”池哲个小呆货,几月不见,加上两只包子这段时间的闹腾,完完全全把自己离开关崎的原因给忘了,现在正满怀感激的投怀送抱。 关崎受宠若惊的接住冲到怀里的某只,然后下意识的搂着吃豆腐时…… “咳咳。”池然一脸笑容的和他打招呼,“关崎,好久不见喽。”再转向自己弟弟,“池哲,你和关崎上次见面应该还是过年的时候吧,这么久不见了,要好好招待人家。” 一提到过年,池哲瞬间回忆起了关崎那场不合时宜的告白,一下秒像脚底被安了弹簧一样,直接跳出了关崎的包围圈。 “姐,你回来啦,我,我,”他一脸讨好的笑容,“我去厨房看看。” 关崎发誓,自己这辈子最讨厌听到的词绝对是“咳咳”。 休息了这么久,学校终于开课了,池哲拎起自己的包准备迅速逃离这个氛围越来越诡异的临时住处。 可惜,…… “走吧。”笑容盈盈的池然推着特制的双人婴儿车和自家呆住的弟弟打招呼,两只许久没出门的肉包子也坐在位置上,兴奋的挥着小手和舅舅打招呼。 嗯,逃了一年多的课,池小然终于决定改过自新,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 京大的校园里,欢声笑语的男男女女为这个古老的大学带来了活力。望着身边不断经过的年轻而喜悦的脸庞,似乎自己的心也跟着飞扬起来。 推着婴儿车,池然与其说是来上课的,倒不如说是难得的慈母心发作,出来溜孩子的。攥着自己宝宝的小手和他们舅舅拜拜后。 上课铃打过后,京大的校园安静了许多,路上除了看到匆匆忙忙的年轻男女,更多的是如同池然一样悠闲的在校园中闲逛的老少。 安静而祥和,池然微微眯起了眼,享受着这难得的清闲时光。再过半个月,解决了乔家那群偷窥狂就该…… “妈妈,妈妈……”一个不过三四岁的女孩被裹成了一个嫩黄色的小球,欢快的撒着脚丫子冲到微笑着蹲下来的女人怀中,一连串的“妈妈”叫的清脆又响亮,带着孩童特有的奶味。 周围的人看到这对母女都忍不住会心一笑,池然也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妈,妈妈,妈,妈妈。”奶奶的声音,池然下意识的低头,迎上的是一对黑白分明的圆眼睛,清澈的犹如一汪湖水,似乎能照进人眼底。 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有了基本的模仿和说话能力了。 池然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将婴儿床推到操场边,围绕着低于地面的操场建筑的高高的看台遮挡住了他人的视线。 “妈妈,妈,妈妈……”婴儿车里的孩子还在模仿着刚刚学会的发音,笑得咯咯的。 全世界有如此多的语言,然而其中有一个词汇却有着惊人相似的发音:ma。 即使不曾被教导,听到了,他们也会有本能的反应和惊人的掌握力。 “妈妈。”先学会的哥哥咯咯笑着转过头,对着弟弟不停的喊,似乎是在教导弟弟说话,套着猫爪套的小手挥的很欢快,一副大哥的样子。 而从小就表现的很安静的弟弟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貌似冷眼旁观的望着自家哥哥犯傻的样子,然后果断的把注意力投给了被刷成红色的看台。 我才不要理你呢,哼。弟弟其实是个傲娇。 池然望着两个孩子的互动,想笑,可脸却仿佛是被寒风冻住了,连扯开嘴角的动作都显得如此艰难。 她有两个孩子,可她从来都不想当他们的母亲,她想当他们的阿姨,当他们的姐姐,当什么都好,就是不要当……妈妈。 从来不曾有过母亲的孩子和失去母亲的孩子是不同的。一个从未得到,一个得到了,以为能陪伴自己一身却又被生生抢走。 偶尔,她会回忆起自己想要孩子的初衷。是极度不甘心之下想留下自己存在过的影子,还是因为池哲几乎不可能有孩子,不想让血脉断绝呢?还是…… 她不记得了,也分不清了。 她曾以为自己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后悔。可她错了,她现在就后悔了。那时,她刚刚下定决心放弃自己唯一有过好感的男人,一时间心灰意冷。她以为自己不会对两个由冰冷的仪器制造出来的孩子产生太过浓烈的感情,可她还是错了。于是她一避再避,直到避无可避。或许这世界上真的存在母子天性,即使不曾亲自怀孕,即使至今未照顾他们多久。那种强烈的喜悦和爱意是止不住的。 那是她的孩子啊,每当这样想起时,她的心总不自觉的软了一分,想要对他们更好一些。 只是,从未拥有和突然失去到底哪个更残忍些呢? 池然真的不知道。 望向那两只肉嘟嘟的包子,池然在心中叹息一声,罢了,小孩子的记忆总是不长久的。他们现在还小,等再大些…… 她终于露出笑容,一个可以说温婉的笑容,蹲□,轻柔的抚摸着掌下的包子。 手指从一开始的微微颤抖,变得恋恋不舍。 乖巧的大包子睁着一双无辜又天真的眼睛呆呆的望着眼前这个似曾相识的人,他的眼底干净的纯粹的天空,他不明白这个一向不喜欢接触自己的阿姨是怎么了。不过自己还是很喜欢这个看起来圆圆的,和自己很像的阿姨的。他咿咿呀呀的说着自己的语言和池然聊天,小手也学着她的样子隔着厚厚的手套触碰她的脸庞。 刚被碰到时,池然下意识的想要猛然一缩,随后又克制住了,任凭那双被包的毛茸茸的小手在自己脸上摸呀摸,只有在碰到眼睛这样的关键部位时才微微避开。 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机会能和孩子如此亲密。 只是孩子的注意力是很容易被转移的,下一秒,一片红色的树叶悄无声息的从树上飘落,大包子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住了,小嘴长的大大的,兴奋的望着叶子的方向挥着小爪子。 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池然的笑容苦涩却又释然。 孩子,是最容易受伤也最容易忘记伤痛的。 放下心结,帮两只小包子整理好因为扭动而变形的衣服,起身时,池然的眼角瞟到了一个身影。 两手握着栏杆,一只脚挂在栏杆上,另一只脚踩着石砖,保持着从操场往上爬的男孩有一张熟悉的脸。 “你是……鱼……?”弟弟同学和鱼家大少的身份让池然对这个男孩还有映像。 “鱼知乐,我叫鱼知乐。”男孩露出腼腆的笑容,下意识的想要握手介绍,却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一松手,伴着一声闷响,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索性下面是个足球场,柔软的草坪缓解了大部分压力。 池然从上往下看时,见到的就是一个一脸傻笑挠头的大男孩。 望着他的呆呆的样子,池然忍不住抿唇笑了。 男孩见状,笑得更傻气了。 池然并不知道,他已经偷看了她很久了。他刚刚爬上去时,池然正半蹲着,望着那两个孩子微笑,阳光恰切落在她的脸上,她的侧脸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洁美丽的脸,灿烂温暖的阳光,美好的如同童话故事。 那一刻,他甚至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十几岁的男孩,正是荷尔蒙分泌旺盛的时候,对着漂亮女孩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心动,鱼知乐也不例外,第一次见到池然,他就喜欢上了她的脸,那么精致,那么可爱。像是动漫中走出来的女孩,而现在,他还是喜欢她的脸,可又似乎不仅仅是喜欢她的脸了。 她微笑着说话的样子,她温柔的注视着孩子的样子,她浅笑着和孩子玩闹的样子……一切的一切都让他脸红心跳。 “你,你好。”重新从操场内攀爬上来的鱼知乐带着自以为优雅实则不断冒傻气的笑容和池然打招呼,“这,这是你的孩子吗?真可爱。”他没有发觉池然的脸有一瞬间的僵硬。 这个家伙是什么意思? 我的孩子?他调查过池家?调查过我?天生一张娃娃脸,走在路上永远被人误认为初中生的池小然下意识的阴谋论了,上上下下打量着男孩。 她却不知道鱼知乐问出这句话后,差点后悔的连舌头都咬掉了。池然看起来这么年轻,怎么回事两个孩子的母亲。还好,从小的训练让他维持住了正常的表情,此时的他依然一脸笑容的望着池然,似乎在等待她的答案。 只是那张刚才还全是傻气的脸,现在落在池小然眼中就多了那么几分高深莫测的意味。 “是我亲戚家的孩子。”池然微笑着试探。 “哦,是吗?”鱼知乐竭力维持镇定的模样却又不想这么快结束对话,开始没话找话了。 “嗯。”池然依旧面带微笑的回答,眼神中却多了几分警惕。能查到孩子和她的关系并不出奇,毕竟从一开始她就不曾想要隐瞒什么。只是,现在,从表面上来看,池毅清一个被驱除出家族的弃子,自己一个从不曾在京都重要场合露面的闲人,怎么会被鱼家注意到呢? 微微眯起眼,她想起了那次黎家宴会上遇到的鱼家女孩,她是鱼家分支的孩子。 不是说因为位置来的不正当,鱼家分支根本不承认现在的家主吗?还是说……黎大公子已经好手段的把鱼家收入囊中,现在向自己这个不怎么称职的军师示威来了? 就这样一个有意延长时间,和心中的女神多聊些话题。一个不断试探,想要从这看似很嫩的鱼大少爷嘴里得出消息。 两个人一来一往居然聊了很久,还有相谈甚欢的趋势。 等池哲过去看到,他那传说中背景很深,素来冷傲酷狂拽帅的班长和一向只和人类谈利益关系的姐姐居然谈笑风生时,他简直不敢相信。 望着两个人脸上的笑容,池哲默默望天,难道是我走错片场了,这里不是重生复仇,争斗官场,而是校园青春,高干言情? 等走进了听到谈话内容时,池哲才松了一口气。自家姐姐还是很正常的,依旧貌美如花,心狠手辣。她这是在试探逼供呢   ☆、第90章 对于足够熟悉池然的他而言,这点东西还是听的出来的。 不过隔壁的那位班长,您老的智商送给我外甥了吗, 不是传说背景够深,能力够强吗,你那一脸情窦初开,满脸娇羞是怎么回事,先不提你听没听出我姐话里的陷阱。兄台,你还记得自己是男人吗, 除了池哲内心的吐槽,几乎不在一个剧本里的双方当事人倒是都很满意这次的谈话。一个是和女神聊天了,还聊了这么久,另一个则是确认对面就是个傻子二缺,还从他嘴里掏出了不少据说同样够二的鱼家家主的消息。 嗯,这家看来也很好解决,池然默默的在自己那长长的名单上打了个勾,终于又解决掉一个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宿舍网停了,手机发文,漏了一段。   ☆、第91章 聊得差不多了,也到了午餐时间了。出于礼貌,池然客套的邀请了鱼家大少爷。 “好啊,好啊,呵呵。”望着对面笑得一脸傻气的大男孩,池然不得不悲哀的承认自己的这番功夫算是白花了。 这丫就是个青春期荷尔蒙分泌过多胡思乱想的家伙, 还好从他嘴里掏出了不少鱼家家主的资料。带着温和的笑意坚定的拒绝了鱼知乐的池然指挥自家弟弟帮忙推着婴儿车在前面带路。只是在转身间再度见到那张傻兮兮的笑脸时,脑海中突然浮现了这么一个念头,这家伙不会以为我和他谈论了这么多鱼家的事是对他有意思,想要了解他的家庭吧, 很明显,鱼大少爷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一顿午饭下来,池然不仅了解了鱼家家主的能力、意向、喜好,还顺带知道了某些极度不为人知的私密事件,比如:鱼家老家主一直偏好小儿子的原因之一是因为现在的鱼家家主天生的汗腺发达,一到夏天各种脚臭、腋臭、汗臭……据说那个曾经被起了“冰美人”绰号,即使上了战场不喝水也坚持天天洗澡的老家主除了婴儿时期从来就不接近自家儿子一米之内,怕被熏晕过去。 所以鱼家现任家主虽然性别为男,但从小就热爱各种香水,也因此结识了假期在自家集团实习的某国内一线香水品牌公司的大小姐,也就是鱼知乐的母亲,成就了一段联姻中的美好姻缘…… …… 池哲是憋笑憋的浑身发抖,池然则是听得满心无奈,她想了解的真的不是这些八卦啊! 可惜对面情窦初开的大男孩对于心上人的走神毫无所觉,依旧兴致盎然的介绍自己的家人。不过他这十几年所受的精英教育毕竟不是白费的,虽然面对心上人,初识情滋味的大男孩一开始有些手足无措,但却很快的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在池哲不曾察觉的时候,他已经巧妙的把话题从鱼家最近的动态转向了家族秘闻趣事。如果池然是心怀叵测之人,这样的八卦看似极为隐秘,实则毫无用处。如果池然对他有意,那她对这些事必然会极感兴趣,两个人也能借此更拉近距离。 以他的年龄,算得上不错了。 一顿饭就在这样轻松又诡异的氛围中结束了。 下午的时间,池哲继续上课,池然则去了乔氏总部处理文件。示意穿着笔挺的燕尾服,带着白色手套的英伦管家照顾两个孩子后,她揉着眉心翻开了文件。 依旧是千篇一律的分析和报告,形势永远是一片大好,所有问题永远都是内部完美解决,完全不需要她这个代理家主处理。 自从到了京都,乔外公以更好的发展集团业务为名空降了几个乔家分支的老人后,池然手中的权利就被大大的削减了,似乎是现在的乔外公突然改变主意,更想让池然做一个傀儡。一个和乔家有血缘关系,却可以在关键时刻被牺牲而不损害自身利益的傀儡。 作为一把按着复仇工具培养出来的利剑,她这些年的表现实在太过温和了,似乎完全失去了幼时的锋芒,温和到忘记了乔家的仇恨而只记得池家的好了。 他终于记起池然始终是姓池的了。 可惜,晚了。 不过,池然的确对乔家的产业也并不怎么重视,否则也不会让自家外公起这样的念头。在她的念头里无论家主戒指在谁的手中,乔家最终都是她那个极少见面的舅舅的。乔柔,不过是乔外公推出来的挡箭牌罢了。 既然如此,根本没有必要争这些不属于自己,她又完全不感兴趣的东西。至于乔家的仇恨,逐渐长大,对世事了解更多的池然更多的把它当成是时代变迁的产物。不光是乔家,国内所有这样的老牌世家必然会遭受同样的清洗,只是多寡不同罢了。乔外公所谓的报仇,如果愿意等上那么两年,根本什么都不用做,自然就解决了。 不过考虑到乔外公的年纪,池然倒是可以理解老年人这样急切的心态。 家祭无忘告乃翁怎么也比不上亲眼看着仇人众叛亲离,身败名裂的快意。 所以现在的乔氏,倒是恢复了它的本意,乔家人的家族企业而不是池然的私产,在这个办公室里,她更多的处理真正属于自己名下的产业,日子倒是过的清闲的很。 起身休息时,随手翻了放在最上面的文件,准备当笑话全集看,却突然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名字。 何杭?何? 看了看地名,正是她的家乡。 似乎自家弟弟也有这么一个姓何的,官二代的朋友?巧合?还是……? 池然重新把自己陷进了软软的沙发椅内,仔细翻看这份文件。 这是一份乔氏集团回馈社会,投资环保产业的文件。因为现在乔氏名义上的掌权人还是池然,自然的,捐赠地点也定在了她的家乡,只是在具体位置和负责人员上还有待商榷。乔氏出手,自然是大手笔。只是这份功劳究竟归在哪位领导的身上还存着问题。 现在在任上的那位,任职途中犯了个不大不小的错,把他留着也不过是上头手里没有合适的人选。有极有竞争力的两位副手在,这个功劳当然落不到他头上。一个小小的市领导的位置,那两位倒是斗得风起云涌,很有点上演官场大戏的样子。 按理说,这样一份文件是不会被摆上池然的办公桌的。不过里面牵扯到的毕竟是她的家乡,下面那些空投的副手对池然这样撒手不管的态度也算满意,自然愿意卖个好。 池然看着倒是觉得挺有趣的,几十年的经营,让乔氏在她的家乡可谓是枝繁叶茂,所以这份文件里对那两位的记载是细之又细,甚至包括了某位何性领导极为迷信,本命年日日穿红色内裤,某日歇于小三家中,裤裂,事急,万般无奈之下穿了共枕人的红色蕾丝小内等等八卦事件。 里面居然还有那条内裤的写真照一张! 这样的人才不去娱乐圈跑来混公司简直是浪费啊!池然看的啧啧称奇。 娱乐过后,倒是从文件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何海旭。看了看资料,正是和自家弟弟就读同一所高中的。 作为一个好姐姐,池然理所当然的拨了自家弟弟的号码。 在确定了某位何姓领导的儿子的确是池哲那高中生涯中唯一称得上朋友的角色后,她顺手在那个“何”字下打了个勾,不过一项慈善投资罢了,用来做个顺水人情也无妨。 只是池哲却犹豫不决。 “姐,那项投资是哪方面的?” “嗯,”池然随手翻着文件,回答的有些漫不经心,“大概就是环保,教育,扶贫之类的,除了投资的金额大些,和一般的没什么区别。”然后随口报了一个让池哲倒吸一口冷气的数字。 赶得上他前世家产的一半了。果然是大集团大手笔。 “那会不会……会不会出什么问题?”这个数字实在太过惊人了,池哲忍不住矛盾了起来。何海旭或许并不是一般人眼中的好人,但除了好色些,人品确实没什么大问题。可他的父亲……无论是不是和争斗失败有关,贪污*致使某捐赠的教学楼坍塌是真事。那哀嚎的父母,哭泣的孩子,鲜血淋漓的伤口,似乎仍然历历在目。 他也是做过企业的,自然明白。池然的集团这么大手笔的投资一是真有回报社会的意思,二就是博个名声。如果出了意外,一旦和这样的事情扯上联系,那会不会…… 他相信池然的手段,然而或许是关心则乱,他更相信凡是总有意外。一根稻草压死一匹骆驼。压死骆驼的是一根稻草吗?当然不是。是前面无数根稻草的铺垫,可没有这一根稻草,说不定骆驼还有那么一线生机呢? 池哲把话和自家姐姐摊开了说。 池然一方面为自家弟弟的小心思感到些许暖意,一方面又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你就这么不相信你姐我的能力吗?” “不是,姐,我就是觉得万一……”池哲连忙辩解,可话出口一半又突然察觉这话说起来不吉利,好像在咒自家姐姐,一时情急竟说不出话来。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池然弯了弯嘴角,“放心吧,我会当心的。这个项目我会找一个名声人品足够好的做。” 安抚完自家弟弟,挂了电话,池然随手把文件扔到及时出现在办公室的管家身上,吩咐了几句,也就把这件事略过了。 毕竟,这对她而言不过是生活中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罢了。虽然,这或许会改变许多人的命运。 作者有话要说:这段时间在存稿,以后,呃,日更吧,应该能做到。   ☆、第92章 下午回家的时候,池哲还没有回来,屋内安静的很。冬日灰蒙蒙的天色,奢华复古的装饰,甚至让人有一种静谧千年的错觉。 不过也只是错觉罢了。打开灯,把两只包子放到铺了厚厚地毯的地板上,温暖的橘色光线下两只咿咿呀呀的小包子瞬间就让整个屋子的色调鲜活了起来。 池然的眉眼也不自觉的柔和了起来。不顾形象的蹲在地上逗弄起两只小包子来了。 两只小包子都继承了池家人的好相貌,养的又好。白嫩嫩的脸上湿漉漉圆润润的眼睛直直的望着你,看的人心都能酥了。又爱笑,浅浅的小酒窝配上这样一幅好相貌简直是人见人爱。 可惜,似乎继承的也只是相貌罢了。 做了外婆的乔妈妈有时看着自家的两个外孙可爱的笑脸都会觉得揪心。池哲一岁左右已经能开口说话,流利的表达自己的意愿。池然学说话要慢一些,但行动力绝对足够强悍。别人家的孩子还在晃晃悠悠的学走路的时候,她都能很欢快的一路小跑了。虽然经常摔跤,但还是乐此不疲。 可这两个外孙……18个月大的孩子,一岁半了,仍然只能发最简单的ma,nai,ye之类的音节。一学走路就是不停的摔跤,到现在要出门,也只能坐在婴儿车里。 这可怎么办啊?! 她甚至从箱子里翻出了那枚被尘封许久的戒指,把和这件事有关的当事人全部召集起来,聘请了最好的专家。 然而,还是没用。 似乎是上天把所有的聪明才智都给了他们的母亲,两只小包子从生理上的检测而言,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可能天生比其他孩子反应慢一些罢了。 换言之,天生的笨蛋, 当战战兢兢的所谓顶级专家顶着乔柔和池毅清身边让空气也为之凝滞的气场这样告诉他们时,有那么一瞬间,乔柔的目光几可噬人。 还是池毅清轻轻搂住了她,一手捂住她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一手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发丝,在她耳边温柔的喃语:“柔柔,柔柔……” 他并不说其他的,只是不停地柔声重复着她的名字。 良久,等到怀里的身体逐渐平静下来,他才放开手。在早已空无一人的房间内,轻吻她的额头,“没关系的,”他的声音平和而冷静,“不过是反应慢些罢了,我们可以慢慢的交。一遍不会就教两遍,两遍不会就教三遍,三遍不会那就接着教下去,总有会的一天的。我们不会让他们吃亏,然然更不会。他们会生活的很好,很好的。这世上,能活的长长久久的,不是真正的聪明人便是中庸之人。我们的后代,不会比别人差的。” 乔柔被安抚了,远在京都的池然也被告知了情况。她的反应倒是和池毅清如出一辙,比起两个只有小聪明的孩子,她倒是更喜欢这样带着些迟钝的孩子。 所以,现在的池然对这两个孩子倒是多了一份宽容,任他们在自己周围爬来爬去。 陪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拍拍他们的圆滚滚肉呼呼的小屁屁,让他们从自己身上离开,池然从茶几下拿出了那份本来为池哲所准备的资料,翻看起来,陷入沉思。 现在的京都,权贵大体分了两类。一类是建国前便存在的家族,现在被称为世家的那些。论历史,现存的以严、黎、何、秦、虞五家为首。论势力,也差不多是这五家占了多数。除了何家因着早些年的昏招,表面上看占了家主坐上了那个最高的位置,实则暗中实力不断被排斥缩减外,其他几家仍然保持着强劲的势头。 这并不出奇,如果光论时间,他们每一家的历史都远甚于国史。但如果从世家的兴衰史看起,这几家还年轻的很呢,正是出于上升期的时候。况且乱世出英雄,能避开建国的那场打乱而存留至今的,哪个家里没有几个压得住的老人呢。 无论将来如何,这些老人家还在,还压得住场的时候,这些家族轻易动不得。 这算的上是京都的一流世家。 而诸如鱼家、乐家、韦家之流族谱够长,却在传承中断了嫡系香火或失了权利,勉强维持住面子的或靠旁支或靠依附其他家族撑起来的,便是京都的二流世家。 这些人手里握着的权利或许有的并不比一流世家差,只是终究是断了传承,失了教导的。只论一个后辈之能,便被比了下去。 一类便是跟着太祖南征北战,立下赫赫功绩,在建国初期被封赏的那一批了。这批人大多出生平凡,却手握重权。有因此而纸醉金迷的,不过数年就销声匿迹的。也有因此对子孙严加教导,后辈亦能叱咤风云的。 这是最良莠不齐又权力分散的一群人,很难做出单纯的等级划分。 不过公认的,权力最大的是这么三家。京都军区的古家,世袭户部的万家,以及久居北方的沈家。 军、钱、粮。 世家毕竟是在大局已定之时投靠过来的,这些事情容不得他们插手。太祖尚在时,便用自己人牢牢把住了这些权利,所选定的就是这三家以及其他没有血缘却胜似兄弟的战友。 只是,能最终留下来的也只有这三家罢了。 本应该握着商路的池家。池老太爷早逝,而现在的池老爷子当时太过年少轻狂,被砸上了那个黑锅,几乎万劫不复。即使几十年后,靠着自己的能力、靠着那仅存的人脉一步步爬了上来,手中握住的东西也远不及从前。 至于那早就形同被灭族的易家、宁家,说起来更是满眼血泪。 这是一个矛盾而奇妙的国度。池然忍不住心生感慨。 一个国家的发展历史不外乎是新兴阶级的产生和腐朽势力的衰弱。然而这个国家却是极为特殊的。 当在这片大陆上的世家制度还未腐朽时,另一片大陆的先进思想和观念带着它们的坚船利炮席卷而来,疯狂的摧毁着一切。文化、思想、制度。这片在历史上曾独霸全球的大陆落后了整整一个时代。 然而,这毕竟是曾辉煌无比的文明,当入侵者叫嚣着自己可以改变一切时,这片大陆上的人放抗了。鲜血混合着尸体,用最普通而落后的冷兵器扛住了肆意侵略整块土地的热兵器。世家子弟也好,贩夫走卒也罢。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朝代还未离开太久,他们心中仍存着骄傲和尊严。 终于把敌人赶出了这片大陆,可新的问题却又来了。谁能成为大陆新的主宰呢?世家蠢蠢欲动,他们拉拢着在对抗中优秀的人才,投资或者收服。 漫长的拉锯战中,太祖却脱颖而出了。在此之前,从没人能想到终结这个乱世的,会是这样一个出生平凡的泥腿子。 于是相对而言的新兴阶层也横空出世了。当初那些追随着太祖的战友兄弟逐渐的掌握住了权柄,一个个新的家族诞生。 这似乎就是新的国家格局了,照样是新旧势力的对抗和争夺。 然而,这个时代发展的实在太快太快了。当这片大陆上的人仍然陷于内乱时,另一片大陆又出现了足以改变一个时代的新文明。 于是,几乎是猝不及防的,新文明的入侵又带来了另一批新兴的阶层。他们或许还不曾真正掌握权力,可财富却被握在了他们手中。 还有那传递及时而广泛的信息,普通民众对权利与权力的渴望也越来越深。他们是看似手中权力最少,却真正决定了国家命运的一类人。 一个国家内同时存在着这么多的思想和阶层,难道不奇妙吗? 看似稳定的表象下暗流涌动。 池哲翻看着手中的资料,咯咯的笑了起来。 有趣,真是有趣呢。 “姐?怎么了,有什么有趣的事吗?”刚刚进门的池哲看着自家姐姐那张笑靥如花的脸一头雾水。 池然手里不就是她给自己的那本最普通的资料吗?上面都是人物数据,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只是在感慨这人多的。敢情那一个个看起来挺高贵的世家小姐都在争抢英雄妈妈的称号似得。”池然朝着他挥了挥手中的文件。 “那倒真是。”回忆起自己背诵的那一堆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池哲也心生感慨。 “对了,明天陪我去参加宴会吧。这群世家子弟实在多的吓人,明个又是某位大少爷的生日。”顺手抓过一个满地乱爬的宝宝,池然问的很随意。 “嗯,好啊。”边手忙脚乱的看护着爬到身边的宝宝边放下手中书包的池哲回答的也是漫不经心。 比起所谓的世家宴会,他更关心自家小侄子有没有把什么餐巾纸之类的物件塞到嘴巴里。   ☆、第93章 奢华而古典的装饰,看一次是惊艳,看的多了,也就觉得平常了。池哲跟着自家姐姐无聊的选了个安静的露台角落坐了下来。 这次的宴会看规模似乎比上次的要小一些,露面的也大多都是年轻人,充满活力和朝气,自然也少了束缚。 池然翘着二郎腿,对着满空星光,悠悠然的品尝着大厨现做的海鲜。专机运送的海鲜从捕捞到上桌最多不超过12小时,还保留着海洋的滋味。不需要任何的调味料,最简单烤制锁住了原生的味道,鲜美无比。 这样的宴会,即使食物只是一个小配角,也必然会精益求精。 第一次在宴会上如此行动,池哲原本是有些拘束的,只是时间一长,也就学着自家姐姐的样子放松了起来。 放下红酒杯,端了一碗清汤,对着京都极为难得的星空,池哲的心情轻松而愉悦。 两个人都不曾说话,然而心情是放松的。 “砰!轰!啊!”突然传来的声音打破了这种平静。池哲和池然回头望去,一个小小的身影跌坐在地上,面前是一个破碎的酒杯。 “哈哈哈哈,何子睿是个大笨蛋。”一个小女孩娇俏的声音隔着窗帘传来,却又很快被停止了,似乎是被谁捂住了嘴,然后被带远了。和女孩的呜呜声混合在一起的是一个女人温柔而甜美的声音。 似乎是在说教,又似乎是在夸奖。渐渐的,也听不清了。 小男孩仍然保持着被绊倒的姿势坐在地上,呆呆的,孤单而寂寥的样子放在这样小小的身影上显得可笑却又可悲。 池哲忍不住想要上前,却被池然制止了。 “自己爬起来。”池然的声音平和而冰冷,不带丝毫感情。 小男孩诧异的抬头,面前是个并不熟悉的姐姐。他出生世家,从小受到的便是最好的教育,只是年纪实在太小了,加上对面望见的是个陌生人,终而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对着池然吼道:“你凭什么管我!”声音倔强而带着哽咽。 “你姓何?”面对这个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的孩子,池然表现的很冷静,冷静的像是她对面不是一个不过小学的孩子,而是一个成年人。 小男孩也被这样的氛围感染了,似乎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那个小女孩以前对你很好?处处让着你?天天对着你笑?” “你们两家的关系不好,可是你却和她的关系很好,偷偷背着大人拉钩上吊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可最近她一直没有来找你,于是你拜托家里的哥哥姐姐或者年轻的长辈带你出来玩。” “你家里人不同意,甚至最近根本就不让你出门,可是你还是找机会出来了?“ “你见到她,可她却不理你,当着其他小伙伴的面说你们两家本来就关系不好,所以她想和你接触,然后所有人都孤立你?” 随着池然一句句的问下去,小男孩的眼睛也越长越大,一句话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说完他就后悔了,先是捂住嘴巴,继而又觉得自己的姿势不对。把小小软软的手拿下来,指着池然:“你跟踪我,你这个恋童癖!” 池哲顿时笑得风中凌乱了。 恋童癖! 哈哈哈哈,真没想到他居然能看到自家彪悍无比的姐姐被人当着面指着说这种话。 池然一个淡淡的眼神扫过去,池小哲全身一冷,立刻恢复了坐姿。 咳咳咳,前方高危生物出没,请注意安全。 “这些事用得着看吗?想想不就知道了吗?老套路了,要不是你的年纪实在小,那上演的可就不只是这些了。说不定你会和我爷爷一样,喜当爹呢。” 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池然看起来似乎真是把对面的小男孩当做同样年纪的成年人来对待了。 而令人惊讶的是,在片刻的沉默后,小男孩突然抬头,迎着池然的目光:“你的爷爷是池老爷子?” 他居然真的听懂了。 池哲的眼神里带着诧异,池然的表情却依旧平淡,她略一颌首,算是默认了。 这样家庭出生的孩子,又是长子嫡孙,耳濡目染,他懂得只会比成人们以为的多得多。 “因为我姓何?如果我不姓何,她是不是就会和我做朋友。”只是听得再多也依然是别人的事罢了,这样年纪的孩子仍然保留着最初的天真。他咬着下唇,眼神倔强的望着池然。 “如果你不姓何,你和她根本不可能见面。况且,”池然的胳膊搭在椅背上,神情慵懒的戳破了他的美梦,“你以为你不姓何能够进了了这个宴会,而我,会在这里和你说这些话吗?” 小男孩沉默了,咬住下唇的牙齿越发用力,柔软红嫩的嘴唇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微微沁出的鲜血顺着洁白细密的牙齿缓缓流下。 这不该是一个十岁孩子的样子。 池哲望着那个孩子的眼神越发惊异,而池然却已经侧过头,把目光对准了自家弟弟。 “你很惊讶?”她半眯着眼,姿势放松。 “姐,”池哲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他还是个孩子。” “嗯,没错。可他更是何家孙辈中唯一的男孩,长子嫡孙,说不定就是何家下任的家主了。他这样的年纪,放在普通孩子身上自然可以天真烂漫,可是放在他身上……他不该这么充满童真才对。” “如果不是你小时候表现的太过自闭了,那么你也是一样的。”啜了一口温热的牛奶,池然望向自家弟弟的眼里平澜无波。 她说的是实话。 池哲从她的眼底读出了这样的信息。于是,他也沉默了。 愧疚、愤怒、压抑、哀伤……他说不清自己的感觉。 楼下的喧嚣衬托的这个露台越发的平静。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垂着眼帘,似乎极为舒适的端着牛奶,享受这样静谧的美好。 何家。 在她的计划里是必然要从世家中找出些叛逆来做文章的。从表面而言,那些二流的,失去了进入核心圈资格的世家似乎是最好的选择,实则不然。 越是这样的家族,他们看中的越是所谓的历史和传承。简而言之,就是面子和孩子。因为他们只剩下这些了。 一个富豪对待一百万的态度和一个穷人对待一百万的态度是绝对不同。 而五大世家中,何家是个相当不错的选择。并不仅仅是因为它近些年的衰落,而是因为它的态度。 当初何家的那位能上位,表面上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结果。实际上呢?现在手里握着投票权的那几位都知道,何家当初的是给予那些建国初的新兴家族诺言的。 老牌世家觉得他失了风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投敌背叛,更关键的是还头脑不清,分不清立场,不屑与他共舞。新兴家族觉得够傻够天真,竟然真的以为世家和他们能够和平共处,把世家的权力进行分割,于是他上位了,然后他成了公认的傻子。 他是真傻,可如果换个假傻的人呢? 虽然现在号称人人平等,然而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真的会和一般人一样吗?如果真是如此,池毅清和关霖的结盟,池老爷子和黎家大公子的结盟根本没必要存在了。 或许在权谋诡计方面,何家那位家主是真缺心眼。但在大局上,他的选择确实无比睿智的。 世家的时代终将过去,而现在相对而言所谓的建国后的新贵们,实则也是旧势力的产物。 如果有一天,坐在那个位置上的真真正正的普通人,而下面的民众开始真正的拥有权利,他们会容得下如古万沈这样长期霸占国家资源土皇帝似的家族吗? 没有第二种答案。 这样两个本该同样被归于旧势力的家族,如果结盟,靠着悠久的历史和建国的功绩逐步放手,让更多出身平凡的人走进这个圈子,未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成为诸如孔家这样为世人所推崇的世家。如果不……从现在起好好保养的话,在自家外公的有生之年里或许真能欣赏到敌人自相残杀,众叛亲离的场景。 可惜了,这两类人仍然把建国初期的矛盾和自傲带到了现在。黎家大公子到现在为止也就只有那么一位罢了。还是在家长都反对的情况下偷偷摸摸行动的。 “何子睿,子睿,阿睿,睿睿……”一个可以压低的带着稚气的声音由远及近,他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依然保持着最初的姿势摔坐在地上的何子睿听到了这个声音,下意识的便想要站起来,却小腿一抽又坐了回去,他的脚麻了。而当他想要支撑着站起时,却忘了现在地上还布满了玻璃杯的碎片,尖尖细细的碎玻璃渣刺进了小男孩柔嫩的掌心。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却又很快反应过来,硬生生把即将出口的痛呼压了下去。 只是已经来不及了,严蒙初,那个低声呼喊的男孩已经拉开了窗帘,探出一颗带着两个小酒窝的小脑袋,“请问看见……” 下面的话没有出口,他的目光已经落在了何子睿的身上。 “怎么回事?”冲过去看着自家小伙伴的伤口,严蒙初的几乎要哭出来了。他是严家家主的老来子,和他最大的哥哥相差了近30岁。年纪又小,前面又有了一群足以独当一面的哥哥,对他自然是以宠爱为主。所以遇到这样的事情,他第一个反应便是惊慌失措。 “你不和她一起玩了?”何子睿望见他时,眼底划过一丝喜悦,只是很快又板起了脸。 “我是男孩子,妈妈说要让着女孩子的。”严蒙初小声辩解。 “那你以后呢?”小孩子的占有欲是很可怕的,或许只是你和其他朋友多说了一句话,他便能吃上半天的醋。 “不会啦,我就和你玩。我是男生,和那一帮小女生没什么可说的。”严蒙初挺起小胸膛,做出一副男子汉的样子。 而何子睿原本的那一副孤傲的样子也被弄得丝毫不剩。 池家姐弟面前剩下的就是两只在斗气的小破孩罢了。 池然忍不住笑出了声,严蒙初听到声音,明显是吃了一惊的样子,回过头来,像是第一次发现旁边还有人一般,慢慢的红了脸。配上他那张白净精致的脸蛋,还是颇有观赏性的。 年纪稍大,也更懂事的何子睿狠狠的瞪了池然一眼,然后以包扎伤口为名拉着自家的小伙伴离开了。 留下的池家姐弟相望无言后,忍不住都放声大笑。 这两个小屁孩,太有趣了。 “我觉得我像是在看你和关崎小时候,你们俩以前可也跟这两个孩子差不多,那个黏糊劲哟,妈妈都吃醋了,没少私底下整那小子。” “我哪有!明明是关崎死活缠着我,姐,你才比我大两岁,肯定是你记错了。”提到关崎,池哲脸微微一红,心虚的抗议。 “这种事需要看到吗?我是你姐,我说有就有,没有也要有!”池然的霸道性子是不分敌我的。 宴会也到了尾声了,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下了楼,却遇到了个熟人,鱼曼卿,那个在黎家大小姐的宴会上遇到的自称小鱼的女孩。 她带着那甜美可爱的笑容神秘兮兮的邀请池家姐弟参加他们大宴后的小聚会,就在后排的别墅里,据说到场的都是年轻一辈的。 有惊喜哦,她冲着他们眨眼的样子活泼又可爱。 池然答应了。 来之前,她就对一切调查的清清楚楚了。自然知道那个惊喜不过是请了一些当红的明星偶像外加室内泳装party之类罢了。唯一算得上值得一看的是这次宴会的主人花大价钱营造的一个室内的热带雨林,完完全全把当地的植物照搬到了这里,利用科技保温保湿制造阳光。在这样万物尚未复苏的时候,看看满眼的绿色,换一身清凉的夏装的确是比较有趣的体验。 果然到了之后,池哲也觉得非常新奇。外面是裹着棉衣,偶尔会漫天大雪的冬季,屋内却是艳阳高照,热情火辣的夏季。树林里还有着一些雨林中特有的动植物,而脚下的泥土也是从当地空运过来的,颜色偏红,踩上去软软的。 除此之外,也的确没什么有趣的了。 池然和池哲都是过了躁动期的人,对明星偶像泳装之类荷尔蒙满满的活动实在不感兴趣。干脆找了主人家告别准备提前离开了。 这次宴会的主人是一个不过20岁的阳光大男孩,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笑起来的时候似乎连这样的黑夜中都看得见阳光,看起来便让人觉得很舒服。 因为双方其实并不熟悉,他也并没有挽留,只是带着他那惹人喜欢的笑容送池家姐弟出了别墅。 为了保持绝对的私密,这里离开的路并不好找。 路过室内泳池时,一个只穿着泳裤,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年轻男人叫住了他:“喂,虞家小子,要不要来一起玩儿会啊?” 作者有话要说:政斗开始的节奏。   ☆、第94章 “不了,严哥,我送人出去呢。”大男孩歉意的冲着男人笑了笑。 “面生啊,谁家的兔崽子啊,”男人叼着块食物,下半身围着条短短的毛巾,被水打湿了,某些隐秘部位的轮廓清晰可见。打着哈欠,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着池家姐弟。 目光扫过池然的时候,特别在她的胸和脸上停留了许久。 “哟,童颜j□j啊,好货色。嗨,妹子,什么时候来京都的,要和哥出去逛逛不?”表情之猥琐,言语之下流,简直让池哲目瞪口呆。到了京都这么久,他是第一次在这样的世家子弟聚集的地方见到这样的人。 严哥,严。 究竟真的是池然提供的资料中严家的子弟,还是巧合? 应该是巧合吧?池哲不确定的想。这样的男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和他脑海中的世家子弟划伤等号。要是换个场景,他肯定以为这是哪里来的街头混混流氓。 只淡淡的瞟了男人一眼的池然转头看见自家弟弟脸上变换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种米百样人,什么家里都会有那么两个败类的。”池然说的轻描淡写,声音却不低,围在泳池旁的一堆人面面相觑,微微散开,却没有人上前。能留在这儿的,没有背景最起码也是有眼力劲的,能当着严家少爷,虽然只是旁系的面说他败类的,绝对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还不走?”挑起半边眉,池然神情淡漠的望向带路的大男孩。 大男孩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笑眯眯和那个严哥打了个招呼,就带着池家姐弟绕过泳池离开了。 出乎意料的,那个被当面指责为败类的男人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嘿嘿的笑着,把叼在嘴里的糕点吞下去,又回到了泳池边,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左戳右戳,似乎在继续他的游戏。 池然走的很淡定,池哲却忍不住回头,借着刚才微微散开的空隙,他看见……一个女人? 一个脸蛋精致,穿着泳衣身材火辣的女人,发梢还淌着水,形容狼狈,却努力的冲男人扯出一个甜美又谄媚的笑容,好像还说了什么。 这张脸看起来似乎……有些熟悉? 没等池哲想明白,三人便转了一个弯,从他的角度看过去,现在只能看到女人的背影了。 然后他发现了,原来泳池中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整排的女人,大约三四十个,只是她们都低着头把整个人都埋到水下,男人的棍子敲到哪一个,哪一个便能抬起头,得到短暂的呼吸时间。 池哲看的有些呆滞了,前几世,虽然他也足够富豪,也参加了类似某种聚会的活动,但这样纯侮辱而非发泄的,他真没有试过。作为一个平常人,他还是有一些不为某些二代们所理解的底线的。 然而,更让他惊讶的还在后头。 男人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冲池哲露出一个充满暗示性的笑容,猩红的舌头舔过那两片薄而苍白的嘴唇 那双肆意而阴霾的眼牢牢的缩在了他身上,有那么一瞬间,池哲觉得窒息。 “我就是上帝。”安静的氛围让声音传的格外清晰。 池然眼皮也不抬一下,全然当做没听见。 池哲的表情却不自觉的僵硬起来。他看着男人那双眼直勾勾的望着他,手里却拿着那根小木棍随意的翘了几个埋在泳池里的女人,然后……随手抛出棍子的那一刹那,被点到的那几个女人像被放开锁链的恶犬一样冲了出去,争抢着用牙齿咬住那根细细的棍子。而没有抢到的则疯狂绕着那个幸运儿,用牙咬,用手抓,鲜血顺着她们洁白的身体滑落,晕散在蓝色的水池中。红色的血遇到蓝色的水,勾勒出了黑色的线条,细细的,深深的,如一张网网住了泳池内的所有人。 而这一刻,站在泳池边,肆意狂笑的男人真的像极了上帝,主宰人生死的上帝。 池哲突然觉得身上冷的可怕 “怎么,被吓到了。”直到坐回温暖的车中,抖抖索索的接过池然手中温暖的茶杯,他才像是突然惊醒般恢复了眼中的神彩。 望着半眯着眼,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问他的姐姐,池哲忍不住开口:“姐,难道,你,你也看到了。” “嗯。”时间不早了,池然的声音里带上了些许睡意,软软的,似乎挠的人心痒痒。 池哲却对此毫无所觉,他还沉浸在刚刚看到的一切中,“那,那你……” “其实你现在可以回去救她们,”池然抬起了一只眼,平静的望着自家弟弟,“池毅清的儿子,这个身份够用了。” “她们……不是自愿的?”听到一个“救”字,池哲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其实说起来,作为一个男生,一个会看种马文的男生,这样的场景在种马文中并不为过,虽然从二次元到三次元的冲击力会显得更大些,但并不足以让他失态。 真正刺激他的是那个女人脸上的表情,谄媚的、趋附的、祈求的。看男人的眼神就像在看能决定一切的上帝。 这不像一个人,像一只狗,一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没有丝毫的自尊可言。 他记起那张脸属于一个明星,一个以清纯甜美成名的女星。 钱和权真的这么重要或可怕?能让一个人彻底的丧失尊严? “嗯,大概吧。”池然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的回答:“你要去救的话,每个人都会告诉你她是被强迫的。” 池哲听懂了这句话的潜台词。 “不过,里面的确有比较清白的。一般都会有那么几个是家里急需用钱,然后搭着线来的。” “……我可以帮她们。”池哲沉默了一会,带着决断的开口。 “那就去吧。”池然的样子依旧是那么平静,似乎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想起男人的那张脸,再回忆起泳池里学着狗叫,被咬的伤痕累累的女人,池哲的脸色变幻不定。 良久,又似乎只过了一会儿,他打开了车门,当鞋尖接触地面的那一刻,他又突然回头,望向自家姐姐:“惹到那个男人,真的,没关系?”声音里左右摇摆的犹豫。 “你记得我给你提供的资料吗?里面有这个人吗?”看着池哲这样样子,池然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直起身子问道。 池哲迟疑的摇了摇头,可又马上问道:“他,他不是姓严吗?” 池然瞥了自家弟弟一眼,忍不住揉了揉眉心,神情中带着几分无奈:“那又如何?你是父亲唯一的儿子。为了一个旁系不成材的子弟对上一方封疆大吏,严家的人还没有那么没脑子!”说道后面,她的声音里也带上了几分火气。 恨铁不成钢啊,池然闭上了眼,双手环胸倚在坐垫上,摆出了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她快被自家弟弟磨得没脾气了,无论是池家还是乔家,出产的不一定是美人,然而必定有一副足够狠辣的心肠。池毅清,乔柔都是绝对和软弱这个词沾不上边的人,她自己更是个心硬如铁之人。怎么偏偏池哲……就算成长环境不同,难道这些年的言传身教都做了无用功吗? 因为早早的知道了池哲的真实身份,最初,池然选择的都是怀柔手段,为了不让他和池家疏远也为了更好控制一些。可现在来看,这家伙简直…… 池然狠狠的抿住嘴唇,不愿再多说一句。 而此时被她努力忽略的那个人也僵住了,他从来没有听到过池然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 冷冷的,带着嘲笑与讥讽。 他想要解释:“姐,我,我只是担心,担心自己惹出事来。”声音颤抖,有着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害怕。 是的,他是害怕的。 比起几度致他于死地的池家父母,对于这个一直对他表达善意的姐姐,池哲是亲近的。然而跟池然接触越多,这种亲近就被埋得越深。并非池然不好,而是她太好了,好到对自己的弟弟无微不至。 可,如果有一天他又露馅了呢? 那现在用来保护他的凌厉至极的手段会不会反而被用到他身上呢? 只是想想,这样的设定都让他不寒而栗。 池然的手段,太可怕了。 如同他对待池家父母的态度一样,一方面不由自主的亲近,一方面却忍不住的恐惧。原因有许多,许多,比如前几世的伤害,比如池毅清的敏锐,比如自己曾经落入的处境…… 然而在内心最深处,池哲其实知道恐惧的根源。 他太弱小了。 比不过池毅清,比不过池然,他们像两座大山似得压在他头顶上。而唯一比得过的乔柔,想起她那柔软温婉的笑容,池哲忍不住想要唾弃自己。会这么想的他太混账了。 在恍惚中,池哲觉得自己的脸一会儿和那个笑容谀媚的女人复合了,一会儿又和那个似乎高高在上的男人重合了。 如果,如果,我有权力,能决定人生死的权力,能对抗池毅清和池然的权力,那么会不会…… 池哲忽然觉得血脉愤张,手掌开合间似乎充满了力量。 如果此刻,他能看的见自己的脸。那么他只能从上面读到四个字:野心勃勃。 然而,突然间一张苍白的脸从他的脑海中浮现。那是他自己,躺在病床上,被池毅清全程监控的他自己。 就像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冰水,池哲骤然冷静了下来。 不,不能在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都是晚8点整更新哈   ☆、第95章 池哲最终还是退缩了。 从始至终,他对池家的归属感都少的可怜。所以一旦遇到这样需要借助家世身份的情况时,他大多时候选择的都是逃避。 还是差一些啊,池然合上眼,心中无奈的感叹。 最终,他们没有理会那些或许真的是可怜至极的女人。 第二天的时候,池然照旧和自家弟弟打招呼,开玩笑,而池哲也依旧是一副腼腆的样子,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 只有当事人心中有些事已经改变了。 这天下午的阳光很好,暖暖的,照得人昏昏欲睡。一只只或白或黄的猫咪摊开四肢,露出雪白的肚皮,享受着这上天赐予的美好。 在这样的日子里,池然也忍不住,呃,想喝下午茶。 拎着自家弟弟,推着自家儿子,池然选了附近新开的一家酒店。虽然这里以海鲜为主打,然而各种美味的糕点才是一绝。 作为一个显形的吃货,池大小姐早就打听的妥妥当当。 英式的下午茶,从最下层咸味三明治,手工饼开始,再到第二层的传统英式点心Scone,最后才是池然最爱的甜点。 用两个手指捻起不过两口分量的点心放入点心盘,池然慢条斯理的品尝着甜蜜的奶油在口腔中融化的感觉,她舒服的微微眯起了眼,像极了京大里那些慵懒的猫咪。 作为一个脑力劳动者,她爱极了这样高热量的食物。 吞掉一块蛋糕后,池然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手指。 这是极不符合礼节的行为,可这样幼稚的动作配上她那张粉嫩的娃娃脸,看了却是让人不由会心一笑的。 连池哲这样深知池然凶残本性的家伙,都忍不住弯了弯嘴唇。 只可惜这样的静谧没有持续多久。 伴随着迎宾小姐的甜美的声音,一个个子高挑,保养得宜的中年美妇人走了进来。 尖锐的高跟鞋,光看面料就知道价格不菲的礼服,高昂的头颅,犀利的眼神,无一不透露着这是个并不好相处的女人。 她的样子看起来更像是来找茬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 只是她找茬的对象…… “你连最基本的礼节都不懂吗?喝英式下午茶居然舔手指,果然是个没教养的东西。”女人站在桌边,居高临下的望着池家姐弟。她望向池然的眼里鄙夷和嘲讽清晰的是个人都看的明白。 池然表现的极为平静,像是完全没听见女人的话。又重新从塔架上捻起一块造型精巧的甜点,细细的品尝,表情平静而享受。 一只苍蝇在你耳边嗡嗡乱叫,即使再讨厌,也并不值得人去理会。苍蝇罢了,难道还要正儿八经如临大敌似得对待吗? 这个女人说话并不好听,却并没有触动到她的底线。 对于这样的人,池然大多选择忽略。况且,看她的言谈和外貌,她已经大概猜出了这是谁和她来的缘故。 女人最大的弱点永远是情感,这点池然也不例外,对于喜欢自己的人,总有那么一两分感慨。虽然那纯粹是个意外,但她向来不愿也不屑用感情来获取利益。既然上次在不经意间为之了,这次就当……还个人情吧。 因着这样的缘故,池然选择了退一步,可惜,这世上知情识趣的人实在太少了。见她对自己的话无动于衷,女人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被憋出了一股子邪火。盛怒之下,她把矛头对准了拿着块甜点,缩在角落里看戏的池哲。 “这不是池大导演吗?您最近可是大红大紫的人物呢?怎么不准备乘热在拍上两部新片?” 池哲眨眨眼,再眨眨眼,这话听起来似乎……有点奇怪? 不过本着低调诚实的原则,他还是放下手中的小点心,擦擦手,然后抬起头很认真的回答了:“呃,哪里哪里,您客气了,我只不过是拍过两三部电影罢了,在这行里只能算是个新手,离前辈们还差的很远,还有许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至于电影,最近实在没有感兴趣的题材,而且我准备提前把大学四年的学分修完,所以暂时没有拍摄计划。” 说这话的时候,他顿了顿,觉得女人的脸有些眼熟,好像……是早些年某个红透半边天然后嫁入世家的女星? 难道是冲着我来的?而池然只是被迁怒了? 有了这样的猜测,池哲忽然觉得有些心虚,连忙又夸了女人几句:“特别是像您参与过大制作大电影的前辈,我一定能从您身上学到更多的东西。” 只是……怎么他夸完后女人的脸色反而更难看了?就像是,呃,一个被切开一半的皮蛋上涂了一层辣椒。 青青红红,颜色格外夺目。 “你,你,你……”女人高耸的胸部愤怒的起伏着,望向池哲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望着她这样的反应,连池然都觉得有些惊讶,挑起眉,淡淡的扫了自家对此一无所知,欢脱的拿起水果塔正准备放在点心盘里的弟弟一眼。 池哲立马乖巧的把手转了一个弯,带着谄媚的笑把点心放在自家姐姐的点心盘里,然后坚决的摇头。 你惹过他? 绝对没有! 那就好。 池家姐弟完成了一次眼神交流。 池然满意的扭回头。这样的女人,如果自家弟弟真和她结仇,自己第一个要怀疑的恐怕是池哲的品味了。 在他们眼神交流的时候,女人的怒气值明显又上了一个台阶。倒是收起了那副轻视的嘴脸,冲着池哲笑得阴阳怪气,眼神跟刀子似得,“哟,池大导演,我这样的小人物可不敢和您比肩呢。你可是最新出炉的国内第一……变态导演呢。”最后几个字她说的又轻又柔。只是刚刚那个明显提高音量的“国内第一”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即使早已嫁入豪门多年,演员的经历也让她下意识的想要吸引观众,巧妙的遮掩话题,以此来掌控舆论,以立于不败之地。 果然,听到“国内第一”的时候,很是有几个人抬起了头,把目光对准了这边。 女人见状,笑得更得意了。她并非蠢材,只是这回的事情牵扯到她唯一的宝贝儿子,所以才在一开始落了下风。 现在嘛……女人带着优雅的笑容理了理那散落的发丝。 第一变态导演?如果去掉最后的两个字,池然的第一反应必然是自家弟弟帮自己背了黑锅,自己以前做的某些事情被曝光了。 可加上这个词,池然是真惊讶了,她上下打量着自家肤白如雪,美貌如花,虽然不是正太,但绝对够软够软,浑身散发着“我很好推,快来推我啊”气息的弟弟。 这么个家伙……其实他被变态才正常吧? 还是,他有什么隐藏属性? 本着严谨科学的态度再瞄了一眼听到女人的话后,一脸掩饰不在的诧异,努力让自己显得更柔软,就差在脑门上贴上“我是纯洁的小人儿”标签的池哲。 池然果断回头,有问题的绝对是这个女人。 嗯,脑子有问题。不是她笨到得到的信息有误,就是连这样称得上明目张胆的阴谋的都看不懂。如果她真的想对自家人下手,现在该做的是随时准备着落进下石,而不是跑过来做出类似通风报信的行为。多少野心勃勃的阴谋家就是败在这种人手里的啊。 对于这样的人,她带着怜悯的望了一眼,然后……继续回头啃自己的糕点。 女人被她的眼神刺的又是一怒,可毕竟是清醒了。并没有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冷冷的望着池然。 “我的丈夫姓鱼,你应该知道。”她的话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骄傲。 为了不让她打扰自己和甜点的约会,池然配合着点了点头,她的确知道,虞家建国前的旁系分支,为了攀上虞家的关系,不惜把自己的姓氏改为同音不同字的“鱼”以表示诚服。 “我的儿子是鱼家嫡系的唯一的男丁,鱼家的大少爷。”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池然。 池然顺势继续点头。嗯,类似庶子的庶子的嫡子,虽然池家人口简单,但这点关系她还是弄得清的。 “因为一些原因,我们两家或许要联姻。但我希望你将来能清楚自己的身份!”她的眼睛像毒蛇一般,“一个未婚先子还带着两个拖油瓶的女人根本配不上鱼家主母的位置。”她眼里几乎要滴出毒液。 “放下吧。”池然吞下塔架上的最后一块甜点,一根根的擦干净自己细嫩柔软的手指,啜了一口温热的恰到好处的红茶,才不紧不慢的开口,“不会有联姻的。你担心的一切问题都不会存在。” 不知道鱼家的哪个蠢货居然想到了联姻。 论感情,她和鱼知乐之间难道存在这个?论立场,鱼家依附的虞家属于世家内的激进派,极度排斥建国后那些暴发户,泥腿子的家族。而池家因着池老太爷和池老爷子两代的悲剧,更是对世家敬谢不敏。难道这样的两户人家会因为小辈之间的婚事而和解? 池然思来想去,唯一的解释恐怕就是想出这个主意的必然是鱼家某个位高权重的老古董。 世家,说是世家,兴起的时间也不过是末世皇朝那会儿,正是对女性约束达到顶峰的时候。这个国家建立的时间实在太短,依然残存着这样思想或者被这样的思想影响着的人,特别是在教育相对封闭保守的世家中必然不少。 要不然,以黎逸若黎家大小姐的身份何苦委屈至此,忍耐了近20年呢? 于是他们看到的就是作为池家下一代中唯一女孩的池然。不守妇道,未婚先孕,还带着两个明晃晃的证据大大咧咧的出现在众人眼前。而池家居然没有把她提出族谱,甚至池老爷子对她的态度还比对待自己那个因婚姻而离家的儿子温和许多,几乎可以用重视两个字来形容。 这样的原因呢?鉴于现在,池然属于蛰伏期,丝毫没有展示自己凶残的本性,鱼家的这位老人理所当然的把这当成了是对池然的偏爱。 所以,他觉得娶了池然这么个没人要的不守妇道的女人,让她有个名分,会让池家……感恩戴德?再不济,也能让池老爷子心痛一阵子。 至于其他嘛,当然不可能让这么个失了贞洁的女人当鱼家主母。他们肯让池然进鱼家祖坟,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恐怕鱼家里这么想的老古董还不在少数。 那个女人现在这种莫名其妙的警告,恐怕也是出自这帮人的受益了。 真是……一群蠢货。 池然的嘴角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作者有话要说:小丫么小透明,没有一条评,没有一条评论。 呃,介于我的黑历史,我觉得等拿到一朵小红花时再求评!握拳   ☆、第96章 池然这样无所谓的态度显然更加激怒了女人。她并不是一个蠢人,然而一生过得实在太顺风顺水了些。大学未毕业便被挑去拍了一部至今扔在寒暑假黄金时段循环播放的电视剧,拍的第一部电影便让她斩获了影后之名,接下来认识了当时被众人忽视的鱼家大公子,更是春风得意。而最后,因着接连的,人为或是天意的意外,鱼家大公子坐上了家主的宝座,而她也一步登天,成了唯一一名以明星的身份嫁入世家并成为主母的女人。 那些曾经显得高高在上的世家大小姐们,见到她也不得不恭敬的当做长辈对待。除了五大世家,三大家族,她不需要向任何人低头。 可现在,一个二流家族,名节尽失,未婚先孕的小辈居然敢这样对她!如果不是长老说需要联姻,如果不是自家儿子对她还有那么点意思,如果不是…… 再多的如果也压不住女人心头燃烧的越来越旺盛的怒火。 她对池然说话的声音像是一条毒蛇在嘶嘶的吐信子:“你以为你有多高贵吗?还是池家大小姐吗?如果不是你勾引了我儿子,而又遇上了个好时机,你以为有谁会娶你吗?娶一个给自己带绿帽子的荡妇附带上两个不知道和那个妓院里跑出来的男人生的小杂种?” “无论将来池家多兴旺,你爬的有多高,作为女人,你都是个……贱人。” 话音未落,一杯鲜榨的果汁几乎冲着直直的冲着池然的脸倒了过去。 在池哲手忙脚乱的帮自家姐姐擦拭衣服时,女人的手指又捏住了呆呆的,坐在婴儿车里咬着奶瓶的孩子的脸颊。 尖锐的指甲在婴儿柔嫩的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小杂种,看到你的贱人妈妈被教训,开心吗?” 一直不动如山的池然此刻眼中终于有了其他情绪。 她的孩子,即使并不是她如何看中的孩子,也绝不是外人可以欺辱的。 “照顾好他们。”池然表情平淡的侧过头,对池哲嘱咐。 然后向前一步,抓住女人的手腕。 “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了。”手指扣住命门,女人全身一软,几乎觉得自己的手骨快被捏碎了。 “你,你放开,快放开我。”得到的不是勃然大怒,反唇相讥,也不是故作姿态,视若罔闻,而是这样简单而粗暴的对待,女人有那么一瞬间的心慌。 “带路。” 池然的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肌肉纠结的男人,她对男人微微颌首。 男人恭敬的弯腰,然后沉默的走在了前面。 而被池然扣在手里一直在谩骂挣扎的女人在反抗的过程中,似乎隐约看见池然原本的座位边又突兀的冒出了几个表情肃然的男人。 等到手腕上刺骨的疼痛过去,女人再度清醒时发现自己已经被牢牢的绑了起来。除了嘴和眼睛,她似乎全身上下都被绑住了。 即使在不识时务,她也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不好,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咒骂,她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宽大的房间,透明的玻璃,洗漱台,电视机…… 她似乎被放在了酒店的浴池中。 这样的地方被多少个人使用过,有多少细菌,有多脏啊?女人的第一反应便是坐直身体,努力不让自己的肌肤靠近那看似纯白无暇的池壁。 即使一时大意,被小辈暗算了,她也需要保持自己的风度。 可惜,她等来的不是夸奖,而是一声嗤笑。 艰难的扭转头部,不知何时进来的池然正坐在椅子上微笑的望着她。 “鱼夫人,”池然的手指极有节奏的敲击着池壁,“我突然想起,作为一个晚辈,和您见面这么久,我似乎还没有好好招待您呢。” 她一颌首,一个个端着盘子的男人鱼贯而入。 “你,你想干什么?!”女人几乎有些歇斯底里了,望着那色香味俱全的菜的表情像是再看毒药。“这是浴室,浴室!” “上菜,请鱼夫人品尝。”池然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淡的。 在女人惊恐的目光中,两个男人表情冷漠的男人上前,一捏一推,她的嘴便合不上了。 酸辣开胃的冬阴功汤,从西湖当地新鲜运送过来的莼菜做的牛肉羹,据说有美容养颜之效的奶油蘑菇汤…… 全部都是些汤汤水水,喝起来美味,灌起来更是方便。 不过片刻的功夫就看到衣着修身的女人的腹部处明显的鼓起。 毕竟还不值得为了女人而暴露自己,在身侧的男人摸了摸女人的肚子,然后俯身在池然耳边说些什么后,她挥了挥手,示意那两个人停下了 “鱼夫人,您还满意今天的菜色吗?”池然的笑容干净甜美,眼底不带一丝阴霾。 被撑得说不出话来的女人翻着白眼,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 “啧啧,看起来,您很满意呢,都撑着了。”池然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让我来帮您消化一下吧。” 女人骤然睁大了眼睛,瞳孔收缩,她终于开始害怕了。 来不及了,腹部的重击让那些本就堵在喉咙口的食物喷涌而出。 全身无力的躺在自己吐出的秽物中,女人抽搐着几欲作呕。 “脏了呢。”池然甜美的声音听在她的耳朵里像是恶魔的召唤。“让我来帮您洗洗吧。” 话音刚落,大量的酒液混合着汤水被倾倒而下。 能让池然看的上眼的,自然是上等的琼浆,酒香混合着菜香。 忽略那诡异的色彩,女人闻起来……嗯,还挺香的。 哄睡了自家侄子,急匆匆敢来的池哲看到这一幕时,嘴角不自觉的抽搐。自家姐姐这也太……欺负人了。 不过想起那两只白白嫩嫩的小包子脸上的划痕,他果断的在心里给姐姐点了个赞。 池然也看见自家弟弟了,冲着他招了招手,池哲就屁颠屁颠的跑过去了。 “要来一杯吗?”池然递给自家弟弟一杯热巧克力。 呃,在浴室里?哪怕这里只不过是单纯的浴室,没有某些解决三急的工具似乎也挺膈应人的。可,既然是池然给的……池哲咬咬牙,准备一口闷的时候,却看见自家姐姐端起杯子,对着女人的脸缓缓的……倒了下去。 浓郁的巧克力液从女人的头顶流下,发丝,额头,鼻子,嘴唇……女人的极力仰起脸,想要阻止液体的流淌,可整张脸仍然像是被覆上了一层棕黑色的面具,她几乎不能呼吸。 要试试吗?池然晃着空荡荡的杯子对着自家弟弟微笑。 池哲咽了口口水,艰难的摇头。虽然女人的确嘴欠了一点,欠揍了一点,但这样的惨状,真的挺让人于心不忍的。 作为一个男人,他绝对就不和疯婆子计较了。 自家姐姐已经搞定一切了。 出了酒店,给鱼家打了个电话的池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回望酒店的眼神中透着某种说不出的情绪。 “姐,你是不是觉得刚才做的过分了?”池哲揣摩着自家姐姐的情绪,准备安慰一番,“其实一点都没有!是那个女人太过分了。” “不,我只是在感慨时间不对罢了。”淡淡的瞟了池哲一眼,池然的眼里流露出惋惜。 时间? “没有对付她的家庭,离间她的丈夫,陷害她的儿子,迫害鱼家的仕途,甚至都不曾给她一个警告,只对她小惩大诫罢了。最近我简直仁慈的让我自己都怀疑这真的是我会做的事儿吗了。” 还是时间不对呀,如果现在不是换届…… 哎,池然只能叹息一声了。 ……池哲觉得会担心自家姐姐心太软的自己真实傻透了。 “还记得黎大小姐吗?”池然突然问了个似乎毫无关系的问题。 “嗯,记得呀。”回过神来,池哲答道。 “那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就在想无论精神上如何压榨,比起亲自动手的拳拳到肉还是总差了那么些感觉的。还在庆幸自己没有家族的拖累,不会有那么憋屈的一天,可是,没想到啊……” 池然长叹一声,娇小的背影里竟带出了几分美人迟暮,英雄末路的萧瑟。 …… 姐,您老人家还记得那个被糊了一脸巧克力酱躺在一堆不明物体中的女人是谁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嗯,其实带着我的某种怨念。 记得小时候,当作者还是一个很天真很软萌的萝莉的时候,第一次看电视剧。看到男女主角分手,就信以为真,觉得这两人再没关系了。结果后来看到男主角的母亲甩了女主角果汁,红酒……或者干脆打了女主角一耳光,骂她祖宗十八代,女主角都一脸忍耐的时候,惊恐了Σ( ° △ °|||)︴ 。 于是赶快问妈咪,妈咪看电视看得正起劲,随口回答作者“因为他们是男女朋友,要对长辈尊重。” “不是分手了吗?” “一样的。” 于是作者从此留下了心理阴影,前男友什么的好可怕啊_|||||   ☆、第97章 平凡不过的中午,双休日没课池哲被自家姐姐抓了壮丁,在她接到一个电话急匆匆的出门后,留下来照顾自己的两个外甥。 关于宝宝的问题,没有人和池哲特意聊过。 而作为一个单身数十年,唯一相处过的孩子还是如池然这样的变异品种的男人,池小哲对于孩子的问题自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不就是说话晚点,走路晚点吗,大智如愚、大巧若拙,他知道的一个单亲家庭出生的明星三岁才会开口说话呢,宝宝还小着呢,不用担心这些问题。 所以,在池小哲的眼中,这两只圆滚滚肉呼呼的包子就只是比同龄孩子显得更乖巧更让人省心的宝宝罢了。 搂着两只洗的白嫩嫩,香喷喷的包子,他也爬到婴儿床边的大床上,准备在冬日暖阳中享受午休时光。 睡得朦朦胧胧的时候,他突然梦见了不久前看过的电影《铁面人》,而他在梦中就是故事的主角。那个被带上面具,加上锁链囚禁于牢中的国王, 冰冷的铁质面具被强行摁到他的脸上,压迫着他的口鼻,让人喘不过气来。而四肢似乎也被加上了沉重的铁链,连动弹一下都显得如此艰难。 难道是鬼压床吗? 突然觉得脸上一冰,有液体流下的池哲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而眼皮上却似乎有什么湿湿潮潮的东西覆盖着,他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他呼吸的频率越来越急促,然而能吸入的空气却越来越少。冰凉的液体顺着流入鼻腔,他忍不住摇摆头部。 却被头顶两侧那强硬的手掌固定住。 这……不是梦! 池哲陡然清醒。眼睛被遮住,让他的听觉变得越发敏感,在因为缺少空气而出现的恍惚间他清楚的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嚎啕大哭,又被强行捂住嘴的,闷闷的哭声。 出事了! 靠着脸上冰冷的水珠,池哲勉强维持住了最后的清醒。 会是谁做的?轮回几世,他从一无所有到家财万贯,然而改变的也只是生活方式。如这样的事情,在他那不算短的富豪生涯中从未遇到过。而今生,他不过是一个导演,即使顶着池毅清儿子的名头,他也从不曾暴露于人前。 他曾推测过,池毅清的家族必然不是普通的家庭,很有可能是京都的某个世家。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针对他父亲而对他做出的绑架的可能性并不大。 最有可能的……是前些日子遇到的鱼知乐的母亲! 想通了这点,再回忆池然对那个女人的态度,池哲大约能估摸出她是绝对不会对他下死手的,然而他的心并没有因此放下。 他还有两个外甥! 这么小的孩子,即使是最精心的照看仍然免不了有出问题的时候,何况是这样简单粗暴的对待。 “呜呜呜!”整张脸被打湿的桑皮纸盖住的池哲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身旁的男人嘲弄似得拉紧了绑在身上的绳索。 粗粝的身子深深嵌入身体,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红痕,剧烈的疼痛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而这次几乎用尽他所有积攒的力气的反抗过后,呼吸不到新鲜空气的池哲也几乎陷入昏迷。 不知过了多久,片刻又或者是一个世纪,他脸上的纸终于被人揭了下来。遵循本能疯狂呼吸的池哲努力的睁开眼睛,却只看到朦胧的背影。 披着大红色风衣的卷发女人和穿着迷彩服的男人。 下一秒,他又陷入了昏迷。 而等他再次醒来时,看见的就是池然毫无表情,不喜不悲的脸。 即使身体依然虚弱,他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的这个姐姐喜欢笑,脸上常年都挂着甜美温暖的笑容,然而这并不代表她是个极好相处的人。 遇到这样的事儿,而面色如常,觉不是说她宽宏大量到原谅了那个人,而是……暴雨前的宁静。 可怕的宁静。 “醒了?”感受到池哲的视线,池然放下手中被不断翻转的戒指,“厨房里有粥,先喝些水,等会吃上一碗热粥,暖暖身子。” “嗯。”池哲下意识的回答,眼光却忍不住落在了那个被放在床头柜的戒指上。 粗犷冰冷的石戒,粗粗的一圈,没有花纹,没有纹理,只是光滑的似乎被摩挲了无数岁月。 似乎一点也不符合池然的审美。 在他发呆的时候,池然已经端着一杯温水和一碗热粥走过来了。 池哲原本不觉得有什么不适,可当嘴唇接触到温水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嘴里干的厉害,唇上的皮肤开裂,头也晕晕沉沉的。 “你发烧了,喝完粥就好好休息一会儿吧。”为他支起小桌子,池然把粥放了上去。 此时觉得头昏脑涨的池哲呆滞的点了点头,动作笨拙的拿起勺子,舀起粥,机械的一勺勺往嘴里送。 池然则坐在他旁边,继续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手中的戒指。 没有人会想到这么一枚不起眼的石戒便是乔家历代的家主信物。乔家第一代的家主用在行商途中一直带在身边的家乡的石头亲手打磨出来的戒指。 苟富贵,勿相忘。 他用这枚石头戒指告诫自己那已经沾染上些许纨绔子弟习气的孙子不要忘记自己的出身和祖辈奋斗的历史。 生于乡野,长于田间,成于商路,兴于仕途。代代相传,世世铭记。。 在那样“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士农工商,商者为贱”的时候,教导子孙不要忘记自己的出身,不以此为耻。 乔家的第一代家主的确是个妙人。 可惜……现在还有几个人记得这石头背后的故事呢? 池然的眼底一片冰冷。 “姐,宝,宝宝呢?”喝完热乎乎的粥,终于感觉舒服些的,回过神来的池哲忍不住问起自家小外甥的情况。 虽然看到池然在的时候,他的心就已经放下了大半,但这么久没见到两只包子,他还放不下那一小半的心,总是要见上一面才好。 难道是太累睡着了?池哲暗自猜测。 “他们呀,大概,”池然歪着脑袋想了想,耸耸肩,“还在鱼家郊区的别墅里吧。” “姐!你没有把他们带回来?”池哲的眼睛一瞬间瞪大了,他惊慌失措的边起身边和池然比划着,“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不是个好东西,她会害了孩子的!” “我知道。”池然的回答依旧显得那么漫不经心,依旧把玩着手里的戒指。 “你?”池哲猛然僵住,表情惊疑不定。 “算是,”池然挑眉,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给他们的锻炼吧。” “他们才两岁不到!18个月!”池哲的声音近乎歇斯底里。 对比着自家弟弟的狂躁,池然依旧很平静,“那,又怎么样。” 池哲瞠目结舌,在这一刻,上一世,池然出事时,池毅清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和现在池然平静无比的面孔重合了。 一对父女,惊人相似的面容。 他望向池然的眼里是满满的不可思议,他一直以为池然或许对外人很凶残,但对家人,仍然是有一颗柔软的心的。他以为池然和池毅清是不同的,不会因为孩子没有长在身边,而把他们当做陌路人,他以为…… “姐!那是你的孩子!你的!”池哲揪着自己的头发,精神几乎崩溃。 “他们出事的可能性不大,鱼家那位主母脑子里还是留着点脑浆的。她要真正撕破脸皮,也应该是等到我对鱼家出手后。即使到了这种程度,他们存活的可能性也超过了50%,鱼家还是有聪明人的。” “出手?”池哲敏锐的扑捉到了这个词,“那孩子呢?你难道不先把他们接回来吗?” “在等等,还不到时候。”池然端着杯牛奶,小口的啜着,样子优雅又可爱,只是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既然他们已经被绑了,那就不要浪费了,正好用来安安某些人的心。” 池哲望着池然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他的嘴张张合合,最后却只吐出一句断断续续的话:“他们,是你的孩子啊?” 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母亲呢?池哲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但这次的事情已经不是私人的摩擦可以解释的了,这是鱼家对整个池家的挑衅。”池然有时理智的让人痛恨。“况且,”她抬起的眼中是一片阴霾,“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母子天性,池然的确对那两个孩子有感情。但比起被掠去亲生子的痛苦,她更多感受到的是领地被侵犯的愤怒。 犯我者,虽远必诛。 这是池然的生存哲学。 池哲想错了一点,池然并非和池毅清一样,比起她的父亲,她的血才真正是冰冷的。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更新晚了。那啥最近在减肥,然后昨晚做了一整夜的梦,全都是在吃肉,大块大块的红烧肉。今早爬起来实在忍不住了,出去狂吃了一天。   ☆、第98章 事情并没有池哲想的那么糟糕。 大举之际,池然不想惹事,鱼家同样也不想。 这次换届,是世家有史以来最强烈的一次反扑。从建国到现在,无论局势如何,最高的那个位置始终牢牢的握在京都新贵们的手中。世家自然是不甘心让这一群泥腿子做自己的领导的,只是早些日子太祖余威犹在,留下的人也大多团结一心,他们能钻营之处太少了。 可世家毕竟是世家,百余年的沉淀并非一句空话。几十年的精心布局,在池易宁几家相继出事后,他们终于等到了机会。 上一届何家的上位,未尝不是新贵们向世家的妥协。 只是何家家主再没脑子,却也是不愿意做人傀儡的。如果一切都按着世家的标准去做,恐怕这个国家撑不了几年。到那时,其余世家自然可以另投明主甚至干脆取而代之,何家呢?即使侥幸保存实力,也要一辈子背上祸国殃民的罪责,被万人唾弃。 于是,上一届的最高领导虽然是真正的世家子弟,却并不为他们所认同,双方不过维持表面的和平。而这次,他们沉默了整整10年,只为了积蓄力量把真正中意的人推上那个位置,自然容不得半点疏漏。 虎死余威在,池家即使没落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在这样一点点疏漏就可能导致满盘皆输,数十年辛苦毁于一旦的时候,也是最好不要招惹的。 于是,随着两个孩子送回来的,还有一个脸上有着清晰的巴掌印,神情萎靡的女人。 在鱼家的大管家表达了家主的意思,他的夫人犯错他愿意让池然全权处置后。池大小姐在自家弟弟惊悚的目光中面带笑容的客气的拒绝了,甚至在和管家谈话的时候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丝对世家的钦羡。 像极了时下许多不清楚世家和新贵矛盾的大小姐们。 这样的人见多了,管家在应对得体的同时不免在心中生出一丝轻视。这样的女人,大概只是因为母子天性而被冲昏头脑,事后说不定多害怕后悔呢,实在不值得家主如此重视。 他看不上戏子出生的夫人,却也敬重她陪着家主走过最艰难的岁月的勇气。池家的这位大小姐知趣最好,鱼家的夫人,容不得外人的欺辱。 在缠着管家为了许多世家的礼数后,池然终于在他的再三请辞下依依不舍的和他们告别了。 转过头,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自家弟弟抱着两只包子,张大嘴巴的呆滞样子。 “回神了。”池然伸手在池哲眼前打了个响指。 然后顺手端起剩了一半的牛奶杯,翘着腿坐在铺了厚厚绒毯的躺椅上,表情冷漠的丝毫看不出前一刻的艳羡。 “最近手里有合适的剧本吗?”小口喝掉早已变冷的牛奶,池然半眯着眼,放松身体躺在躺椅上,询问自家弟弟。 “啊,呃,”池哲一愣,然后摇了摇头,“没有。” “我给你提供资源,6月之前,我要你拿出一部足够吸引人眼球的电影。”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扶手,池然的表情很平静。如果是其他的事,她对池哲的能力或许还存着怀疑,但当初的那一场催眠,足以让她知道自家弟弟的脑子里还是有不少存货的,这个要求对他而言并不难办到。 “可是,我……”池哲不知道话题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个,他想要和池然辩解,不到四个月的时间出一部电影,还是一部大卖的太难了。在没有上映前,谁也不能保证观众的反应如何。 只是在他开口前,池然已经揉着太阳穴打断了他的话:“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抄袭也好,绯闻也罢。一切我都可以帮你摆平,只要6月前有那么一部电影就够了。” “……为什么?”沉默片刻,池哲只问了一个问题。 “因为这是你唯一能做的!”池然骤然睁开的眼里带着冷冷的嘲讽,“难道还指望你去和鱼家争斗吗?你要舍得以命相搏倒是有这个可能。”她本来就不是什么温和的人,当柔情攻略不能奏效时,池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自己最喜欢也是最擅长的野蛮粗暴。 这世上没有无用之人,只有用不好的人,她喜欢榨干每一个人的剩余价值。既然你只会拍电影,那么就给我去拍电影。到时联合上大伯家的两个堂兄,她就能制造出一个池家下一辈不是钦羡世家就是不务正业的幻象。 “……好。”愤怒、抑郁、无力,压抑过后,池哲最终选择了妥协。被几世的经历磨砺着,他已经习惯这样无条件的妥协太久太久了,太难生出反抗的心思。 新片的开机仪式选在了万物复苏的日子里。大片大片明黄色的迎春花灿烂的宛如朝霞,和池哲的心情恰好相反。 为了足够火,也为了守住自己的誓言,新片的剧本是直接从国外引进的。 《楚门的世界》,经典的黑色喜剧,喜剧天王金凯瑞的转型之作,狂笑过后浓重的悲哀。这样的题材并不好驾驭,剧本的背景是以国外的情况为基础的,而在看过了金凯瑞完美的表演后,池哲再也忍受不了其他人的演绎。 花尽心思,几乎得罪了整个娱乐圈的一线男演员后,池哲陷入了绝境。挽救他的是合作多次的小编剧的一句话:“导演,要不,你自己演上一段,给他们做个示范?” 莫名的,他答应了小编剧这个有些荒唐的提议,第一次从幕后走到了台前。 黑黝黝的镜头对着他,身旁是一群环胸冷笑准备看他笑话的人,他以为自己会紧张会害怕。 然而直到真正演出前,他的心都静的可怕。被捂住口鼻的痛苦,池然冷漠的眼神,孩子压抑的哭声,他被拖入了一个噩梦,难以醒来。 那种拼尽全力却无可奈何的感觉,那样束手无策的绝望。 一切的一切被羁押在心头,他想要发泄,却又找不到途径。当他真正开始演绎时,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就是楚门,那个被关在桃源岛却对此一无所知的快乐生活着,可却在某一天发现自己的妻子、朋友、父母,甚至生活中的随意一个陌生人都是演员,都在欺骗自己的楚门。 这部电影最终成了池哲自导自演的作品,只是结局却被修改了。发现一切的楚门不是自己驾着小船撞上了屏障,然后遇到了创造他关押他的上帝克里斯托弗,而是被喜新厌旧的观众所抛弃。克里斯托弗爱着这个自己创造出来的完美角色,却负担不起高昂的拍摄费用。 而楚门,并没有丝毫的演技天赋,即使克里斯托弗是极为出色的导演,也阻止不了收视率的下滑。 在他还活着的日子里,楚门虽然仍然痛恨着这一切,却生活的衣食无忧。然而过度的操劳和逐渐衰老的身体让克里斯托弗在一次睡梦中再也没有醒来。 身无分文的楚门被当做了乞丐,在桃源岛上的文凭在现实中根本毫无用处。节目只是为了娱乐,没有人愿意看一个孩子如何听课写作业这样无聊的事。妻子,孩子,甚至父母,一切都是虚假的,他无处可去,无家可归。 电影是在乡开拍的,当初池毅清和乔柔在这里定居便是看上了这里的美景。女主角是自荐上门的池哲曾经心目中的女神。带着面具,虚荣而内心冷漠的女人,这是她的本色演出,他相信她会演的足够出彩。 影片的拍摄进度很快,池然的行动力一向足够出色,拿到剧本后,在池哲还不曾察觉的时候,一切关节都已经被打通了。 大笔的资金,最有票房吸引力的实力派演员,整整一个岛大小的拍摄场地,最好的设备。甚至连电影审核,影线播出,池然都做好了准备。 整个剧组唯一需要操心的只有影片本身,进度自然是一日千里。 既然自家姐姐接管了一切,池哲便放任自己沉浸在电影的情节中。几乎真的把自己当成楚门,许久不曾和外界接触的他没有发现剧组中其他人看向他的那越来越怪异的眼神。 更不知道最近被无数娱乐媒体报道的一则新闻:某著名女星□被塞入高尔夫球致死,揭露娱乐圈被包养的女星。 标题虽然是说被包养的女明星,然而文章里最多的是对这位“强悍”的金主身份的猜测。 号称背景神秘,涉及军政,并且是此女星成名之作的导演的池哲榜上有名,位列第一。   ☆、第99章 再隐秘的拍摄地点,也敌不过媒体的无孔不入。当一个个记者举着的话筒几乎戳到他鼻子时,池哲终于知道了。 茫然,震惊,无措过后,他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拨通了池然的电话。 “姐,你,你最近有没有看新闻,”即使心底早就有了答案,但习惯了池然无所不在庇护的池哲还存着那么一丝幻想。 “和那个女明星有关的,嗯,出事之前就已经收到了。”池然的声音平静如常。 “……”池哲沉默良久。 “还有事儿吗,没有我就挂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带了些许的不耐。 “……没,没有了,姐,再见。” “嗯。” 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的池然没有多说什么,她这个弟弟虽然懦弱,但绝不是蠢材。她那句简短的回答已经透露出了足够的信息了。 比如,她早就知道这件事却并没有阻止也并没有通知他,对这件事采取放任,甚至推波助澜的态度;这件丑闻是人为制造的,所以她才在出事前就能知道;无论真正害死这个女人的是谁,她的根本死因都是有人为了对付池家姐弟。 再结合上鱼家的那位夫人曾透露的信息。 池哲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从那个女人说出那番话后,池然便开始着手调查。然后在一切未发生前便知道了整个计划。只是经过衡量,她认为这个计划的实施利大于弊,于是暗中默许了这件事的发生。甚至为了增加真实度,让幕后之人相信,在此之前,她没有通知自己一声。 池哲站着,哆哆嗦嗦的想要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这是他在最初就养成的习惯。16岁的男孩总喜欢模仿大人的样子。只可惜,他现在不是那个16岁的平凡高中生,而是池家的大少爷,国内极有名气,乃至最近很可能“人尽皆知”的年轻导演。一切都有专人负责,讲究养身环保,烟这样的东西不可能出现在他的身上。 汹涌而来的记者被保安挡在了摄影棚外,只是人心惶惶之下,也是无心继续了。对着副导演挥挥手,示意今天提前结束,又摇头阻止面露惶恐的小编剧靠近的池哲从后门离开了,这时候他最需要的是酒精和香烟。 从剧组顺来的长发,黑框眼镜在黑夜中成了遮掩面容最有利的武器,配上他脸上的茫然,像极了街边流浪的文艺青年。两三个埋伏在后的记者不过看了他一眼便转过了头。 酒和烟都是在路边的小超市买的。酒是酒精度最高的二锅头,烟是吸起来呛死人的万宝路。再拿了些下酒的小食,买了份最新的娱乐杂志,没有回酒店,找了个开放式公园的凉亭,他坐在冰冷的石椅上喝着酒吃着菜。 俗话说酒壮俗人胆,在干掉了一瓶后,池哲终于有勇气翻开那本杂志了。彩印的照片上女孩笑靥如花,清纯的让人忍不住想落泪。他记起第一次见到女孩的时候了,那时她还不过是个艺院的学生,十j□j岁的年龄,花骨朵一样的孩子。笑起来有一个浅浅的梨涡,干净的像是雨后的天空。 拍戏的时候会抿着唇羞涩的带自制的小甜点给剧组的工作人员。带的很多,按着人头数的,从导演到群众演员再到临时工没有一个落下。 她上过家政课,父母是把她往淑女的方向培养的。上艺院学的也不过是跳舞,只是她喜欢演戏,所以瞒着家里来报名了。小甜点的滋味很好,不算甜,充满浓郁芝士香的蛋糕外裹着一层微苦的巧克力屑。连剧组里那些不爱吃甜点的人都赞不绝口,开玩笑说如果不拍戏,开上一家甜品店,她也能成为明显,到时候一定许多美食节目来采访她。 女孩那时还是个腼腆的孩子。涨红脸的样子,美的惊人。 后来……后来她慢慢变了,池哲回忆起最后一次见到她时,那故作自然的妆容和那具温热柔软的身体。温香暖玉在怀,可他心里是带着厌恶的。看着曾经熟悉的人堕落和认识一个本就堕落的人是两种不同的概念。那时他觉得女孩虚伪、肮脏、事故,厌烦的不愿在看她一眼。这样的人,以后遇到了,池哲给她的也只会是无视。 可是,她死了!因为他而死的! 无论这个阴谋是针对谁,她被选中的唯一原因恐怕就是她参演的是池哲的成名之作了。 这样一条鲜活的生命,这样屈辱的死法。 若干年后,人们提到她。第一个想到的永远不是她有怎么样经典的角色,而是……高尔夫球。 用颤抖的手从塑料袋里摸出打火机点上火,池哲猛然吸了一口烟,被呛得疯狂的咳嗽。他许久不曾这样过了,重生四次,这却是他第二次直面身边人的死亡。第一次……是池然。 又咕嘟咕嘟的灌了一整瓶的酒,借着路灯,他终于看了下去。 杂志上的内容很详尽,细述了女孩的生平。曾经的美好越发衬托着现在的污秽,只是最吸引池哲眼球的是这样一段话。 “在拍摄了她人生的第一部电影正式踏入娱乐圈后,这个女孩的运气似乎好的不可思议。大成本大制作的电影一部部的找上门来。最令人惊奇的是在国内目前最炙手可热的大导演张导精心准备的贺岁片选角过程中,居然未曾露面就打败了现如今公认的国内一姐,得到了女一号一角。不得不让人怀疑在这一帆风顺背后究竟隐藏着怎么样的真相。” “据某知情人士透露,似乎也就是在这一年,她的账户里被打进了巨额款项。而一个不过刚入娱乐圈不到3年的新人也一跃成为拥有京都三环内三幢私人豪华别墅的拥有者。” 这个时间……不就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女孩的时候吗? 那时她脸上的紧张焦灼并不是作假,并不是一个傍上金主的女明星该有的表情。 也就是说……那次,她是来,求助的。 而自己,明明只需要一句话,甚至如果愿意靠着池家的背景只一个眼神,自有其他人会为了讨好他而完成一切,根本不需要他操心。 那女孩是不是……最起码可以换一种体面些的死法呢? 如果他当时愿意耐下性子询问,如果他对女孩保留一分信任,如果…… 他茫然的望着自己的一双手,修长洁白,细腻而光洁,漂亮的像是女人的手指,软弱无力。可就是这样一双手的主人,随口的一句话或许……就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权力,权力,权力。 他想起了泳池边那个肆意嚣张的男人。 “我,就是上帝。”喃语般,池哲复述着男人的话。一种奇妙的滋味慢慢升起,酸涩、惘然,又夹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 他呆呆的望着自己的手,脑子里翻腾一片,又或者什么也没想。 “小伙子,行行好,给两口吃的吧。”一个裹着破棉袄的老人拖着一条腐腿佝偻着身体把一个破旧的搪瓷杯放在他眼前。 池哲猛然惊醒,胡乱应着,把桌上的东西一股脑的塞到老人怀里。 老人连声道谢,望着老人弯下去的头顶上露出的花白头发,池哲忍不住心生怜悯,问了一声他的年龄。 “我啊,”老人苦笑一声,“我今年四十。只是断了腿,手也废了,不中用喽,也只能出来讨饭。” 四十? 望着老人,不,中年人离开的背影,池哲想起了自己那个依旧俊美而挺拔的父亲,他今年已经四十四岁了。 人,生而平等? 空旷的公园里,池哲哈哈大笑。 揣着唯一剩下的半瓶酒,池哲打着酒嗝,脸颊潮红,脚步踉跄的走在马路上。 灌上一口酒,再扶着电线杆吐上一会儿,偶尔走过的路人都绕的他远远的。 又一次大吐特吐后,池哲朦胧间似乎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声音凄厉的像是鬼叫。 “谁,谁呀?”他抬起头,努力想要看清眼前的一切。可酒精模糊了他的眼睛,恍恍惚惚的他只能看到几个影子围着一个倒在地上的东西。 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几个人已经叼着烟,握着拳头走了过来。 “你认识他?”领头的男人对着池哲抬了抬下巴。 “……他,谁呀?”如果是清醒状态的池哲,看到这样面露凶恶的小混混一定会选择躲开,可现在他喝的实在太多了,呆愣愣张着嘴的样子像个傻子。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旁边的几个混混却忍不住了:“老大,这小子长的不错呀,又是和那个姓何的认识的,不如……” 那个老大还在犹豫的时候,池哲却耳尖的听见了一个“何”字。 “何,何,我认识的,我认识一个姓何的,叫何海旭。”跟在一旁暗中保护这位小少爷的保镖们一脸惨不忍睹。 这是纯粹的找死啊。 果然,听到他的话,那个老大也不犹豫了,一个眼色下来,旁边的两个混混架起池哲就走,进了先前那条小巷的入口。 见老大又带了一个男人过来,手下纷纷抱怨,“老大,我们真不爱玩男人。” “就是啊,刚刚我都是吃了药才硬的起来的。” “我喜欢女人!软绵绵,胸够大的女人!” 老大一把拉起池哲,摘了他的眼睛,让他的脸对着众人,“先别急,你们看看他的脸再说。” 果然,当池哲那张宛如精灵的脸映入众人眼帘时,没有人提出异议了。这样的货色,是男的也值了。 “你们知不知道他是谁?”何海旭看见男人们的j□j,艰难的抬起上半身不可思议的望着他们。 “是谁关我们屁事,最多也就是个和你一样的公子哥。”他身边的一个混混冲他吐了口口水,眼神轻蔑。 “就是,老子最讨厌你们这样仗着家里的混蛋小白脸了。高官,红色子弟,还不是要给我们X。” “明天我们就出国了,到时候管他多大的官也逮不着我们。今天上了这个小白脸,值了。” …… 在混混们的各种鄙夷下,何海旭的脸色一片惨白。他当时叫住那个像池哲的背影,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如果让他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混混们跑得快些还有一丝生机,池毅清却绝饶不了他!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的屈辱,他父亲的仇恨…… 看着已经有人去扒池哲衣服的何海旭脑子一片空白。 作者有话要说:嗯,作为一个小弱受,这绝逼是要遇到的经典场景啊   ☆、第100章 眼睁睁的看着池哲的处境越发危险,领头的男人却依旧一言不发,有几个人忍不住了,凑到他跟前。 “头,池哲少爷的情况越发不好了,如果再晚点动手,恐怕……”就真的清白不保了。 “再等等,还没有到最后关头。” “可……” “这是小姐的命令。”淡淡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住了嘴。 池然是个什么样的人,京都的人不知道,池家的人也不完全清楚,但,他们这帮被她亲手调教出来的人怎么不明白, 只能希望老天保佑池哲少爷有足够好的人品运气了。 可惜,大概是平时手上染的血腥太多,老天爷听不见他们的祈祷。 混混的手已经沿着池哲的胸口一路摸索到裤腰了。或许是这样的事做得多了,他的手指格外灵活,都不见怎么动作,池哲的上衣外裤就被扒的干干净净,全身只剩下一条小三角裤。 光裸的身体暴露在夜晚的寒风中,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迷茫的半睁开眼,嘟囔道:“酒,我的酒呢?” 某个男女通吃的小混混望着他那一身被扒光后在路灯下显得格外细腻光滑的皮肤,舔了舔嘴唇,忍不住了。弯腰捡起被池哲掉落的酒瓶,蹲□,一只手肆意的在他的脸上摩挲。 “酒,有!在这呢?来乖儿子,叫声爸爸我就给你。”他嬉皮笑脸的把酒瓶在池哲眼前晃了晃。 “酒,酒,我要酒……”意识还处于朦胧中的池哲根本没听明白他说什么,看到酒瓶,就两眼发直的向前扑。 见他这样傻傻的样子,那个混混也起了玩性。这样好的货色,可不是他常去的那些酒吧发廊能有的,就是以后去了国外,也不一定弄得到。不好好玩玩,怎么对得起自己呢? “诶,来,乖儿子,到这来,这儿,这儿……”他拿着酒瓶左摇右晃,像是逗弄一条小狗。 池哲也还真傻傻的,张着嘴,随着他的动作左扑右扑,看起来似乎配合的很。 旁边的混混们看着平时高高在上的二代如此低贱的样子,心里头舒服得很,笑得格外开怀。 谁也没有想到变故就在这一瞬间发生了。 小混混的一次错手,让池哲终于抓到了那个瓶子,在众人的嘲笑声中,他笨拙的打开瓶子,一饮而尽。然后他单手握着瓶子,踉踉跄跄的走到最近的一个混混面前……对着他的脑门直接砸了过去。 混混们被这一瞬间的小绵羊便大灰狼的场景吓傻了,都没有动弹。连那个被砸了一头血的混混都只是呆呆的看着池哲。 见,见鬼了?这小子不是喝醉了吗? 他们呆住了,池哲可没有。碎掉的玻璃成了他的手中的利器。在众人还没有晃过神来的功夫,他已经把那尖锐的碎片对准了刚刚下一个离得最近的混混。 喝醉的人力气大得惊人,混混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声音,冰冷而尖锐的玻璃就已经深深扎入他的喉管。 “啊,啊……”被刺穿气管的混混倒在地上,抽搐着身体。鲜血顺着玻璃飙到了池哲的手上,他却毫不在意,一边嘴里嘟囔着什么,一边又捡起另一块玻璃。 摔碎的玻璃哪里有什么规则的形状,握住一端的池哲手掌被扎得鲜血淋漓。可他却依然一无所觉般,揪着第三个混混的衣领把他拖了过来。 只为了对付何海旭这个家族覆灭,手无缚鸡之力的二代而找来的混混自然不是什么意志坚定的人。 望着前两个同伴的惨状,这个混混已经吓尿了。不过是硬撑着色厉内荏的指着池哲:“你,你,小子,不要太张狂。我,我们这么多人呢,你,你以为你逃得掉吗?还不,不赶快放了本,本大爷?” 池哲回个他的依旧只有一个茫然的眼神,他现在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池然死时池毅清那张冷漠无比的脸;池然接电话时平静无比的语气;被捂住口鼻的窒息感;男人舔着嘴唇不怀好意的眼神;小包子闷闷的哭声;叶雯贴到他身上那柔软而带着少女香味的身体…… 池哲是个懦弱的人吗?或许。然而他绝不是个蠢材,当池然的反应一点点脱离他的想象时,他心慌了。他可以在池毅清面前装上一辈子的带着自闭倾向,不愿接触外界乖儿子。作为一个父亲,他必然会庇护池哲,保他一生无忧。 可是,池然呢?如果池然不再把他看做是一个需要呵护,可以期待的弟弟。当他们的感情越来越淡时,会不会有一天,他也如同叶雯一般为了某个计划成为牺牲品呢? 回忆着池然那渐渐失望和轻视的眼神,他越不愿深思便想的越多。 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可以当做牺牲品,池然真的有他想象的那么重视他吗?如果有一天当池然真的下定决心时,池毅清来得及救他吗? 差不多的年龄,一个成了乞丐,一个手握重权。他究竟会成为哪一个呢? 他不知道。 酒精可以麻痹头脑却发泄不了内心的狂躁、不安、抑郁。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只野兽,而池哲的那只几欲破笼而出了。 在这样的时刻,分不清究竟是谁更倒霉些。他遇到了那群混混,而那群混混也抓了他。 这是梦吧?一定是的。是他在脑海中构建出来的供给自己发泄的场所。在充当池家乖宝宝,把自己伪装的比两个外甥还要纯洁的日子里,他无数次靠着这样的梦境发泄心中的烦躁。 所以,下一秒,放任自己的池然毫不犹豫的抓起手里的混混,把他的脑袋夹在胳膊底下狠狠的撞向墙壁。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三个手下已经倒在了地上,那个不怎么合格的老大终于反应过来了。对着剩下的几个拿着砍刀却因为池哲赤红的双眼而不敢上前的手下使了个眼色,他握着刀先上了。 这样的小团体,才不会管上下等级,如果你表现的不够狠,他们下一秒就可能发打一耙。 果然,有了他带头,剩下的几个人一阵躁动之后都镇定了下来。 不就是一个突然发力的小子吗?虽说横的怕不要命的,但他们手里拿着刀呢。前面不过是他们没反应过来,现在,这小子还能把他们怎么着? 池哲的确不能把他们怎么样,所以长长的砍刀落到了他的胳膊上,血肉绽开,几乎露出白森森的骨头。然而被吓退的不是池哲,而是他们。 喝醉的感觉是什么呢?动作迟缓,整个人的身体似乎都不是自己的。即使亲眼看着自己皮开肉绽,池哲唯一的反应也只是眨眨眼。然后用本就被玻璃碎渣扎的血肉模糊的手握住刀刃,在老大迟疑的功夫间,生生把刀拽了过来。 一时间,空气也似乎凝固了。 过了良久又或者只是一会儿,不知谁声嘶力竭的喊了声“跑啊!这小子疯了!”下一刻,混混们推挤着疯狂逃散。只留下依旧满脸茫然的池哲和地上三个呻吟哀嚎的混混,哦,对了,还有一个目瞪口呆的何海旭。他真没想到自己这个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好友居然有这么血腥的一面。 五个人,一个醉了,四个受了重伤。最终解决一切的还是暗中保护池哲的保镖。 三个混混被扔在了地上,这些伤不足以致命,即使出了意外,也是黑帮火拼,和池哲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何海旭作为能叫出池哲名字的朋友得到了包扎伤口的优待,虽然那些伤口他真的不怎么想让人看到。至于池哲,自然是被紧急送入家族医院,接受美女护士们最精心的照料。 听完手下汇报情况的池然,难得的挑了挑眉,露出个惊讶的表情。出乎意料而又在情理之中的行为,听了意外有种欣慰的感觉。 如果到了此时,池哲仍然选择的是忍耐妥协,连酒醉中都不敢发泄,她才会真正的失望。能忍能装是好事,只是如果连装的人的情绪都没了,活的像个木头假人,他也就不值得自己再花心思了。 “大小姐。”即使是深夜,也依旧衣着笔挺的英式管家对着池然微微鞠躬,“已经六个小时了,您是不是……?”会议室中的公司里的乔姓老人从下班起就一直坐在那里了,门口是池然的人守着,有医生有仪器。谁要是不舒服了随时可以提出,专业的医生会为您做详细的检查。只是不准任何人进出,更不提供饮用水和点心。   ☆、第101章 如果有人评选京都这些财团中最奢华面积最大的会议室,乔氏的总会议室绝对是榜上有名。关于这个会议室乔氏内部流传着一则笑话。 说的是财务部的主管,一个姓杨的大胖子。他是池然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原本是呆在港都的乔氏的。结果为了报答池总的提携之恩,自愿来了京都。他的家人都是自幼生活在港都的,并不熟悉异地的生活。于是一家人分为两批,他是现住在酒店,照常工作。他的妻子则负责买房子,找适合儿子上学的学校。 这样忙碌了几个月才安顿好一切。妻子打电话约他在新家见面,他换了一身休闲装兴冲冲的就跑去见老婆了。结果……他老婆拿着平底锅,边喊“骗子”边把他拍出了家门。 原来啊,作为池然的直系,在乔氏在京都扎根的初期,那是每天都给大会小会连着开。偏偏总会议室实在太大了,他的位置又实在靠前,从门口走到位置的那段距离简直折磨的他欲死欲活。于是硬生生的从一个180斤的大胖子,变成了一个120斤左右的肌肉男。 现实情况没这么夸张,不过差的也不是很远。这样大的一个总会议室,看起来是够气派了。可是当关了所有暖气,撤了所有软垫。让一帮都年过半百的老人穿着贴身又透气的西装裤坐在冷冰冰的红木椅上时,那就很难说他们到底喜不喜欢了。年纪最大的两个已经受不住晕过去两回了,所以才乔管家才忍不住询问池然。 “乔叔,我记得您是英国皇家管家学院毕业的?”往咖啡杯里加了足足五大勺的方糖,池然才慢悠悠的问道。 “是的。”提到自己的母校,管家的后背下意识的挺直了些,不过仍然恭敬的躬身回答她的问题。 “哦。”池然点了点头,面带微笑“听说那学校很不错,出来的管家大多都是为皇室和贵族服务的。” “所以,想我们这样的小门小户就不需要了吧。乔七,给外公打给电话,告诉他。出身这样高贵,头脑这样灵活,都能指使主人行动的管家我实在用不起,给我换一个中式的来。笨一点的,能听得懂人话,分得清主子就行。”池然的声音依旧甜美,说出的话却是咄咄逼人的。 那个曾和池哲有过一面之缘的高大肌肉男沉默的点了点头,出去打电话了。 “小姐!”管家的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咚的一声跪下了,“属下不敢!饶了我这一回吧。” “乔叔,快起来,这是做什么。”嘴上这样说着,池然却丝毫没有行动,依旧端着她的咖啡不紧不慢的品尝着,“现在都是21世纪了,人人平等,不时兴这一套了。您要再这样,别人会误会的。” 刚刚还是一副英伦绅士样的管家被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连连叩首。或许外面那些无知的平民真的以为这世上是人人平等的,可他这样世家里出来的世仆,哪里不知道这些家族的厉害。 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可谁真见过把王子当庶民一样处罚的呢? 英国留学的经历和池然的礼遇蒙住了他的双眼,以至于他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即使是最传统的英式管家,也没有质疑主人命令的可能,他犯下的是大错。 办公室铺的是木板,管家杂乱的叩首声让整夜未眠的池然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心里生出一股烦躁。 懒得起身,干脆用脚尖挑起管家的下巴,望着他的双眼,“现在清醒了?” 管家慌乱的点头。 “那就滚出去!”一脚踢在管家的肩膀上,池然不耐烦的挥手。 即使心里仍然慌张的很,但管家也不管多问,弯着腰一路倒退出去了。 池然啜了一口咖啡,有两三口解决了一块甜点。大量的糖分补充着大脑的消耗,紧蹙的眉才送了些。 她可以对乔外公送来的人礼遇,对夺权的人温和,因为她是他的外孙女,也因为这十几年来的教导。但,这是知恩善报,而不是她天性懦弱。 可是有些人啊,总是看不清现实,给脸不要脸,硬要把脸凑到她的巴掌底下,她也没办法不是? 那天她的确是带着大部分人手离开了,然而留下的人即使挡不住鱼家的人也绝对来得及通风报信。 可是……没有,通通没有。 这让她怎么相信乔家没有人和他们勾结呢? 到底是谁做了这种混蛋事,在乔家百年的积累和乔外公的庇护下,不撕破脸皮,她很难动手。 不过,她信奉的是“有仇必报”以及“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所以……连坐吧。 既然都姓乔,享受乔家的庇护,那么当你的族人犯错时,你自然也给承担些才是。 于是,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对所有在京都的乔家人实行连坐。 至于他们是怎么想的?池然冷哼一声,她用得着考虑吗? 外公的人,长辈所赐,自然不能下狠手,但……折腾折腾还是可以的。 凌晨3点,当枯坐了整整9个小时的乔家人望见池然慢悠悠端着杯子踱进来的身影时,全都送了一口气。 无论来之前,他们是如何想的,现在,他们能剩下的只有疲惫、寒冷和饥饿。 这么长时间的下马威已经磨去了他们所有的锐气。不管结果如何,他们只希望这位池大小姐能给个痛快的。 可惜了,池然实在不是个讨喜的人。 先是冗长而缓慢的年度报告,早就被告知要开夜工的那位曾经的杨胖子主管精神抖索的站在会议桌前,向自家老板汇报今年的财政状况。 同样熬了夜,不过因为刚刚休息了一会儿而精神头不错的池然听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的抽几个人回答问题。 下面一群年过半百的老人是敢怒而不敢言,生怕她又相处什么新花样,只得强打起精神听。不过此时大部分人的脑子都处于混沌中了。 接下来依然池然和杨主管的二人转。两个人一唱一和,不知不觉间,下面坐着的许多人就被夺了权。 自然是有那么两个比较“年轻气盛”精力还撑得住的想要抗议,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身边那数缕带着寒意的目光给逼了下去。 再乔氏内部掌着大部分权力的都是相对而言年纪更大些的人,同样也是最精明和最撑不住的人。 和这位池大小姐相处的时候就能察觉出她对乔氏财团的不在意。既是如此,这些夺权也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迟早还是会落到他们手里的,何苦现在和她作对呢? 有了这么一帮懂事的长辈,池然的会议总算顺利的开完了。 只是要散场的时候,她突然问了一个问题。 “我这年纪是越来越大了,人老了,也记不住事儿了,不知哪位长辈可以给帮我个忙,算算自我外公的那位姓何的仇家上位后。有多少人想要算计他,又花了多久才见了效果,现在成没成事呢?” 对着一帮年龄都比自己父亲大的老人自称“年纪大了”,这是绝对的讽刺。然而下面这帮真正的老人也只有把这股气咽下去的份。 忍着气,年龄最大同样也是地位最高,座位离池然最近的那位轻声说出了数字,极为惊人的数字。 “啧啧,原来这么多,这么久呀?”池然感叹着把玩着手中的一枚戒指,石头戒指。 “整整十年,从他根基不稳时算起,京都四大世家三大家族合力,到了现在也不过是暗中打压罢了。” “可惜啊可惜啊……” 一上一下的抛着手里的戒指,池然依旧用来时那种施施然的步调离开了。 保镖被撤离,医生和仪器也都被带走了,只是会议室里依旧没有人动弹。 “那是……家主戒指!”良久,终于有人开口了,声音干涩嘶哑。 早就看清的,刚刚得知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能坐在这里的自然不是蠢材,他们读懂了池然刚刚那个问题下的潜台词。 对付一个何家,几大世家联手尚且需要这么久。那么身为分支的他们对付乔家名正言顺的家主呢? 他们只记得乔家真正的少爷在国外,却忘了即使是她当成挡箭牌,乔柔和池然才是真正握着戒指的人。握着上代家主亲手交出戒指,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当代家主,家主的威信容不得他人挑衅。 今天她这么说,恐怕他们中是有人枉为他人做嫁衣了。 无论这个人是谁,他们都必须查出来,然后亲手交给池然。否则…… 没有人敢想下去。   ☆、第102章 当池哲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江南的小城,天清水秀,连晚霞都美的温婉。 迷迷糊糊的从被窝中伸出一只手,在床头柜上摸索着水杯,他嘴里干巴巴的,头昏沉沉的,醉酒的后遗症显露无疑。 一只手从背后托起池哲的背,动作轻柔的让他倚着枕头,然后递上了一杯温水。 咕嘟咕嘟喝掉了一整杯水,池哲总算清醒了些。 “姐……”他下意识的叫着池然,“还有吗,再来一杯。”声音里带着不自觉的放松。有池然在的地方,他总是安心的。 一杯温水又递到了他的嘴边。 终于解了渴的池哲这才打了个水嗝,揉了揉眼睛:“姐,你什么时候……”握着杯子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何海旭?!” 池哲认出了眼前的人,“你怎么在这儿?”他呆呆的望着眼前的男人,然后想想起什么似得,突然瞪大了眼睛,瞳孔收缩。 喝醉了就能忘记发生过的事的人是万中无一,最起码,池哲不属于这个行列,所以他想起了昨晚自己是如何把玻璃捅进人的器官,如何空手夺白刃,如何以一敌三以及如何……被人扒的精光。 完了。池哲心底哀嚎一声,竭尽全力才克制住撞墙的冲动。 被人扒的精光,摸了个遍他并不在意,池然放在他身边的那些保镖他也是能察觉到一些的。他更担心的是这样凶残的伤人行为会不会,会不会让池然误以为他早前的懦弱都是装的呢? 什么,那些被伤到的人?池哲现在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思去想。 “池哲,谢谢。”打破两人大眼瞪小眼局面的是何海旭,他站起来,退后一步,向池哲深深的鞠了一躬。如果不是他,等待自己的恐怕是新闻媒体的疯狂报道。他的j□j,被j□j的样子会被某些有些人原原本本的放在网上,供所有人浏览。说不定幕后黑手还是假惺惺的为他惋惜,然后特意把他的生平资料全部曝光。人言可畏,那时,他恐怕会活的生不如死。 “呃,没什么,我也只是凑巧。”没见过这个从来都吊儿郎当的同学这副正经的模样,池哲连连摆手,心里却拿定了主意,如果池然追问,那就把他们俩的交情往深里说,越深越好。他忍不住细问,“对了,你怎么会……” 池哲问的隐秘,可何海旭明白他的意思。苦笑一声,他的声音听起来酸涩而痛苦:“下台了,他和人抢位置,结了仇。对方上位了,他输了。然后,”他下意识的舔舔唇,“被双规了。” “……”这样的时候,说什么都是错。 “我……我知道他不是个好官,他贪钱,贪得厉害,”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了,“可,可真没到那个地步。贪得比他厉害的多了,可,可……” 他没有再说下去,180的身高此时却显得如此渺小,把脸埋在手掌里,他无声的哭泣着。 池哲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听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似乎终于是缓过来了。眼皮还有些红肿,然而冲着池哲笑的样子又是那样猥琐又阳光了。 “池哲,看在咱们多年老同学的份上收留我吧。”他一把勾住池哲的肩膀,样子看起来亲密极了。 “滚回你家。”看着这熟悉的钓马子的腔调和笑容,池哲也翻了个白眼,回的毫不客气。 “我没家啦。家产都被充公了,”他耸耸肩,似是一副无谓的样子,然而眼底的认真却是骗不了人的,“我妈卷着剩下的所有钱跑了,如果你不收留我,那我今晚就只能睡马路了,还不一定能抢到好位置呢。” “……好。” 经过了那一晚的发泄,接下来的日子里即使再被各种异样的眼神关注着,池哲也依旧神色如常的每日按时上下班。 又当导演又当演员可不是个轻松活,每每下班他都累的瘫在床上。如果不是有突然化身为贤妻良母的何海旭每日定时定点的投喂,恐怕早就饿出胃病来了。 自从搬到了池哲租住的公寓,或许是有了寄人篱下的感觉,何海旭把他那一套追人练出来的厨艺和耐心全用在了池哲身上。 早上起床,桌子上必然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早饭和便当盒,晚上回来一定能喝道温度刚好的水和煲了许久的汤。 满足的喝了一大碗莲子猪心汤,池哲不由得感慨:“海旭,你这手艺,绝对可以嫁人了。” “滚!”何海旭回答的干脆又利落。 吃了晚饭,在室内暖暖的空调中,池哲有些昏昏欲睡。洗了碗,又收拾了桌子的何海旭轻轻拍醒他:“醒醒,别睡,刚吃完饭就睡不好,陪我说会儿话吧。” 池哲打了哈欠,艰难的坐直身体,应了一声,勉强提起精神听他说话。 作为一个花花公子,何海旭的确是有资本的。即使没了家世钱财,他的外貌声音也都是一流的。 低低说话的声音像是大提琴在演奏,华丽而饱满,低沉的人心痒痒的。 “……干脆明天下班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吧。”在长篇大论的描述完了某个新建的建筑后,何海旭发出邀请。 “嗯。”池哲实在困了,浑浑噩噩的就答应了。只是在恍惚间忍不住产生一种奇怪的想法,他们俩这样,还挺向老夫老妻的。 错觉,一定是错觉。他翻了个身,又迷糊着睡了。 得到满意答案的何海旭微微一笑,起身把那个已经睡过去的人抱在怀里,往卧室里走。这样的事情他最近已做过无数次了。迈开步子,身后被撕裂的*部位又开始隐隐作痛,只是终究比最初好多了,他能忍的了。 咬着牙,动作轻柔的挪动着池哲的身体放在床上,他坐在床边看着他的眼神温柔缱绻,像是热恋中的人在看着自己的情人,似乎他就是自己生命中的一切。 何海旭选的地方是郊区。初春的时光,虽然还残留着一丝冬日的含义,却也是万物复苏的时节了。 “……这地方是我爸选的。”站在河边任风吹了很久,何海旭突然说道:“其实选的时候是存了私心的。你看,”他指着远处的某个村庄,“那里是我家的老屋,我奶奶爷爷在那里生活了一辈子。市里选了那附近建污水处理厂,他难过得很,百般拖延。” “原本是要到拖无可拖的时候了,他运气好,碰上了京都大财团的注资,据说它的总裁家乡就在我们这个小城市里,这笔钱是用来回馈社会的,指明了是要建环保产业的,”何海旭陷入了回忆,脸上也不自觉的露出笑意,似乎回忆起了父亲当时的样子。爷爷奶奶去的早,可在他记忆里为数不多的相处中,却真的是两位极明理和蔼的老人,“父亲力排众议,把那笔钱用来建这个地下的污水处理厂了。下面处理污水,上面建公园。看这里的风景,是不是挺美的?” “我原本以为父亲下台了,这个方案可能会被搁置,没想到,”他不带感情的弯了弯嘴角模拟出一个笑容,“突然觉得他还是挺有眼光的。” “……嗯。”池哲表面听得专注,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原本听何海旭说什么环保、污水处理厂的时候,他听得是云里雾里的,昨晚他实在是太疲惫了,何海旭唠叨的时候,基本左耳进右耳出。 可当他提到京都大财团,家乡时,池哲忍不住在并不凛冽的春风中打了个冷颤。 京都,财团,家乡,环保产业,近期投资。 这每一个条件拆开了都有无数的可能,然而当它们组合到一起的时候,池哲只想到了一个可能:池然。 他想起了自己的那通电话。 “……海旭,你父亲的下台和这件事……有关吗?”他本不想戳人伤疤,可这时候他更想知道真相。 “……算是吧,”何海旭沉默良久,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点上一根,“不过也是他做错了事。如果先前他做事够稳妥,即使对方得了这个好处上位了,也不能把他如何的。所以,归根究底,还是自作孽。” “不过我这个人是个喜欢迁怒的人,”他故作不在意的耸耸肩,“如果没这事的话,我爸现在肯定是对着我大学的挂科通知气的怒发冲冠,整个人能年轻个十来岁,活蹦乱跳的追着我打呢。”他的声音轻快又愉悦,似乎想到那个鸡飞狗跳的场景了。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的那个人长叹一口气,然后闭上了双眼。 叶雯,何海旭。这是他亲手毁了的第二个了。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他曾觉得纠结这种事情的人都是傻瓜,可现在……他明白了这种感觉。然而,同时心底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又涌了上来。 上位者,一言即定人生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火车回家,但愿明天能来的及更新吧   ☆、第103章 或许是他们今天来的不是时候,不过望了片刻的风景,这平常再安静不过的地方就突然喧嚣了起来。拿着摄像机的,搭舞台的,抱着红绸的,看样子是要举行什么仪式。 这里面似乎有何海旭的熟人,一个面容儒雅的中年男人对他笑得很慈祥。何海旭也回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只是抓着池哲的手却突然用了力,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紧张,又或者……恐惧, 想起他父亲的下台,池哲的心一软,反握住他的手便上前了。 他并不是个擅于和人相处的人,然而身份地位放在那里。在这样的小城里,又是何海旭能够认识的人。即使这人对他不满至极,也不敢多生事端。 所以,站在那个中年人前,他除了在何海旭为他介绍的时候,稍稍点了点头外,便昂着头,四十五度角斜视人,做出一副冷炫狂拽帅的样子。 这人的身份倒是不出池哲所料,果然是何海旭从小相处到大的长辈,两个人聊起来,到说了他小时候不少的趣事。他摆出一副对内容很感兴趣,认真倾听的样子,思绪却开始神游。 嗯,突然发现人的身高很重要啊。低头瞅着面前不过172、3的中年男人,池哲很真诚的感慨。如果和他调换角色的是他家真狂拽伪软妹,至今身高159,死活过不了160大关的姐姐,再狂傲也给抬头看人啊。 远在京都的池然突然觉得鼻子痒痒,小小声的打了个喷嚏后,对着刚刚敲门进来的男人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黎叔叔,来者是客,还是请您坐下吧,不然可就显得我没礼貌了啊。” 声音娇娇的,却让人难以拒绝。 身高185的现任黎家二管家,前黎夫人专用管家忍不住在心底对池然点了点头。 虽然不是世家出身,但尊重人懂规矩,还能守得住基业。如果不是年龄相差实在太大,实在是大少爷的良配啊。 察觉自己的视线从仰视到平视,池然脸上的笑容更真挚了。 哼,她才不会说自己最近因为遇到的高个子太多不得不抬头而导致脖颈酸痛,每天下班都要去做按摩呢。 难得和自家姐姐心有灵犀的池哲想着这样的画面,嘴角不自觉的微微弯起。看在中年男人眼里,便是他听何海旭儿时的趣事,听得津津有味。 给了自家“世侄”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中年男人得到的是何海旭阳光如常的笑容。 世侄,以色事人者,色衰则爱驰啊。人呀,总要知道自己的分量才好,如果借着外力做了些不该做的事。等外力消失了,这人……也就完了。叔叔是为你好,才提醒你的呀。 叔叔说的是呢,小侄受教了。不过,如果明明有能力的时候不用,等这能力消失了,再后悔。岂不是……很可惜?小侄到记得一句古诗,觉得再有理不过了,“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您说,是吗? 平澜无波下是暗流汹涌,只有某个凭栏观水的笨蛋,还傻傻的不觉得,只看着水中的锦鲤心生欢喜。 这个“偶遇”后的第三天,何海旭递给了他一个厚厚的文件袋,笑容有些苦涩,又带着点自嘲:“我那个叔叔送来的,似乎是和我遇袭的事情有关。上次见面,他可能误会了什么,”他顿了顿,像是在压抑什么,“这事儿和你也有些关系,要看看吗?” 池哲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位昔日的同学,只能微微点了点头。 文件已经被整理过了,池哲看的很快,只是在翻到某一页的时候,神情有一瞬间的凝重。 “怎么了?”最近立志像自己的每一任得宠情人学习的何海旭敏锐的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 “没什么,”池哲下意识的回答,可在踌躇片刻,想起他同样作为受害者的身份时,不由得问了个问题:“海旭,你,你这个叔叔为人如何?” “不择手段,喜欢斩草除根吧,那次的事,他撇的再清,露出的马脚也是挡不住的。”耸耸肩,何海旭笑得无奈,“像我这么个没用的,他都要毁的彻底了才放心。不过,也不排除是他一开始就知道我和你关系有那么些关系,怕我用上,才这么干的可能。” 他说的含糊,言语间误导着对面的人。 “那,这三个人现在的情况,会不会是他做的手脚?”池哲指了指那页文件,眉头紧蹙,神情带着些许迷茫。 何海旭凑过去望了望,是那夜池哲伤的三个人。一死两伤,被玻璃扎进喉咙的那个小混混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没有下手术台。剩下的两个人,一个脑震荡住院,另一个还在昏迷,似乎有变成植物人的趋势。 何海旭的父亲在这个城市里经营了半生,即使如今落魄了,他的儿子想要得到一些消息还是很容易的。那晚,池哲只是被剥光了,而他则是真正的受辱了。疼痛和屈辱折磨的他寝食难安,这些人的消息他知道的要早得多,也清楚得多。看起来清秀文弱的池哲下手够狠,这份文件其实是把情况往轻里说的。 那个被扎玻璃的混混伤到的不止是喉管,那片玻璃几乎卡进了他大半个脖子。那个还处在昏迷中的人其实已经被确诊为植物人了。 虽然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给他那位“好叔叔”抹黑,但池家的势力比他手里的残兵败将只强不弱,他能轻易查出的事情,池哲自然也可以。 这样的时候,还是实话实说,留个好印象的好。 “这倒不是,”他弯了弯嘴角,眼底却没有笑意,“我那位好叔叔给我的东西我自然会查明了再相信,这份文件里倒是没有作假。” 只不过是抹去了他干预的痕迹。然而这也正常的很,这份文件里的资料,凭何海旭都能自己查出大半,又何况是在他眼里作为池毅清唯一儿子的池哲呢?这样的一份东西不过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妥协,自然不会放那些让双方都不开心的事。 “一点而也没有?” “是的。”反倒是遮掩了一些事实。 池哲长叹一口气。 何海旭连忙出声安慰,他是知道自己这个同学的,最是心软不过,恐怕现在还在自责呢。 “池哲,这帮家伙……” 本来手里就不怎么干净,你这还能算得上是为民除害。何海旭的下半句话还含在嘴里,就被对面的人的一声概况给憋了回去。 “那就好。”池哲的声音听起来放松的很,似乎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不是大人物的牺牲品,不是某些人为了讨好他而作出的惨案,池哲的确觉得心里舒服了许多。 何海旭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这位昔日的同桌。 表情平静,神色如常,好像……好像真的觉得这个结果很好。 “池哲,你,你……”你难道一点都不害怕吗?你亲手杀了人啊!何海旭的问题几乎要脱口而出,却又生生忍住了。 面对池哲传达出的不解的目光,他露出一个招牌的阳光笑容,只是表情还有些僵硬:“你明天有空吗?要去看看他们吗?毕竟……” 池哲眨眨眼,“那……我们明天带点核桃和水果去看他们?”他不确定的偏过头,长长的睫毛划出优美的弧线。 可这副原本能让何海旭心跳加速的画面现在却只能让他的表情更加的僵硬。 “……嗯,好啊。” 然后他假装抬头望了望墙上的石桌,做出一副恍然的样子:“呀,时间不早了呢,明天你还有早起,还是早些休息吧。”话题转移的生硬。 池哲点点头,乖巧的起身,打了个哈欠,按着他的生物钟这时候他的确是困了。 “晚安。”换了一身池然恶趣味替他选的小黄鸡睡衣,洗漱赶紧的池哲抱着在阳光下晒了一天的被子,和依然呆呆的坐在沙发上的何海旭打了个招呼,关心的说道:“海旭,你也早点睡吧,睡得太晚对身体不好。”脸上的表情陈恳又关切,丝毫不像是一个在半个小时前得知自己亲手杀了人的男孩该有的样子。 他原本以为的需要抚慰受伤心灵,会吓得整夜睡不着的小白兔呢?!他想好的安慰计划呢?! “池哲,”何海旭忍不住叫住了他,却又在看着他回望过来时无辜之际的纯洁表情时泄了气,“你也晚安。”他的声音有气无力,完全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脱离自己的掌控的。   ☆、第104章 第二天上午,一夜无梦的池哲精神焕发的去了剧组。 电影的拍摄已经接近尾声了,最熟悉的班底,最倾力的投资,如果还不能达到池然的要求,他真的要好好反省了。 “池导,我有些话想和您说,不知道您现在方不方便呢,嗯,”一具温暖柔软的的身体贴了上来,两个浑圆的球体不断摩擦着他的背部。 池哲这些日子准时上下班,生活实在规律的很,她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自然要表现的更热切一些才是。 “池导,”她又娇滴滴的呼了一声。 难得独自呆在更衣室的池哲心中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他已经听出了这个声音。 “蓝小姐,自重。”他转过身,面对着自己心目中昔日的女神。 “可是人家不会呀,池导教教人家,好吗?”媚眼如丝,吐气如兰,她拉着池哲的一只手缓缓靠近自己的胸部。 池哲的第一反应是推开,然而突然想起那个死状凄凉的女孩,动作不由的慢了一拍。 有些事情,我们看到的并不是真相。同样是风评不好,同样是突兀的勾引,池哲的心软了,他放由女人拉着他的手放在了她的丰满上,“你想要什么?”这样的女人,她们相信的是交换,天上掉馅饼,只会让她们更加警惕你的用心。 “呵呵,”女人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握成小拳头,娇笑着投入池哲怀里,“池导,您真是误会人家了呢,人家只是想和您吃顿宵夜而已啦。” “走吧。”池哲也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就带女人出去了。一路上各种惊异,鄙夷,羡慕,憎恶的眼神全都聚集在了他身上。女人似乎极为享受这样的目光,对着他越发黏糊起来。池哲也是镇定的很。如果重生的第一世让他学会了如何当暴发户,第二世第三世,他已经直接进化成了土豪。 作为一个土豪,时时刻刻被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包围着,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说是宵夜,但池哲对这段饭真正的内涵是心知肚明,只是他没有想到女人居然干脆的连个遮羞布都不要了,直接把他带到了酒店的套房。 更想不到的还在后面,不过是转身点了几分小食的功夫,房间里的人竟然转了性别,女变男了!还是个看起来很眼熟的男人! 池哲瞬间有了种穿越的感觉,那时候,应该是自己的第三部电影上映的时候,他好像也是接到了这个女星的电话被叫过来准备和传说中圈子里的“上层人士”见面,结果……成为很可能是国内第一个被手下的女演员拉了皮条的导演。 心中的压抑无奈去了大半,剩下的是满心的哭笑不得。 池哲托着下巴,摆出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冷眼看着面前的人秀下限。 某位极度自恋的广电总局家的公子自然不觉得是面前的小白兔是懒得听自己说话,而是认为他肯定是在和关家养子分开后,经历了磨难,知道要讨好自己了,所以乖乖的坐着听。他更是得意了,挺了挺本就笔直的腰板,绕着自己的猎物就开始威逼利诱。 说的话也不出池哲的所料,无非就是听他话了,钞票前途大大滴有。不听,那就等着倒霉吧。 台词熟悉的每部抗日剧里都看得到。 很有礼貌的等他说完,确认自己脑子里存的笑料足够自己等到下个月的《憨豆先生》上映,池哲才慢悠悠的起身,懒懒的告退。 他在京都的这些日子,最大的收获便是池然扔给他的那本名册和对自家地位的新认识。 黎家大小姐亲自邀请的及笄礼正宾,鱼家宁可让自家当家夫人亲自上门赔罪也不愿得罪的人物。 光凭这两条,这位即使在名册最后一页也不曾出现的张公子自然不是需要被归于不可得罪一栏的人。 所以,偶尔任性些,随意些,大概……也是无妨的?况且他表现的还是很尊重人的,不是吗? 对张公子微笑着点头再度告退后,池哲不管身后人的反应,轻快的走向出口。当他的手握在门把手上的时候,男人低沉愠怒的声音响起:“池哲,我希望你不要后悔。出了这个门,你再来求我,可就不是这么容易了。” 到了现在,他仍然只把池哲当做一个靠着关崎上位的小导演,沉声敛目的样子高高在上而颇有几分威严。 他是真的觉得池哲不识好歹。一个关家养子,他本来就不怎么放在心上,现在他身后又有了……的支持,更是自命不凡。甚至来找池哲前,还自觉自己是个长情的人,取得如此成就后,还能胸怀宽大的对待一个拒绝过自己的小导演。 在他的设想里,池哲就应该哭着喊着跪在地上求他临幸宠爱,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居然拒绝?! 要不是他那张精灵般纯净的脸和白皙到几乎透明的皮肤实在少有,他以为自己还会记得他吗?哼,简直是不识好歹。既然如此,那也就别怪他用上些手段了。 如果池然能听到他的所思所想,定然会感慨其实比起自家弟弟,这位张少爷才真是世间少有的奇才啊。 自身能力差到如此地步,而依然能够保持这样的自大愚蠢,睚眦必报,也是难得。他幕后的人是花了多少心思才把这么一个人挖出来的啊。 不用任何命令,只要一点点诱导,他就自动朝着你想要的方向走了,即使时候出事了,他也只会真的傻傻的认为是自己的问题。 简直是完美的替罪羊。 用来对付自家那个傻弟弟,她都觉得有些可惜了啊。 对方也的确是这么觉得的,然而毕竟大选在即,在两派真正分出胜负之前,他们必要选择一方。这投名状,总是要尽早拿到手里了才安心啊。 池哲没有在意他的话,依然不急不缓的走出了房间。 能有什么事呢?绑架?勒索?把柄?自然会有人解决的。 如果是他自己选的手下,或许还需要对比一下武力值,然而既然是池然安插在自己身边的,那他唯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假装没有发现他们了。 然而,他忽略了一件事。既然上次醉酒后,直到最后一秒那群只接收池然命令的人才姗姗来迟,这次他们…… 火焰,铺天盖地的火焰肆意的在黑夜中燃烧,像是烟花在空中绽放。毁灭的美,美的令人窒息。他突然理解了在自家房子着火时,爱迪生为什么会对着儿子说“去把你母亲找来,这样的大火真的是一辈子难得一见。” 这样的美景确实是难得一见,如果,忘记它毁了的一切的话。 当火势终于得到控制时,池哲这几个月的心血也化为灰烬在夜空中翩然起舞了。 哭泣的小编剧指着那个他曾经心目中的女神:“是她,我亲眼看到她放的火!” 女人的争辩、路人的议论、剧组工作人员的安慰、手机的摄像声、再次鸣响的警笛声……混杂在一起,吵吵嚷嚷的,池哲听得心烦意料。挥着手让所有人离他远些,他蹲在地上翻着那堆废墟。 翻了很久很久,手里依然是空荡荡的。这场火实在太大了,几乎烧毁了一切。 回到家,端着何海旭递过来的鱼汤,他呆呆的喝着。不是伤心,也是绝望,只是脑袋里空空的,这部电影对他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 “对了,池哲,我把你电脑里的剧本看完了,你那次试镜表演的真不错,难怪你要这么自恋的录下来。”以何海旭手里的资源,自然能知道池哲失魂落魄的原因,他不动声色的试探着他的心思。 在他那句话说道一半的时候,池哲的眼睛已经亮起来了。连打声招呼都顾不得,放下手中的碗筷,他冲进了书房。 那一段试镜选的是当楚门开始对一切有所怀疑,自己的妻子、朋友、同事甚至是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是不是真实的?自己究竟是谁? 这样的迷茫和矛盾可以说是整部电影的最考验演技的地方,然而池哲却表现的很好。好的不能再好了,因为,这几乎就是他的经历。当不断重生时,我所看到的一切是真实的吗?是我在幻想,还是整个世界都在重复着同一个时间? 那些日子,鱼家的肆意霸道,池然的冷漠轻蔑,无论他装的如何不在乎,都是在他心底留下深深的烙痕的。而这部戏,是他的救赎。不管是剧情还是池然的命令。可现在,他失去了它。连这样一个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连自己如此重视的东西都保护不了。 究竟是他太无能,还是…… 望着视频里自己那张忧郁迷茫愤怒然后变得狰狞的脸,他把头埋在手心里。 他要想想,好好的想想。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5章 天明时分,池哲用冷水冲了一把脸,换了套正式些的衣服就出了门。 他是剧组的导演兼投资方,这样的时候,越是出了事,他就越要早早的到场。 果然,原本心中忐忑不安的工作人员见到他后都露出了放松的表情,池哲对着他们一一点头微笑,走过正在清理现场的工作人员时,还弯腰替他们收拾了一会儿。 时针渐渐指向9点,大部分的剧组人员都到场了,池哲走到原本是高台的地方,拍了两下手,示意大家安静,他有话要说。 “池导,等等,人家还没来呢。”伴随着一连串的娇笑声,一个风姿摇曳的女人款款走了进来。 正是昨晚被抓走的女人。 小编剧是个暴脾气,指着那个女人就骂上了:“贱人,昨晚放了或,你今天还有脸来!” “咯咯,”女人笑得更风情万种了,“小姑娘,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呀。人家警察同志都说是线路老化造成的意外失火呢,怎么可能是我做的呢?” “你……你这个贱人……”小编剧气的直跺脚,然而良好的教养让她实在说不出那些不堪入耳的话。 “小杜,冷静。”池哲淡淡的瞟了女人一眼,表情平静。 “呵呵,就是嘛,小姑娘,你看人家池导多懂事,多知趣啊。”女人笑得更欢了,“所以,相信池导这么个妙人儿应该不会这么冲动吧。” “我想给您介绍个有能力解决您现在一切烦恼的人,您……不会再拒绝了吧?”说的是问句,语气却是笃定的。现在女人心里是得意又骄傲,导演?不识时务的导演在这个圈子里那里混的下去!果然是个蠢材,要不是长了一张好脸,早被人弄下去了。 女人无不嫉妒的盯着池哲那张用了再多再昂贵的化妆品也堆砌不出来的脸。 池哲面无表情的回望着她,眼底没有任何情绪。 一秒,两秒……女人的笑脸逐渐僵硬,她眼含不甘的望着池哲:拉长调子,“池导,您可给想清楚……” “现在,滚出去,你起码还有自由”池哲望着她的眼神越发淡漠,“再让我听到一句废话……”他抬起眼皮瞥了女人一眼,话中的警告不言而喻。 切,不过是个小导演罢了,杂志上吹他是官二代,他还真当自己是大人物了。女人嘲笑似的扯了扯嘴角:“池……” “出来,我数到三,我知道你们在这里。”池哲的眼不再望向女人,目光牢牢的盯在了人群中某张生面孔的脸上。 他过目不忘。 “一、二……”池哲数的不急不缓。当他数到二的时候,一那张面孔的主人走了出来。 看都没看恭敬的对他行礼的男人一眼,池哲淡淡的下了命令:“我不想在见到她。” 对这个女人,如今他只剩下了满腹的厌恶。 男人再度躬身行礼,然后退到了一旁。 女人冷哼着翻了个白眼,故弄玄虚。 然而不到两分钟,警车的声音再度响起了,在女人惊恐的眼神中,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她,直接被拉进了车里。 如果不是因为地上还留着女人挣扎时掉落的饰物,恐怕现场的大多数人都会觉得自己是看幻视了。 “啪啪。”又是两声不快不慢的掌声。 等众人都回神望向那处时,池哲才开口:“我会对一切负责,诸位不必担心。”接着便是潇洒的转身离去,众人不自觉的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原本,池哲是有许多话,准备了许多励志材料来鼓励众人的,然而现在,不需要了。强大的权力比任何动人的话语都更能安定人心,他如今要做的,只是说上一句话就够了。 “去机场,我要一张京都的票。”这是池哲坐进车里后说的第一句话。 有句古话叫做“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原本池哲心门上只是有一个细小的针孔,慢慢扎的多了,被锁在在门里的水顺着流出,反过来又不断冲击着铁门。水滴石穿,再坚硬的门也有生锈,变薄,然后终于被打破的一天。 池哲被压抑了许久的*终于苏醒了。 “回来了?”推开那扇门,池然见到他的时候依然神色如常,端着牛奶,抱着文件,似乎一切都再正常不过了。 “……嗯。”即使早就知道自己的一切都逃不过池然的掌控,真正面对时,池哲还是说不出心里是什么自滋味。 “想好了?”懒洋洋的斜靠在躺椅上,阳光给她细嫩的脸庞镀上了一层暖暖的橘色,这样的池然乖巧的像只无害的猫咪。 “是的。”池哲的表情近乎肃穆。 这些日子的遭遇,让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依靠他人始终不如依靠自己。他想守护着他所爱的事业,他所爱的收藏,他所爱的人,然而池然同样也会想。他或许可以永远是她最疼爱的弟弟,可是,如果他和她更想得到的另一样东西发生冲突了呢?对一个连自己亲生孩子的生死都可以冷静对待的母亲,他怎么敢相信她的亲情能一辈子守护自己呢? 从前,是他想岔了。 如同池然说告诉他的一样:并不是世界太强大,而是他太弱小。 如果在他被池毅清发现时,他已身居高位;如果在被鱼家的人折辱时,他不是个导演;如果…… 他闭了闭眼,回忆起自己曾经的轮回。不得不承认,恐怕在他被揭穿时,在他离开家门时,他心中那个一直和冷血无情挂着勾的池毅清是在暗中保护着自己的,或者说是在保护着自己儿子的身体的。所以,才让他有了能够依靠池毅清和池然平安度过一生的错觉。 池然她……并不可靠。 “哼,”池然的一声冷笑把他拉回了现实,“怎么,你这是觉得自己在献祭了?”望着池哲那一脸肃穆的表情,池然的眼神冰冷彻骨。 “不,我,我没有……”即使上一秒还在心中腹诽这个姐姐,下一刻面对池然时,他仍克制不住那发自内心的敬畏。 不知不觉,池然在他心底已经从一个软萌可爱的公主姐姐进化为了无所不能的哥斯拉女王。 “哼,”又是一声冷笑,池然托着下巴,伸出一根手指抬起自家弟弟的脸:“池哲,说说吧,你为了什么而想要权力了。” 那手指的力道并不大,只是池哲下意识的就配合着抬头了,不过这个问题他倒是答得很熟料:“为了我珍惜的一切。” 大义凌然的像个慷慨赴义的英雄。 池然直接把他的脸甩到了一边:“给我滚远点。”她近乎是有些粗暴的从纸盒里抽出纸巾擦拭自己的手指。 很明显,她对池哲的这个回答极为厌恶。 “姐……”来之前从未料想过会遇到如此情况的池哲傻眼了。他本以为自己最需要考虑,最难过的一关是对那些弯弯绕绕的官话政治斗争的理解,没想到……居然在最开始就被嫌弃了。 擦完手指的池然表情已然平和下来了,她用手指捻起一块小小的巧克力,“池哲,你是我的弟弟,所以我给你机会,三次。如果剩下的两次你都不能让我满意,我会把你的意愿转达给父亲,相信他老人家肯定会乐意按着你的想法做的。” “为了不必再受屈辱,我不想鱼家那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这是池哲给出的第二个回答,说的时候,他心底有些虚。这样的理由,似乎太过自我,太过自私,太上不得台面了。只是,既然池然对第一个回答如此不喜,她会接受的绝对不会是类似的答案。 “这个理由不错。”池然打了个哈欠,刚刚小憩一会的她撑起身子又捻起了一块糕点,然而没等池哲欣喜,她继续问道:“那,你想过在你往上爬的过程中或许会遇到更多的折辱吗?” 她半眯着眼,望向池哲的目光中带着嘲讽,“虽然我和父亲都不算是现在京都顶尖的人物,但只要你继续保持原来的生活状态。常年宅着,只有一两个朋友,唯一的工作是拍电影。我敢打赌你这样生活会遇到的折腾绝对比向上爬遇到的要少很多。” “最起码,”她用眼神阻止了想要说些什么的池哲,“你拍电影我能保证没人敢抢你的成果。可如果你做出政绩……五大世家三大家族,我暂时都不想惹。 ”   ☆、第106章 “为了我自己的*。我想要权力,想要高高在上,我讨厌他们,讨厌那些轻易就可以从我手里拿走一切的人。我想要成为人上人……”把脸埋进手掌里,池哲终于说出来他埋在心底已久的话。 什么屈辱,什么至爱,全是狗屁,他只不过是……被权力诱惑罢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世上有几个人能挡得住权钱的诱惑呢, “很好,”池然用手指勾起池哲的脸,强迫他抬头对着自己,“池哲,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记得牢牢地。”她的眼神冰冷如刀。 “没有人逼迫,也不是为了任何人。你要权力就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野心,为了自己的*。” 池哲眼神呆滞的点点头。池然把他内心最不堪的一面剥了出来,让它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很脏,脏的想要缩成一团窝在某个臭水沟里默默等死。 “知道我刚才为什么那么对你吗?”得到了保证,池然的语气柔和了下来。 池哲茫然的摇头。 “因为我这两年看到的恶心事太多了,”池然露出个几欲作呕的表情,弯起的嘴角带着冷冷的讽刺,“为了保护女朋友而入圈的人转手把女朋友送到了上司床上;为了儿子而奋斗的人有了更得心意的孩子转身把前妻的儿子净身出户;为了事业而妥协的人转眼沉醉于争权夺利。为了所爱?哼,”池然冷笑一声,“都tmd一群狗屁。” “他们最爱的不过是自己罢了。意志不坚,心性不定,我倒要看看他们能走多久。”池然眯起的眼里满是冷意。 “还有一帮人比他们更恶心。要么是明明当初是自己选择了为了某个人某件事而放弃手中的权力,一开始是海枯石烂,至死不渝。结果转头没过上一年半载就开始怨天怨地,像是自己做了多么大的牺牲似得。路是他自己选的,没有人逼迫他。” “要么就是两者冲突时,他开始犹豫,犹豫着犹豫着就让人送了命。然后他再装作深情款款的样子各种怀念哀悼。” “简直混账至极。” 她转过头看自家弟弟的时候,目光又带上了几分温度:“所以我要你先想明白,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把自己扔进这个漩涡的。” “也别觉得自己混蛋,说到底,那种一心为民真正有大义的人能爬到高位的有几个?京都的官场,现在还没出现这么个圣人。嘴上说的再好听,心里哪个不是这么想的。” 然后她耸耸肩,样子看起来无辜又天真,“包括我。” 池哲抬起头,望着池然凝视着他的那双满是真挚的眼睛,心里一松,嘴角也不自觉的弯起一个弧度。 “那,姐,你看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一个情痴?”池哲半开玩笑的问,他在努力活跃气氛。 “得了吧,那群家伙情痴?”池然毫不在意形象的翻了个白眼,“我直接指望他们痴呆算了。” “哎哎,姐,话可不能这么说。别忘了咱爸呀,他算得上真正痴情了吧?”虽然对池毅清仍然有诸多疑惑,但他对乔柔的感情是真挚的。最起码,……这一世是的。 屋内一片沉默,池然闭上了眼睛。 “……姐,姐?”被她的反应惊倒的池哲战战兢兢的喊了两声。 他是真心觉得在一个孩子面前提起父母间的痴情,是一个轻松的话题才是,可看样子……他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我没事,”睁开眼,随手挥开小心翼翼伸出手指在她眼前晃悠的池哲,池然深吸了一口气,“你说的没错,父亲的确算是。”她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惫。 池哲缩了缩身子,觉得自己可能大概也许……真的踩到雷点了。难道是父亲这一世其实也有个私生子,被池然发现了?可听语气不像啊。 “还记得我带你去过的外公的院子吗?”既然池哲已经决定走上这条路,有些事情他该知道了。借这个机会,让他多了解一些吧。 “嗯,嗯。”刚刚差点把自家姐姐惹毛的池小哲现在看起来乖巧的很。 池然看的好笑,捏了捏他光滑的脸颊,才继续话题:“那还记得我和说的一乔二秦三杜吗?”见池哲又点头,她发问:“后来你在我给你的名单里,除了秦家,见过其他两家的资料吗?” 池哲愣了愣,还真没有。 池然放下牛奶杯,给自己泡了杯茶,“五大世家三大家族,其实最初应该是五大世家五大家族才对。虽然我讨厌世家,但不得不承认他们在传承上的确有一套,最起码在原本条件对新贵,哦,也就是五大家族有利的情况下。最终败了的是新贵,五大家族有两个几乎全军覆灭。” 她突然托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位从来没有二代自觉的弟弟,把音调拖得长长的,“败落的那两家分别是掌着商路的池家和握着纪委的易家。” 如愿见到池哲那状似五雷轰顶的惨状,池然笑得极为欢快。 乖弟弟,要稳住啊,天雷还在后头呢。 “哦,对了,忘了说了。当初其实太祖的本意是想干掉这些见异思迁的世家,不过那是乔家的势力实在太过庞大,同样为三大家之一的杜家其实不过是它的附庸。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五大世家五大家族,就是为了对付一个乔家。” 哦,乔…… 池哲呆呆的傻笑:“呵呵,姐,和外公一个姓诶。” “外公是乔家嫡系的最后一人,当初乔家家主最小的儿子。”不给自家弟弟任何自欺欺人的机会,池然干脆的一个天雷劈了过去。 池哲被炸的欲死欲活。 擦,他原本以为自己占据的这个身体只是有一个比较强悍的父亲,将来能做个高端大气的二代,没有到……太高端了有没有?!姐,咱能档次低一点吗? 为什么他突然有一种自己将来要和全世界作对的错觉呢?似乎无论从哪方面算他都是xx末裔啊! 呵呵,一定是想多了。池哲傻里傻气的揉着自己的脑袋,自我安慰。 “那啥,我、我们该不会有什么祖辈的遗言,要报仇雪恨之类的吧?”池哲问的那叫一个谨慎。 “当然没有。”池然惊奇的瞟了自家弟弟一眼,没等池哲放下一颗心,她又开口了:“爷爷和外公都活的好好的呢。爷爷的仇他自己已经报了一大半了,外公的也最近两年开始行动了。哪里用得到我们。” 为什么他听了这话一点都不觉得放心,反而更担心自己仇人满天下了呢?如果是几十年前结下的仇,他不行动,年纪大了,能记得的人自然不多。但是……爷爷和外公都是最近报的仇啊!他真的不会被人处处找茬吗? 沉浸在自己思维中的池哲没有看到池然唇边的一抹冷笑。 亲自动手……呵呵,真是…… 哎哎,不对啊。正计算着自己可能存在的仇家数的池哲突然发现了一件事:“姐,我怎么觉得好像……外公和爷爷也是仇家啊?” 错觉,一定是错觉。什么相爱相杀,仇人之女的都是武侠小说的狗血桥段,绝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嗯,父亲和母亲,”池然品了一口茶,“大概能算得上是罗密欧和朱丽叶吧。” 东方的狗血桥段,不一定是西方的呀! 又是一记天雷,池哲已经觉得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了。 擦,还能再狗血点吗? 能,当然的。 “哦,对了,父亲和母亲那时是私奔,父亲被爷爷除了名的。唔,说起来,当初父亲在京都也挺有名气的,池家毅清。他当时可有不少崇拜者呢。” “那,那仇家呢?”池哲咽了口口水,问个问题问的心跳加速。 “像爷爷外公这样的当然没有,”池然答的满不在乎,“不过据说得罪的人挺多,基本讨厌和喜欢的各一半吧。” 池哲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家姐姐:“姐,我能收回进门时说的话吗?”这种不从政觉得自己活得逍遥自在,一干活发现自己仇家满天下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没问题啊,”池然笑得可爱甜美,“你什么时候却和阎王聊天了,什么时候我就让你把话收回去。听到了吗?我可爱的弟弟。”她的手指在池哲的嫩脸上来了个180度的旋转。   ☆、第107章 嬉闹过后,池然捧着杯子冷艳高贵状的嘲笑自家弟弟,“池小哲,你还能更蠢一点吗,知道了这一切,你以为自己还有回头路,” “如果你还被蒙在鼓里,仇人怎么出手,你都会觉得意外。然而一旦知道了,你确定到时候你能忍受的了,疑邻窃斧,你难道觉得自己是圣人不成,” 池哲自然也是知道这点的,所以他也只是叹息一声,“可是,姐,貌似我们现在是仇家满天下啊,这该怎么办?” 池然简直要被自家弟弟蠢哭了,毫不顾忌形象的翻了个白眼,顺手把手边的纸巾砸过去:“蠢材,你没听过‘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敌人,只有绝对的利益’吗?仇恨,仇人,那值几个钱?” 她冷笑:“你能给他利益,哪怕是杀父夺妻之仇,心里恨不得诅咒你被千刀万剐,他照样会笑脸相迎。你威胁了他的利益,哪怕你们是生死之交,他心里千般不舍万般无奈,最终也只会刀剑相向。” “……可,可万一遇到个情圣之类的呢?” “他愿意当情圣,也要看看他的家族愿不愿意付出这个代价,”她轻蔑的笑道,挑起眉望着自家那个完全没有常识的弟弟,“难不成你还以为现在京都有几个能不靠家族爬上去的?” “未来或许会有那么一两个鬼才,现在……有了那就是见鬼。” 池哲恍然大悟,狠狠的拍了一下脑门。 是了,他又习惯性的用最初一世的标准来衡量这个世界了。初知初见所谓的世家,望着他们行古礼,尊古规的样子只觉得满心骄傲与自豪,民族的文化在这里得到了延续。然而现在……他终于记起了世家的定义。 世家者,门第高贵,世代为官。其实这句话应该反着念,并非门第高贵而世代为官,而是世代为官,所以门第高贵。 世代为官的世家又怎么会容许有异类闯入自己的领地,破坏这样的规则呢? 世家,恐怕和京都政界家族联姻的都不多吧。 池哲回忆着自己看过的材料。 “姐,那父亲,父亲呢?”他记起了自己最初的话题,算起来,乔柔和池毅清的婚姻是这样的结合中最幸福的一对了。 “父亲啊,”再度提起这个话题,池然神情变了几番,最后停留在了惋惜和无奈上:“池哲,父亲已经申请去西北的调令了,上头批准了,就等着这届省委书记的任期结束了。无论以后谁上台,他都去定了。” “省委,那很好啊,父亲又升职啦?”随着池毅清的步步高升,池哲也对这些职位有了初步的了解,不过,“怎么是去西北呢?一般不都是直升为本省的吗?而且……西北?那里的环境似乎……” 他对西北最多的映像就是维和、维和、维和。 “父亲推了直升的名额,”池然的语气淡淡的,只是连续喝茶的动作却暴露了她的内心,“他是为了我们。默认的规矩,到了那儿,他的前途……也差不多了。” 池哲这次是真的被惊倒了,“为什么?!”虽然在他心里池然的凶残度已经赶超他那个常年在家都是一副温润如玉样子的父亲,然而在他的记忆中池毅清可是最后离那个位置就差一步之遥的人。 一个省委书记和那个位置,相差实在太大了。 或许那个地方的情况的确麻烦,但他并不相信池毅清连应付这样的事情的能力都没有。 “不是能力问题,”池然一眼便看出了自家弟弟的想法,“是那里的位置。” 她神情略带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哪怕到了现在,世家中称那里为蛮夷的人依旧不少。在他们眼里,和蛮夷打好交道了,是你和他们勾结的嫌疑。处不好关系了,便是无能到连蛮夷都应对不了。” “京都难道只有世家吗?”池哲不解。 “一样的,”池然恹恹的托着下巴,“什么东西时间长了,也就成了习惯,成了规矩了,有了叫旁人不敢违背的力量。这算得上是京都的一条潜规则了,如果本身有能力而不愿掺合进一些事,自愿放弃前途的人就会去那里。” “为了……我们?” “嗯,”池然的表情有些苦涩,“我们的身份……太尴尬了。论起出身,现在的世家恐怕都给对我们恭恭敬敬的。论起实力,爷爷经营的并不差,池家现在也是后继有人。可我们,偏偏……” “母亲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而父亲又被赶出了池家。说我们身份高,其实也就是个抱着祖上辉煌的,可说身份低,血缘毕竟还在那里,父亲也并不是无能之人。说立场,又似乎是哪边都若即若离。无论如何对待,似乎都是错。这样的情况下,最可能发生的便是最终对我们弃之不用。毕竟,国内什么都少,就是不缺人。” “所以我选择了做谋士,亲手捧起一个能信任我,同样能给我一个立场的人。可父亲……”池然闭了闭眼,“他恐怕觉得是自己阻了我们的路。” “等着看吧,现在只是第一步罢了,接下来恐怕父亲会亲自登门向爷爷赔罪,全力支持大伯,然后……让我们重归池家。” “可这样也不需要父亲牺牲事业啊?”池哲瞪大了眼睛,“难道爷爷家里有人对父亲……” 池然摇了摇头,表情无奈而烦躁,“池哲啊,你真是……”她抿了抿唇,选择了一个稍稍柔和些的词语,“一点都不开窍啊。” 池哲眨巴着眼睛,不明所以。 “我给你的资料并不是让你单纯的背下的,难道在看的时候,你为了好背诵些而分析过规律吗?”乔外公教导池然的时候,便也是这样扔出厚厚的一本资料,什么也不说,然后一两个月后检查进度的。 池然赧然,过目不忘是优点却也是缺点,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归纳整理了。 看见弟弟这样样子,池然便明白了一切,叹息着望了自家睡得香香的儿子一眼,她只能自我安慰,还好自家儿子看起来便是笨笨的。 揉着太阳穴,池然尽量用简洁明朗的话来和某个大智真愚的弟弟解释:“听过‘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故事吧?如果同一个家族里有两个人在同一个领域发展,而且都是锐意进取的,家族该怎么选择呢?而如果有人设计让这两人为敌了又该如何解决呢?” “所以,通常家族中会让许多子弟进入官场,然后挑选出其中最有潜力的进行集中投资,至于其他的则放在备胎的位置。池家曾落败过,现在虽势力不小,然而资源也并不多,两个儿子中,爷爷只能选择一个。大伯的两个孩子都不错,而我们……我的性别是弱势,你的性格……,爷爷为了从未见面的孙子孙女而放弃从小养在自己身边的。所以,父亲这是……自愿做了备胎。他在表示自己的诚服,对大伯,也对我们的堂兄。” 室内是一片沉默。 池哲突然觉得自己心中曾经的怨恨、憎恶都成了笑话。池毅清能对自己的亲生骨肉有多好,他现在才真正知道。 那样骄傲的人,那样有野心的人,就这么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备胎,一个可能永远都用不上备胎的位置。甚至……如果他们不争气,他还会变成那两个堂兄,他的侄子的备胎。 他怎么受得了,他怎么可以忍受这个。 池哲忽然觉得鼻子酸的发疼。 “不用这么自责,”池然长叹后,安慰自家弟弟:“父亲的路其实在遇上母亲后便被毁了。是他自己毁的,毁的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即使没有我们也一样,只是……我们让他下了决心而已。” 池毅清的经历或许可以用坎坷形容,年少成名却因一念之差而被逐出家族,天之骄子却恋上了仇人之女。 如果不是他的性格足够强硬,对乔柔的感情又足够深,那绝对是好大的一盆狗血。 然而即使如此,比起池然,他也可以称得上一声幸运。 因为在他生命的每个阶段,或多或少总有那么两个可以为他付出,让他依靠的人。 少时是他的父亲,大哥。后来便是陪伴他一生的妻子。 他的心底还藏着一丝的柔软,一丝只给家人的柔软。 所以,在发现自己儿子的情况时,他第一个想到的不是逼着他去面对现实,而是护他一生无忧。 对权力,这个几乎让无数人魂牵梦绕的尤物,他也曾痴迷过。可年纪越大,心越宽,却逐渐放下了。 冰冷而孤单的权力怎么比得上身边温柔动人的妻子,聪明乖巧的儿女呢? 美人乡,英雄冢。 不外如是。 作者有话要说:嗯,手机四连发记录   ☆、第108章 南方的某个小镇,烟雨蒙蒙。日暮时分,白墙黑瓦的屋子里有炊烟缓缓升起。 池毅清倚在门边,望着里面挽起发髻忙碌的妻子,眼神柔和,唇边带着不自觉的笑意。似乎不是再听厨房里杂乱的切菜声,而是坐在某个歌剧院的包厢里听着交响乐。 “柔柔,”他走了进来,从背后搂住了女人,把头埋在她的肩膀,“等调令下来了,我们就去西北好不好,不要带着那两个小混球,就我们两个。”他的声音低低的,近似喃语。 强势的把人搂在怀里,却又依恋的把头埋在女人肩膀上,这样的姿势让女人的拒绝。 所以乔柔也只是象征性的挣扎一下,便不再动作了:“别靠这么近,我身上沾了油烟味。” 这样的房子美是足够美了,这美的代价便是现代化工具的远离。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越发用力的把女人搂在怀里,无声的表达自己的抗议。 因着他的动作,乔柔也无法继续了,只好好笑的转身反抱住他::“好了,好了,都多大的年纪了,还这样。要是哲哲看见了,还好,那孩子顶多是涨红脸然后飞快的溜出去,要是然然看见了,说不定要笑话你一辈子呢。” “哼,”提起自己的女儿,池毅清又是骄傲又是郁闷,“那个不懂得尊老爱幼的小混球。上次我让她……”他开始絮絮叨叨了。 她的丈夫是越老反倒越孩子气了,她也不说话,只是微笑着听着,边听边用手梳理他的头发。 天色渐暗,屋内的灯光显得越发明亮,而灯光下,那片白发也格外刺眼。抚着丈夫头的手顿了一下,乔柔在池毅清投过来不解的目光时微微一笑,又继续一下下的抚摸着,只是目光总是不经意的停留在那片头发上。 他才44岁啊。 池毅清的唠叨已经接近尾声了,“……那里推开门就是大片的草原,到时候我们带上一顶帐篷,去试试天苍苍,野茫茫的感觉,好吗?”他的头枕在乔柔的肩膀上,巴巴的望着自己的妻子。 乔柔习惯性的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脑海却莫名闪过池毅清头上的白发,原本答应的话语在舌尖上转了一转,变成了,“我可已经当外婆的人了呢,应该问问你这个大忙人有没有时间陪个老太婆去浪漫才是吧?” 池毅清笑了,居然笑得很得意,他以为自己的妻子是没有安全感了,再吃醋呢。 抱住乔柔,脸对着脸,望见的是一张不施脂粉,素面朝天的脸。乔柔素来不愿意带着妆容进厨房,她怕不小心让那些化学品混杂到食物里。 女人如花,娇媚而花期短暂。这样的一张脸或许多了几分岁月沉淀的优雅与气质,可终究是老了,比不得年轻人的水嫩。然而在池毅清眼里,这依然是世界上最美的一张脸,低下头,细细的轻吻她的眉、眼,亲吻她的每一条细纹。 不含*,缱绻而迷恋的。 这是他的妻子,陪伴他度过了无数悲伤喜悦的妻子。 “等再过两年,我就辞职好不好?”他在乔柔耳边低语,“到时候我带你去西南,去看看我长大的地方。你带我去港都,去看看你曾生活过的地方。” “那孩子们呢?”乔柔勾住他的脖子,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发丝。 “不是有然然吗?把一切都交给她就行了。”池毅清极不负责的说,然后搂住她,紧紧的,似乎要把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到时候,我们就去过两人世界,再也不理会这些事,好不好?” 有些人,有些事,谁又能判定谁的得失呢? 京都,池然拨开了糖纸,往嘴里扔了一块巧克力,“感叹够了吗?我亲爱的弟弟。”短短数十秒,她的情绪已经完全调整过来了。如果连这样也做不到,恐怕池然早就被乔家那帮子老狐狸给生吞活剥了。 其实完全可以用成语来形容一下池然的转变:喜怒无常。 “啊,啊?”池哲一时之间貌似适应不了这样的节奏,望着池然的眼神呆滞又茫然。 “想好要做什么了吗?”池然不耐烦的敲了敲桌子,为了打感情牌,她今天忍耐的够多了。如果能让她自由的发表言论,她对今天一天活动的描述恐怕是。 上午对付了一群蠢货,下午对着一个蠢货解释一群蠢货的思维,晚上对着一个蠢货教导他怎么对付其他蠢货! 这充斥着蠢货的世界啊。 就连池毅清,她的父亲。其实……也挺蠢的…… 池然端起茶杯,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她的表情。 “……考公务员?”池哲的声音充满不确定和犹豫。但,作为一个几辈子的平民,提起当官,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这个。 池然突然觉得手指痒得很。克制住捏自家弟弟脸的冲动,她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幸好这货只是我弟弟,不是我儿子。 “我问你的第一个问题是什么?还记得吗?”她耐着性子教导。 “为什么要权力?” “你想明白了?”她挑着眉望向自家弟弟,“事情处理干净了?对你那个初恋情人,高中同学,导演事业的问题都解决了。” 池哲拼命摇头,快要把自己缩在角落里了。 初恋情人。谁呀,好像……女孩! “姐!”池哲几乎要跳起来了。 “坐下!”池然一块巧克力扔过去,她最讨厌要仰着头和别人说话了。 头脑还混乱着,身体却立马乖乖趴下了。池哲悲哀的发现自己算是被忠犬了一把,可惜对象不是女朋友。 “等着你想起来?人家说不定连葬礼都举行完了,就等着清明祭祖了。”池然冷笑着瞟了自家弟弟一眼。 “她前男友全部帮她处理好了。”一份文件砸过去,“她和他在一起绝对比和你在一起好,别去祸害人家小姑娘了。” 池哲笑得讪讪的,心里却莫名送了一口气。 当他意识到自己从离开后,几乎就没有想起过女孩时就明白了,他对女孩的迷恋其实早已消失了。是时间又或者是因为离得太近了,亦可能是那个曾经的女神的幻灭,他分不清也不想追究了。 “导演?”他对这个最初的愿望没能全部实现还是有些遗憾的,“导演的事情我准备冷处理。娱乐圈是最喜新厌旧的,没有新闻,很快就被人遗忘了。倒是如果我真的出来举行一个告别式,加上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只会让人觉得欲盖弥彰。” 池哲的大脑终于回归了原位。 池然微一点头,算是这条通过了。 “何海旭呢?” “海旭?” “他在利用你,”池然瞥了自家弟弟一眼,“别告诉我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呃,一个市领导而已,应该没什么关系吧。”池哲有些心虚。即使他真是个白痴,靠着前几世的记忆,自己现在的经历也自然是明白何海旭绝不可能像他所说的那样孤苦可怜。何海旭不算是个坏人,却也算不得好人。被他招惹导致一生被毁的男男女女并不在少数。如果他的落难是恶有恶报,池哲自是不会多看他一眼。可惜,偏偏这桩事和他有关,大有关系。 于是,他默认了何海旭的行为。 “那解决了之后呢?你想过怎么安置他吗?”池然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扶手,“池哲,同样是通过公务员考试,同样是基层做起,同样是家族不能或停止帮助,你想过为什么政界家族出生的人会爬的比一般人快那么多吗?” “……人脉?”池哲努力发掘着他那少得可怜的真正与社会接触的经历。 池然颌首,示意他继续。 池哲舔了舔嘴唇,慢慢的表达自己的观点:“他们从小接触的都是同样家族的人,相处久了,就成了圈子。就像在美国南北战争之前,当一个白人面对和他肤色相同的人时,会是彬彬有礼、慷慨善良的绅士。而当对待黑人是则变成了吝啬刻薄、卑鄙无耻的吸血鬼。” 他和人交往的经历实在太少了,大多的知识还是源于书本。 “你说的没错,圈子、人脉的确是因素之一。可还有样东西比起这些更重要,”池然盯着他的眼睛,“其实这道理跟只有握在自己手里的权力才是权力一样。圈子,人脉,太飘渺了,利益甚至只是一顿口角便能让它出了漏洞。” “比起用善变的利益绑住这些人,更重要的是建立起永远不会和你起冲突的班底。你的意愿,就是他们的意愿。你的利益就是他们的利益。这些人才是最可靠的。” “何海旭,”池然放柔了声音,“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的父亲绝活不到出狱,母亲已经让他心灰意冷。他手里握着些东西,可因为某些人或许再无出头之日。 无牵无挂,无亲无故。渴望权力,却只能依附于他人。有复仇的决心却没有孤注一掷的胆量。 池哲的起点并不会很高。而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从一个普通的税务员一路爬到市里高位的何海旭会是他最好的领路人。 “池哲,”她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了。” 这是你的第一个考验。   ☆、第109章 怎么让一个人心甘情愿的成为另一个人的手下呢, 参考各类文献资料武侠小说玄幻异志,大致能总结出四种方法,用心砸、用钱砸、用权砸、用药物——生死符、三尸脑神丹等等——控制。 呃,最后一种可以直接排除了。 剩下三种。池哲倒是很愿意选择用钱砸,毕竟他不缺钱,可问题是,他怎么表达出要用钱收买下属的意愿呢, 直接甩出一张卡,那更像是包养。升米恩斗米仇的例子可不是开玩笑的。 用权砸,池哲对自己的定位还是很明确的,目前也就是吉祥物的位置。何海旭能拿他来唬人,他却明白自己的轻重的。这类复仇夺权的事情,他根本帮不上忙。 所以,最恰当的路是攻心为主,辅以钱财。可这对池哲而言依旧是一条死路。 攻心?他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都没做过这样的事。最初是年纪小,不到接触社会的时候。后来便是资本够足,大笔大笔现金砸下去,根本不需要他出面。 池哲陷入了困境。 池然不能求助,他的第一反应是找关崎,然而突然浮现在脑海里的那段告白却阻止了他的动作。兄弟和爱人,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在没有确定自己的心意之前,他不想在欠下太多的人情。 那么,找池毅清?先不提池然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不想让他知道,单说那个调令就让他短时间内无法面对那个被他称为“父亲”的男人了。他对“池哲”越好,他便越觉得心里堵得慌。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 找乔柔?别开玩笑了,学怎么做饭照顾孩子吗? 于是,绕了一圈,池哲悲哀的发现自己的圈子实在太窄了,在排除了以上选项后。唯一剩下的那个可能给予他帮助的“朋友”,就是这次他攻心的对象:何海旭。 总不能左手请教如何收小弟,右手就把方法用在他身上吧? 池哲烦躁的抓着头发。 在通讯录上把池然的电话翻了一遍又一遍,最终没有点下那个绿色的通讯标志。他的第一部,不该再依靠她了。 于是转身……他在网上发了个求助帖子,然后按着排行榜买了一大堆的官场小说…… 当池然接到自家弟弟正埋头苦读的消息后,她的表情……汇报情况的小编剧一哆嗦,差点从市里最高的空中餐厅掉下去。 池然突然发觉弟弟这种东西真的是一种极为神奇的生物。 上网 发 贴求助!看官场 小 说! 她从十几岁被自家外公当成童工使唤至今,就没见过哪个家族的富二代,官二代在遇到类似的问题,接受父辈的事业时干出这种事儿的。 他还能更神奇一点吗? 能力不行,没问题,多的是人帮你干活。人品不行,没问题,多的是人帮你公关。但是,如果连善用手中的资源,心黑皮厚都做不到,这个人基本就完了。 池然、池毅清外加个隐形boss乔柔活生生的摆在这里,他是怎么想到做出这样的蠢事的。 池然磨牙,她开始怀疑自己想要把池哲捧上位的想法是不是太不合实际了。 池哲身上的某些特质让他到了高层以后会活的如鱼得水,然而看现在的情况,他能不能在有生之年爬上高位都是个问题。 池然疲惫的把脸埋进手里。 早已连夜赶回南边的池哲自然不知道远隔千里的姐姐也陷入了和自己一样的困境。他翻着手里的官场小说,郁闷的无以复加。 无他,不过是昨天何海旭闲来无事和他一起翻了几本小说。 一个有仍然身居高位父亲,却远离官场,不谙世事的儿子,和一个父亲锒铛入狱,却亲眼看着父亲如何奋斗的儿子。这两者的区别到底有多大呢? 何海旭让他看的一清二楚。 池哲看的头昏眼花,却依然看不出半点痕迹的故事,放在何海旭眼里不过是一场简化版的阴谋游戏。 故事来源于生活,而现实只会比小说更加复杂。 轻轻松松的从大堆书籍中挑出了那么四五本相对而言真实些的书,何海旭的语气很温柔:“池哲,这些书的作者虽然不都是体制内的人,但他们的描写要相对更现实些。你快大学毕业了,如果选了这条路,最好还是让家里的长辈引导的好。看这些书,容易……”他找了个相对委婉的说法,“移了性子,还是少看的好。”以为一切真像书中描述的那么简单了。 作为一个曾经真正有权有势的花花公子,何海旭对这些书还是不屑的居多。现实中的温香暖玉,阴谋阳谋已经让他忙不过来了,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去看着白纸黑字不软不暖的书感慨呢? 不过池哲难得对官场——虽然是官场小说——的事感兴趣,他也自然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 池哲眨巴着眼睛,望望自己手里几册相连比新华字典还厚的书,再看看自家姐姐给自己预订的小弟一号。忍不住悲从中来,他还能更惨点吗? 能,当然能,只要他更蠢点就没问题。 在望着网上千篇一律的“王八之气”,“穿越”、“做个白日梦”、“色诱(?)”等等一系列不靠谱的回复后,池哲果断踏出了看似更蠢的一步。 他选择了坦白,对着何海旭坦白一切。 两杯外卖的奶茶(据说这玩意里面含有兴奋剂,而且甜食可以补充大脑能量),两叠甜品(一叠已经被池哲无意识的啃掉一半了,于是他往里面塞了一整盒巧克力。同样是起兴奋剂的作用)。 坐在两个做成水果状的布艺沙发上,围着一张玻璃茶几,日后几乎覆灭了整个世家集团的池小哲结结巴巴的和自己的人生中的第一个小弟开始了人生 “前,前几天遇到的那个人不,不是意外,对,对吗?”池哲是真的紧张,他还从来没有和人进行过这样的交流。索性,他虽然又蠢又呆,还天真的要命,但看事情并不糊涂。甚至因为他的呆傻,往往说出一些隐藏的事实的时候,还能给人一种一针见血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今天又被刺激了一下,所以想说些废话。 给亲们一个建议,如果家里或者亲戚家有孩子的,对他们嘴上和善些。刀子嘴豆腐心放在小说里可能很萌,但遇到了,特别是亲人这样,真的不算好。即使再知道他们心是好的,年纪小的时候仍然会觉得很难受。 我十几岁,小学快毕业的时候,出门买个打个酱油,要花半个小时,路上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在做心里建设。至今出门,见到红绿灯都哆嗦,无论是过还是不过,都觉得耳边有人在骂自己,没过去,那是胆子小的跟老鼠一样,过了,又是“没看见时间吗,你白痴吗,不会再等等。” 我现在和人说话都不敢看人眼睛,一想哭嘴角就自然弯成笑的弧度,丑的要死。 更小的时候有段时间,我甚至在脑子里给自己创造了一个虚拟的人物,和她聊天,对她说话。有时候躲在厕所间里,莫名其妙的打自己巴掌。狠狠的打,完全控制不住。 那时候没有感觉,现在回想起来,已经有精神分裂的感觉了。幸好后来出了一些事,算是很倒霉的事,然而最终把我拉回了正常。 最近的一个假期,回家,考试,压力过大,爆肥。有很亲近的亲人指着我的鼻子说:你怎么好意思出门的,看到你的样子,我都替你脸红。你怎么好意思走出去的…… 生病,腹泻了一晚,有人告诉我:就当减肥了,今天就不要吃饭了,省的又排出来 想哭,然后笑了。很难过却又觉得很正常。 太多事情了,写着写着,心里又难受了。我讨厌回忆,特别讨厌,因为一想就回想起很多不开心的事情,还好,我记性不好,即使现在记得,再过上一两年就会忘记的。总是这样的,我已经忘记很多事了,也开心很多了。 我特别怕老,因为据说老了,就会开始回忆。我怕死可又不想活的太久,一直很矛盾。 年纪变大,婚姻之类的事情也被提上来了,想过自己的未来,想的更多的是孩子。 如果我有孩子,我不求他们能多聪明,多漂亮。 唯一的愿望就是他们敢看着人的眼睛说话,能有一个自己的爱好,仅此而已。 刚才又哭了,大概是太久没这样,不习惯了,脆弱可怜的我自己都唾弃自己。 哭个毛,世界上倒霉的人比你多多了。 可还是哭。没什么心痛不心痛的,就是单纯的流眼泪。我是拿张小桌子在床上打字的,现在不得不下床找纸巾了。 打了这么多字,要是写小说那绝对够三千了。可不想写了,很文艺很矫情的说是我忧伤了,准备让悲伤逆流成河。很真实的说,就是想睡了,眼睛肿了。我tm太软弱太能哭太混蛋了。抱怨个屁 嗯,最后文化一下:临表涕零,不知所言。   ☆、第110章 何海旭心里一惊,脑子转了几转,得出了池哲扮猪吃老虎和池家人看不下去提醒两种可能。绝对是第二种的可能性更大, 他不动声色,面上依旧笑得温和,只是这样的温和里却掺杂了些许苦涩,“池哲的,我,我,”他用手捂住脸,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过了片刻他再抬起头时,脸上沧桑和疲惫是那样的明显,“对不起。”他轻轻的吐出三个字,凝视着池哲的眼里满是愧疚和自责。 “我、我可以帮你,但、但你也、也要有所回报。”可惜,他这番唱作俱佳的表演做了无用功。因为第一次和人谈判,紧张的要命的池小哲两眼死死的盯着虚空中的一点——从《教你如何成为演讲大师》中学到的,据说这样能给台下所有人的人一种你在注视着他的错觉——对着何海旭结结巴巴的说道。 他压根就没听何海旭在说什么。 这种对方的思维永远不和自己在一条线上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忍了又忍,把眼前这个小白痴的背景默背了四五遍,何海旭总算能露出个不那么扭曲的笑容了。他依旧深情款款的盯着池哲,“对不起,我知道这是我的错,我会离开的。抱歉,我,我走了。”那隐隐的叹息似乎还未散去,可他早已起身,即将离去。 池哲这时候才终于回过神来。他明明是想来个俗套无比的先大棒后甜枣的套路的。可这样连大棒都只让他过过手瘾的情况是怎么回事?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按着套路走呢? 池哲心里憋得慌,嘴巴张张合合,几次想要开口,却因为剧本不配套,愣是什么也憋不出来。 他急的想转圈圈,脑海中无数念头疯狂的划过。最终,他摆着那张由于短时间内做出过于丰富的表情而暂时面瘫的脸。声音平缓而淡然的对即将打开门的何海旭说道:“何海旭,我给你的机会只有一次。如果现在出去了,你再也不比回来了。” 何海旭全身一僵,回头,望见的便是一双平静至极的眼,眼底冰寒入骨。 于是,在极度的紧张压抑下,池小哲有史以来第一次散发出自己的王八之气。 虽然……存在的时间不超过5分钟。 在确定了面前的这位是“真猪”而不是扮猪吃老虎,何海旭的后悔程度不言而喻。 他倒是很想把这个小白痴从哪来退哪去。可惜,池然甜美动听的声音也掩盖不住强买强卖的奸商行为:货物售出,概不退换。 如果你背叛我家的蠢小弟,……呵呵。 此时无声胜有声。 在又一遍反省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对面这个把自己吓住然后抓住机会通报上级,不给自己任何返回机会的家伙是不是真的在装傻,最后得出大概是真傻的结论后。 何海旭认命了,他踢掉脚上的拖鞋,□的脚趾踩着纯白的羊毛地毯,斜斜的倚靠在沙发上,右手端着杯红酒,左手托着下巴,神情慵懒而优雅。和他那阳光大男孩的外表形成鲜明的对比,反而更勾的人心痒痒的。 作为一个花花公子,如果只能靠着金钱和权势来诱惑他人,那绝对是一种悲哀。在他漫长的情人名单上,某些同样称得上位高权重的夫人们可不是为了他的身份而沉沦的。 只可惜,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在经不得推敲。否则,他哪里需要倚靠池哲。 剥去了面具,现在的何海旭才是池哲熟悉的那个厚脸皮,见他的第一面便调戏的花花大少。 贤惠人妻什么的,实在和人设冲突。 见到这样的何海旭,池哲反倒放松下来了,态度也随意了些。 “兄弟,既然都到这份上了,你就跟着我混吧,我不会亏待你的。”没有和小弟相处经验的池哲下意识的便套用了曾见过的关崎的路子。他一只手搂着何海旭的肩膀,想要挤眉弄眼却又业务不熟练的样子委实可笑。 何海旭冷哼一声,扭过身子,也不理他。 池哲也不在乎他的态度,继续说自己的想法:“我能力不够,但最迟十年之后,我必然能帮你复仇。”虽然,那仇究竟是谁的过错都很难说得清。 “你?”一个托长音的字充分显示了何海旭的不屑。他算不得顶尖的人才,然而最起码的眼力劲是有的。池哲,无能、性软、天真、不谙世事、不懂人情世故,这样的标签早就被他牢牢的贴在他身上了。最初选中他也不过是看中池毅清的能力罢了。 反正现在他是孤家寡人,破罐子破摔,也不怕得罪池哲了。 “嗯,当然。”信心十足的样子 何海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个小白痴究竟哪里来的自信呢?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过明显了,池哲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解释:“我父亲和姐姐很有能力啊。” 他们有能力和你有什么关系?白痴。 “只要我通过姐姐最基本的考验,然后当个乖乖的牵线娃娃,他们自然就会帮我安排好一切啊。”池哲的笑容天真而干净,似乎对自己能成为傀儡的事接受的真心实意。 望着他笑眯眯的模样,何海旭忽然觉得有些冷,似乎又回忆了一边望着池哲得知那三个混混的下场后的表现的感觉。 “你,你难道心甘情愿的成为一个傀儡吗?” “为什么不呢,他们明明比我有能力,不是吗?” 池哲的表情显然很困惑。 “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权力才是权力。”何海旭的声音冷冷的,觉得好心提醒他的自己也是个蠢货,“你就甘心让人染指你的地盘,吃别人吐下的东西吗?” “可那不是我的地盘吗?”池哲的表情依旧很疑惑,“吞下去吐出来,便脏了还是没有损坏价值,不仍然是我的地盘吗?” 何海旭快要抓狂了,“我说的是被他们,你父亲、你姐姐消化过了。到时候你的下属只听他们的命令,把你架空了!” 你难道没有发现,就连我也是因为池然,因为她代表的权势才会留下来的吗? “他们又不是会真的让我吃吐出来的东西。”池哲满不在乎的耸耸肩,“我为什么要觉得难受?”他是真的觉得何海旭发狂的毫无道理。 “你就愿意过上天天被人监视,想要什么都给求人,明明握着权力却没人听你命令的日子?” 池哲眨巴着一双纯洁无辜的大眼睛望着他。那又什么问题? 何海旭皱着眉,面孔扭曲着,双手死死的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他觉得自己要被这个脑回路异于常人的小混蛋气出毛病来了,他再也不要和这家伙说话了。 池哲蠢吗?蠢,真蠢。可他是个纯粹的傻子吗?当然不是。 与其说是他傻,倒不如说是缺乏引导。 当一个孩子尝试着接触成人世界时,他下意识的动作是模仿,模仿父母的样子,模仿老师的样子,模仿书中的例子。 池哲缺乏的正是这么一个引导人,只是现在没有人意识到他的问题罢了。所以他有时蠢的简直让人想发笑,有时却成熟的让人咂舌。 他听懂何海旭的话了吗?当然听懂了。 父亲和姐姐,哪怕有如此亲密的血缘关系也依旧是外人,他们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牺牲他的利益。依靠他们,成为傀儡,并不是好选择。 的确如此,再亲密的人也代替不了自己。 然而,他记得池然问他的第一个问题,他是为了什么而从政的。 为了自己的*,为了自己的野心。 他的*和野心是什么?不被人摆布,不会因为身份被揭穿而被害。 他现在敌得过池毅清和池然吗?当然不能,也不想。 那他能选择的就是不被人摆布。 是把自己完全当成池哲,借用池家的力量,还是欲语还休的边靠着池家立足,边暗地防备更能不被外人摆布呢? 当然是前者。 在某些事上,池哲有着出人意料的敏锐。 池毅清曾给过自己的儿子一个评语:当他是猫的时候,他绝不去觊觎狐狸的口粮。当他是狐狸的时候,他也绝对不会吃狮子的食物。然而,只有真正亲密的人才会察觉,在那恭敬严苛的行为下,他在一点点的蚕食,一点点的改变着,最后,当他张开血盆大口的时候,对手已经无力回天了。 没有能力而自作聪明的挑衅只会引来对手的警觉。 池哲,其实并不傻。 至于为什么不明说,池哲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起来单纯又无辜。 他被池毅清怀疑是自闭症,是因为他从来不主动和外人接触,而他不和外人接触的原因,是因为他相信任何人,从来都不相信。 当对方损害的不是他的性命时,他有意无意的便当了那个傻子。再心痛,也不过一场眼泪,几许钱财,一点权势和大把时间就能搞定。可当某件事真正要伤害他时,他宁愿自己损失一个绝好的机会也容不得半点差错。 池毅清和池然血脉相连,天生具有冒险家的*,赌徒的潜质。 而他没有,半点也没有。 何海旭,现在还不是个可信之人。   ☆、第111章 剧组的损失,演员的档期问题被直接交给了池然打包快递过来的律师团队。何海旭被安置进了池家名下的一套房产中,安全问题暂时得到了解决。 池哲如同来的时候那样,又静悄悄不带走一片云彩的回了京都。 然后……直接被司机原样送进了某个封闭训练营。 我还没吃晚饭啊啊啊, 望着越野车潇洒的背影,池哲怅然若失。 不说话的时候,他那精灵般的外貌倒是具有极强的欺骗性。从来都是接收一帮二世祖、纨绔子弟、花花公子的基地领导头一次遇到看起来这么娇弱精致,皮肤细腻的比他家18岁的黄花闺女还嫩的主,一颗被磨练的钢筋铁骨的心难得柔情了一把。细致周到的样子让身边一圈的亲信看的咂舌。这是……被美色所迷了, 这么个精贵玩意出事了到底算谁的错啊,, 没有人能听见他们老营长心中的呐喊。 虽然刚来这儿就提特殊要求实在容易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然而为了谈判紧张了一整天就喝了几杯奶茶吃了几块甜点的胃实在受不住了。看看这个营地的外貌,想到明天估计一早起来就给剧烈运动,池哲还是很不好意思的提出了要求。 出乎意料的,对方不仅没有一脸不耐烦,觉得他耍少爷脾气,反而热情无比的带着他去开了小灶。 饭菜也相当丰盛,不是现做的,也都弄得热腾腾的。有菜有肉有蛋有鱼,还附带了一晚暖胃的汤。米嚼起来也香的很,是东北那边的大米。整体水平虽比不上大酒店的大厨,秒杀路边摊还是毫无压力的。 这和传说中冷酷铁血的训练营似乎完全搭不上边嘛。还是……这是准备喂肥了再杀? 池哲打了个哆嗦。错觉,一定是错觉。 这次他运气不错,这还真是错觉。第二天被叫起来晨练的池哲望着满操场乱晃悠的,呃,穿着军服的大少爷不由感慨万端。 姐,您老这么一声不吭,把氛围搞的如此高端严肃,就是为了送我进这个养老院的?! 目测这里边的大少爷们唯一能锻炼到的就是皮肤。晒黑的! 在继续使用特权,和自家姐姐委婉的进行沟通后,池小哲被池然砸了一脸的文件。 你以为老子不想让你进那种传说中进去前是流氓,出来后是精英的营地吗?这到底是谁的错啊! 池然磨着自己的一口白森森小白牙,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声音温柔的简直让人毛骨悚然:“池哲,来。我这里又两个答案,你自己挑一个。一、父亲的级别不够。二、我怕你被人给啃了。你自己选一个,嗯?” 池哲立马软下去了,不过还是弱弱的提问:“姐,那啥,说不定我能扛过去呢?” 池然揉着自己的眉心,满肚子的气都被这个弟弟给蠢没了:“池哲,知道你最欠缺的是什么吗?”没等他回答,她就给出了答案:“大局观,你看问题的角度实在太过狭隘了。” “别忘了你的身份。你的爷爷和外公是什么人!如果你能力卓越,才华横溢,这个身份自然是为你增光添彩,说不定能拉拢几个对你未来大有助力的人。但你现在……”她深吸一口气,绕过这个问题:“你觉得你现在能靠什么征服他们?王八之气?” “你的身份会成为他们更看不顺眼的理由!对付共同的敌人永远是促进友谊发展最好的方式,你知道到时候会有多少个人想踩着你上位吗?你可是有被所有人当敌人的身份的!” “法不责众,一个两个我能把他们揪出来。可一群人呢?你到时候只能吃下这个暗亏!” 池哲被她严厉的口气吓住了,只是唯唯诺诺的应着,整个人都快缩成一团了。 池然深谙胡萝卜大棒的道理,接下来她的声音便放柔了许多,带着掩饰不在的疲惫:“哲哲,抱歉,我刚刚有些激动了。最近,我”她顿了顿,“有些累了。” “不用着急,教官那里我已经打好招呼了,接下来会有针对你的训练的。如果太累,就说一声,他们有分寸的。” 沉默片刻,相对无言。 “抱歉,我太累了。就这样吧,再见。”她挂了电话。 像极了那些对孩子发火后止不住后悔却又拉不下脸的家长。 池哲的心顿时就软了一半,再想想池然那张嫩生生的娃娃脸,那副初中生的样子。名义上她是他的姐姐,然而实际上轮回几世的池哲早就可以做池然的祖辈了。 唯一的年龄差距又被否定,池哲愈加是羞愧难当,默默唾弃自己刚才的心思。下定决心明天要好好服从教官的安排,再苦再累也绝不抱怨。 更是开始思考起池然提到的另一个问题:大局观。 大局观这样的事并非指的国家大事、国际时事。而是单纯的,一个思考问题的态度。 一个棋盘上,有人习惯做个棋子,而有人习惯做那个掌棋之人。 原先的池哲,无论是学生、复仇者,还是土豪,他需要面对的都单一的生活中的问题。如何对付明天的考试、后天的敌人、大后天的股市危机等等。这些事情看起来似乎毫无联系,然而一旦跳出这个圈子,便会发觉,无论涉及的利益多少差异,对人的影响有多少不同,这些都不过是一类事情罢了。 池哲越来越发觉,曾经以为最幸福,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勺的二代们反而是最他最难适应的角色。 无关气质、无关财富,仅仅就是一个观念问题。 掌棋之人教导自己的子孙,自然教导的是掌棋之术。而为棋之人不经意间教导给孩子的道理大多仍是为棋之道。 如果池哲穿越前是个思想成熟的成年人,或许这一生他都无法完全扭转自己的观念。万幸,他那时不过是一个世界观尚未完全形成的16岁少年。 所以,他开始才有这样思考的机会。 二代,官二代是什么呢?官员的孩子,而没有那个官员会在自己的政治生涯中为所有人称颂。所以大多官二代除了好家世,还附赠了一个捆绑销售的定时炸弹:父母的政敌。 要是层次更高一些,那就是批发式的发放:爷爷、外公、舅舅、伯伯、小叔、堂哥……等等的政敌。 或许你偶然遇到的一个路边笑意吟吟的俊雅男人或笑靥如花的优雅美女便是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的仇敌。走在路上,便不知被哪里来的暗箭伤了要害,夺了性命。 上天不一定是公平的,然而权利和义务必然是对等的。 池哲第一次察觉池然给他的那本资料是多么的重要。 这样的营地说档次应当是外人眼中上流社会的标志,但在真正的顶层眼中不过是批量锻炼家里不入流的子弟的地方。真正的精英子弟那都是有私人定制的。送去训练营,不过是想在这样的环境里加深几分感情罢了。当然,既然是安放自家子弟的地方,面子上的功夫总要做足的,营里的官兵大多手上也是有两把真功夫的,只是用不到实处罢了。 所以,整体算下来,池哲居然是整个营地里身份最高的一位。 身份高,意味着什么呢? 当池哲被两个同窗拦住,勾肩搭背,嬉皮笑脸的说要认他做老大,以后一起笑傲京都所有娱乐场所的时候,池哲简直是受到了惊吓。 擦,先不说你们这样乱认老大到底好不好,单说这个娱乐场所,你们是从哪里看出小爷是个花花公子的!我是处男、处男!呃,起码这辈子还是。 不过,池哲到底是摸不清他们的底线,也就含糊着混过去了。 晚上回了自己的单人宿舍,他扒拉出纸笔,勾勾画画。 那两人是谁?不认识。 自己会散发王八之气,虎躯一震,四面来朝了?绝对没有。 所以,他们是因为自己的父亲投过来的? 那政治立场、父母站队、现实条件呢? 池哲挠着脑门,可劲回忆那本厚厚的资料。 可惜最后仍然得不出结论。 于是,万般无奈之下,他召唤了自己新鲜出炉的小弟,何海旭同学。 “他们,切,”何海旭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屑和无奈,“他们找的老大绝对比你收的小弟要多个几次方!”虽然严格说来何海旭同学的身份是绝对及不上营地里的那帮二代们的,但吐槽起来也毫不嘴软。 池哲恍悟,这就是所谓的广撒网,多捞鱼。管你是哪个立场的,只要手里有权,就跟着走呗。反正他们不过是家族中不受重视的子弟,人品爆棚,遇到个好的那是再好不过。出了事,他们这样临时投诚的也绝不会是被连坐的心腹。 池哲眨眨眼,再眨眨眼。几天之内,他的三观遭受了几轮冲刷。先是觉得所有二代们都是深不可测,能力卓绝,最起码大局观极强的。然后被这么一点,又忽然发现其实他们和正常人也差不了多少。可能成才的比例高些,但普通人仍然占了大多数。 这一发现让他的心情大好,于是开始调侃自己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位小弟。 “可,可,我的小弟不就只有你一个人吗?1无论几次方不还是1吗?”池哲的声音软软的,又带着几分无辜。天真无邪的让何海旭忍不住想掐他。 “靠!”想起自己居然是这样个蠢货唯一的小弟,未来还不知道要被这家伙拖累到什么地步,何海旭怒气上冲,用一个简洁明了的字概括了自己的心情后直接砸了电话。 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的池哲露出一个纯洁灿烂的笑容,干净的像个降临人间的天使。 啊啊,海旭生气了呢。可为什么我的心情这么好呢?   ☆、第112章 大源朝开朝不过数十年,老一辈的开国元勋却都走的差不多了。刀口舔血换来的富贵不是人人都受用得起的。跟着太祖称兄道弟的,被太祖当夸过好儿郎的,倚在太祖怀里撒过娇被喂过饭的,都走了,一个个的走了。留下的只有空旷奢华的府邸和里面白发苍苍的老太君,那是他们的女儿、妻子或者母亲。年年受着宫里的封赏,日日享着子孙的请安,像个符号似得在那庭院深深的大宅里深居简出。幸或不幸,外头议的再多,个中滋味也只有自个儿才知道。 日影西斜,乔柔颌首低眉的穿过长长的走廊,如墨般的秀发松松垮垮的挽起,仅插着一只珍珠发钗,整个人越发显得谦恭内敛。被人搀扶着出了院子相送的老太君微微颌首。这是时下文人最喜的女子形态,谦恭柔顺,贤良淑德。 虽太祖开国之时推崇什么“女子也当自强”、“女儿能顶半边天”之类的胡话,本朝初建时也却是出过那么几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公主贵女,而她那时也为着丈夫的前程应和过她们几声,可到底心里是不以为意的。 男为阳女为阴,男子为天女子为地。这女人做了男子的事岂不是阴阳不分,天地颠倒了? 女人家就该像眼前的池夫人一样温婉柔顺才是正途。老太君望着乔柔和婉的样子,心中因着迫于权势而亲自迎送这乡绅之女生出的郁气淡了几分。 只是转身望见恭敬的站在一旁的大儿媳时,松开的眉又皱了起来。这大儿媳出身富贵,可为人处世却连个乡绅之女都不如!平素容不得人也就罢了,竟善妒到连丈夫的嫡亲骨肉也不愿承认的地步。可怜她的好侄女,原本也是官家小姐,因着痴心一片才嫁人为妾。又念着自家乖孙的将来,表哥的面子,才忍着心痛愿将养了十年的孩子让出来记在这妒妇的名下,却被这不识好人心的儿媳给拒了。 除了家世略胜一筹,这好儿媳还有什么及得上她的侄女的!可恨那老亲家竟仗着家世明里暗里的给这不听话的儿媳撑腰,却又不肯扶着自家儿子上位。这个媳妇娶得,当真是窝囊至极。若非自家的老爷去的太早,自己哪里会受这等闲气。 复又想起刚刚离开的池家夫人,忆起早些时候容州的传言,浑浊的眼瞟过侄女手中牵着的乖孙,心中一动。若是那池家的长女也和她的母亲一样进退得宜,倒是勉强能配得上自家的长孙。不过还是有些委屈自家乖孙儿了,罢了,大不了到时候多赐下几个貌美温顺的婢子,料那被乡绅养大,在乡下长大的小丫头也不敢多说什么。有我们这样同是跟着太祖打过天下的大家愿意让个乡下小丫头当长房长媳,那池家应感恩戴德才是,正好能助上乖孙一臂之力。 微微躬身向老太君告了别,乔柔低眉敛目的缓缓走出这深深的宅院,背影柔弱的如同一朵在风中微颤的小白花。 若是时下文人见了必是会大加赞扬,称其为女子之典范的。 可惜一坐进自家的马车,这位柔弱谦恭的夫人便收起了那满身的柔顺温和。斜斜的倚着车壁,一手端着一只奇形怪状杯子,一手捻起几块糕点的女人恹恹的问身侧跪坐着为她捶膝的婢子:“他现在到哪了?身体如何?” “池少爷一切安好。”衣着朴素到不像是当家夫人身边侍女的婢子恭敬的回答,神情越发谦卑。 乔柔眯着眼应了一声,眉眼间的疲惫越发明显。放下糕点,拿帕子擦净了双手,她倚着车壁闭目养神。许是这些日子太过操劳了,不过几息,她便真的睡了过去。 虽是睡着了,可多年来养成早就习惯浅眠的乔柔在马车停下的那刻就醒来了。稍稍整理了妆容,扶着婢女的手下了马车的乔柔望着面前与同街上的商铺大不相同的店面,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就是这吗?” 身边的婢女笑着答是。她从小便跟在乔柔身边,又做了她的陪房,情谊自是不同的,看她那一身不亚于小家千金的打扮便知道了。 此时她笑着在乔柔身边凑趣:“老爷要是知道夫人一听到少爷回来的消息便这般四处张罗着为少爷布置房间,定是要吃醋的呢。” 本朝的民风比之前朝要开放许多,加之太祖当年提倡节俭,又定了贱籍过三代作废的规矩,这些婢子的胆子自然也大了些,能在主子面前打个趣。 要是放在前朝,说不得一句话说错便被拖下去生生打死了,哪里还敢凑到主子面前呢? 念起行商即将回来的儿子,乔柔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对着婢女假斥道:“好个云霓,居然敢开起主子的玩笑来了!要是这店里找不着让我满意的东西,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主子能这样说,自然也是亲近她的,云霓心里是得意又骄傲,好听的话那是一串接着一串的,说夫人慈爱,少爷懂事,又说自己打听了好久,少爷一定会喜欢云云。 乔柔也被她哄得极为开心,笑的越发灿烂。 不过这云霓嘴甜归嘴甜,做事却也是不含糊的,进了店里,果然是与时下的铺子大有不同。 墙上地面都是纯白色的,光亮亮的,提心吊胆的踩上去却站的很稳。走进了便能看出这当是请了瓷窑里的人特别做得大块平整的瓷片,上面还刻了一条条扭曲的纹路。 柜子是一排排放着的,台面上都镶了西人的水晶片,透透亮的,里面的东西看的清清楚楚。 店里右边放的多是西人的玩意,穿着古怪衣服的胡人少女、能动的铁疙瘩、放在池子里的小船等等。左边的则多是店家推出的新玩意,用蛇皮包了做得栩栩如生的木头蛇、放着五颜六色珠子的小棋盘、刻了个抱着金砖老头的小木盒…… 店里穿着湖蓝色长裙的女子听了婢女的转述后笑着向乔柔推荐了那个小木盒。她引着乔柔向中间的长桌走去,上面摆满了各种柜台里不好展示的小玩意。木盒也被放在了一个角落里。她边打开盒子便向乔柔介绍:“我们东家管这个叫做大富翁,您的公子走的是商路,说不得会喜欢的。” 本朝太祖便是商户出生,废了商户的贱籍,又把什么“实业兴国”写进了遗旨里,此地的民间对商人也自是尊崇的,所以女子这番话说得极为坦然。 乔柔微微点头,示意婢女拿了那套东西。又在店里逛了逛,选了两三件西人新奇的玩意,乔柔才罢手。这店的名气和它的价是一样出名,不过三四件物件便要了两三百的银子,够平常人家几年的嚼用了。但池家还真不缺这些银子,乔柔虽被老太君这样的妇人称作乡绅之女,乡下小丫头,可真论起出身来,却也不低。其父乔老爷子身上是有功名的,当年不过十数岁便榜上有名,当了进士老爷,不过是因其淡泊名利才拒了官职回了南方老家。而乔家也是南方数一数二的富户,在乔老爷子手上也并没有没落,乔柔当初出嫁的时候那可是标标准准的十里红妆,池老爷那个五进的大宅都被塞得满满当当的。 说她是乡下小丫头也不过是这些京都来的夫人自以为是的傲气罢了。 选了东西,坐回马车的乔柔摆弄着手里的小物件想起自家那个乖巧懂事的儿子,脸上不由露出一抹笑意。 已经离家一年有余的儿子啊。 这个笑容温婉的妇人却不知道她永远等不到她心心念念的孩子了。 离容州不过数十里的东郡府大牢内,一名华衣锦服清秀俊雅的男子背贴着墙,满脸惊恐的望着面前那群握着碎瓷片挥舞的疯子,却没有看到脚下那个本该昏迷的囚犯脸上那抹诡异的笑容…… 池哲猛然睁开眼,极度的紧张与恐惧扭曲了他原本秀美的脸,被瓷片割断喉咙的痛苦让他几乎无法呼吸,颤抖着双手想要摸自己的伤口,却发现……指尖过处是一片光滑! 他哆嗦着举起自己的手,这是……一双孩子的手!他近乎惶恐的四处张望,这里是…… “哲哲,哲哲,醒了吗?”门外传来女子温婉的声音。池哲几乎在第一时间便分辨出了这来人。 乔柔,他穿越后这个身体的母亲。 一个深爱着自己儿子的古代闺秀。 十几年的时间足以让他熟悉这个女人,虽然还不曾把她当做自己的亲生母亲,却在她十几年如一日的关爱之下将她当做了长辈。 匆匆的穿衣下床,整理好妆容,思维还是一片混乱的池哲下意识的遵循自己的本能,脸上挂着笑的打开了门。 池家的规矩是儿孙满了三岁便要学着自己穿衣洗漱,丫鬟小子都是不能近身的。六岁正式启蒙,君子六艺都是必学的。 如果他的记忆不曾发生错乱,今天是他见自己武师傅的第一天,也是……自己穿越的那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望天,还是一点都不习惯写古代啊,写的好久,还是觉得一点古文的意境都没有。呃,凑合看吧   ☆、第113章 第二次重生后的第二天,池哲信教了。 他跪拜在自家妈妈房间里那尊小小的观音像前,虔诚而真挚。 他还记得自己临死前一刹那的祈祷,如果有来生,如果…… 他居然真的幸运的得到了这个如果。他开始相信那些冥冥之中暗藏的力量,他决心按照一个信徒的方式生活。 于是,他向父母提起了那个前世他曾经许愿要帮助的姐姐,他撒娇耍赖打滚卖萌的求着母亲要把姐姐接回来。 他以为很容易,母亲却显得很为难。 “哲哲,”母亲皱起了细细的眉,摩挲着他的头顶,“你的姐姐和外公住在一起的,是因为爸爸妈妈结婚的时候就答应过外公要给他一个孩子单独教导的。姐姐先出生,所以外公选了她,但其实外公是更喜欢男孩子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年外公都没有提起过你,但,”母亲洁白细密的牙齿咬住了下唇,“如果要你姐姐回来的话,很可能你就要过去了,妈妈,妈妈”母亲紧紧的搂住了他,“舍不得你啊。” 池哲睁大了眼睛。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是因为外公或者自己,池然才没有回来,家里也很少提到她。但,原来……妈妈也不希望她回来? 池哲下意识的转头,求助似得看着身后男人,他的父亲。男人脸上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笑容,平静宽和,高大的身影如山般沉稳。 池哲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虽然他是男性,虽然他也理解一般传统家庭父母心中重男轻女的观念,但,把一个只有几岁的孩子一个人交给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单独照料,十几年的分离,真的正常吗? 想去那个记忆中面无表情的人,池哲抿了抿唇,“去看一次,就一次。”他小心翼翼的伸出了一根手指,眼中含着期盼,小小软软的身子微微颤抖着。 父母最终答应了。 暑期,父亲请了一个长长的假期,带着妻子和孩子回去探亲。 一路上,池哲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火车,飞机,游轮,公交,拖拉机,驴车,……似乎要把这世上所有的交通工具都试过一遍一样。刚开始,池哲还能坚持,但到了后来,他几乎是一路昏睡在母亲的怀里的。隐隐约约的,还能听见母亲和父亲小声的交谈:“那个孩子……不要让她和哲哲接触了……还没见面就这样……我当初真是不应该……” 不是的,池然很好,她是个好姐姐。池哲艰难的张开嘴,想要为姐姐挽回在父母心中的印象,却始终迷迷糊糊的。 时间就这样的昏沉间过去了。 最后从那辆气味怪异的牛车上下来的时候,池哲突然觉得眼前一亮。 上一世,在功成名就后,他也和几个红颜知己也曾去过那些度假胜地,马尔代夫、尼泊尔、荷兰小镇、夏威夷小岛……,他曾经以为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地方能让他惊叹。但当看清眼前的情景时,他还是被深深的惊艳了。 天空很蓝,他曾见过许多比这蓝的天空,却不曾见过如此纯净而透明的蓝色。没有奇山,没有峻岭,普普通通的绿色的山,普普通通的纯净的水,普普通通的麦田,普普通通的农家,却真实的让人想要落泪。 似乎有一种亘古不变的东西在这里传承着,飘荡着,岁月在这里凝固,千年如一日的,这里的人用同一种方式耕种,采摘,收获,分享,从未改变。 恍惚间,似乎就透过了那长长的时间隧道,回到了那个凝聚着欢笑与泪水的时代。 活着,真实而努力的活着。生命原本就是如此的鲜活。 池哲也是第一次明白原来曾经让他如此痛恨的普通中能够酝酿出这样令人心醉的感动。 他突然对那个不过一面之缘的老人好奇起来。 沿着田间的小路缓缓前行时,几个脏兮兮的孩子从田里窜了出来,嬉笑着从另一个孩子的兜里掏出色彩缤纷的糖,用带着泥泞的手指拨开糖纸,含住泛着浓浓奶香气息的糖果,脏脏的脸上笑容天真而愉悦。而那个被拿走了所有糖果,本该哭泣的孩子,也傻傻的和他们一起笑了起来。 池哲也忍不住笑了,虽然他的真实年龄加加减减也有30多岁了,但他生命中的大部分时间还是生活在父母羽翼之下,他也还只是个孩子。孩子总是更能理解孩子的欢乐。 父亲却显得很不耐烦,他紧紧的皱起了眉,看着被不小心扑上来的孩子印上了脏手印的外套。池哲知道,父亲是有轻微的洁癖的。 他偷偷的拉了一下父亲的衣服。 父亲很快平静了,他本就不是个容易喜形于色的人,只是因为面前是最亲近的家人和完全陌生的孩子,又带着对即将见到的人的紧张纠结,才会显得如此失态。 收敛了表情,父亲抱着年幼的他穿过田间泥泞的小路,池哲乖乖的趴在父亲的肩头,眼神不经意间扫过那群孩子,却发现,……那个被拿走所有糖还笑得傻兮兮的孩子,看起来有些……眼熟?错觉?池哲不确定的想。 然而很快的,池哲就知道那并不是错觉了。在父母和外公交谈时,一个胖胖的大婶领进来了一个脏兮兮的孩子进了屋,原本对着父母一脸寒霜的外公突然就笑了起来。 “然然,来,过来。” 那个孩子便乖乖的走了过来,脏脏的衣服,脏脏的脸,神情却是天真而平静的,不曾有过普通孩子见到衣着光鲜的陌生人时的不安与好奇。 过来了,当着他们的面,坦荡荡的在外公的衣服上把湿漉漉的手擦干,然后伸出来,掌心朝上,“你们好,我是然然。”带着乡土气息的口音,举止却落落大方。 “……”父母都没有出声。 池然歪了歪头,疑惑的看向外公。 外公笑眯眯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指着他们道,“乖然然,这是你的爸爸妈妈还有弟弟。” 池然点了点头,恍悟,然后又重复了擦手伸手的动作,“爸爸妈妈,弟弟你们好,我是然然。” 没有对父母的亲昵,也没有面对陌生人的紧张,眼神平和而淡然。那种不是不明白父母这个称呼的含义,只是觉得与己无关的淡然。 最终,父母没有带她回去。 在池哲生命中的第三个16岁,沿着上一世的轨迹,轻而易举的拥有了大量的财富,但他内心的不安却越来越大。 四年了,离他上一世去世的时间只有四年了,池哲感到了时间的紧迫,于是他向父母提出了休学。 他本以为这很容易。毕竟现在的自己已经成了通常意义上的成功人士了,却不曾想到父母会坚决的反对。 他有些恼火,明明自己已经功成名就了,不是吗?大学生,甚至博士生毕业后有几个能有如他一般的成就的呢?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日子早已过去了,为什么父母还要逼他呆在那个只会浪费他时间的地方呢? 他终于忍不住的和母亲大吵了起来,母亲被气哭了。他有些懊恼,却并不觉得后悔。 这时,父亲把他叫进来房间,给他倒了杯茶。 很少见的黑色的茶,抿一口绵甜甘醇,沉香凝韵。望着杯子茶叶的起起落落,他纷乱心情也似乎随着茶香沉淀了下来。 “这是铁观音。”父亲见他平静了许多才慢悠悠的开口,“放了20年的铁观音,在特制的石木结构的仓库里存着,慢慢的,安静的、凝结沉淀精华,最后才会脱胎换骨。” 然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现在的生意做得不错,把你的大部分同龄人甩的很远。但,哲哲,”父亲轻轻的吹了口茶,“你的眼光不能放在那大部分注定及不上你的人身上。眼光放长远一些,你的将来远不止如此。只是在这之前,你还需要在一些特殊的地方,呆上一段足够酝酿的时间,才能最终成长。” “哪怕现在不上学,我也有信心……”池哲急切的想要表达些什么。 父亲缓缓伸出手,做了一个动作,示意他安静,“房地产选的很不错,有眼光。但股票就是靠运气了,太多,太杂,战线拉的太长了。剧本到底是请谁写的,我不想追究,你的手脚做得不错,很干净,继续保持。你身边的那个同学背后有人,当心一些。你最近认识的那个小佳人是你现在最大的对头找来的,演过几部戏,现实中的演技也不错。你手底下的,除了那个小女生,其他的几个还是再查查的好……” “爸……?”池哲神情莫辨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嘴张张合合,却不知道说什么。问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是愤怒的指责你为什么调查我? 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从来都不曾真正了解过这个父亲。而疑惑的同时内心深处也涌出一股强烈的不安:自己最后落得那个下场,父亲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谈话最终草草结束了。 池哲一边继续上高中,一边低调的进行着自己的复仇活动。 功夫不负有心人,两年后,上一世把他搞垮的二世祖连家人带情人被他通通送进了监狱。他舒了一口气后,决定去一趟寺庙,还愿拜佛。 庙里,他遇到了一个僧人。赤色的袈裟披在右肩,褐色的僧鞋,普通的僧袍穿在他的身上自有一番慈悲宽宏。 他出现的很突兀,在池哲即将离开时寺庙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相互行礼之后,便直白的问他是否有一个姐姐。 得到池哲的肯定回答后,长长的叹了口气,眼神中带着悲悯的摇了三次头,却又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 池哲起了疑心,重新回了寺庙,求了一签,问亲缘。解签的僧人告诉他,他的命数极为奇特,亲缘厚重,却与之相克,注定不得善终。 池哲沉默片刻,安静的离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他过的有些无趣,重复的时间,重复的人物,重复的事件。他甚至开始有些怀念自己还没报仇的那段日子,生活压抑,却也不会如此空虚。他也去找过“自己”,却发现根本就没有这个人的存在。他曾经的父母各自结婚,有了一儿一女,都不是他。   ☆、第114章 人总是要有一个念头才能活的有滋味儿。池哲开始尝试。他还记得再过上一段时间,国内那层出不穷的食品质量问题就要曝光了。曾经贫穷的池哲怒不可遏,却无力改变,只能在网上发泄自己的不满。 然而现在的他却有了这个资本。 于是他开始动手,建立了一个奶制品公司。 在池哲重生后获取的可以用庞大来形容的资产中,这个小小的公司渺小的不值一提,却是他花了最多心血的所在。 靠着股票,地产,剧本等等的先知,他活的逍遥自在,无所畏惧,却也失去了奋斗的过程。直到现在开始自己动手,他才真正的体会到了生活的艰辛。 人脉,技术,人才,监管,原料……曾经不屑一顾的东西让他狼狈不堪。 在第一次企业出现质量问题,大批大批的奶制品被倾倒时,他躲在卫生间的角落里,无声的抽泣。 如果没有重生,那么他什么也不是。 被剥去了层层华丽的外壳后,在这具美丽皮囊下的依旧是那个再寻常不过的普通人。 池哲第一次明白了这一点,而他那颗浮躁的心也终于缓缓沉静了。 一点点的建立关系圈,一点点的挖掘人才,一点点的学习管理,他回到了自己曾不屑一顾的学校,抱着大本大本的专业书籍开始研读。 不算成功,却也不算失败,付出努力后他的公司在市内有了一席之地,学校的超市,食堂都在卖他的产品,本地的事业单位也大多选择他的公司。 虽然,他从来不敢想那个已经升职的父亲在其中起了多大的作用。 起码我现在也算个二代了,利用些资源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不是吗?我以前还很羡慕那些二代们呢。他努力想要扯出一个笑容,肌肉却如此的僵硬。 上一世的20岁,还未过生日,他便离开了这个世界,所以这一世的20岁生日他决定要办个party,大办,洗洗晦气。提前一个月选好地方,发好请帖,想着第一次重生时的幼稚,他的笑容多了些许的真实。 生日的前一天,他再度锒铛入狱。 比起第一次的害怕,第二次被捕的他是平静的,甚至是带着笑和抓捕他的警察打招呼的。这让不过刚刚毕业的小警察忍不住瞄了他许多次,心里暗暗嘀咕这家伙难道是因为刺激过度,疯了?不至于吧? 池哲当然没有疯,只是在被带上手铐的那一刻突然的想起了一些本该被遗忘的事情。为什么上一世明明只是普通的商业罪,他却被判了无期徒刑?为什么父亲明明是身处高位,却始终都没有人给他透露过一点消息?为什么他入狱后,那个一向沉稳的父亲居然会因为伤心过度而没有第一时间看他?为什么他那个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姐姐会有特权去监狱呆上那样长的一段时间? 一帆风顺的人生遮住了他的双眼。重生的光环让他如此的自大。 原来他的复仇自始至终都是一场笑话。 他忍不住又笑了,笑容天真而灿烂。 他知道,如果他的猜测一切正确的话,那么今晚,依旧是他的死亡之夜。 那个记忆中的姐姐还是匆匆的来了,这次,他的心平静了许多,也发现了更多曾被自己忽略的细节。 她的高跟鞋上沾着点点泥土,还带着湿气,应该在不久前在泥泞的地方走过相当长的一段路。她的衣服很乱,并不是脏,而是那混乱的色彩搭配,仿佛是突然被告知了什么大事,情急之下随手从衣柜里拎了两件衣服。她的眼里有细细的血丝,脚步略轻浮,或许是下了飞机便匆匆赶来了。 所以她是刚刚被人通知了我被捕的消息就匆匆赶来的?是谁告诉她的呢?父亲?母亲?还是……那个神秘的外公呢? 池哲又笑了起来。 “姐,能和我聊聊天吗?”池哲望着她的眼神平静而温和,似乎他们现在不是在看守所的会见室里而是在某家拉着小提琴的咖啡馆里。 今晚,兴许就是他这一世的最后一夜了,他想做个明白鬼。 听见池哲的称呼,池然明显愣了愣,她似乎不曾想过他能一眼认出她是谁。望着对面大男孩那张微笑的脸,池然沉默片刻,背在身后的手微微蜷曲,做了一个禁止的手势,然后才坐在了池哲的对面。 “姐,你现在是做什么的呢?”对于这个在前世给予他善意的人,池哲也是愿意回报的。他走了,总要有人接手自己的产业的。 “我?”池然挑了挑眉,似乎没有想到他的第一个问题会是这个,静默一会,耸了耸肩,她有些漫不经心的回答:“弄了几家公司,得过且过吧。” 哦?她也是从商的?池哲来了兴趣:“是哪几家?” “都是国内注册的,不过总部基本都在国外或特区,没什么名气,你可能没听说过。”然后她报了一长串中英文混杂的名称,发音有些含混,但池哲完全没有注意,他的眼睛随着那一长串的公司名越睁越大。 “你,你是修羽的建立者?” “嗯。没想到你听说过。”池然打了个哈欠,小小的吃了一惊。毕竟她旗下的公司虽然有些名头,但集团却并未上市,没什么名气。没想到这个弟弟到时会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还想买过你公司的股票!池哲在心中无声的大叫。上一世他偶然听过一个继承父亲遗产的青年用手中修羽旗下公司的股份换得亿万身家的事儿,重生后还曾一度想收购这个集团的股票,却最终不得不震惊的发现,这个集团居然没有上市!不是没有整体上市,而是完全没有一家公司上市!那个运气好到爆的青年手中的股份是在公司建立之初的技术入股!是他父亲年轻时候用一项专利换来的。池哲突然很难找到一个词汇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呵呵,那个集团挺不错的。”他开始没话找话。 “嗯,还行吧。”池然回答的轻描淡写,随手拨了拨散落在额前的发丝,“……你呢?”几乎完全陌生的姐弟,单独相处时总是拘谨的。 “……”池哲低着头望了望手腕上泛着钢铁特有的冰冷光泽的手铐,笑了笑,“也……凑合吧,混混日子罢了。” 能坐拥那个连重生者都垂涎的集团,池然自然不会是个蠢材,不过是池哲的身份太过特殊,才让她暂时失去了敏锐。察觉到这个问题的不妥时,池然便转移了话题,她开始说起了自己儿时的趣事。只要池然愿意,她便是个极好的陈述者。桩桩件件,使人有身临其境之感,连原本不过是敷衍的池哲也来了兴致,忍不住也说了自己重生后年幼时的傻事。 他们聊得很开心,十数年不曾相见的姐弟,感情在这个容不得太多东西的地方飞速升温。 现在,池哲的内心很安定。 在踏上注定的死亡之旅前,有一个亲人愿意彻夜不眠的为他翻案,然后,在明白他无意谈论这些时,能把一切都放在一边,和他坐在一起拉拉家常,聊聊八卦,他已经满足了。 然而温暖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在门外第三次响起敲门声,池然终于站了起来。 “我明天再来看你。”她抬手看了看表,叹息一声,露出一个混合了不舍和安抚的笑容。 “等一下!”池哲却猛然抓住了她的衣袖,“半个小时,再过半个小时再走好不好?”他的声音放得很低很低,言辞中带着祈求。 池然犹豫了。 “半个小时,就半个小时好吗?”池哲低着头,微微颤抖,抓着池然衣袖的手却握的越发紧了,“我……害怕,姐。”最后一句话近乎喃语。 池然抿了抿唇,微微叹息,反手握住他的手背,安抚性的轻拍着,“好。” 在她不曾看见的地方,低着头的池哲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半个小时,足以证明许多东西了。 半个小时后,6:20池然离开。 6:52看守所暴动,7:01,一名叫做池哲的犯人莫名卷入,被人击中头骨,当场死亡。事后,三名看守人员引咎辞职。 如果说第二次醒来时,他是兴奋激动的话,那么当第三次望着熟悉的天花板时,池哲已经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了。 困兽,局中的困兽。 两次的死亡洗去了他的自大和浮夸,他开始认认真真的观察着这个家庭,这个世界。 如同无数的重生小说中一样,这个世界和曾经世界很像,但是在文化上却又很大的不同。历史上的名人有的根本就不曾出现,有的却是他从未听过的。不同的历史带来的不仅仅是文化上的差异,连最基本省市直辖区也变了不少。 还有就是政商关系,翻开报纸,政商界的联姻从未断过,二者紧密的结合着,不过这和现在的池哲关系不大,他只是略略看了几眼,就跳过了。 对作为重生者的池哲而言,最有利的应当是影视资源上的不同了。就像是在为重生者提供更多的便利般,这个世界的娱乐圈干净而透明。虽不可避免的,仍然存在着某些见不得人的交易,但主流是清新的。据说这个国家最初的演员是当时的君王为了传播自己的思想理念,特别设立了相关的机构在民间广泛选拔人才而产生的。除了善演,更善言,与其说是单纯的演员,倒不如说是唱作俱佳的演说家。   ☆、第115章 所以,明星,导演,记者,在这里得到的是更多的尊重。 其次便是股票、地产、未来的经济走势等等。在这个世界重生过两次的他,对这些自是了如指掌的。 这样算起来,即使暗处潜藏着一个虎视眈眈的敌人,他也仍然是是占着些许优势的。无论那个人如何狡诈凶残,怕也是想不到他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重生的。 想明白这点,池哲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哲哲,别玩了,爸爸快回来了,快点把房间收拾好,爸爸不喜欢乱乱的房间哦。” “知道了,妈妈。”池哲这声妈妈叫的毫无压力。两世的相处,哪怕知道暗处的敌人或许与现在的父亲脱不了干系,他对这个家依然是有归属感的,乔柔的温柔美丽,知性高雅几乎符合了他对母亲这个词的所有想象。 小孩的身体实在娇弱,不过是收拾一个房间,他便累出了汗。一屁股坐在特制的儿童木椅上,池哲决定休息一会儿。 顺手翻了翻桌上的书,却发现…… 《初级英语》、《日语基础》、还有一套德国LOGO的新闻刻录光盘。 “妈妈,爸爸的书怎么放我的桌子上了?”池哲冲着在厨房里的妈妈喊着。妈妈是一个标准的贤妻良母,对家里物品的摆放从来都是上了心的,怎么这次突然弄错了呢? “什么书啊?”妈妈走了进来,看见桌子上的书,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揉着他的小脑袋,“哲哲啊,做人可不能这么赖皮,当初是你和爸爸夸口说自己能学三门语言,爸爸才给你买的,光盘还是爸爸找局里的叔叔辛辛苦苦给你刻录的,怎么能不想学了就说东西是爸爸的呢?这可不是个好孩子该做的。” “可是三门真的好多啊,我现在连成语都说不好呢。妈妈,妈妈。”一瞬间的僵硬后,就是若无其事的撒娇,池哲拉着妈妈的手卖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她。 “那好吧,妈妈待会儿和爸爸聊聊。不过哲哲下次不能这样了,男子汉,说到就要做到的。”妈妈点了点他的小鼻子。 “嗯嗯嗯。”池哲敷衍着。 等到乔柔出去后,他的脸刷一下就白了。 翻开那些书,书上的字迹很幼稚,却写得密密麻麻,看得出这本书的主人是用了心在学习的。 上一世,不,上两世,他都不曾发现自己这副身体居然是个励志要学三门语言的神童!而父母后来居然连提都没提过!难怪自己重生后过目不忘,难怪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头脑好上了许多,难怪……原来这不是重生的福利,而是这具身体自带的天赋吗? 这到底是…… 池哲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母亲是怎么和父亲说的。事后,父亲并没有找他聊天,只是偶尔用一种奇特的眼神注视着他。冰冷而锐利,池哲觉得自己似乎被从头到脚都被看穿了。 他强行克制住了内心的不安,做出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幸好前任神童是个作息有规律的人,时间表就贴在书桌上,只要照着来,其实一天之中,他并没有多少时间能和父母相处。 这张表,曾经的池哲也看过,只是前两世,他都把它当做小孩子的游戏来看了。因为时间实在排的太满了,从上课到自学语言,乐器练习,书法,国画,艺术鉴赏,满满的时间表让人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池哲把它当成了小孩子三分钟热度的产物。 但这段时间,他严格的按照这张作息表上的时间生活,父母却没有发表过任何的意见,就连一向溺爱他的妈妈都把这看做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所以,这居然真的是这里的“池哲”一天的作息时间安排?究竟是什么样的孩子才会这样?他曾以为自己的重生给这对父母带来的必然是数之不尽的荣耀和骄傲,但其实……或许原来的池哲做得会比他更好? 他每次醒来时都是在自己的房间。没有绝症,没有车祸,没有高烧,身体上没有任何的不适。母亲在做饭,父亲在上班,那么这个安安静静睡午觉的孩子究竟是怎么突然死去的?或者……根本就是他生生的把这个健康聪明的孩子从身体里赶出去的? 池哲没有去想,更不敢去想。表面上,池哲依然是那个池哲,但他知道他开始愧疚。 对一个孩子。 曾经的许多疑问都得到了解释,池哲沉默的更彻底了,还好,早慧自制的孩子大多是安静的,没有人发现他的异常。他沉默的背着书包上学,沉默的上兴趣班,沉默的读着书。在大多数人的眼中,他依旧是那个安静沉稳的神童。 沿着曾经的轨迹,外公还是在他十岁的时候来了,带着那个小小的池然。 妈妈热情的招待着外公,眉梢眼角都是满满的笑意。 外公对他依然很冷漠,虽然呆的时间比上次的要长些,但10天后仍就是走了。 妈妈很失落,苦留多次,还是没能留下外公。 外公走的那天,妈妈一直送他上了车才回来。 妈妈和外公的感情一定很好,池哲这样想着,却隐隐觉得似乎有些奇怪的地方,细想却又说不出什么了。 挥挥手,他把这当成了自己的错觉。 这一世,他仍然没有放弃重生的福利,却低调了许多,有输有赢,才是正常的。另外,他也想弄清楚一些事情。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聪明的人,虽然占据了一具聪明的身体,灵魂依然是那个普普通通,有些楞,有些直,还有些冲动的高中生。 但,几世的经验足以弥补这个缺陷了。 在他初中毕业的那一年,父亲又一次把他叫到了房间,来了一次私人的谈话。 具体内容他早就忘了,大体上就是父亲表示了对于他目前能力的满意,提出了些不足,再提出了些期望,最后印象中是父亲满意的笑容:“你也长大了,应该开始接触社会了,明天我和你的几个叔叔伯伯要小聚一下,你也准备准备吧。”待他走到门口,又意味深长的抛下一句,“未来终究是你们的。” 从头到尾,池哲都很平静。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不甘或是委屈。他从衣柜里选了一套衣服,是妈妈给他搭配好的款式,没有多余的装饰,暖色系的礼服上同色的暗纹精致典雅,眼光很不错。照照镜子、弯弯嘴角,里面那个面目苍白的少年精致美好的像是童话中的精灵。 真好,不是吗?池哲笑了,镜子里的少年也露出一个近乎绝望的笑容。 接下来的一切依然按照轨迹运行着,只是他却突然对复仇失去了兴趣。猜测和现实终究是有差距的,哪怕在监狱看守所那狭小的空间里,他毫不吝啬用用最恶毒的心思去猜测在现在的父亲在自己的死亡中所扮演的角色,但当猜测接近现实,当越来越多的证据摆在面前时,池哲退缩了。心底的怒火渐渐平息,留下的只有一片茫茫的白色。 他只是个普通人,他不愿意去打破现在安谧的生活。所以,他选择了像鸵鸟一样,把自己的头埋进了沙丘。 接下来的日子他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活着,却在16岁那年,得到了一个惊喜。 他的外公因为一些私事需要离开一段时间,所以暂时把池然托付给了她的父母。 这是他不曾经历过的,池哲回忆起了前一次见到那个老人时的光景,猜测着或许是今生的自己不再浮躁,让老人愿意相信父母的教育能力的缘故。 他很开心,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在他曾经最绝望的时候,是这个素未谋面的姐姐向他释放了善意。除了乔柔,最没有可能性伤害他,对他最好的便是这个姐姐了。 他热情的招待着池然,池然也很喜欢这个对自己笑得真诚的弟弟,他们相处的很好。只是妈妈总有些担心他会因此而耽误了学业,经常限制他和池然在一起的时间。 他有些郁闷,池然却很兴奋,小动作不断。越挫越勇,说的就是池然这样的人。 于是他们偷偷的聊天,递小纸条,在书上画圈圈,在洗手间留暗号,逃课,偷偷逛网吧,游乐场。虽然池哲早就经历过这些了,但长时间的压抑让他渴望着这样简单的快乐,他们就像是在老师眼皮底下作弊的考生般,带着隐晦的兴奋与激动,乐此不疲的玩着这样的游戏。 他们的感情也在飞速增长着。 终于父亲发现了他们的小把戏,他显得很生气。独断专行惯了的父亲做了一件让池哲很难接受的事。 池然上学回来后就把她关进房间,反锁了房门。 池哲愤怒的抗议,却只是得到父亲冰冷的眼神。 他替池然难受着,心疼着,池然却显得毫不在意。 她坐在学校操场的栏杆上,啃着池哲买的甜筒,依然笑得肆意张扬。在家里,依然甜甜的叫着爸爸妈妈,一起吃饭,一起聊天,生活的简单快乐。似乎对她而言,没有什么能影响她的好心情,她的每一天都过的开开心心。 反倒是父亲的脸色越来越差,都弄不清楚究竟是谁罚了谁。 池哲偷偷的躲进被窝里闷笑。郁结的心境似乎也舒展了许多。那时候的日子,每一天都是阳光的,谁也不曾想到隐藏在欢乐背后的危机。 那是一个夜晚,昏昏欲睡的池哲被乔柔叫醒,急切的声音,慌乱的脚步让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墙上的万年历,5月22号,果然是这个日子。 池哲表面慌张实则淡定的和父母匆匆忙忙的下楼,然后一起上了车,车开的很快,超速了,平时是要被开罚单的,只是现在没有人关心这个。 这是逃命的时候。 历经两世的池哲自然知道这一天。父亲在前不久破了个大案子,走私案。被捅了老窝的走私贩子进行了凶残的报复,那个经常来家里的武警队长家里已经遇害,得到消息后,局里派了人来通知父亲,那是一帮亡命之徒,什么都做得出来,而父亲因为一些原因,住的是远离市区的小楼,太适合杀人放火了。 小小的车里似乎连空间都压抑的凝固了,池哲却是淡定的,他清楚的知道最后的结果,他们逃得及时,三个人都安然无恙。唯一的伤恐怕就是上一世的他关车门时太过紧张,夹到了自己手指所起的那个血包了。 不过,为什么心里还是有些慌呢?明明已经知道结果了,三个人都会平安的啊。 三个……三个!他们把池然忘记了! “爸!爸!!”池哲声嘶力竭的喊着,“池然!池然!池然还在家里!门上了锁!!” 接着窗外的路灯,他看到父亲的动作明显僵住了,然而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便恢复了原本的灵活。 “来不及了,哲哲,坐好。”父亲的语气很温和,甚至叫上了很久不曾叫过的他的乳名,平静的似乎那一瞬间的僵硬只是池哲的错觉。 可他哪里能坐得下来呢。 “回去!!回去!!池然还在那里!!”极度恐惧让他失去了思维能力,从后座伸出手,他死死的抓着父亲的肩膀。他无法想象那个被关在房间里,无法逃生的池然会受到的虐待。那个爱笑的,鲜活的,在他最绝望时对他释放善意的女孩会被…… “回去!!”他开始抢方向盘,却突然觉得后颈一痛,他陷入了昏迷。   ☆、第116章 池然有一个毛病,被自家外公诟病了多次却始终没有改正过的小毛病,那就是:睡过去了就和某种通体粉红、体态丰腴的动物一样,不到时候坚决不醒! 所以集体逃亡没有吵醒她,砸门开锁依然没有吵醒她,就连最后全身被泼冷水泼的湿乎乎的,她依然砸吧着嘴,睡得香甜香甜的。 关崎乐了,他挥挥手,制止了那些怒火中烧的下属,上前,撸起袖子,伸出两根白皙修长的手指夹住了池然的鼻子,等池然张开嘴时,再堵上了她的嘴。 30秒,1分钟,1分40秒,2分钟,2分30秒,3分钟,3分55秒,4分钟,5分19秒…… 这家伙居然还没醒!倒是关崎觉得这个姿势实在是太累了,松了手。 我累了,你居然还睡得这么香?关崎恶作剧似得开始戳着池然那张甜美的睡脸。 “关崎!”眼看时间就这样一分分的过去了,旁边的人忍不住了。他们本就对关崎这个空降的领头人不服,现在又看到他这样不顾“正业”的逗弄一个小姑娘,只觉他实在难当大任,于是干脆直呼姓名了,“不要闹了,你要喜欢这嫩口,等干完正事再说!现在,先把她弄醒!” “啊,”关崎恍然大悟般的一拍脑袋,“真是抱歉了,一找到好玩的我就容易忘事,谢谢您嘞,顾叔,要不是您,我肯定要耽误老爷子的事。哎,我这个人啊,就是这点不好,老是会干混事,找不着目标。当初老爷子就跟我说过,我这个个性是一定要派个可靠又有能力的老一辈跟着的,不然一辈子都干不成事,我……” 在老资格们鄙视嘲弄自得的眼神下,关崎就这样絮絮叨叨的聊起了家常,说道动情处还拉起了老者的手,就差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诉衷肠了。 “好了!开始干正事吧!”被称为顾叔的中年男人终于忍无可忍的怒吼了,“把她弄醒!” 顾叔指向还躺在地上的池然,心里愤愤不平,好好的一次复仇被关崎这小子弄成了笑料,真是没用! 他没有注意到关崎带来的直系下属脸上那噤若寒蝉的表情。他们的老大从来都不会做无意义的事。 虽然睡得死,但池然也只是睡过去了,不是真就那么去了。剧烈的疼痛下,她终于模模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接下来就是严刑逼供了。这个市并不大,经济发展也只能算得上一般,上头不重视,下头忽悠事。然而就是因为这样才掩的住更多的东西,如同他们一样把大本营安置于此的并不在少数。 不过是一市之地,禁地却是不少,而有些地方,去了,是要付出代价的。有些地方,去了,是回不来的。所以他们需要最精确的定位。 这次要对付的人官不大,可在这么个小地方算得上是一方人物了。来了这么多人,做了这么多准备,甚至不惜暴露暗中的实力,为的就是要杀鸡儆猴,一击制胜。 10分钟后,有人出来了,分了几路,大部分往一个方向。45分钟后,少少几个人进出着,空旷的郊外,骂骂咧咧的声音传的很远。屋内传出惨叫,夜里听了让人心寒。再过几分钟,又出来了些人,向着同一个方向,中途散开。分不清是多长时间,屋内断断续续的哀嚎一直不曾断过,还夹杂着怒骂和大笑声。但接下来,一切声音突然消失了,只隐隐的听到一点怒吼,似乎是在打电话,然后,……万籁俱寂。 不久,暴烈的火焰在黑暗中露出了狰狞的面目,照亮了半边天空。 同时,池毅清——池哲父亲——的手机响了,按开,他接到了一条短信: 你的小情人,江宁区仓库。 一个以小百货闻名的区级地区会有多少个仓库呢?池毅清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神情漠然的把手机扔回桌面,继续他的工作。一到安全的地方,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聚集下属。对付这样的亡命之徒,一定要比他们更快,更狠。 “这块地方,要特别的注意,他们的窝点被毁了,藏身的很可能就是在交通最为便利的地区,随时会脱身,要当心周围居民的安全……” 池哲醒来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香味。 “哲哲,你醒了?来,吃点东西吧,晚上累坏了吧。”乔柔——池哲的母亲——端着一只白色的碗走了过来,笑容温暖又亲切,如同他第一次醒来时见到般美好。 池哲面无表情的接过那只碗,是羊肉汤。乳白色的汤汁诱人食欲,大块大块的羊肉炖的酥软。他舀了一勺,汤汁浓厚,看得出这碗汤炖了很久了,火候正好,是精心准备的。尝一口,咸淡适中。 他低下头大口大口的吃着。却突兀的想起了外公来的那次他那怪异的感觉了。 他的妈妈,他永远温柔而慈爱的母亲,从头到尾都没有和池然说过一句话。 乔柔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露出了温婉的笑容。轻轻的伸手,替池哲理了理睡得有些凌乱的发丝。眼里满是宠溺与纵容。她全心全意的爱着自己的孩子。 “这儿厨房里的料不全,没有白萝卜了,不然其实我是想给你炖碗萝卜羊肉汤的。晚上受了惊,喝上一碗这样的汤,能从心底暖起来。你小时候……” 池哲大口大口的吃着,似乎饿极了,全神贯注的吃着食物,对乔柔的絮叨置若罔闻。碗不算大,他三两口就吃完了,吃饱了,就有力气了。 “池毅清在哪里?”他打断了乔柔的话。 “要叫爸爸,哲哲,我知道你生你爸爸的气,但你要知道,爸爸这么做是有苦衷的,在那样的情况下……”乔柔劝慰着,却只字不提池毅清的所在。 池哲平静的绕过她,出门,然后踹开每一扇自己所能见到的房间门。没有道歉,没有笑容,他只是走着,冰冷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房间。平时短短的走廊突然变得很长很长,长的几乎将他吞没。 在被黑暗笼罩前,他终于找到了那个房间。 池毅清一脸平静,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淡淡的望了他一眼,“江宁区的仓库,自己去找吧。” “只有我一个人?!”池哲攥紧了拳头。 “警力不足。”抛下这四个字,池毅清就转头继续布置任务了。 池哲转身离开,一夜未归。 第二天早上,池哲是在车里醒来的,抹把脸,出去买了瓶水,继续。 第三天,没有消息。 第四天,中午,池哲接到了池毅清的电话。 尸体被发现了。 池哲回到车里,插钥匙,系安全带,踩离合挂档,鸣喇叭,松手刹,切入车道。他的车开的很稳,手没有一丝的颤抖。 到了地方,下车,关门,上锁,然后理了理衣服,他才走向仓库。 现场保存的很完好。池然的脸上还带着些笑容,释然的,安详的。现场勘查的工作人员在拍照,寻找着蛛丝马迹。 远远的,池哲看了一眼被围着的池然,突然的,就觉得陌生了。 那个躺在地上的是谁?我认识吗? 池哲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光看着那具尸体,眼里流露出一种天真而无辜的疑惑。 他离开了。 尸检报告出来了,就放在他的书桌上。池哲坐在床上,神情肃穆的翻着一本《笑翻天》。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夜幕降临。按照生物钟,池哲该睡了。 他洗了个澡,换上睡衣,关了灯,然后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滴答、滴答、滴答……旧式机械闹钟的指针不紧不慢的走着。 闭上眼睛,池然笑得一脸张扬。睁开,纯白色的天花板。闭上,池然,睁开,天花板。闭上,睁开,闭上,睁开…… 池哲起身,做到了书桌前,打开台灯。 几分钟后,池哲穿着睡衣出门了。 小城市的夜晚大多是宁静的,他的车速开到了最大,车窗大开,风刮得脸生痛,他几乎要在风里飞起。 到了地方,他走了进去,无视旁边人对他一身睡衣的指指点点。 然后他看到了池毅清,他的父亲。 池毅清的样子很疲惫,看见他也没有什么惊讶的神情,用眼神示意身边的人给池哲倒上杯水:“我以为你中午就要来找我,没想到拖到现在。怎么,刚刚才看尸检报告吗?我的好儿子终于鼓足勇气看了?”声音里是明显的嘲讽。 “她是饿死的。”池然的声音放的很轻很轻,仿佛怕惊醒什么东西似得。 “比起饿死,其实渴死才更准确。”池毅清说的很平静,他晃了晃杯子里的浓茶,笑容里带着一种奇异的嘲讽,“近乎三天滴水未进,加上身上的伤口只经过简单的包扎,失血过多,她已经算顽强的了。”说到这,他若有似无的叹息一声。 “她是饿死的。”池哲摇摇头,小声却坚定的重复。 “好吧,她是饿死的。”池毅清不想在这样的问题上和自己仅存下的孩子争论。 “她是饿死的!!!”像突然被什么东西点着一样,池哲猛然起身,愤怒的把杯子,文件,椅子,桌子,……他能触摸到的一切东西疯狂的砸向池毅清。 “她是饿死的!!饿死的!她是被你亲手杀死的!你这个恶魔!”他的眼睛充满了血丝,看向池毅清的眼神不像是看父亲,倒像是在看仇人。 警卫都冲了上去。   ☆、第117章 当你丢了一样东西的时候,最好的办法是不找,因为往往越认真就越找不到。就这样当做不知道,那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就会出现在你的眼前。 人也一样。这些年,池哲用尽各种手段,只为了见关崎一面,却从来没有成功过。而当现在,在知道了事情真相,他再也不想见到关崎这个人的时候,却又屡次相遇。 当他们又一次在同一个宴会上出现时,双方都升起了一种名为哭笑不得的情绪。 还是关崎先开的口,他言笑晏晏,仿佛和池哲是相交多年的老友般交谈着。 伸手不打笑脸人,池哲也应和着,却不想倒是越谈越投机,两人最终竟真成了好友。 到了现在,池哲有遗憾,有无奈,却也释然了。 后来的两年里,他们相约着,一起旅游,一起嬉笑,池哲过的很开心,这么长的时间,他算是有了一个朋友。 只是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两年后,池哲住院了,他病了,病的很重。 不是生理绝症也不是精神疾病,只是一点小毛病。无数小小的毛病堆在一起,没有哪一个是致命的,却也没有哪一个是能根治的。他还年轻,身体却已经慢慢衰老了。 医生通知他的时候,他没有声嘶力竭,没有歇斯底里,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就继续看着窗外。 很多时候,他总是这样看着,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天空。但其实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看,自己到底想要看什么。 现在也一样。 或许这只是一种习惯。 他入院的第二天换了一个病房,奢华的装修,严密的保护。不是他要求的,医生也没有解释,似乎一切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他们双方都知道那个唯一的原因,这是池毅清的要求,他果然一直在看着他。池哲依旧状似配合的进行着治疗,心底却有了答案。 他没有拒绝,最了解自己身体的人永远是自己,这时候没有人能够力挽狂澜了,他想是时候准备自己的遗嘱了。 他没有后代,连朋友也少的可怜,他的身后的确是一件需要仔细思考的事情。 想了很久很久,在他甚至想着干脆把一切都交给关崎时,不经意间瞟到放在一边的水果篮,突兀的笑了起来。 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池哲,你傻了吗? 他对自己说,池毅清还活着,怎么可能允许外人来办自己儿子的葬礼呢? 他低低的笑了着,又习惯性的看着窗外。 无论地面上的人如何,窗外的阳光总是这样的灿烂。 一天天的,池哲躺在病床上体会着身体一点点衰竭,一点点*的过程,没有慌张,没有绝望,没有悲哀。 他用孩子一样好奇的眼睛观察着自己。 曾经,他的死亡都太过仓促了。上一刻还是健康的身体,鲜活的生命,下一刻,就直接归于沉寂了。他几世的死亡年龄都不曾超过20岁,那个朝气蓬勃充满阳光的生长期。 他既没有体会过身体上的衰老,也不曾感悟过精神的老去。 池毅清管他管的很严,真正算起来,这几世他脱离家庭的时间不过短短11年,而这11年里,靠着重生的优势,他经历过一些事情,却从未真正的体会过失败,挫折和无奈。 他厌恶池毅清的霸道,却又清楚的知道这个男人是他最坚实的依靠,他始终都生活在他的羽翼之下。 他到现在也还是个孩子。 孩子是对这个世界留恋最少的人,所以他走的时候很安详,在迷迷糊糊中就这样的走了。 他以为自己无牵无挂了。起码在又一次重生前,他是这样觉得的。 然而,当再度睁开双眼,看到那低低的承尘时,他突然不确定起来。 缓缓坐起身,拉开那一层轻薄的床幔,视线所及之处,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个架子。 很普通,就是经常在古装电视剧里出现的卧房的装饰。 很不普通,因为这样的装饰出现在他的房间里。 不,应该反过来说,他居然出现在这样的房间里。 深吸一口气,池哲缓缓的躺回床上,闭上眼,双手置于身体两侧。 按照他失眠时医生嘱咐的那样放松。 舒展眉毛,放松眼皮,自然呼吸,想象全身都置于柔软的水床之上。 他从来没想到原来那些年他糟蹋的不只是自己的身体,还有自己的脑子。 偶尔看到池然和自己前生的幻影也就算了,居然来了个古代背景。难道他是被憋屈久了,做起武侠梦来了吗? 下次的体检项目恐怕给加上一个精神科了。 放松、放松、放松…… “吱嘎”即使来人已经努力放轻了手脚,被缓缓推开的木门仍然不可避免的发出轻微的声响。 池哲依旧闭着眼睛。 嗯,果然刚刚自己是出现了幻觉,现在应该是医生护士来查房了。 来人轻手轻脚的走到池哲身边,然后猛地掀开被子。一只手牢牢堵住池哲的嘴,另一只手手腕一转,一把银色的匕首对着床上那个小小的幼童直直的刺下去,正对心脏! 早在被掀开被子时,池哲就惊醒了。这不是医院!再大牌的医生护士,只要池毅清活着一天,就不敢更不可能这么对他。 然而醒了又如何,重生的他现在不过是一幼童,那样柔嫩的小手怎么可能挡住一个身强力壮的高大男人。电光石火之间,池哲几乎没有思考的交叠双臂置于胸前。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哪怕看到池哲的动作,用尽力气刺下去的男人也来不及改变自己的方向了。 银白的匕首毫无阻碍的刺穿了幼童的粉白圆润手臂,剧烈的疼痛下,池哲却在庆幸。 好险,还差一点点就…… 匕首这种兵刃,素来是各种暗杀者的首选。小巧,锋利,易于隐藏。就是有一点不好,实在……短了点。 一击未得手,男人的表情也呆了呆,眨眼间又变得狰狞起来,他握住匕首柄,想要把匕首拔出来,再刺一次。 可惜用尽一个成年男子的全力插下去又卡在臂骨里的匕首哪有那么好拔的。何况还有个不断给他添乱的小兔崽子。 男人干脆一撸袖子,直接卸了那个贪官家小崽子的胳膊,再一只手拎着那只软塌塌的胳膊,一只手拔匕首。 这匕首是他姑母送他的,宫里头的东西,贵得很还有记号。要是留下来了,一定会被人查出来的。姑姑知道了肯定会抓着他念叨几个月的。 该死的,他当初就不该因为贪这匕首漂亮拿它来杀人。 脸上还带着几丝未退的稚气的男人咬咬牙,干脆手脚并用,一只脚踩在幼童胸口,一只脚踩着那条软塌塌的胳膊,两只手使劲往外拽匕首。 小孩子的身体哪里经得起这样的蹂躏,池哲闷闷的吐出一口血,鲜红色的血液顺着幼童圆润脸颊缓缓滑落,滴落在男人的白缎粉底朝靴上,缓缓渗入,象征吉祥如意的双兽染上了不详的血色。 男人不由瞪大了眼,这是他嫡亲的妹妹花了好些功夫才做出来的鞋子,父亲兄长都没有,就他第一个得了呢。 他下意识的抬脚一踹,想要远离污染源,却忘了自己脚下还踩着人。小小的幼童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去,撞在床壁,跌落成软软的一团,白色的中衣上尽是鲜血,小小的身体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对折着,似乎已失去了全部生机。 “不!”放弃了贵妇形象,拖着裙子跌跌撞撞跑进小院的乔柔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巨大的恐慌让乔柔的思绪也凝固了,她的动作显得如此的僵硬。踉跄着走进去抱住那小小软软的一团,乔柔哆嗦着伸出手指,试探幼童的呼吸。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当那微弱的温暖的气息略过手指时,乔柔失声痛哭。 “大夫!大夫!” 她来时派人去请的老大夫此刻也终于匆匆赶到了。 诊脉、包扎、煮药、擦洗,打扫……在乔柔的指挥下,院子里的仆人从最初的慌乱中镇定下来,有条不紊的按着大夫的嘱咐做事。 至始至终,没有一个人望那个该被称作凶手的男人一眼。 男人也从一开始的理直气壮变得略带心虚。毕竟,他是想杀了这小子,可真没想过要这么折腾一个不过六岁的孩子。杀人不过头点地,他这么一来,倒显得像是故意折辱一个孩子了。 再想到自己这次原本就是准备来个先斩后奏。趁着这家人还在容州,天高皇帝远,杀了就跑。回了京里直接躲进皇宫,等尘埃落定,消息传回京里,有姑母护着,父亲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可现在……他不免更加坐立不安。 “咳咳,”清咳两声,他昂起头,背着手,做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池夫人,既然令公子无事,那严某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也不等乔柔反应,便大摇大摆的踏出了门。 而池夫人,乔柔仿佛没听见某人这番无耻至极的言论般,小心翼翼用柔软的丝帕擦拭着孩童脸上不断渗出的小小汗珠。 一副大爷样的走出院子,男人偷偷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又在心里唾弃自己。 不过是来仇人家寻仇,又没杀死人,他害怕什么?又忍不住鄙夷的瞥了院子里的那个女人。 有人想杀她的儿子,居然连个屁都不放就让人走了?哼,果然就和传言上说的一样柔弱无用。 这样的人,这样的人的家族,有何可惧之处? 想明白这点,男人的脚步越发轻快起来。   ☆、第118章 半梦半醒间,池哲隐约觉得眼前有人影晃动。 人,人影,匕首,血…… 池哲猛然惊醒,一个挺身想要起来,却被一阵剧痛打断了动作。 疼,撕心裂肺的疼。这并不是形容词,男人那两脚是真正的伤到了他的心肺。那两脚正对着胸口,对一个幼童的身体而言,没有当场闭气,已是不易了。至于其他的…… 池哲望着面前吞吞吐吐的下人,心底有了计较。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池哲神态平静的吩咐下人。 那个穿着一身浅粉色长裙的丫鬟踌躇片刻,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一行礼离开了。 屋子里又变得空荡荡的。 这家的小主人是个喜静之人,平日里,除了打扫院子的丫鬟,旁人是都进不得他的屋子的。现在受了伤,更是不愿意听见一点动静。所以即使有了夫人的吩咐,下人们也多守在屋外。偌大的院子里,十几号人呆着,竟都听不到一丝声响。除了……卧房中那断断续续的闷闷的、似呻吟似哀嚎的声音。 下人们交换了一个苦涩的眼神。 谁能想到承恩公家的小公子居然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对自家小主人下手呢?夫人虽还未责备他们但……只求老天保佑小少爷能快点好起来了。 心里既是对自己未来的担忧,又是对从小看到大的小少爷的心疼。听着屋子里若有似无的抽泣声,他们心里也跟着难受的要命。 然而,若是此刻他们走进屋子,掀开那一层薄薄的床幔就会发现,那断断续续的声响不是他们的小少爷因伤痛而发出的哀鸣,而是……他压抑着狂喜时的闷笑。 古代!古代!他回到了古代! 池哲知道自己该恐惧的,恐惧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恐惧那无可预知的未来。失去了重生的优势,他在这个世界上面临是随时被拆穿的危险。他在现代擅长的一切,股票、影视、音乐、投资将毫无用武之地,一切都要从头学起。而初次醒来时的那一幕已经用血淋淋的事实给了他提示,这并不是个和平的年代。 然而,在那巨大的恐慌里掩藏的却是无法遏制的狂喜。 池哲觉得自己疯了,或许他早就已经疯了,在那一次次重复的生命中,像个被抓进动物园里,每天被无数人参观的野生狮子一样疯了。 他无法阻止也不想阻止内心的喜悦。他穿越了!他回到了古代!他终于不用再困在那仿佛永无止境的重生中了! 接下来他该做什么呢?习字读书考进士,当官坐宰手遮天?有空的时候撒撒资本主义种子,玩玩鞭炮地雷手枪? 不,不对,按着今天那个肆无忌惮的男人的言行来看,说不定他到的是武侠世界。那就习武练功当大侠,然后策马江湖,快意恩仇? 无论是那种设想,都让池哲激动的浑身发抖。他想欢呼,他想狂笑,他想高歌。但不行!现在不行! 幼童精致可爱的脸蛋疯狂的扭曲着。忍耐,他要忍耐住,现在被人发现的话,会被当做神经病或是露出马脚的。 忍耐,他死死的咬住被子,双拳紧握。手臂上的伤口再度开裂,新鲜的血液染红了绷带。过于起伏的情绪让原本平和的心脏疯狂跳动,痛楚从胸口蔓延开来,他的半边身子已痛得失去了知觉。 放松,放松……我要好好养好这具身体。 意识到自身状况的池哲终于缓缓克制住了内心的波澜,在阵阵疼痛中,他半昏半睡过去了。 再度醒来,已是日落西山之时。身形窈窕,一身浅粉的丫鬟点亮了屋内的灯。昏黄色的灯光暗的让人昏昏欲睡,恍惚间,池哲脑海中闪过一间破旧的屋子,几个孩子在同样的灯光下围着烧着柴火的灶台,巴巴的等着奶奶做的糖饼出锅。这是……他在成为“池哲”前的记忆。 不,现在不是回忆的时候。池哲闭了闭眼,让思绪回归正轨。 这样的灯光,这样的氛围,正适合谈一些事情。 “云霓?”池哲轻轻的呼唤。 “少爷?”妆容素雅的丫鬟几步走进屋子,行了一礼。 “坐。”池哲抬抬下巴,示意她坐下。果然白天里听到下人间称呼的“云霓姑娘”便是他前次醒来时服侍在身边的人。 云霓又是恭敬的一行礼,然后坐在了床边的小马扎上。那本就是为守夜的丫鬟准备的。 长久的沉默,久到云霓觉得那一声呼唤或许是小少爷半醒半睡间的喃语,但她仍然维持着原先的姿势,低眉敛目,一动不动。 看来这次的情况有些棘手了。一直半眯着眼睛偷偷观察她的池哲暗暗叹了口气。 果然,没办法拿现代服务人员的标准衡量古代的仆役们。从其仆观其主,这次的情况有些棘手了。 池哲微微眯起眼睛,他受了重伤,这是个契机也是个危机。好处在于他有更多的时间融入这个时代的生活。接下来的日子他若是反应迟钝些,性情变了些都可推到这伤上。而危机则在于他受了这样重的伤,必是会有亲友前来探望的,若是…… 他需要在极短的时间内了解原身的过往,但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听下人闲谈这条路是走不通了。那就只能是试探了。 “云霓,”池哲压低了嗓子,声音在黑夜里听起来模糊而飘渺,他睁着空洞的双眼望着承尘,“我的身体,我还能想像以前那样……” 点到即止。 听到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小少爷这么虚弱的声音,云霓心中一酸,红了眼眶,受伤前,小少爷还向老爷夫人撒娇要去骑马,可现在他的身体…… 云霓放缓了声音,“夫人和老爷都是慈善的人,好人有好报,小少爷定能像从前那样习武练功的。” 哦,原来是热血江湖。 池哲在被子里抹着手心上的汗珠,这还是他第一次试着从别人嘴里套话。从前的他,或因为年纪或因为背景,从不需要做这样的事。毕竟,池毅清…… 池哲的眼神飘忽了一下,随即紧握拳头,小小的指甲刺进掌心的嫩肉中,不行,不能再想了。 或许他是真的老了,精神上的老去,总是不自觉的回忆起那些早已为被遗忘的事情。又或者,他是真的当惯大少爷了,真是受不得一点委屈。 “……真的吗?”借着心中那一丝丝的委屈不甘,池哲语带困惑的问:“可那个闯进来的男人说父亲母亲害了他,管我叫恶人家的小畜生,说是让我血债血偿。”一个杀人犯和一个被刺杀的幼童,这家人会信哪一个还用得着问吗? “那是他胡乱说的,就有那么些个心里头藏着恶念的家伙。明明是自己作恶,却非得牵扯些什么捕风捉影的事儿来,好显得自己占着大义。”听了这话,一直守礼规矩的云霓也忍不住忿忿不平起来,“外头人家谁不说池家老爷夫人是大善人。也就那些个小人……” 池?池哲瞳孔一缩,随即镇定下来。不,不会的,自己不是重生,而是穿越了。不可能发生这么凑巧的事情。 这样安慰的自己,只是到底心里头多了个念头。他试探着道:“是吗?可那个人说,”他板起圆润白嫩的小脸,努力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的样子,“‘你若是到了阴曹地府,就求求阎王爷让你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吧。我也不想杀你的,可谁让你是池毅清那个官商勾结,为非作歹的恶人之子呢!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能养出这样的丫鬟,这家人家恐怕也不是普通的武林世家。士农工商,士族为首,官商勾结这个词什么时候都是适用的。哪怕衙门里的小捕快,那也是一般人眼中的官呢。 胡说八道!听了这话,云霓是动了真火了,她是他们家老爷从灾民里救出来。在父母姐妹都饿死了,她也奄奄一息的时候,是老爷从那些为富不仁的商人里强卖了粮草救了灾民。她没了家人,老爷就是她的一切了,怎能容得他人污蔑呢? 哪怕这段时间老爷确实是和容州的几家商人来往密切,外头也有了些流言蜚语,她也坚信这不过是老爷的计谋罢了,是老爷用来麻痹那些品行不端的商人的。 只是这些要怎么跟小少爷解释呢?云霓难得纠结的揉着帕子。若是说这人是胡说的,过些日子,那些商人可是要来探望小少爷的。这几天的拜帖她都按着夫人的吩咐推了,可库房里各家送来的补品药材多得都快放不下了。商人是无利不起早的,送这么多的东西,肯定是想见少爷一面的。等夫人回来,于情于理,是推辞不过了。如若听了她的话,小少爷对这些人横眉冷对,说老爷不过是为了将他们一网打尽骗他们的。恐怕老爷的计划要出篓子的。 可若是应承下来,那老爷的名声,还有少爷的身体…… 这样的阴私官司实在是不好对一个不过六岁的孩子说的。十二岁为相的从古至今可也就甘罗一个。 况且那个凶手…… 太后的子侄不是现在的池家惹得起的,若是少爷因此有了心结。 定了定神,云霓做出大吃一惊的表情:“池宜庆?少爷那个人真的说他是找池宜庆报仇的?”   ☆、第119章 谁能想到承恩公家的小公子居然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对自家小主人下手呢?夫人虽还未责备他们但……只求老天保佑小少爷能快点好起来了。 心里既是对自己未来的担忧,又是对从小看到大的小少爷的心疼。听着屋子里若有似无的抽泣声,他们心里也跟着难受的要命。 然而,若是此刻他们走进屋子,掀开那一层薄薄的床幔就会发现,那断断续续的声响不是他们的小少爷因伤痛而发出的哀鸣,而是……他压抑着狂喜时的闷笑。 古代!古代!他回到了古代! 池哲知道自己该恐惧的,恐惧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恐惧那无可预知的未来。失去了重生的优势,他在这个世界上面临是随时被拆穿的危险。他在现代擅长的一切,股票、影视、音乐、投资将毫无用武之地,一切都要从头学起。而初次醒来时的那一幕已经用血淋淋的事实给了他提示,这并不是个和平的年代。 然而,在那巨大的恐慌里掩藏的却是无法遏制的狂喜。 池哲觉得自己疯了,或许他早就已经疯了,在那一次次重复的生命中,像个被抓进动物园里,每天被无数人参观的野生狮子一样疯了。 他无法阻止也不想阻止内心的喜悦。他穿越了!他回到了古代!他终于不用再困在那仿佛永无止境的重生中了! 接下来他该做什么呢?习字读书考进士,当官坐宰手遮天?有空的时候撒撒资本主义种子,玩玩鞭炮地雷手枪? 不,不对,按着今天那个肆无忌惮的男人的言行来看,说不定他到的是武侠世界。那就习武练功当大侠,然后策马江湖,快意恩仇? 无论是那种设想,都让池哲激动的浑身发抖。他想欢呼,他想狂笑,他想高歌。但不行!起码现在不行! 幼童精致可爱的脸蛋疯狂的扭曲着。忍耐,他要忍耐住,现在被人发现的话,会被当做疯子或是露出马脚的。 忍耐,他死死的咬住被子,双拳紧握。手臂上的伤口再度开裂,新鲜的血液染红了绷带。过于起伏的情绪让原本平和的心脏疯狂跳动,痛楚从胸口蔓延开来,他的半边身子已痛得失去了知觉。 放松,放松……我要好好养好这具身体。 意识到自身状况的池哲终于克制住了内心的波澜,在阵阵疼痛中,他半昏半睡过去了。 再度醒来,已是日落西山之时。身形窈窕,一身浅粉的丫鬟点亮了屋内的灯。昏黄色的灯光暗的让人昏昏欲睡,恍惚间,池哲脑海中闪过一间破旧的屋子,几个孩子在同样的灯光下围着烧着柴火的灶台,巴巴的等着奶奶做的糖饼出锅。这是……他在成为“池哲”前的记忆。 不,现在不是回忆的时候。池哲闭了闭眼,让思绪回归正轨。 这样的灯光,这样的氛围,正适合谈一些事情。 “云霓?”池哲轻轻的呼唤。 “少爷?”妆容素雅的丫鬟几步走进屋子,行了一礼。 “坐。”池哲抬抬下巴,示意她坐下。果然白天里听到下人间称呼的“云霓姑娘”便是他前次醒来时服侍在身边的人。 云霓又是恭敬的一行礼,然后坐在了床边的小马扎上。那本就是为守夜的丫鬟准备的。 长久的沉默,久到云霓觉得那一声呼唤或许是小少爷半醒半睡间的喃语,但她仍然维持着原先的姿势,低眉敛目,一动不动。 看来这次的情况有些棘手了。一直半眯着眼睛偷偷观察她的池哲暗暗叹了口气。 果然,没办法拿现代服务人员的标准衡量古代的仆役们。从其仆观其主,这家主家怕也不是什么好糊弄的。 池哲微微眯起眼睛,他受了重伤,这是个契机也是个危机。好处在于他有更多的时间融入这个时代的生活。接下来的日子他若是反应迟钝些,性情变了些都可推到这伤上。而危机则在于他受了这样重的伤,必是会有亲友前来探望的,若是…… 他需要在极短的时间内了解原身的过往,但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听下人闲谈这条路是走不通了,这家下人太过规矩了。那就只能是试探了。 “云霓,”池哲压低了嗓子,声音在黑夜里听起来模糊而飘渺,他睁着空洞的双眼望着承尘,“我的身体,我还能想像以前那样……” 点到即止。 听到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小少爷这么虚弱的声音,云霓心中一酸,红了眼眶,受伤前,小少爷还向老爷夫人撒娇要去骑马,可现在他的身体…… 云霓放缓了声音,“夫人和老爷都是慈善的人,好人有好报,小少爷定能像从前那样习武练功的。” 哦,原来是热血江湖。 池哲在被子里抹着手心上的汗珠,这还是他第一次试着从别人嘴里套话。从前的他,或因为年纪或因为背景,从不需要做这样的事。毕竟,池毅清…… 池哲的眼神飘忽了一下,随即紧握拳头,小小的指甲刺进掌心的嫩肉中,不行,不能再想了。 或许他是老了,精神上的老去。老人总是会不自觉的回忆的。又或者,他是当惯了大少爷,这么小小的忐忑便觉得委屈的不行。 “……真的吗?”借着心中那一丝丝的委屈不甘,池哲语带困惑的问:“可那个闯进来的男人说父亲母亲害了他,管我叫恶人家的小畜生,说是让我血债血偿。”一个杀人犯和一个被刺杀的幼童,这家人会信哪一个还用得着问吗? “那是他胡乱说的,就有那么些个心里头藏着恶念的家伙。明明是自己作恶,却非得牵扯些什么捕风捉影的事儿来,好显得自己占着大义。”听了这话,一直守礼规矩的云霓也忍不住忿忿不平起来,“外头人家谁不说池家老爷夫人是大善人。也就那些个小人……” 池?池哲瞳孔一缩,随即镇定下来。不,不会的,自己不是重生,而是穿越了。不可能发生这么凑巧的事情。 这样安慰的自己,只是到底心里头多了个念头。他试探着道:“是吗?可那个人说,”他板起圆润白嫩的小脸,努力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的样子,“‘你若是到了阴曹地府,就求求阎王爷让你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吧。我也不想杀你的,可谁让你是池毅清那个官商勾结,为非作歹的恶人之子呢!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能养出这样的丫鬟,这家主家恐怕也不是普通的武林世家。士农工商,士族为首,官商勾结这个词什么时候都是适用的。哪怕衙门里的小捕快,也是一般人眼中的官。 胡说八道!听了这话,云霓是动了真火了,她是他们家老爷从灾民里救出来。在父母姐妹都饿死了,她也奄奄一息的时候,是老爷从那些为富不仁的商人里强卖了粮草救了灾民。她没了家人,老爷就是她的一切了,怎能容得他人污蔑呢? 哪怕这段时间老爷确实是和容州的几家商人来往密切,外头也有了些流言蜚语,她也坚信这不过是老爷的计谋罢了,是老爷用来麻痹那些品行不端的商人的。 只是这些要怎么跟小少爷解释呢?云霓难得纠结的揉着帕子。若是说这人是胡说的,过些日子,那些商人可是要来探望小少爷的。这几天的拜帖她都按着夫人的吩咐推了,可库房里各家送来的补品药材多得都快放不下了。商人是无利不起早的,送这么多的东西,肯定是想见少爷一面的。等夫人回来,于情于理,是推辞不过了。如若听了她的话,小少爷对这些人横眉冷对,说老爷不过是为了将他们一网打尽骗他们的。恐怕老爷的计划要出篓子的。 可若是应承下来,那老爷的名声,还有少爷的身体…… 这样的阴私官司实在是不好对一个不过六岁的孩子说的。十二岁为相的从古至今可也就甘罗一个。 巧了,本县还真有个名为池宜庆的。 池姓是当朝国姓,却也是前朝大姓。本朝民众的乐趣之一便是翻族谱,翻着翻着说不定就能发现自己能和太/祖爷扯上那么一丝半点的关系。然后便聚在一起吹嘘互捧,乐此不疲。 这位池宜庆便是其中的佼佼者。此人最大的爱好便是在生意红火的茶楼酒家里大肆谈论自己的出身。 若不是如此,云霓恐怕也不会注意上这么一位“池老爷”。因着他的名字,她还刻意打听过这位老爷的过往。 更巧的是,这位老爷还真是一个官商勾结,欺男霸女的主儿。不过因为他银子砸得够,多数人家得了钱财便闭了嘴罢了。 “呃……是呀。”池哲一愣,云霓这么强烈的反应可不再他的预料之内。 “少爷,”云霓眼眶一红,泪水就这么滑了下来,“您,您受苦了啊。”她泣不成声。 “……啊?”池哲是真的呆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从云霓时断时续的话语中总结出意思。 那个男人杀错人了?!池毅清是另一家的?他的父亲姓池名净,和那家人扯不上半毛钱关系?自家父母是天下第一的好人善人,转世佛陀也不过如此了? ……池哲突然觉得胸口疼了起来,很疼很疼。   ☆、第120章 这不是膝盖上挨了一箭,是胸口真的中了一脚啊! 在他思绪混乱的时候,云霓借机告退了。若是小少爷再问什么为什么会找错人之类的问题,她可答不上来了。素来沉稳的云霓姑娘难得的不顾形象急走了起来。等离少爷院子远了,那口提着的气才松了下来。 一阵冷风吹过,云霓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放缓步子,把灯笼提的高些,细细一打量,她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岔了路,进了后院临街的小花园里。 紧了紧衣服,云霓借着灯笼暗淡的光慢慢向回走。白日生机盎然的小花园在夜晚变得沉寂,失去了青翠的外衣,挺拔的绿竹在风中肆意的摇曳舞动,映在墙壁上的倒影邪恶而狰狞。 云霓握紧了手上的灯杆,低着头,努力克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不要回头,不要去想,想些其他的事情……老爷恐怕要三天左右才能回来,夫人也是如此……少爷的伤恢复的很好……明日要去库房取药材了……池宜庆的说法要早日禀告夫人,圆起来…… 圆起来?!云霓倏然睁大了眼睛,手一松,灯笼落在了地上。她刚刚做了什么?!她居然哄骗少爷!就算这件事牵扯到太多阴私,也不是她能下决定的!怎么会神使鬼差的想到欺瞒小少爷呢?她从一个烧火丫头一路走到现在老爷身边的大丫鬟的位置,靠的就是谨言慎行四个字。今个儿是怎么了,居然会因着少爷年幼,仗着和少爷从小相处的那点情分,竟是模糊了尊卑,如此妄为! 还有那个池宜庆,名字如此特殊的人,为何她居然不曾禀告过老爷呢? 又想起承恩公家的小公子白日的莫名刺杀,夫人在少爷伤情稳定后的突然失踪,老爷的至今未归……云霓只觉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生起。 这几日发生的事儿,真是桩桩件件都透着古怪。她似乎…… “是谁在那里!”夜晚守卫的家丁见着火光,匆匆跑来,大声询问。少爷遇刺的事儿让他们犹如惊弓之鸟。 被打断思想的云霓勉强对着来人笑了笑:“是我。云霓,刚才不小心跌了一跤,灯笼着了。”她拿帕子包着掌心,像是在遮挡破皮的伤口。 “哦。是云霓姑娘啊。”来人见了云霓,心放了下来,“姑娘下回可给小心些啊。”边说边讨好的把手中的灯笼让给了云霓,“姑娘还是早些回屋吧。” 云霓胡乱应和着往回走。心里只存着个念头:等夫人老爷回来了,一定要禀告此事。 她却不知晓心中无所不能的老爷夫人此刻也陷入了如她般的困境。 “父亲。”乔柔跪在一旁,垂眉敛目,神态柔顺,声音谦恭。 她身后,一个高大俊雅的男人望着妻子看似柔弱实则倔强的背影,无声的叹了口气,他赶来的时候,他的妻子已跪了一夜了。 “柔柔。”男人轻声呼唤着妻子,动作柔和而坚定的扶起她,揽住她越发清瘦的腰肢,将她抱到一旁的椅子上。 “毅清?”乔柔吃了一惊,“你怎么……会在这儿?”随即蹙起了眉,眉眼间不复平日的温柔,满是焦躁,“你怎么没有去看哲儿,他受伤了。快回去,哲儿需要人照顾!” “大概是因为我不想刚刚把为儿子提起来的心放下去,下一刻就收到即将失去妻子的消息。”男人的神情中带着些许无奈,“你是哲儿的母亲,这种时候他更需要你。至于别的……”池毅清轻轻把手中揉着的膝盖放平,用帕子擦去妻子额上的汗珠,“我是你的丈夫。” 原本空旷的庭院中,多了一乘软轿,四个轿夫安静的站在四侧,乔柔认得他们,这些人都是丈夫出门时带着侍从。 池毅清动作轻柔的抱起妻子,将她放在轿子里,在她耳边细语安抚:“回府等我,哲儿还躺在床上呢。”他放下轿帘,四个轿夫稳稳的抬起轿子,脚步稳健而平缓。 “毅清?毅清?毅清!……”乔柔声带慌乱的呼着。 池毅清站在屋内,望着轿子离开了院子,才不急不缓的转身。 “岳丈。”他恭敬的对着面前的老人醒了一礼,并不等老人反应,便掀起袍角,跪在了妻子跪了一夜的地方。 “……哎,毅清,你这是何苦呢?”老人长叹一声,无奈的望着这个和女儿一样倔强的女婿。若不是他通知了女婿,恐怕他那个女儿真的会因着一个答案而跪上三天三夜吧。 “为人父为人夫,若是连妻儿都保不住,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池毅清的表情依旧是那样平和自然,仿佛他不过是直抒胸臆,并未察觉到话中对面前老人的讽刺。 知道自己是劝不动他了,老人,乔老爷子苦笑一声,摇着头,缓缓踱回了自己的书房。 老了啊,他真的老了。他想起了儿时父亲的教诲:为人父者,慈惠以教。为人子者,孝悌以肃。为人兄者,宽裕以悔。为人弟者,比顺以敬。为人夫者,敦懞以固…… 那时候兄长还未成婚,却因着是长子的缘故早早的担起了事儿,于是便总爱穿一些深色的衣物装作老成的样子。他那时还小,总是听着听着便走了神,望着柱子上的雕花,园子里的鲜花,傻傻的咽口水。他幼时视甜如命,可糖吃多了便牙疼的整宿睡不着,父亲因此总是限制着他吃糖的次数。一个月不过能吃上两三回甜味的糕点,唯有当那个人照着古方做些以花入食的糕点时,父亲能略放松些。那个人知道了,便总是做这样的点心,害得他儿时见着了花,总是忍不住想要去尝上一口。 那个人啊……乔老爷子的神情悲喜莫名。为人父,为人子,为人弟,为人夫,他怕是只有作为父亲才勉强合格吧。真是白白辜负了父亲的一番心血啊。 “毅清!”女人略带沙哑的嗓音突兀的响起。 “柔柔!”池毅清转身便见到了一个鬓发散落,衣着凌乱的妻子。她的裙摆上沾着泥,手上包着一块帕子,样子狼狈又可笑。池毅清却只觉得怒从心起,这样子明显是从轿子里摔出来的。 他脸色一沉,随即又是满脸无奈,起身大步向前,将她抱到椅子上。 “你……”他望着怀里妻子无措的样子,只得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倒是进了屋子的乔老爷子听到了声响踱了出来,见到女儿女婿的样子,长叹一声,“罢了,你们进来吧。” “当朝太后与乔家却有过节。”半晌,乔老爷子才幽幽的开口,“柔儿的姑母曾与太后的兄长有过婚约。后来因着些许缘故,并未成婚。”乔老爷子说的轻描淡写,“但此事当是后辈擅自妄为,你们不必担忧,过些日子,京里怕是会有安抚之处的。” 乔柔依旧垂着头,做出一副谦顺的样子。池毅清却是皱着眉,一阵见血的指出乔老爷子刻意忽略的事实:“就是不知太后家中还有几个这样的小辈了。” 乔老爷子苦笑一声:“承恩公非太后亲弟。京都严氏乃是前朝大姓,太后那一支是嫡系,不过是在开国之初出了些意外,只留下了一个女儿。太/祖也是为了安抚严家,才将太后指给了先帝,又从严家旁系中挑了个年幼懂事的封了爵位。” 这家人压根和太后不亲近,太后六亲没断的差不多都死了。 “那这位?”池毅清自然听懂了岳丈的意思,不由挑起眉。 “京城传言说这位承恩公家的幼子和太后早逝的幼弟生的极像,十岁进宫时,太后初见便欢喜不已,亲自抚养大的。” 说到这儿,乔老爷子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承恩公家的确和太后并不亲近,幼子长到十余岁才带着入宫。那位太后家中遭祸时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她幼弟的抓周之礼刚过了不到一年,不知太后她老人家是如何从一个十余岁的少年身上看出幼弟的影子的。 那个人做了那么多事,唯独这一件是最合他的心意的。 “女人家的手段,也就这些罢了。”乔老爷子的笑意中带着一丝轻蔑。 女人家的手段。 敛目端坐,神情谦恭的乔柔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忍不住抬头,未经父亲允许便开口,插入了父亲和丈夫的对话:“父亲,那当初然儿的事……”池然的事儿一直是她的一个心结。如果当时那人是太后的人手,那是不是就代表然儿……乔柔心头一阵火热。 乔老爷子表情一肃,声音微冷,“柔儿,你逾矩了。”他最看不得女人不守规矩的样子。 乔柔浑身一颤,立刻起身向父亲告罪。的确,被池毅清宠的久了,她忘了父亲是守礼之人,便是太祖明言女戒、女则等看似守礼,实为祸害,她也是从小读着这些长大的。 女子生而卑弱。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 这些读得多了,连她也偶尔觉得自己……乔柔低垂的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父亲只有她这一个女儿,她亦知晓父亲的为人,所以,也只得恨自己不为男儿身了。 “女儿知错。”乔柔的声音陈恳而真挚,似乎饱含歉意与悔意。她知道如何才能让父亲尽快消气。   ☆、第121章 坐在一旁的池毅清袖子中的手掌张张合合却最终还是握成了一个拳头缩在里面。 父亲训诫子女,天经地义。即使他是她的丈夫,也不能阻止。贫困人家常有父亲将出嫁的女儿带回家中另行婚娶买卖的,那家丈夫除了得到些许钱财也是无法的。 所以,他也只能吞下这口气,眼睁睁的看着妻子受训。即便他日后也能守住自己的妻子,到时的流言蜚语也能让妻子在世间再无立足之地。 指甲刺破了手心,疼痛让人清醒,池毅清微微合上了眼。 乔老爷子的训诫还在继续:“女子当以娴静柔顺为主,你现在就将女戒背一遍与我听吧。” “是。”乔柔又行了一礼,依旧低头敛目。 “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行违神祇,天则罚之;礼义有愆,夫则薄之……是以美隐而过宣,姑忿而夫愠,毁訾布于中外,耻辱集于厥身,进增父母之羞,退益君子之累。斯乃荣辱之本,而显否之基也。可不慎哉!然则求叔妹之心,固莫尚于谦顺矣。谦则德之柄,顺则妇之行。……” “看来你还不曾忘记,”乔老爷子叹了一口气,“柔儿,身为女子,还是守礼些的好。我是你父,他是你夫,我们能容得你却并非人人能容得你,为父是为了你好!”乔老爷子的望着乔柔的眼中带着慈爱,然而眼底深处却有一抹或许连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厌恶抵触。 无论表面如何谦恭,他这个女儿真是越来越像那个人了!那个人也是如此,原本是个守礼端庄的大家闺秀,可年纪大了,却成了个勾三搭四、不守妇道的荡妇!还害的乔家落到如此地步! “是,父亲。”乔柔依旧恭顺的行礼。 “再将《夫妇》、《敬慎》篇背上一遍吧,切记,女子以弱为美,不可颠倒阴阳,行男子之事!若让女婿觉得乔家女儿平素都是这么没规矩!” 乔家女儿四个字被乔老爷子咬的格外的重。 “是。”乔柔低低的应着,垂下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脸庞,她慢慢舔去唇上的鲜血。她原本便是拖着病体的,又在院子里跪了一夜,若不是强撑着,连站起来都难得很。也只能靠着疼,让自己清醒几分了。 “……夫事有曲直,言有是非。直者不能不争,曲者不能不讼。讼争既施,则有忿怒之事矣。此由于不尚恭下者也。侮夫不节,谴呵从之;忿怒不止,楚挞从之……” 池毅清的拳头一瞬间握紧。他终于按捺不住想要起身,却看见乔柔那哀求的眼神。 他瞬间就泄了气。若是现在冲动一回,他是能出一口气了,可这置柔柔于何地呢?父亲和丈夫,她又能如何选择呢?池毅清闭上了眼。 女子略带沙哑的声音一遍遍的重复着。 待到乔老爷子终于满意时,已是日暮时分了,乔老爷子便留了客。 池毅清本想告辞,却被乔柔拉住了衣角。他低头望向自己的妻子。 “然。”妻子做出了一个口型。 然?池然?她在这儿?池毅清惊喜莫名。在儿子受了重伤后,能见到数年不曾见面的女儿,于他而言,确是一种安慰。 果不其然,在晚宴时,一个一身嫩绿色的小姑娘跟在了乔老爷子身后出现了。 “然儿,过来见见你的父母。”乔老爷子慈爱的望着女孩。这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也是乔家兴起的关键之一。 “父亲,母亲。”女孩低着头躬身行礼。面容稚嫩秀美,神态平和淡漠,并不像是许久未见到父母的孩子的样子。对着乔柔池毅清的亲近也是端庄有礼。 语不掀唇,坐不动膝,立不摇裙,喜不大笑,规矩守礼的像是一本活着的戒律。 一顿饭吃的沉闷。女孩至始至终都是这般守礼恭谨的样子。恍惚间,乔柔将女儿的样子与年幼的自己重合了。 这样的日子,被迫分离的女儿和躺在床上的儿子……乔柔眼神一黯。 池毅清敏锐的察觉到了妻子的变化,对着丈夫关切的目光,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是自己连累了这个男人,若不是娶了自己,他哪里需要为了孩子如此提心吊胆呢? 可她又能怨谁、怪谁、恨谁呢? 父母生养了她,宗族庇护了她,若是没有世族的身份,她哪里可能嫁给毅清呢?想来,怕也是只能怪命了吧。 被提心吊胆的某人却丝毫没有这样的自觉,他正兴致勃勃的躺在床上规划着自己的未来。 得知了今生父亲的姓名,他终于放下了心中最后一丝隐忧,身体上的痛楚掩盖不住精神上的欢愉。不顾云霓的反对,他命人将自己抱到了藤椅上,打开窗户赏景。主人和夫人都不在,一家之中只剩下这一个小主人,下人们不敢狠劝,只得让小主子如了意。 将隔屋内的火炉生的足足的,云霓请示了管家,将先前有商人送来的大片玻璃打磨了嵌在里头,四周缝隙里都围着厚布,直到整个屋里都暖暖的,才依着小主子的吩咐将他抬到这间屋子。打开窗户,外头是打扫干净的石桌石椅,旁边有两三枝红梅懒懒的舒展着枝条,白的雪,红的梅,互相映衬,白愈洁,红愈艳,生生将这本该清冷寂寥的景衬出了艳丽热烈之感。细细一闻,似乎还能品到幽幽的香气。再定睛一瞧,便能发现原来这屋内也被心思细密的丫鬟摆上了几枝梅花。不知从哪个院里折来的腊梅斜斜的插在古意的花瓶中,在架子上幽幽的散着香。 然而最让池哲感兴趣的却不是这些。 “这是?”他忍不住抬起手指,微微弯曲,想要敲一敲面前那透明的物件。 云霓立在池哲身后,声音清亮悦耳,“少爷,这叫玻璃,据说是从京都运过来的呢。别看它比纸还透亮,其实摸上去硬着呢,还能档风寒,用来赏雪景最适宜不过了。”她抬了抬手,便有体态轻盈的丫鬟捧着盒子奉上。盒子是打开的,里头是一块打磨圆滑还镶了边做了手柄的玻璃。 作为现代人,池哲对这个造型真是再熟悉不过了。 放大镜! 穿越者?望着软垫上那熟悉的轮廓,池哲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个。然而这淡淡的忧虑随即便被怀念代替了。 伸手抚过那木制的手柄,他想起了自己小学时的校长。那是一个传闻中极有学问却因不通人情世故被下放到市里的老学者。一把年纪却童心未泯,带着他们在课件用放大镜聚光成火烧纸。年幼的孩子是不懂得残忍的,比起烧毫无反应的纸,他们更喜欢拿着那小小的神奇的镜子烧蚂蚁。夏天的时候,在树底下撒上一把面包屑,便有一群黑黑的小蚂蚁探头探脑的爬出来。抓伤一只,用放大镜对着,夏日的阳光加上吸热的黑色,不一会就能烧死。 这样的行为在大人眼中自然是残忍的,老校长每每见着了,便总会气得直吹胡子,念叨着“扫地恐伤蝼蚁命”之类的话,拄着拐杖作势要揍人。一开始还能吓唬到一两个孩子,可日子一长,大家便都知道老校长是舍不得揍他们的。于是躲的就少了,甚至有些干脆就不躲了,嘻嘻笑笑的被老校长搂在怀里拍了两下屁股便把又闹腾着干坏事了…… 无忧无虑的童年啊。池哲面上浮起了淡淡的笑意,伸出一只白嫩嫩的小手抓起了那个古代精装儿童版的放大镜,像儿时那样将它举在眼前,对着书案上的花瓶调节距离观察起来。 只是……花瓶怎么一点没变化,视线还这么清楚呢? 这玩意……池哲抽搐着嘴角。 “这玻璃……?”是不是买了假冒伪劣产品,凹凸的也太不明显了。 “呀,少爷真是聪慧呢!”烟霞,捧着盒子的丫鬟一脸欣喜的赞叹,“望了一眼便知道这是玻璃。奴婢第一次见时便没看清楚,还以为是工匠昏了头,拿错了东西,给了个没鼓面,没弹丸的拨浪鼓,还把他们臭骂了一顿呢。” 她是池哲自己挑的丫鬟,生于市井,却口齿伶俐,每每外头说书人有了什么新话本,街坊四邻有了什么趣事,总能第一个知道。原本的池哲很是喜欢她。 只是现在的池哲…… 你确定你不是在逗我? 池哲面无表情的观察着面前这个声如银铃,面容姣好的丫鬟好一阵,才确定这不是某个种田文或宅斗文的女主在嘲讽他。 还是云霓解了围,“烟霞这丫头就是这么毛毛躁躁的,”她浅笑着为池哲端上了一杯茶,向他解释,“府里的匠人们这回可是用了心的,这玻璃比纸硬,可比不上纸韧,易碎的很,又滑溜溜的,一不小心便要出事。这在周围圈上一层木边,可就好多了。再加个手柄,更方便握在手中把玩了。”   ☆、第122章 她是府中的大丫鬟,不能像烟霞那般由着性子来,像这样的事儿,还是给说清的好,这毕竟也是匠人们的一份功劳。 “……嗯,该赏。”池哲淡定的下了结论,然后呆呆的望着面前的茶。 杯子,圆柱形,上面有个盖,下面有个底,四周是青花,还带个小托盘,标准的中式茶具。 杯子里,红红的茶水,闻起来一股香甜,尝一口,醇厚温和。正宗的红茶,加点牛奶,加点糖,就能冲成一杯风靡全球的饮品——奶茶。 我到底是到了什么样的地方?! 这逗比的世界啊。 池哲神色淡漠的又喝了一口茶,心中那淡淡的忧伤早就不知道被冲到哪个角落里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好好休息,以恢复精力来面对这越发诡异的世界。 挥了挥手,示意下人将他抬回房间,他眯着眼在躺椅上养神:小孩子的身体就是不经用啊,不知道再醒过来的时候又会看到什么更奇异的搭配,苏格兰短裙男配铠甲……那个穿越者你给我站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内心狂躁的池哲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幼童的小脑袋晃了晃,粉嫩嫩的小嘴咂吧咂吧,肥嘟嘟的小脸蹭着软软的枕头,天真又可爱。 看的连夜赶回来的池家夫妇心中一软。 夫人?大人? 云霓走得前,第一个见到主家。她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看着夫人裙摆的泥泞便能猜到这几日夫人怕也是过得不如意的。再望望素来爱洁的大人那略显凌乱的发髻,她不由心中一酸,红了眼眶。 独子受伤,刚刚过了生死关,若不是有太多的万不得已,有哪对父母愿意此时离开呢? 乔柔抬了抬手,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云霓会意,只躬身行了个礼,依旧守在少爷身边,待将人安置好,才轻手轻脚的出了院子,快步去了主院。 进了屋子,果不其然的见着了负责照看少爷的大夫,乔柔身上依旧穿着那件带着污迹的裙子,声音柔和的问着少爷的近况。 大夫是来容州时便养在府里的大夫,深知主家的为人,便也不忌讳的透了底。 小少爷的身体恢复的不错,只是,“终究上了根本,这子嗣上,”老大夫一字字的斟酌着,“恐是……需给好好调养。” 小主子的年纪终是太小了些,那一脚几乎是五脏六腑都受了创,现在看着是没有大碍,可隐患颇多,还是早早调养起来的好。尤其是这样关乎子嗣的大事,更是要点出来。倒不是他这个老家伙喜欢危言耸听,若是不将事情说得严重些,引起主家的重视,将来真出了事,才是大麻烦。 “……哲儿能平安便是天大的福气了,”乔柔扯出一抹笑,“旁的……尽人事听天命吧。” 老大夫恭敬的退下了。 接着便是云霓上前,说了这几日的情形,连着那日哄骗少爷的谎话也一一道了,说完便跪在地上请罪,并不为自己辩解。 乔柔稍稍一愣,她倒是没有想到这素来最谨慎恭谨的丫头会说这样的谎话来瞒着主子。可细细一思量便知她的顾虑了。 乔柔微微叹了口气,这处处念着主子的心思是好的,但欺瞒主家终究是错。 又想起从管家口中得知的这些日子这丫头的所作所为,便罚了她半年的月钱,却又亲手扶起了她,让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夫人?”云霓神色惶恐。 乔柔轻拍她的手背,微笑着安抚。虽不知是因着什么缘故,让这素来处处小心的丫鬟愿意为了哲儿的病犯这欺上之错,但这份心思,便是难得的。比着那些因为愚忠害死主子的蠢材强上太多。 此番虽然逼着父亲下了保证,可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呢?若是有这样一个分的了轻重的丫鬟跟在哲儿身边,她也能安心些。 只是这从老爷身边到少爷身边,又是前程大好正值壮年的老爷和不过幼龄重病在床的少爷,说起来便是降了等的,需给好好安抚这丫鬟,不让她寒心才是。 丈夫身边的大丫鬟,她都是清楚的,这个云霓看似恭顺,实则是最清高不驯的,不过是守着规矩才显得温顺罢了。她是灾年没经过调教便直接进了府里的丫鬟,不像父亲家中的世仆,世世代代,当奴才当惯了。 她倒是不讨厌这股子傲气的,只要心是忠的,何必非要将人当做畜生看待呢?只有那些个发家未久的人家才会为着显得高高在上刻意蹉跎人。 对这样的人,还是怀柔为上的好。她的清高不驯用好了,远比其他人可靠得多。 至于日后,若是这丫头因此失了本性,倒是正好……哲儿的性子也实在需要好好养养了。 乔柔心中有了决断,脸上的笑意便越发柔和了。她的面相本就可亲,现下又刻意放低了身姿,更是让云霓动容。肯定了云霓对池哲的好意,稍稍训斥两句她的欺上之举,便直言道:“我只有这一个宝贝儿子了,现在我就将他托付给你了。” 乔柔是个用人不疑的,当场便吩咐管家将少爷屋子里的一切用度都交由云霓管着。 一句话,一声吩咐,便让云霓感激涕零。 这府里上上下下几十个女仆,能脱颖而出当上大丫鬟,云霓并不是个蠢材,日常管着小丫头们,也懂得这打一棒子给一甜枣的理儿。 可明白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 她心里头清楚,自个儿对小主子撒谎那真是一时被猪油糊了心,并不是如旁人所想的那样因着忠心甘冒这欺瞒主子的罪。然这样的事情是最解释不清的,她总不能说是像撞了邪一样,莫名就想起了那个池宜庆,这不是在说小主子屋里有邪气吗?倒不如将一切都推到忠心上,说不得还能得了夫人的看中。 所以,咬咬牙,她认下了这错。只是心底到底是不平而忐忑的。她是外头买的丫鬟,并非世仆,这忠心本就差了一截,那晚那中邪般的话更是让她觉得恐慌。今日却又因为种种缘故,不得说起,这恐慌中便生出了一种不平来,不平中又冒出了一股忐忑。 和她不同,烟霞是从外头买了的丫鬟,换了几个主子。主家宽厚,也不曾改了她的名,又被少爷看中那张嘴,倒是越发得意起来,东加长西家短说个不停,她也听了那么几耳朵。知道便是外头宽厚的主家,对这样的错,也是要严惩的,以免恶仆借着为主家好的话头为非作歹。 好一些的,不过是降了等次,罚了月钱。运气差些的,遇到主家正想杀鸡儆猴,便是要打板子或是赶出府了。 运气最差的,莫过于如此时的情形了,主家想着将人交给小少爷小姐们练练手,收服一二。那便要狠狠的罚了,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这罚得狠了,才能显出小主子们的宽厚,更能得了下人的忠心。要是遇到想的深远些的小主子们,那更是会刻意的把这罚的时间拖得长久,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便是如她般清楚缘故的,也是会感恩戴德的。 这确是个收买人心的好法子,可被主家看中,犯了错也要留下,需要小主子被收服的仆役有几个是蠢的呢?这府里又不同宫里,许进不许出,没了主子的看中便没了活路。如此一来,难免心中留下疙瘩,不过是为了两方都好看些,才刻意做出那么一副涕泪交加的样子。 能如夫人这般重用却不可以折辱磋磨,让人看清身份的实在太少了。 真宽厚也好,假慈善也罢,她云霓是动心了。 云霓恭敬的磕了个头,下去了。 乔柔接着又问了管家几句话,才挥手让其他人都出去了。此时,端坐在椅子上的她才露出一丝疲态。她原本就是憋着一股子气去找父亲的,连夜赶路后又跪了一天。接着又因为丈夫的到来而担忧儿子,又是整夜的不眠的赶路,她不过是个弱女子,只靠着那股子对儿子的担忧才硬撑了下来,这连番的折腾,整个人都是疲惫不堪的了。 只是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闭目凝神片刻,积攒了些许力气,乔柔缓缓起身,吩咐下人准备热水沐浴。等梳理完毕后,她还要去接待这几日送礼上门的人家才是。别说这容州了,便是本郡之中,尚不是池家独大,因着独子受伤,伤心过度的理由也不过是能挡得了几日 罢了,再不出现,外头又不知道会有什么流言蜚语了。她是知道丈夫的计划的,快到最后关头了,万不能出了岔子,留下话柄。 穿了两日的旧衣一件件被剥下,粘稠肮脏的感觉远离,干净温暖的水流轻柔的划过身体。婢女洒下层层的干花瓣,荡起一层层涟漪,乔柔不由的长舒了一口气。   ☆、第123章 不行,还不到休息的时候,还有几家的夫人是需要见见的。 她勉强晃了晃脑袋,挣扎着想要清醒,然而没等理智恢复,刚探出水面的双肩之上便多了一双手,一双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男人的手,动作轻缓而坚定的将她重新按住水中。 “别出来,小心着凉。睡吧,一切有我。”那双手从肩膀按到头顶,缓缓揉着她的长发。低沉的男声贴着耳根传进大脑。 迷迷糊糊的,乔柔分不清这声音的来源,却下意识的觉得安心,温暖的水流冲洗着身体,被刻意压下的疲惫一阵阵涌来,恍惚她真的在男人轻柔的按揉中着沉沉睡去。 见到妻子终于睡着了,男人的嘴角弯了弯,动作小心而熟练的抱起妻子的身体,缓缓擦干。屋内的婢女早在他来时便撤下去了。为怀中的妻子穿上衣服,抱着她进了早已生起暖炉的屋子,将膏药敷在乔柔肿胀的膝盖之上,细细的搓揉一番,包上纱布,盖上被子,这才起身让人去找老大夫。 只是转身见到床上妻子那毫不设防的睡脸,又忽然觉得还是不妥当,起身将床上的帘子都放了下来,把妻子的一只手隔着帘子放在软垫之上,才稍稍满意一些。可再一细想,却依旧觉得不妥。看病讲究的是“望闻问切”四字。 仅凭脉象便能定论,自家大夫的水准大概是达不到么高的,若是看不到脸,误诊了便不好了。于是还是将帘子挽起一半,露出妻子甜美的睡颜。 男人心中暗暗下了决心,若是日后回了京都,定要寻上一名医术更高明的大夫才是,最好能会悬丝诊脉。 倒不是什么授受不亲,本朝对男女大防看的并没有这般重,这不过某位恋妻丈夫的一点私心作祟罢了。 老大夫是在外头便被叮嘱过的,进来时也只是躬身向池毅清行了个礼,并未出声,细细的摸了一会儿脉象,又观察了片刻女主人的脸色,才提笔开了个药方,再一拱手,将男主子请到了外面,细说夫人的病情。 “夫人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这几日并未休息好,又风寒入体,所以看着虚弱些罢了。需给好好休养几日。” 风寒入体?池毅清挑了挑眉,大概是那一日跪的太久了吧。 “既是如此,夫人怕是给好好休养,不宜操劳,更见不得外人了。”池毅清稍稍瞥了一眼大夫,定了结论。有了这诊断,让妻子好好休养几日才是。 老大夫立刻心领神会,摸了摸长长的白胡子,点头道:“正是如此。” “那就有劳大夫了。” “不敢当,此乃老夫分内之事才对。只是……”老大夫欲言又止。 “黄大夫有话但说无妨。” “那老朽就从命了,”这老大夫摆出一副叹息的样子,“府中并不缺这名药,可调养身体讲究循序渐进,最好还是寻些擅做药膳的厨娘缓缓调养才是。” “哦,原来如此。”池毅清似笑非笑的瞥了老大夫一眼。他还真没看出,原来自家这老大夫除了医术了得外,看人眼色的功夫也是一等一的。不过,倒是难怪了,人老成精,这老大夫已是花甲之年了,能请得起他看病的多是富贵人家,这点本事早就历练出来了。 “我初来此地为官,尚不熟悉本郡,可这厨娘又是急需的,一切便拜托大夫了。银钱之类尽可从库房支取。” 交给你了,这件事闹得越大,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既得大人如此看重,那老朽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和圆滑的老头打了一番锋机,又细细询问了儿子的身体,将老大夫问的头冒冷汗后,池毅清终于满意的回了屋子。 其实早在妻子招来云霓时,他便等在屋内了。刚刚归家,乔柔定然是担忧着儿子的身体的,便是自己去查看了,告知了她情况,让她先休息,怕她也是辗转难眠的。倒不如先让妻子亲眼见了,亲耳听了,亲口问了,放了心,再让她休息。 这几日几夜的不休,便是他这样的成年男子也觉得疲惫,何况妻子这样柔弱的身体呢。 得了妻子和儿子俱是安好的消息,池毅清的面色和暖了些,回了屋子,为妻子掖好被角,放下床帘。望望屋内的座钟,已过去大半个时辰了,那些得了消息等在客厅的客人怕是也等得着急了。 可这又如何呢? 池毅清冷哼一声。 他是知道乔柔强撑着要接待这些人的缘由的。然这些客人,又哪里值得他的妻子拖着因担忧成疾的“病体”招待的呢? 万事皆有因果,严家的小子他会收拾,但那日设计的他和妻子离开府中的人他一样不会放过。想要隔岸观火坐收其成,可给小心那把火把自己给烧了啊。 有了妻儿,他近些年真是心慈手软了不少,这郡中的牢房还是太空了一些啊,不知道刽子手手中的铡刀是不是钝了,那牢里的刑具是不是生了锈迹呢?大概是的吧,不然怎么有些蠢货会这般不知死活的冒出来呢? 池毅清望着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笑容里透着森森寒气。 然后在脑海中循环播放十大酷刑的池大人表情自然无比的从妻子的梳妆台上取出了胭脂水粉,熟练无比的给自己擦了个粉底,修了个眉,抹了抹口红,图了图眼圈,画了个标准的病容妆。 ……作为旧时代的好男人,画个眉,傅个粉,点个唇红什么的,都是闺房之乐,古代好丈夫的必备技能啊。 镜中男子面容憔悴(化妆),满身水渍(给老婆洗澡了),衣摆带着污浊(自己抹的),一见便知是匆匆而来,恐怕还是彻夜不眠赶路的。 对镜自照一番,池毅清稍觉满意。又吩咐了下人不得打扰妻子,他才不急不缓的出了屋子。 现在倒是能见一见那几位热情的,日日上门,关心着他家事的客人了。 池毅清扯了扯嘴角,眼底一片冰冷。 虽然睡了,可到底心里存着事,不过半个时辰,乔柔便也清醒了。迷糊中睁开眼,起身梳洗到一半时,池夫人突然脸红了起来,她记起自己睡前的情形了。 那个不知羞的。乔柔在娇嗔一句,心中却是欢喜的。而后又忆起了父亲的保证,大夫的诊断,丈夫的谋划,心中更安定了几分。 这日子大概能越过越好吧。 换了一身清雅的湖色长裙,乔柔对镜梳妆,细细的用水粉遮去脸上的憔悴疲惫。 哲儿素来早慧,自己几日不出现他怕是已经猜出了几分,若是一副狼狈的样子出现,更是让他免不了担心的。 待一切整理妥当,乔柔才出了门。 她到的时候,池哲并没有苏醒,小孩子的身体太过贪睡了,便是里头有个成年人的灵魂,一天不睡上四五个时辰也是不够的。 乔柔抬手,下人们会意,只行礼并未多言。 她走到儿子的床边,仔细的观察着床上的幼童。 还是瘦了,乔柔面上浮现了一丝悲伤,这样重的伤,怎么能不瘦呢。她轻轻用手指抚过幼童苍白的脸颊,颜色浅淡的双唇,略带凉意的额头,一点点的,慢慢的,不漏过一处。 这是她的孩子啊。那么懂事聪慧的孩子,却受了这样大的罪,可偏偏她现在还无力帮他报仇。 这么好的孩子,她怎么对得起他。 乔柔的心酸软的不成样子,连手指都微微颤抖起来。 床上的孩童却并不懂母亲的忧伤,只是在睡梦中潜意识的靠近那只让他心生亲近的手掌,软软的手掌握住母亲修长的手指便再也不愿意放开。 乔柔心中又是一酸,几乎要落下几滴泪了。 “夫人。”云霓放轻脚步上前,压低了声音,“少爷该喝药了。”她的手中托着一个药。从抓药到熬煮都是她亲眼看着的。 乔柔胡乱的点点头,借着端药碗的动作抹去眼角边的泪痕。 “哲儿,”恍惚间,池哲听到一个温柔而熟悉的女声轻声唤着他的名字。 “唔。”他含糊的应了一声,费力的想睁开眼,眼皮却像是黏在一起般。小孩子的身体是最要睡的,他最终放弃了挣扎,合上了眼皮。 那女人似乎轻笑了几声,就在他耳边,温暖的呼吸拂过敏感的耳垂,痒痒的。他皱皱眉,隔空挥了挥手,像是要把那声音赶跑似得。 难得见到喜欢装大人的儿子如此天真可爱的一面,乔柔忍不住轻笑起来。 心头的阴霾也散了几分。 她不愿强行唤醒儿子,只是这药也是不得不喝的。乔柔便将池哲半搂在怀中,将一碗药汁端到他嘴边,轻声诱哄着他张嘴。 隐隐约约的,池哲觉得睡梦中有个人在呼唤他,那声音太过熟悉和温柔了,像是幼时睡前母亲哼唱的催眠曲般,不自觉得,他按着那声音张开了嘴,喝下了药。 苦,舌头最先品出的味道是浓浓的苦,激的他清醒了几分,然而这清醒并不是好事,因为比头脑更先清醒的是舌头,又从这苦味中品出了几分腥味,腥味中又带着辣,辣里头还夹着涩。没有了现代的糖衣和改良,这中药显出了最原本的味道,在口腔中形成一股浓烈的刺激,回味悠长。池哲被刺激的一个哆嗦。   ☆、第124章 “蜜饯!”他记得古装剧里主角喝了药后总是有这一幕的。 又是一阵轻笑,一块甜甜的东西便被塞进了嘴里。浓浓的甜味在嘴中化开,压下了那股反胃的苦,池小少爷眯眯眼,咂咂嘴,算是满意了。 这动作又是引来女人的一阵轻笑。 嘴里甜甜的,身上暖暖的,池哲又想接着睡了,他在女人怀里不安份的扭动起来。 女人像是知道他的意思般,动作轻柔的将他放回床上,帮他盖上被子。 池小少爷满意的蹭着软软的床,继续酝酿睡意。 一旁的乔柔见着儿子的小动作,眼神越发柔和。她让人拿了本游记,斜倚在儿子的床前,看两眼书,望一眼儿子。慵懒的姿态和充满母性的眼神让她显得越发迷人。 池毅清进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情形。 儿子躺在床上,妻子守在一旁,这样的场面实在太过美好了,池毅清忍不住心头一热,挥退了婢女,踮着脚,偷偷上前,一把搂住妻子。 安静坐在床头的乔柔被吓得轻呼一声,待看清了来人,便是一顿粉拳。 “别吓着哲儿!” 被妻子软软的拳头打在身上,池毅清很受用,反手握住妻子的拳头,放到唇边轻吻一下,又换来女人的一阵拳头。 池毅清笑着将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又指指床上的幼童,才哄得自家妻子安静下来。 他一手搂着妻子,轻抚着那散发着幽香的长发,一手抚过幼童的脸颊,心中便充满了温情。乔柔也是如此,一时间屋内静默无声,只有脉脉的温情流动。丈夫,妻子,孩子都在身边,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毅清。”女人是感性的,乔柔在这样的氛围下终于忍不住靠在丈夫的胸膛上,轻唤着这个她心中念过无数遍的名字。 “嗯。”男人低低的应着,温情无限。 床上的幼童猛然睁开了眼!这并不是男人女人的声音提的有多高。而是这个名字,毅清,池毅清。无数次的噩梦中,他都是被这个名字惊醒的。 还好,他到了古代。 望着眼前这几日逐渐熟悉起来的承尘,池哲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哲儿,你醒了。”然而没等他这口气吐尽,耳边便传来了女人惊喜的声音。 这声音太过熟悉以至于他完全不敢相信,僵硬着身体,缓缓的转动头颅,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对璧人。 男人高大俊秀,女人柔美娇小,十指交握,恩爱缠绵,好一对情深意重的夫妻。 池毅清!乔柔! 在池家父母惊醒的眼神中,幼童缓缓的转回脑袋,死死的盯着床上那低矮的承尘,然后闷闷的吐出一口血,混了过去。 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耳边是乔柔撕心裂肺的大喊:“哲儿!哲儿!大夫!大夫!” 想起自己身上的伤,昏迷前的池哲最后的心愿便是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来。 可惜,人生不如意十有*,他还是醒了,就在昏迷后的第三个时辰。无数的天才地宝吊住他的一条命。 而大夫的一番话更是让他陷入了最后的绝望。什么叫做吐出了淤血,伤势大有起色?难道不该是怒急攻心,旧伤复发,从此一命呜呼,魂归黄泉吗? 你个庸医,你给我回来! “哲儿?”乔柔温柔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了。 池哲想无视,然而一接触到女人身边那双锐利冰冷的眼睛他便下意识的进入了影帝状态。 傲娇的撒着娇,偷偷的表示自己的欢喜,谈话间总是不经意提起那落了几日的功课。 这是“池哲”该有的样子,现代的“池哲”该有的样子。要取信于人,或许装失忆更能哄骗没有经过狗血电视剧轰炸的古代人,然而当接触到那双眼睛时,他便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不自觉的展现出那个“池哲”的样子。 不知该喜悦还是忧伤,这样的行为居然不曾引起任何人的疑惑,像是“池哲”原本就该是这样才对。 接下来的几日他故意点了几个“池哲”爱吃的菜,果不其然的得到了丫鬟们千篇一律的劝阻:“知道少爷喜欢吃这个,只是如今还在病中,暂且忍一忍吧,等过了些时候,自是能随心所欲的。” 他也曾想过干脆直接露出马脚,就这样死去。然而他却失去了初见池毅清乔柔时那股义无反顾的勇气。 曾经的他觉得最可怕的死亡是猝死,那样突如其来,什么都来不及准备,什么遗言都来不及留下,记忆的尽头,生命最后的体验便是无止境的痛楚与无力。 然而经历了前一世的衰竭而亡,他才发现原来这并不是最痛苦的。那样一日日发觉自己老去的无力,那样一日日力不从心的愤怒,到了最后,连最基本的排泄都需要专人的看护。而他,只能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灿烂的阳光,感受着身体慢慢的腐朽。 若是换了一家人,他或许还有求死的勇气,可池毅清……无论是哪种死法他都不想再体会了。 况且,这个几乎和从前一模一样的家庭,这个奇怪的世界。 池哲心中泛起了一丝凉意,屋内再温暖的炉火也照不暖的凉意。 这到底……是哪里? 有这样疑惑的并不止他一人。某人前世的好兄弟,此时也正抽搐着嘴角发出感叹:“这TM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披着十岁少年皮的中年怪蜀黍望着眼前的信在心中怒吼。原本清秀文弱的小脸生生多出几分狰狞之感。 这里不得不提前剧透一番,此少年穿越前,姓关名崎没有字,性别男,爱好男女,学历初中二年级,职业前混混头目后精英人士青年企业家。转型前为了提高业务水平,师从某知名老混混,各种坑蒙拐骗撬门砸锁破密码的本事都学了些。转型后为了提高自我档次,简称装逼,曾附庸风雅,师从某位名家,练了几年的毛笔书画琴艺茶技。 于是他成功的读懂了这份古代的设了密语的信。 于是他清楚了自己这一世的身份,某个魔教叛徒长老的养子。暂时预估会在十四岁那一年被养父当做靶子扔出去,而后因为出色的武学天赋被收留,成为众多炮灰之一,过上众人吃肉我喝汤的美好生活。 十六岁左右通过不断的自我努力和奋斗成为小头目之一,并在不断提高自身能力的过程中被长期受不孕不育症困扰魔教某位长老或是教主看中,收到自己手下,作为继承人培养。在二十岁左右,成功让这位教主或长老换发第二春,拥有私生子一枚或数枚,再度被当做靶子立起来。而后被派去面对一个看似容易实则水深无比的任务,遇到一个…… 这封信上写的并不是什么预言,便是预言也不会详细到几岁做了什么都记载的清清楚楚的地步。 能知道如此详细的未来,原因只有一个,这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事情。不过背景需要换一下,换到现代。 不知是幸或是不幸,比起自家好歹有个缓冲期的小伙伴,在穿越后的第一天,他便发现了这个世界的诡异之处。 睁开眼,见到的是本该早就死去的养父,侧过头,进了疯人院的养母笑盈盈的端上了一碗粥。 在他们殷勤的目光下,刚刚醒来的关崎慢慢的喝完了那一碗熬得粘稠香甜的白粥,即使他的胃几乎痉挛的排斥着这一碗最普通不过的白粥。 这并不是这具身体的反应,而是他自己的记忆。即使换了一个身体,那数次洗胃的痛苦依然被深深的刻在了每一根神经之上。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日养母也是带着这样充满母性的笑意为他端上那一晚下了毒的白粥的。 “宝宝,乖,你死了,我就去陪你,这样我们就一家团聚了呢。咯咯咯咯,爸爸一定很想你了。”望着面前这个穿着布裙,插着荆钗,目光柔和,笑容慈爱的女人,关崎喝完了一整碗的粥,喝的干干净净。 “母亲,我去找小胖玩啦。”十岁的孩子笑得灿烂,拉着母亲的衣摆熟练的如同重复过千百遍撒着娇。 农户家中十岁的孩子算是半个劳力了,可城里人家的,十岁孩子那就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更何况是这样一户为了避祸而中隐隐于市的人家。他们是不缺钱的,哪怕那钱上沾着血。 “好,”年轻的妇人笑着答应了,只是又叮嘱到,“要小心些,可别在把人家弄哭啊。” 小胖是谁呢?是他穿越前幼时的邻居,开了小区中唯一的超市,在那一片算得上富裕人家,所以讲孩子养的娇惯了些。 这是穿越前的,那么现在呢? “知道了。”孩童的声音带着不耐和能出去玩耍的喜悦,面上却是一片冰冷。 小胖,超市。 关崎默念这这两个词,步伐轻快,面带笑容的向热闹的地方走。耳边不时传来他人的私语。 “就是这个孩子?“ “是呀,可算是遇到一户好人家了,养父养母都是再和气不过的人,对他好得很。” “啧啧,样子是不错。可再好的孩子这也不是自家的啊,那夫妇俩还年轻,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第125章   “啊?”池小哲卡壳了。   “各有利弊吧,”池然的声音接了上去,“先公布在通过的话,容易被人阻扰。先通过在公布的话,又很可能被有心人当做徇私的把柄。所以,我建议你最好是先订婚或是在一定范围内将言论放出去,然后给自己顶下一个约定。比如为了给我的他一个真正的完整的家庭,我将在未来三或五年内奋斗,争取通过同性婚姻法。通过了,便欢欢喜喜广而告之的举行婚礼。没有通过,便是虽败不悔,在约定时间结束后,光明正大的告知众人。”   “如果约定没实现的话,婚礼应该举办的更热闹些才好。”这是插话的乔妈妈,“约定的时间也不宜太长。”   “呃……”被自家姐姐妈妈劈了好大一道雷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池小哲。他不过是想找个时间把自己和关崎的事情公之于众而已啊。结婚什么的,他还没有想到那么远。柏拉图不也是很有爱的吗?   “嗯,没错。”这是鼓励自家妻子的池爸爸,“浑水才好摸鱼。现下,京都虽是一片混乱,却也正是摸鱼的最好时机。用些手段,这样碍不着人的法案通过的可能性很大。若是再等上几年,一切平静了,就给看上面人的意思了。”作为从十年前的那场混乱中脱颖而出的人士之一,池爸爸对这种时机的把握再准确不过了。   “与本朝相邻的几个国家均有过类似的法案提出,虽未通过,仍是留下了稿件。而对岸的几国则是已有几十年的实践历史。综合一下情况,短期内定出大致条款并不算难。”池然计划着自己手底下有多少人能干这活。   嗯,不如派给那帮最近被她分到边缘地带的老古董?他们都能通过的东西,应该能适用于大部分人了吧?   “其实,我倒是觉得并不需要专门的另立一部,”作为半全职太太,对于婚姻家庭研究最透彻的乔妈妈微笑着开口:“既是人人平等又婚姻自由,将婚姻的范围定义在男女之间本身便一种对男性的歧视,这是条款上的漏洞。”   “呃,我……”鼓起勇气想要插话,没人理的池小哲。   “嗯,说的不错,”池毅清做语气沉重状,一脸处于重要会议时的严肃,“这是一个大问题啊。”他紧缩着眉,似乎在商讨的不是自家儿子的婚事而是事关社会的大问题。“从男权社会走向真正男女平等的社会,我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啊。”   “这个问题相当值得重视。如果一个社会上长期存在一种不平等的现象,便会产生压迫阶层与被压迫阶层。长此以往,资源分配不公平,是必然要现出大问题的。”   “事情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下个月****的时候我将会把这件事情作为议案提交到内阁。”池爸爸一脸严肃外加忧国忧民状。   “等,等……”等一下啊!我还什么都没说啊!作为真正当事人的池小哲目瞪口呆的望着面前已经做了决定正在商议如何统计数据规划内容的父女俩,以及已家庭妇女的角度对他们的对话进行补充的乔妈妈。   呵,呵呵,我,我只是出个柜而已啊,为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变成全社会的问题啊!!!!   果然,我是穿越的,不是亲生的啊。池小哲神伤中。   于是,在当事人的赞同之下(?),池小哲的婚期便定下了。三年后的6月9日,池小哲生日那一天。   皆大欢喜(?)。   池小哲的郁闷一直持续到傍晚,在他给关崎打电话之前。   “婚,咳咳,姻法,咳咳咳……”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咳走了池小哲的怨念。果然,自己倒霉的时候看看别人倒霉事,心情就好起来了呢。   这辈子,不上辈子也没想过自己居然有倾城妖姬潜质,让一国为他改上一部法的关小崎是真的受到了惊吓,一杯水直接喷在被子上了。   他下意识的从床头柜里摸出了一把翻着金属冰冷光泽的刀,借着银光闪闪的刀面,看清了自己的那张脸。   很好,依旧是英俊无比,邪魅猖狂的标准黑道少主/大佬脸。勾搭几个纯情小女生小男生不成问题。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在很早很早以前,勾搭了名为池小哲的纯情宝宝一枚。   然后,然后……   谁知道小绵羊他爹会是狮子啊!大绵羊呢?你还不去看看你老婆怎么样了!一定要管好她啊!   上辈子池毅清一直没出现,池然早就去了地府奋斗,他平时调侃自家绵羊宝宝的时候真的把这两尊大神给忘了啊!   池小哲只说了婚礼和约定,但关崎已经敏锐的发现了某个更重要的问题。   这种约定,不就是通常小说电视里最容易出现的——带我功成名就,姑娘嫁我可好——的戏码吗?大多数情况下,还要配上一个深情款款的男主角紧握住泪眼朦胧的女主角的手,对她告白:“曾经,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但现在,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奋斗,我终于能站在这里对你求婚了。嫁给我,好吗?”   他这是被池家的那两位当儿媳妇,弟媳妇了啊。   当然,作为混迹江湖多年的混混头子,关崎也不是那么在乎名分的人。可是细思恐极啊!谁知道这两位会不会嫌名分定下了还不够,硬要插手他们的床事呢?   池毅清还好应付些,他毕竟要在池小哲面前保持作为父亲的威严。可池然,就完全没有这个顾及了啊。   只要她想要,那么……呵呵。   终于意识到这辈子自家恋人不同的关崎开始担忧起自己的某些器官了。   一个电话之后,池小哲的郁闷纠结顺利转嫁到了自家未婚夫身上。   被人惦记的池然则同样处于一种纠结而抑郁的状态,虽然,从她的脸上,不会看出分毫。   “这是这个月的第四次了。”耳边还残留着医生清冷而略带伤感的声音,“老爷子他,坚持不住了。”   “老爷一直让我们瞒着您。”声音中夹杂着无奈。   “这不是我该提的,但,希望您能抽出些时间陪着老爷吧。老爷的时间,”长叹一声,“不多了。”   乔安延,安延,这两个字便是乔老太爷对他这个老来子的全部期望,只愿他一生平安喜乐,无灾无病。   他改变了祖训,却不曾改变了自己儿子的命运。   乔外祖的一生与他的名字恰恰相反。   丧兄丧父丧妻,家业败落,人口凋零。眼看着仇人得志,却无力反抗。他幼时见证了一个家族最为璀璨的辉煌,然后,用一生去怀念这段过往。   池然恨他吗?或许吧。在知道了无论是母亲还是自己,都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以后。   然而,池然并不愿意见到他的死亡,一点儿也不愿。哪怕明知道他的死亡对自己对家人而言会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秘密将会被掩藏,暗中的势力将回到更需要它的人手中。   可她仍旧是不愿的。不愿看着这个老人带着满腔的秘密与哀痛,被折磨的离开这个世界。   “然,然,”再一次被抢救过来的老人,用沙哑而苍老的声音呼唤着她的名字。   老去,其实并不是一个量变的过程,而是一种质变。当你真正意识到自己即将老去时,不过一瞬,即便你的头发仍是黑的,你的牙齿依然坚固,你也依旧是老了,真正的衰老了。   “嗯。”握住老人努力想要伸直的手,池然轻轻的应了。   “答、答应我,要、要报仇。”老人浑浊而昏黄的眼球中是坚定到疯狂的信念,“我、我可以、把一切、都给你。”他这样说着,眼睛睁的越发大了,几乎脱出眼眶,“我、我留下了人手,如如果你放弃……”接下来的话他并没有说出去,只是就这样死死的盯着他的外孙女,他从小养大的外孙女。   放弃会有什么?池然当然明白那未尽之言,她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不是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她的这位外祖,还真是非凡人呢?   这样的威胁,这样的恐吓……池然望着那双似乎即使死去也并不会瞑目的眼睛。   他仍然把她当做一枚棋子。   无数隐秘而恶毒的念头在池然的脑海中升起。五颜六色的,在阳光下散发着缤纷夺目的光彩,柔弱而美好。像毒蘑菇一般,越漂亮的便越是有毒。   我该说些什么呢?   说我早已看透了你的计划。说你留下的血脉已被我屠戮。说你的人手已尽在我掌控之下。说我已与世家联手……   露出甜美的笑容,心底却在冷冷的嗤笑。那恶毒毁灭的念头而产生的快感让她心生愉悦。   她想要笑,大笑,猖狂的大笑着告诉面前的老人,他的阴谋已经败露,他最后的棋子也即将脱离掌控。   然而,面对那双依旧满是怨恨与不甘的眼,她缓缓敛起了笑意。   她望着他,望着他的双眼,望着他的额头,最后将视线停留在了他的银发之上。   银色,其实是一种很美的颜色。这是小小的池然第一次见到他的外祖时,心中产生的念头。见惯了那些同学们或是白发苍苍或是黑白交加的发色的长辈们,第一次见到颜色那么纯正,那么美好的银色,池然是欣喜的。所以,她将自己的手放到了那个温暖的掌心之中。   然然与父亲投缘呢。乔柔这样感慨这。她并不知道,女儿喜欢的其实并不是她的外祖,而是外祖的头发,那样干净透彻的银色发丝。      ☆、第126章   而她的女儿也同样不知道,拥有这么美好的一头银发所付出的代价——一夜之间,从天之骄子沦为孤儿。   本就是老来子且身体并不康健的乔外祖一夜之间白了半头青丝。   她只是单纯的,喜欢这样的色泽。   印象的改变来源于那个晚上,那个充斥着鲜血与疼痛的那一天的夜晚。留给她的是身体的伤口与心灵的伤痕。   没有与弟弟一般聪明的头脑,上天却给了她另一种天赋,捕捉的天赋。   捕捉话语中的信息,捕捉事件中的关键以及,捕捉人的感情。   敏感如池然,在醒后的第一刻,便捕捉到了父母的情绪。乔柔的不愿相信、紧张、烦恼、不喜以及,恐惧。对未知与无法掌控事务的恐惧。   她在害怕她,害怕自己的女儿。池然缩回了想要伸出去的手。平静的望着自己的父亲。   淡漠、平和,对妻子的担心以及隐隐的骄傲。   她对着父亲伸出了手。她需要一个拥抱,来自长辈的,温暖的拥抱。   然而,最后给她这个拥抱的不是她的父亲,而是她的外祖。她还是太小了,小的不明白那隐隐的骄傲敌不过池毅清对妻子的担忧。   池然倚在自家外祖的怀里,那头她曾那么喜欢的银发离她如此之近,她将脸埋了进去,挡住了自己的眼泪。   她的父母……不要她了。幼小的池然得出了结论。   于是,她跟着乔外祖走了,去了田野之间,在那里的一个小村子生活了下来。   她在田埂之间奔跑着,肆意的奔跑着。那或许是她一生之中最为愉悦的时光。而每次回忆起那段日子,记忆的尽头总是结束了游戏的池然返回那幢宅子,满怀喜悦的回去。橘黄色的温暖灯光下,热气腾腾的饭菜与拥有一头最美的银发的老人微笑着等待着她。   现实中,池然的手指轻抚上了那一头她从小就喜欢的银发,已和它的主人一样老去的,终于失去了最后光泽的银发。   “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回答。   遵从本心,这是她交给池哲的第一课,也是她立身的根本。   在池毅清与池老爷子和关家达成共识之后,池哲的婚讯被公布在了网上。那个池哲刚认证的微博之下。   一片哗然是必然的,但随之而来的,更多的便是祝福。   娱乐圈里,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作为导演,便是如何低调,池哲也仍算得上是圈内人士。这样大大方方的态度反倒是更让人喜欢。   这个账号是由小编剧与何海旭共同打理的。一个熟悉圈内事务,一个了解大众思想,又都是熟悉池哲的人,两个人合作的相当愉快。   发出婚讯后的第二天,便用打扮花童的名义,将池家的第三代晒了出去。两张宝宝的萌照顺利萌到了一大片网友。原本还在微博之下乱窜的某些诸如“洗白”、“内部消息,骗婚叶姓女星生子然后抛弃”等等评论便消失了。   没有对孩子的出身进行保密,大多人将将这两个孩子看做了池小少爷发现自己性向问题后,找代孕机构生下的孩子。个别想象力极为丰富的还脑补出了池哲如何与封建家庭作斗争等的经历。年纪大些的人自是难以接受这种类似于实验室中制造的方式,但更多的人还是接受了。毕竟,按照孩子与池哲的年龄推算,那时的池哲不过也是个大孩子,偶尔做些不成熟的事情,也更容易让人接受些。更何况,他并没有隐瞒或是放弃,而是将孩子带回家中细心抚养。这便比现在那些管生不管养的父母好出许多了。   虽说池然当初并没有如何保密,有心人想查自然能查出这两个孩子的亲身父母。然而,若是真相曝光,反而更能提高池哲的支持率。国人讲究亲亲相隐,这种看似替姐姐顶缸的举动更能博人好感。而对池然而言,她既不是明星,更不准备出仕,旁人的言论,与她何干?   于是这事便成了定局。   也由此,池哲在京都的某些有心人眼中的形象也有了两个极端的改变。一部分人对他多了几丝赞许。便是自甘堕落进了娱乐圈,然能想到护住家人,也可称得上是个不错的小辈了。另一部分人则多了几丝轻蔑。那个池家的丫头说的不错,这小子,不过是她的傀儡罢了。暗流之中,池然的触手终于触碰到了另外两大势力的边缘。   当然,大部分评论是正面的,却也不可能没有负面的。“同性恋就该去死”,“实验室造的小怪物”这种因价值观世界观不同而发表的评论仍是是不是出现。   不过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他们身上了。一部分分给了池哲所说的新片计划,当了电影导演并且有所成就的人是极少再去当电视剧导演的。这种改变总是不免让人好奇。   另外更大的一部分人则将注意力放在了池哲的未来伴侣与他的身世之上。关崎的主页仍是经营公司集团,他生得好,企业也管理的不错,自然早早的被人挖掘出了身世。幼年失孤,,而后被京都关家的少爷收养。年少有为,白手起家创建了国内某行业前十的集团。活生生的一出励志剧。   咳咳,美化过后。   若是平时,那定是会引起一番热议。但此时,他的风头全被两个宝宝抢了。原因则是某个来自西边的网友在某个论坛上发表的一篇带截图的帖子。   “楼主是西边那个州的记者来着,不是娱乐版的。有没有本地的同行觉得那两个孩子看起来似乎很眼熟?貌似在新来的某位领导怀里见过?(附图)。”   “不过应该是我看错了吧。那一位,啧啧,据说身世相当不平凡啊。”   “楼主也很喜欢池导,也相信他的确出身名门(顺便插一句,圈内消息,池导私下的礼仪超好的。真人长的比照片上还要好看,平时的吃穿用度也真的不是一般普通有钱人家用得起的。)但,如果池导真的出生在他们家,貌似不可能来当导演吧?(没有瞧不起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说)”   “他们家据说是建朝的时候就有的大家族,第一任皇帝陛下的心腹来着。现在也发展的很好,报纸上经常能看到的。”   “应该只是楼主的错觉,不过孩子真的长的好像啊。(附图)、(附图)、(附图)、(附图)。”   于是,在某些人的推波助澜之下,这篇帖子顺利从网红变成了新闻。而池哲的身世也在池毅清的微笑之中被承认了。   大波动,绝对的轩然大波。而随之之后的,池哲状元的成绩,富豪姐姐等更近一步的身世曝光,更是引起了大震动。   妈蛋,以前那些说什么出生豪门世家的明星导演放到池导面前一比全都成了渣渣。   他家世有池导好吗?他长的有池导帅吗?他学历有池导高吗?他有池导有钱吗?他爸有池导他爸帅吗(……)?   这下再也没人怀疑池哲的品性了。   弱肉强食的道理,在这个不需要用真实身份登记,撕去了道德束缚的网络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女星?即便是真的,那肯定也是她勾引的,不知羞耻贪图富贵的女人都是这么贱,跟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下来。更何况这还不是真的呢。我们池导那是洁身自好的典范。   同性恋?看看人家池导多坦白都真性情多率直啊。喜欢就喜欢,一点儿都不遮掩。纯爷们,妥妥的。   孩子?池导那样的家庭,又是独子怎么可能没有孩子呢?看清楚了,人家是在发现自己是同性恋后就生了,都几岁了呢。可不是便哄着男友便找人生孩子的渣男。   炒作?哼,就凭我们池导的家世,用得着为几部加起来还没他一辆车贵的电视剧电影炒作吗?人家可是&%@#¥……   人人都在恭维,人人都在不知道为什么而恭维。人人都在表面茫然实则心中清楚的为那强大的权势恭维。   伴随着网上铺天盖地跪舔的是池哲前部电影票房的陡然回升,以及,他纯白无暇形象的初步建立。   同性恋的危机变作了证明他人品的不容反驳的证据。   小编剧与何海旭相视而笑。为他们的初步胜利举杯庆祝。   不远的京都,池然也同样的举起了手中的茶杯。   “合作愉快。”她笑靥如花。   “嗯。”对面的男人饮下了杯中已经冷去的茶水。   离皇储大选前的最后三个月,他们终于达成了共识。   心情愉悦的池然给自家弟弟打了近几个月来的第一个电话。   “哲哲吗?”她亲昵的称呼着自己的弟弟,“最近有时间吗?和我一起去买几件衣服吧。你也到了该穿正装的年纪了呢。”   掩藏在大宅院之中的是世代以为皇族提供服饰为荣的皇商,皇家御用匠人的后裔。在第一任皇帝陛下亲口拒绝了家天下的传承之后,他们便离开了皇宫,来到了这里。只为那些由宗族长老会中血脉最纯正的长老推荐过来的皇族们服务。   这是池然与池哲第一次来到这里。   在得到了拿到了池长老的保证之后,在池哲丝毫不知道的情况之下。   没有人对他们的到来有疑义,他们是皇族的世仆。对于皇族,没有人比他们更忠心,同样,也没有人的消息比他们更灵通。      ☆、第127章   他们躬身站在那里,无声的向即将回归家族的两位小主子行礼。   习惯了现代社会层出不穷的跪式服务,大学生洗脚等等为显示自身高贵而践踏他人尊严的行为,池哲只是略带哀怨的望了自家姐姐一样。他并不习惯更不喜欢这样的服务。   不过,反对无效。在池然的微笑之下,池小哲乖乖的被人量体裁衣了。作为男性,并且是进了下任皇储选拔名单的男性,他的服饰已固定了。   异世之中谁都明白的道理,却被这个穿越而来的人士忽略了。在池小哲眼中,这不过又是一次自家姐姐早已安排好的事情罢了。打了个哈欠,继续站在那里。   相较于自家弟弟,池然可以选择的服饰范围便广得多了。她是女性,既是皇族而本身又没有对服饰有所要求的职务,自然可以随意挑选。   习惯性的挑了襦裙,核对尺寸之后,难得有闲心的池然闲逛了起来。秦、汉、南北朝魏晋、唐、宋、元、明、清,池然从一头走到另一头,指尖划过或柔软或细滑的衣料。   这是一种极为有趣的体验。除了被外敌入侵,并强烈要求改发易服的时代,这些服饰的变化对于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人而言不过是如同现今的时尚潮流一般,为了美而去追逐的事务。   这样的美好看起来脆弱的仿佛风一吹便能散去。大到外敌入侵,朝廷规定,小到潮流变化,喜新厌旧。人们会为了诗人笔下的绝响赞颂,会为了帝王英明的命令狂欢,会为了英年早逝的将军落泪……他们曾以为,这些才是会青史留名,代表着一个朝代的事务。   然而,现实却是,背诵下的诗篇被忘却了作者,更忘却了朝代;帝王的英明变作了历史书中小小的,或根本不存在的,无人察觉的一行字迹;英年早逝的将军则应太多的有着类似经历的同僚而被遗忘在了角落之中。   最后留下的,真正流传至今的,居然是这么几件衣服。或许有人会分不清张若虚与嵇康,却绝不会将艳丽繁复的唐装与宽袍广袖的魏晋服饰混淆。   大人物们总以为自己能改变一切,却不知道自己改变的不过是漫长历史中某个朝代里那短短的一段时间。小人物们总以为自己听天由命,却不知道他们才是历史的主人。   很有趣的现象,不是吗?   池然翘起了嘴角,微笑着前行。   在路的尽头,她看见了一件衣服,一件旗袍。诞生于战乱之中的服饰。   旗袍啊。摩挲着掌中的衣料,她回忆起了那段历史。   全身雪白身材高大的异族入侵了他们的国家,带着他们的文化,强迫这个千年古国按照他们的喜好改变。武者与侠士死去,将异族视为妖物的人们不得不悲哀的承认他们的希望被寄托在了同样是异族的他国之上。于是,改变开始了。从饮食到服饰,再到那异国风情的建筑,他们表现的是一种诚服的姿态。   有人愿意,有人反对,也自然有人中立。于是,中立的人们将那个最后封建皇朝的服饰进行了修改。他们将它穿在身上,以绝对中立的姿态出现于各种战场之中,追寻那似乎遥不可及的和平。   旗袍,诞生于战乱,却代表了绝对中立与和平的服饰。   以及,乔柔最喜欢的服饰。   乔柔,母亲,妈妈。   “姐,你选好了吗?”随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池哲带着庆幸的笑容出现在了池然身边。呼,终于从那个包围圈里出来了。他实在不喜欢这种数人围着一个人转的感觉。享不了福的命啊,他微笑着自嘲。   “嗯,”池然应了一声,摩挲着指尖的衣料,“快好了。”   她转过身,微笑着对静静候在一旁的人说道;“再加上一件旗袍和一件军礼服吧。”   底线这样的东西,一旦打破了,便很难或是再也无法恢复了。   亲手杀了人的池哲毫无顾忌的选择了权势。而在《楚门的世界》之后,再一次失去底线的他平静的望着送到手中的电视剧剧本。   《官》,前世之中,引起轰动的那部满是正能量的电视剧。讲述的是一个普通人成为一个普通公务员之后的奋斗史。   我的电影,我的电视剧,我镜头所对准的一切。都不过是一种工具罢了。昔有古人以笔为刀,大概就是如此吧。   这样想着,池哲露出一个微笑,不带丝毫感情,同样不带丝毫阴霾的微笑。   “老大,老大,”踢踏着粉红色的兔子拖鞋,小编剧顶着一头稻草窜到池哲面前,“这回你准备参演个什么角色?”然后不理会池哲的反应,自顾自的说,“那个幕后大反派是不用想了,年纪不到。那么那个英俊年少的皇子好不好?很容易演的。左宰相也不错,露面少点,可剧情讨喜,还有那个……”   这样的啰啰嗦嗦中,进入了摄影棚的池哲开始了自己第一部电视剧的拍摄。   最适合的演员,早已熟知的剧情,池哲被曝光的身世,一切的一切,让这部电视剧的拍摄速度变得不可思议。没有人敢偷懒,更没有人敢耍大牌做些勾心斗角的勾当。精炼的剧本不存在灌水的情节,不过两月,进程便过半了。   在网上关于池哲的风波即将平息之时,又是一个巨浪打来。   池哲入选了那个名单,宗族长老会公布的皇储大选名单。   这次的哗然无需任何人引导,更不是任何人能引导的。娱乐圈、媒体的庞大潜力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们自然知道池哲虽入选了名单,但最终的结果并不乐观。   然而,池哲是导演,他唯一展露人前的职业便是导演。导演,是属于娱乐圈的。范围扩展一些,则是属于整个传媒业的。范围扩展的在更大一些,便是属于商界的。   即便只是皇子,即使只是进了宗族长老会。   这依然是前所未有的,娱乐圈的荣耀。   单独家族的势力再也起不了作用。几乎从来没有资格参加那个位置竞争的新贵们甩着大把的金钱将这个已经与关家人缔结婚约的皇族池家子捧上了天。   他自身没有成就?不要紧,他的父辈祖辈的出色足以证明他的能力。   他年纪太小?也不要紧,君不见对岸的几个国家,世代继承的皇族与民主选举的总统也不过三十余岁吗?我们古有甘罗十二岁为相,今日,为何不能容下一个已经二十岁的皇子呢?   世家权贵与新贵们的势力在这片看不见硝烟的战场之上厮杀着。天时——皇储大选,地利——娱乐圈内,人和——新贵的加入与世家权贵暗中的交易。池然那些早已准备好的人手在无人察觉之时,悄无声息的将这场战役变作了古老官宦家族与平民的战争。   世禄世卿之家,谁人不羡?然,又有几人能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之中呢?羡慕变为嫉妒,嫉妒转为了恨意。   在池然与达成共识的世家权贵谈笑风生之时;在站立于顶端太久忘却民意的世家权贵冷笑着平民们的不自量力之时;在京都的家族并不将那个叫做池哲的年轻傀儡放在眼中之时。一切悄然、缓慢而绝不停歇的改变着。   阵盘已然转动,身处局中的人们无力抵抗。   他们,骄傲的太久了。   导火索源于一场本在普通不过的事故。订立了婚约的世家女孩让人□了未婚夫看上的女人。一件本该在网上热议之后被归于小三活该的事情。   在这几个月不断的信息洗脑之后,被归于了世族对平民的轻蔑。容易冲动的人与有心之人在网上破口大骂,而大部分人犹豫不绝之际,其实早已被最早出现的帖子灌输了观点。   而最后,当那个被□的女孩因不堪受辱自杀后,一切到达了顶峰。   被潜移默化影响的众人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的便是对立,世族与平民的对立。男人或许不会关心被□的女人的感受;正妻或许不会关心这看似小三的女人的举动;青春期的热血男孩或许不会在意这样女人间的撕扯……   然而,他们不可能不在乎自身的利益,当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称呼——平民——之时。   群情激奋之际,池然微笑着联络了她的盟友。   她本不过是将池哲看做傀儡,但现下,或许他会有个更好的作用?比如,挡箭牌。最后的投票名额将会被公布,而在实际投票中,为了公平,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拥有三个名额,但他们真正支持的人往往只有一个。将因暂时结盟而被迫投下的对手的票,转为一个公布之后便能获得巨大名声,且永远不可能成为他们敌人的小导演的票。   很合算,不是吗?   自然,也有足够了解网络与媒体巨大力量的年轻一辈不安的提出异议,但他们大多都被自家的长辈安抚了。民意这种东西,看似重要,可能吃饱喝足之时,谁又愿意跟着旁人提着脑袋造反呢?只要把握住尺度,被世族统治成了习惯的民众只会对着世家感恩戴德。   而池哲不过是池然的傀儡。有皇族庇护的池家动不得,远在西边的池毅清动不得,他们还动不得池然这个小丫头吗?   欺骗世家,等待她的只会有一个结果。   大多的年轻一辈被安抚了。是啊,那个不过是小丫头罢了。   而坚持到最终的小辈得到了一部分长辈的冷哼,与另一部分长辈的另眼相看。   世家,从来不是这么容易战胜的。      ☆、第128章   在大部分的盟友仍然徘徊之时。   女人的遗书与她前男友的哭诉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女人那位未婚夫的老师。出生小康之家,品学兼优,最后留校任教。与本青梅竹马的恋人在一年前订立了婚约,却因为那位未婚夫的插足而毁去了男友的家庭。   为了男友的安全,他们被迫分手。但女人的冷眼却让那位未婚夫更是变本加厉的折磨于她。她失去了恋人,失去了工作,最后失去了自由。便是没有那位世家小姐的动手,她也快死了,死于那无尽的痛苦。   从对付小三便为虐待囚禁。事件的性质截然不同,而世族权贵也再压不住媒体的声音。   男人失去了一切荣耀,被关押在了牢中。   相隔两天,池哲的第一部电视剧上映,万人空巷。   同年十月,皇储大选正式拉开帷幕。   16日,原旌阳太子,荣亲王四世孙池哲获得71.2%的投票率。而根据宗族长老会流传下来的规定,当被选举者综合投票率超过70%,便可直接拥有皇储资格。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在会场蔓延着。   会场之外。   京都。   端着牛奶杯小口小口抿着的池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居然是在这时候?”她挑眉,声音略带自嘲,“罢了,我的运气素来不好。”   转身,她望着身后的男人,轻唤一声,“乔七。”   他们之间的默契早已不需要更多的言语来沟通。   全身遍布肌肉,高大沉默的男人平淡的点了点头。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西边。   “人手全部收拢,”叹息之后,池毅清平静的下了命令,“各处的探子暂时不动,加强对池然的守卫。”   自己这个女儿,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揉着额头,头疼之余隐隐带着一丝骄傲的池毅清如是想着。   他心中的怒火其实并不如面上表现出的那般激烈。   世家权贵都是要脸面的。智商超群的没有几个,脑子正常的还是有的。   刚被戏耍,转头池然若是真出了事,便是太过惹眼了。   比起现阶段的安全,他更需要担心的是几个月甚至几年之后世家权贵,哦,或许还要加上皇族们源源不断的报复。   自己这个女儿啊,可真是会惹祸。   感叹过后,涌上心头的却不是恐惧而是兴奋。   他是池然的父亲,与池然最为相似之人,怎么可能不了解她的心思呢?   与其在忍耐之中度过一生,这样直面危险的快感才是他们更渴望的。   放眼望去,四周皆是敌人。   池毅清的血液开始沸腾。他已经许久不曾有过如此兴奋的时刻了。   会场之内。   当庄严的会场变为死寂的坟墓之后。   “咚!”木制的拐杖撞击地板的声音便显得格外分明。   “咳咳。”年迈的老人慢悠悠的起身,略带佝偻与得意。在此之前,他不曾想过池家的那个丫头会做到如此地步。但,那个丫头还是错估了世家的能力与胸怀。   “老朽,杜家家主,有疑异。”他亮出了最后的底牌。本为了池池晗池长老所准备的底牌。   会场之外。   池然的车停在了一间寺庙之前。   “小姐。”男人轻轻唤道,像是怕惊醒后座闭眼小憩的女孩。   但,女孩依旧醒了,身体的疲惫掩饰不了的,是精神的亢奋。放下怀中的木盒,她独自下了车,“乔七,留下。”   “是。”男人坐在车中,望着女孩的背影,即便她逐渐消失在寺院之中,那专注的视线也并未收回。这是他最习惯的姿态,也是他最喜欢的姿态。   他是乔家为池然准备的暗卫。从她出生的那一刻,他的视线之中便只存在这一个人。他是因她而生的。这个观念在千百遍的重复之中刻在了他的骨骼之上。撕裂血肉,挖去心脏,夺去大脑,也依然存在的地方。   夕阳之下,那间原本普通的寺院也被笼上了一层浅浅的金光。若是池哲在这里,或许一眼便能认出,这便是他曾参拜过的寺院,那个遇到古怪僧人的地方。   会场之中。   本不过是抱着打酱油外加提升名气的心态,却被接连的变故震惊到的池哲望着从暗处走过来的男人,睁大了眼睛。   卢苇。   那个曾背叛过他一次的卢家少爷。   杜家家主苍老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之中格外清晰,“老朽记得,为了提防一些意外,第一任皇帝陛下曾下过一道命令。”他的眼神落在了宗族长老会席位上。今年,他杜家一手扶持的池姓皇族进了宗族长老会。   坐在中后位置的皇族人站起身,在昔日同僚的怒目下,平静的读出了那道旨意。   他的根基在杜家。没有杜家,不要说冷眼以待,这般宗族长老们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旨意的内容很简单。   为了防止一些意外,皇帝陛下授予了五位功臣的家族一项特权:这五个家族的族长对于皇储人选有否则权。当超过三位族长反对之时,被选定的皇储必须在继位之前经过三年以上五年以下试炼。三年过后,由五位族长再次投票,决定是否继位。第二次被否决后,终身不得参与皇储大选。   这是原旌阳太子被废后,第一任皇帝陛下所下达的命令。也同样是一道几乎被人遗忘的旨意。   在陛下逝去,而五大家族相继倒台,只余池家幼子池思源在边境苦苦支撑之后。   这道本是为了限制世家的旨意,现在却成了阻止下旨之人最钟爱的儿子的后裔继承皇位的绊脚石。   而本该被限制的世家,则在此刻露出了微笑。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讽刺,相当大的讽刺。   池家回归皇族。卢家嫡系只余卢苇一人,易家、宁家、冯家形同灭族,重为庶民。   世家将昔日的绊脚石捡起,镶嵌在了盾牌之上。   这是计谋,亦是胸怀。   不被大多数人料到的胸怀。   幸好,也只是大多数人。   会场之外。   “施主既来了这里,不准备抽上一签吗?”微笑着与池然达成交易的僧人双手合十,放于胸前,虔诚的注视着那永远似笑非笑的佛像。   池然挑眉,“也好。”她总觉得这个僧人有些面熟。或许是儿时见过吧。   交易已经完成。那些本该被埋在黑暗之中的势力已在池哲的名字被宣布的那一刻回到了她的手中。这个赌,她赢了。   她得到势力,而他们获得了未来几十年中最稳妥的靠山。   她的行程之中,此时,她本该离去了。   但五分钟前,池晗长老传来的信息让她选择了留下。   最坏的打算实现了,从现在开始,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之内,她怕是不能离开京都了。而那些本该被她暗中梳理之后交到池哲手中的势力也将直接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池哲需要这样的锻炼。   想到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将要过的日子,喜爱挑战如池然者也不禁想要扶额。   也罢,抽上一支签文测测运气吧。   竹制的签筒被摩挲的温润,站立在佛前,池然双眼微闭,晃下了一支竹签。   佛祖,还不能让她的膝盖弯曲。   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捡起了竹签。   真是熟悉的感觉。池然的视线落在那只手上。   悦耳低沉的男声读出了签文:“坤变巽,生死原有命,富贵总有天,性本人人善,虽愚可学仙。”   僧人微笑,“恭喜。”   富贵天定,尽人事听天命,尚有努力的余地。   的确极适合池然情况的签文。   “学仙?”池然歪过头,望向他。   “不过是一句代指罢了。”面容俊朗的年轻僧人答道,唇角含笑。   “哦?”似是赞同又似是仍有疑惑,池然应了一声。便起身告辞了。僧人将她送到门口。   在车中,池然最后回头望了那个总给她一种熟悉感的僧人。   赤色的袈裟披在右肩,褐色的僧鞋,普通的僧袍披在他的身上自有一番慈悲宽宏。拈花而笑,眉目疏朗。俊秀的不似凡人。   与签文一样古怪的僧人。   闭目养神的池然如是想到。   她不曾发觉那股熟悉感的来源——她唯一的弟弟,池哲。   在世家权贵与一部分皇族新贵的怒目之中,池然笑得天真而灿烂,笑容之中,不带一丝阴霾。   “池哲。”她声音轻快的唤着自己那动作僵硬的弟弟。然后对着他身边的老人甜甜的叫道:“爷爷。”语气甜蜜又亲昵。   “哎,是然然啊。”老人也笑得慈祥又和蔼。   乖巧可爱的孙女,慈眉善目的老人。好一副天伦之乐图。除了那个僵硬精致的背景人物。   “然然今晚有时间吗?出了喜事,我们一家人当聚在一起庆贺一番才是啊。”老人笑着询问,仿佛是一个真心为儿孙出息而喜悦又通情达理的老人。   结局已经定下。   现在选择池哲,是他们最好的出路。   老人并不是个沉不住气的人。   “那是自然,”池然也是笑得一脸可爱,“不过既然是这么大的喜事,总是要准备一番的,然然也要通知父母呢。后日晚上如何?”   今晚,她要告诉池哲一些事情。而父亲要后日才能到达京都。比起她自己,她更相信池毅清在与池老爷子谈判中的能力。   他总是愧对这个儿子的。   池老爷子自然也是明白她的打算的,深深望了这个让自己几次看走眼的孙女一眼,笑着应下了。   打感情牌,其实是双面的。池然利用自己的愧疚之情之时,又何尝不是给了自己一个与幼子和解的机会呢?   这个要求,他势必要应下的。      ☆、第129章   “池哲,”池然挑起眉,对着自家弟弟问道,“你现在认识多少京都的重要人物了?”她是以自己交给池哲的那一叠厚厚的资料为标准。   “呃,”离开人们视线,便从车上的冰柜之中掏出一盒冰牛奶敷在额头的池哲在心中算了算,“大概一半吧。照片和真人有些还是有差距的。”   特别是在这个家族繁盛的时空。嫡亲父子母子、兄弟姐妹、爷孙甥舅……之间总是容易有相似之处。   池小哲表示他已经看照片看的快要得脸盲症了。   “我现在交给你个更容易分辨的方法,”池然一脸严肃的望着自家那逐渐认真起来的弟弟,“明日一早起来,去每个家族拜访一下,有黑眼圈的通通都是重要人物。”   “……姐!”池哲拖长声线,有气无力的控诉着自家姐姐。   回答他的是池然愉悦轻快的笑声。   小小的玩笑之后,池哲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是呀,明天一早,有黑眼圈的不一定是大人物,但大人物们都该有黑眼圈了。   毕竟,今天,对他们而言,过的太刺激了些。   第二日凌晨,让无数人彻夜难眠,自个儿却神清气爽的池家姐弟离开了家门。   作为地道的吃货,自己躲在车上,让乔七带了一顿新鲜出炉的地地道道的京都早餐,窝在空间足够的车中趁热吃下后,两人便要分道扬镳了。   池然去接手乔外祖留在京都附近区域的暗线。而池哲,则会去西边迎接自己的父母。   没有调令,已是封疆大吏的池毅清非特殊情况不得擅自离开所管辖的区域。   这个特殊情况当然包括被新任皇储的儿子亲迎至京都参加大典。   除了缺了最后的继位仪式,一切如常举行。   即使需要历练,三年之中,池哲依然保有那张皇椅。   “哲哲,”坐在车中,望着自家弟弟进入另一辆车里的背影,池然突然心中一慌,忍不住唤了一声。   “怎么了?”池哲快步走回车前,隔着车门在车窗外询问。   “……没什么,”望着他年轻俊美的脸庞,沉默片刻,池然轻声问道:“只是想问你,还记得你来找我后,我告诉你的第一件事吗?”   她说的隐晦,池哲却是明白的。她说的是教给他获得权势的第一课。   “忠于本心。”一手握拳放在胸口,池哲笑着回答,“我记得。”   “除了我最初告诉你的,它其实还有另一层含义,”将手伸到窗外,揉了揉那个已经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大男孩的软软的头发,她的声音平和而轻柔,“那一条路,太长了。如果将根基建立在他人之上,没有几个人是能走完全程。”   “所以,只忠于自己,只相信自己,只为了自己的愿望。”她望着他的双眼,仿佛看透了他的灵魂。   “自私自我,并不是一件坏事。”   车开了,留下一个呆滞的池哲。   良久之后,他低头微笑。   谢谢。   他想,下次,自己或许该当面大声告诉池然他的谢意。   他不知道,他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   纯黑色的车在公路上静静的行驶,沉默而平稳。   车中之人却并不如车一般平静。   打开电脑,将各处的报告粗粗的略过一遍。池然蹙起了眉。   果然,反扑开始了。   她的对手从来不是蠢材。势不如人,池然所能借助的也不过是利用了他们思维的空白之处。   但这样的手段只能用上一次。   一旦被提醒,他们对权势精细至极的掌控是池然所不能比拟的。   一个人与一个家族的察觉便源于此。   看着民众之间铺天盖地的对池哲年龄资历的怀疑质问。池然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轻叹了一口气。   人手还是太少了啊。小编剧与乔三,在旁人眼中,不过是外人罢了。   幸好,池然无不庆幸的想着。   我还留了两个孩子。   母亲因为身体原因,弟弟因为心理因素,父亲则是不愿见到非母亲生下的后代。看来以后延续血脉的事情,仍然只能是以我为主了。   罢了,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捏了捏额头,池然将精力投入工作之中。   池哲的年纪与资历的确是硬伤。   “小姐,后方有人狙击。”乔七平稳的声音传来,“后续部队被阻断。”   “继续前进,抽调人手。”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的池然淡淡的下令。   这样的场景,早在意料之中了。   各家长辈自然沉得住气,但总有年轻气盛的小辈想要为长辈出上一口气的。   只要她活着,并且没留下什么打眼的伤痕。   一切痕迹都能被抹的一干二净。   池然不轻信家族的权威,但从不怀疑他们的权势。   “小姐,乙三和乔九那两队人马不能及时赶到了。”避开车后的飞来的子弹,乔七平静的说道。   “嗯?”池然发出一个鼻音表示疑惑,“理由。”她的指尖抚过昨日被送到手中的木盒。那里面是她几个月前为父母定下的服饰。本想让池哲交给他们,但,或许自己亲手交予更好些吧。   “……爆炸案,堵车。”乔七一向没有表情的脸微微扭曲。这样的理由实在有些说不出口。   “……”池然也呆滞了几秒,早就知道京都堵车厉害,但原来京都周边的省份也被影响的这么严重吗?如果她的记忆里不曾出错的话,她现在应该离京有几百公里了。   同样觉得这个理由极度拿不出手的乔七难得的多话解释,“爆炸案,实验室出来的疯子。”   默默打开手机,十秒钟后,池然望着屏幕上的大红标题无语。   好吧,她最近果然是运气不好。   “四组五组被狙击了。”在盘山公路之上一个急转弯之后,乔七面无表情的汇报,然而声音之中却带出了一丝焦虑与疑惑。   池然亦是蹙起了眉,“谁动的手?”   这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离公布人选不过隔了一日。小报复会有些,但大动作没人敢动。现在,世家权贵比池然更看重她的性命。   因为,一旦出事,第一个被怀疑的便会是他们。   “……意外。”接二连三的出事之后,乔七也忍不住皱了皱眉,“据说是某个小帮派的三流的混混超常发挥了。”   本来不是是恐吓,却不想在紧张之下扣动了扳机,连发之后,居然恰巧让他们失去了行动力。   太过巧合了。   是某个疯子不管不顾的布局还是真的不幸至此。   没人说得清楚。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   池然的人手全部因莫名其妙的理由延迟支援之后,池毅清的手下,池老爷子的部下,池晗长老派出的护卫,都相继出现了意外。   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出行变作了地狱之旅。   除了乔七声音平稳的汇报,车内没有其他声音。   压下最后一根稻草的是僧人依旧低沉悦耳的声音:“抱歉,池小姐,我们出了些意外,恐怕无法及时赶到了。”   池然没有立刻回答,她平静的望着窗外,望着窗外的天空,如她儿时喜欢的那般。一阵轰鸣之声,一架银白色的飞机在视网膜上留下残影。   沉默许久之后,生死之间,她突然记起了那种奇异的熟悉感。   “池哲?”   她的声音是那么低,低的几乎连她自己也听不到。   然而,对面的人却听到了。   通话结束。   “乔七,”她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执行第三计划吧。”   “小姐!”从来镇定的男人终于忍不住低声吼道。他的心慌乱起来。第三计划,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那是总是习惯做最坏打算的池然为了最大的利益定下的计划。   “乔七,”池然的声音依旧那样平和,甚至带着些许温柔,“我的运气一向不好,眼光也是如此。”   “我相信过我的爷爷,我相信过我的外祖。但我都信错了,我于他们而言,差别不过是棋子与工具。”   “小姐!”男人按捺不住心中那不详的预感,压着嗓子喊道。   “听我说完吧,”池然微微一笑,“现在,除了你,我也找不到别人唠叨了。你看,女人天性里总是带着些婆婆妈妈的因子的。”   闭了闭眼,车身碾过一截断臂,乔七不再说话。   “不过,还好。父亲与哲哲不曾让我失望过。一半对一半,也算是不错了。”   这是一种试探,试探乔七是否听到了她在那通电话之中所说的那两个字。   果然,我是个自私的人啊。   池然垂下眼帘,轻笑。   她并不后悔,也并不厌恶这样的自己。   接受或是拒绝,这依然是她天性中的一部分,更是她这些年赖以生存的基石。   “现在,”等待片刻之后,得到想要答案的池然轻声继续这自己的言论:“在运气最坏的时候,我最后一次考验自己的眼光。”   她抬起头,望着车镜上男人的眼睛。   “乔七,我能,信任你吗?”   “……能。”即便这样的选择比让他死去更痛苦,他依然不愿看到唯一的主人的失望。   池然看起来松了一口气,以一种慵懒的姿态倚在后座,她笑着说道:“那么,乔七,执行计划吧。保住自己的生命,然后,”她的嘴角翘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最大限度的利用我的死亡去争取利益。”   同时遵守着弱肉强食与人人平等这两个看似矛盾的准则的池然这样说道。   她利用所有人,于是,自然也包括自己。   一切结束,满目疮痍之下,留下的是伤痕累累的男人,失去呼吸的女孩,以及她怀中那个不曾被送出去的木盒。   千里之外,乔柔端起勺子尝了一口碗中熬了一上午的羊肉汤。   刚刚好。   她满意的笑了,浅浅的鱼尾纹爬上眼角,却只为她的面容增添了一丝母性的光辉与美好。   “毅清。”她转过身,唤着对着倚在门边的男人。   男人站在她身后,半搂着自己的妻子,张开嘴,等待投喂。   ☆、第130章   “池然没来?”专机之上,与自家未婚夫一样莫名其妙成了大人物的关崎问道。   “嗯,姐姐说她有事。”长腿一伸,池哲嘿嘿笑着去绊自家基友。   “你告诉叔叔阿姨了吗?”踢开对方的脚丫子,挑着眉,看着对面某人的傻样,关崎冷笑,“很好,等着挨揍吧。”   “嗷嗷嗷,关小崎,你不能这样啊!”天空之上,某位新任皇储陛下在狼嚎着手忙脚乱的找电话。   坤变巽,生死原有命,富贵总有天,性本人人善,虽愚可学仙。   这的确是一支好签。   只可惜,不是对池然。   命运已经定下,逃脱了的猎物终于落入网中。   当一切尘埃落定之时,最先知道的不是池哲,不是池毅清,更不是京都的家族。而是民众。更确切的说,是网民。   当来自背后的袭击避无可避之时,池然平静的按下了那个按钮。那个将他们遇袭被害的全程同步传送到网上的按钮。   虽然拍摄的空间只限于狭小的车厢之内,而躲避所带来的光线的变化也让画面变得模糊。然而,真相却是无法被掩盖的。   画面的最后,是长相甜美稚嫩的女孩急促喘息之下依旧稚嫩而平和的声音:“乔七,是不是、是不是,真的只有世家权贵才能坐上那张位置?”   鲜血从嘴角蜿蜒而下,甜美的面容却变得旖旎,她死死的攥着那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呼吸越发急促,“保住,弟弟。”   画面跳动,戛然而止。   寂静,一片寂静之后,是群情激奋。   网上的大神证明了图像的来源。而个人电脑与网络的普及则让传播速度变得不可思议。   被欺骗的愤怒,被压迫的不甘,带着正义的指责,以及内心最深处与生俱来的窥私癖被满足的喜悦。让在闯下大祸之后本该迅速伸出的黑手缩回了阴暗的角落。   没人能想到,池然居然会公布死亡前的录像。更没人能想到,那个呆呆的,站在遗体前,高大沉默,满身肌肉给人以头脑发达四肢简单印象的壮汉会是池然交付一切的人。   现在,他需要做的并不是多。只是小小的,小小的推波助澜而已。   反对变成了赞扬,他们将池哲看做了自己的化身。   一样原本名不见经传,一样被人忽视,然而,却在最后,一朝登天。   野心与渴望在蔓延,皇室的血统与强硬的背景被忽略。池哲,成了民意的代表。如同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不曾准备,就突然坐上那张位置一样。为自己罗列详细计划,准备用几十年来实现的池哲就这样达成了他的最后的目的,成为活着的圣人,民意的指向。   这一切,他都一无所知。   包括,那下了专机之后,在贵宾室中暂休时突如其来的袭击。   池然的死亡,终于被最大程度的利用了。   乔七动了动因长久凝视而干涩的眼球,平静的想着。   他会遵循她的每一个指令,无论身前还是死后。   “姓吴的,你就是池然养的一条狗!”吐出口中的血液,被缩在角落的男人目呲尽裂。   “你对别人说过这句话吗?”男人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愤怒、无奈、忍耐……没有任何人类的情绪出现在他的脸上。   “呸,”男人啐了一口,掉落的牙齿被砸到了男人昂贵的裤装之上,他咧了咧嘴,“好好的人不当去当狗,还是死人的一条狗。像你这样的贱人,我一辈子也没见过几个。”   男人那张僵硬的仿佛石头雕成的脸上出现一丝明显的喜悦,嘴角翘起,他望着面前的男人举起了手中的武器:“谢谢,为了你的这一句夸奖,我会让你死的轻松一些。”   前老大现好男友的关崎在旁人反应过来之前,动作干净利落的踢开突然袭击的男人。   “怎么回事?”一个回旋踢之后,踏在桌子上的关崎转身低头望向自家正在忙里偷闲上网却突然呆滞住的未婚夫。   “……”池哲没有回答。   乔柔望着水中的鱼沉默着,直到它再一次来了个鲤鱼打挺,留下一连串欢快的水珠之时,她才终于下定决心。   “毅清。”她转过身,却并没有看见自己的丈夫。疑惑的走出厨房,书房之中传来木椅倒地的声音。   她慢慢的走近,放在客厅之中的电话却突然响起。   小姐,第三计划执行顺利。   乔七注视着尸体,在心中默默说道。   每日整理材料,向池然汇报进度,已成了他的习惯,改不掉的习惯。   哪怕,那只是一具尸体。   葬礼在七天之后举行。举国关注的一场葬礼。   池然的骨灰依照她的遗愿被埋在了那座小城之中,那座她生长的小城,和那些美好却再也不复存在的记忆一起。永远的躺在大地的怀中。   这是池哲与绝大部分人所知道的事实。   而现实之中,池毅清盯着面前高大沉默的男人,眼神锐利如刀:“希望,你不要辜负她的心意。”   男人沉默的点头。他并不是个喜欢说话的人。   望着那个与池然太过相似,或许连结局也会相同的男人离去的背影逐渐消失,乔七平静的将视线投降星空。   小城的星空,没有高楼的遮蔽,亦没有乌云的污染,干净而简单的如一汪清泉。   他曾不喜欢这样无意义的举动,但,现在,他要多看看,多看一些。   因为池然在借着他的眼睛看没有机会去看的山川河流。   他摸了摸脖子上新挂上的项链,尾端是一个颗钻石。坚硬而美好的钻石。   那是池然。   乔家对于如同乔七这样护卫的培养,仁慈而残忍。仁慈是仁慈在他们从不会用鲜血与疼痛作为控制护卫的手段。而残忍则在于,他们隔绝了护卫的世界,只让那个该被他们当做主人的小小的孩童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我看着他长大,我了解他的一切,我将对他效忠。   历史之上,曾有护卫背叛过,有护卫逃脱过,然而,乔家都不曾改变过自己的规定。因为,等到着那些逃离的护卫的,是比酷刑与死亡更可怕的空虚。   他们早已在日复一日的注视之中,忘却了自我。   我对他献上我的忠心,因为他是我的全部。   所以,池然的最后一条遗言是给乔七的。她不曾见过失去主人后的护卫,却明白那其中的含义。   于是她对着乔七下了最后的一道命令。   带着她的一半骨灰,去看看这个世界,看看这个她错过了,也错过她的世界。   这是乔七可以执行却永远玩不成的任务。   能让他在辅助池哲之后,仍然拥有活下去的理由的任务。   池哲在做梦,他知道自己在做梦,却并不觉得这只是一场梦。   “开心吗?”镜子之中,那个模糊的人影问他,声音中带着扭曲的笑意。   “她死了,她终于死了啊。”   “很得意吧。”镜子里的那人仿佛走出来镜框,在他耳边呢喃,“她死后,你便是池家唯一的孩子了。”   “不需要伪装,不需要压抑,更不需要担心被戳穿的那一天。”   “因为你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了。”   “池毅清,绝不可能对乔柔唯一的后代下手。如同你前世一般,你会得到自由,财富,权势,一切的一切。不,会比曾经还要多,因为现在,你已坐在王座之上了。”   本该悦耳的男声变得尖锐,刻薄的话语如同一把尖刀,毫不留情的将池哲最阴暗的心思剥开,就这样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池哲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   不是恐惧,而是心思被揭穿后的错愕。   是的,他知道,他其实一直都明白那些被藏在深处的恶毒而并不合情理的念头。   前世,他真正的死因是缘于自己的担心与恐惧。那些可怕的念头,濒死的痛苦日复一日的折磨着他的神经。于是,及时行乐变作了最后的狂欢,他生生拖垮了自己的身体。   他后悔过,然而在后悔之余,一颗小小的,不同于怨恨的种子也在他心中种下了。迅速生根发芽,成为了参天大树。   只要,没有池然,他便可以活下去。   不需要面对心思莫测的池毅清的试探,亦不需要见到温婉母性的乔柔的失望,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意外。   但,他放弃了。因为那些连自己也分辨不清的心思。是为了那双带着善意伸出的手,亦或是心底最深处潜藏的良知与歉意,更或者,是害怕那个未来一手遮天的池毅清发现自己背后的小动作?   几世的死亡,那个名叫池家人的阴影被深深的植入他的大脑之中。他几乎忘记了如何反抗。   而后来,关崎的重生,池然出乎意料的能力,更是让池哲打消了最初的念头。   他伤害不了她的,他伤害不了她了。   事情并未发生,但心思的存在确实真实而可以碰触的。   池然为自己曾经的卑劣闭上了眼睛。   夺去了他人独子的身体,还不想放过他仅存的女儿。   什么时候,他成了这样一个人了。   他沉默了,镜子中的人却并不像放过他,“喜欢吗?”如同一条毒蛇在嘶嘶的吐着信子一般,他轻柔而残酷的继续从言语之上虐待着那个闭眼默默承受的男孩:“外貌,能力,财富,家庭,权势,无一不缺。”     ☆、正文结束   “天真的蠢材啊,披上了一层华美的外壳,便真将自己看做了旁人,甚至去渴求原本陌生之人的亲情。”   池哲睁开了眼睛,黑白分明的眼中看不出丝毫情绪。   镜中之人将他的表现看做了对自己最好的奖赏,嗤嗤的冷笑:“外来的仿冒者,愚蠢的懦夫。从垃圾堆住进了豪宅,能满足你那可悲又可怜的自尊心吧?从平民变为皇族,你在多少个夜晚欣喜若狂呢?嗯?”   “那个女人死了,你终于可以抱着你那天真的念头缩回肮脏的狗窝之中了吧。”他用各种言语肆意的侮辱着池哲,从他的出身长相到他曾经的父母家庭。   “那个女人,还真是可怜呢。”他最后用这样一句话结束了对池然的评价。   “是的,的确很可怜。”出乎他意料的,池哲开口了,他抬起头,对着镜中之人那模糊的脸庞,“被自己的亲弟弟这般算计。”   “你说,对吗?池哲。”他的态度冷静的超乎镜中人的预料,“或者,我该称呼你,这个世界的池哲。”   镜中之人的动作有片刻的迟疑,下一秒,原本模糊的影像渐渐清晰。   那是一张与池哲一模一样的脸。   “原来阴沟里的老鼠也是带着大脑出生的。”他的脸上是池哲的表情之中永远不会出现的讥讽与冷漠。池然已死,而池毅清也因此废了一半,他无需在遮掩了,他本也不是个能够忍耐的性子。从一出生起,他便拥有太多了。   “我想,发现你并不需要大脑。”池哲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天真而阳光。   “平民,世家,皇族,权贵,”池哲慢悠悠的数着,“我限于自己的出身,而你也同样如此。在我的时空之中,这些名词只是历史书上的代称。”   然后,他露出一个更为天真无邪的笑容,“皇族被关进了笼子,作为最后一个皇朝的遗留物被展览。在笼中与花了票钱的女人□,展示自己的身体,”他弯起眼睛,“我也买票去看过呢,很有趣。”   “不过可惜没有世家。”他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真实而满是遗憾,“那是有钱人家才能拥有的私人玩物。以血统与才华著称,我看过拍卖会,却花不起那个价钱呢。”   回忆着前世那几本出名的逻辑清楚,条理清晰该被和谐的带颜色的小说,池哲让自己的眼睛充满真诚。   对面人的身体剧烈的抖动了一下。他可以将与他同年同月同日生,并且属性契合的池哲从异世拉过来,却不能看见异世的模样。   而对面人的无脑程度与眼中的神情告诉他,他并未说谎。   “其实一开始知道有世家皇族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呢,”池哲蹙起眉,带着不满的表情放在那张精致的脸上格外让人怜惜,“为什么会长的那么丑呢?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我还担心要不要在脸上划上几刀呢。”   “你在说谎。”前面还能用异世解释,但后面的内容却是他这个亲眼看着池哲三次重生的人所能发现的错误。   “被发现啦。”池哲依旧笑得灿烂,吐了吐舌尖,这样女性化的动作由他做出来却一点儿也不显得突兀。   “为什么?你不为池然的死亡悲伤吗?”镜中之人挑眉,他看到的池然与池哲之间的敌对是真的,但情感也同样是真的。他不明白那么渴求着池家夫妇亲情的池哲为什么会在池然死后便与他开起来玩笑。   “大概,是为了这个吧。”一直背在身后的手被举起,掌心之中是一把斧头,锋利而沉重的斧头。   镜中之人的脸色急速变化,而不等他出声,那把斧头已经落了下来。划过镜面,砸在了镜框之上。   “果然,”池哲拔出牢牢嵌在镜框之中的斧头,“这里是我的梦境呢。你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为,为什么?”压下吐血的冲动,镜中之人急促喘息着问道:“你不对池家夫妇感到愧疚吗?你不觉得占据了旁人的一切是无耻且卑劣至极的事情吗?”正是看中了这一点,他才会出现,将那些压抑的怒火发泄在面前这个男孩的身上。   “可是,”他的表情天真且无辜,“姐姐说,自私自我是一种美德啊。而我,”他笑了,“从来不觉得那些是错误。”   “占据了身体,身体拥有的一切便本该是我的。”   伴随着镜面破碎的声音,池哲的最后一句话隐隐传来。   在变得支离破碎的梦境之中,他微笑着喃语:“况且,我从来不在乎感情这样难以琢磨的事情啊。”   他对池家夫妇的讨好,从不是缘于感情,而是因为希望与恐惧。   希望在他们的庇护之下,拥有美好的生活。   恐惧被发现之后,将面对的惩罚。   重生几世,他是真的不清楚池毅清会遇到的危机吗?   不,当然不是。只是对他们的感情从来不曾强烈到置于自己安危之上的地步。   “傻孩子。”他轻笑着这样称呼那个消失的镜中之人。   他以为自己打破了懦夫劣质的伪装,实则却是从笼中放出了禁闭已久的凶兽。   池然可怕,可怕在“力”,权力,能力,势力,无坚不摧之力,虽千万人吾往矣之力。   池哲可怕。可怕在”心“,早已死去的,坚如磐石的心。   “乔七。”睁开眼的第一刻,池哲保持着小憩的姿态,轻声唤道。   守在一旁的护卫躬身行礼过后,从外间带进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帮我查查吧,”他对着面前的男人微笑,“这间房间,或许有问题。”依旧是疑惑而平和的语气,他依旧是那个平民出生的池哲,又似乎已经不是了。   无视护卫瑟瑟发抖的身体,他起身离开了,将空间留给了男人。   “杜家?”片刻后,他得到了回答。   “有致幻作用。”男人一如既往的寡言。   “替我收起来吧,毕竟,”他轻笑,“也算是一份昂贵的礼物。”   沉默的男人没有回答,只将手中的茶具收了起来。道法没落之后,这样的东西的确不常见了。   在葬礼结束的第五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那座小城之中。   白发苍苍,身形佝偻的乔外公。   池然的事情,闹得太大了。在身旁之人的百般阻拦之下,乔外公还是知道了。   原本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之人却突然在那一刻爆发出了顽强的生命力。   “池,池然。”他的手掌如铁钳一般牢牢握住护卫的胳膊,浑浊的眼球死死的盯住他。   僵持许久之后,放弃的是他的护卫。他闭着眼点了头。   下一刻,乔外公陷入昏迷。   又是一轮急救。   而等他真正苏醒之时,已是葬礼后的第三天了。   他没有听到外孙女的遗言,而现在,连尸体也不曾看到。   因为身体的虚弱,真正出现在小城,是两天之后。   池哲见到他,是在池然的墓碑之前。   这一刻,老人衰老而佝偻的身形,与记忆之中的人影重合了。   池然是他的棋子,也同样是他的亲人。正因为是最亲近的人,他才能那样肆无忌惮的逼迫。   对一颗棋子抱有感情。   这是同为家族遗留下的最后一人,池思源能在今日被尊称为池老爷子,而乔安延只能是乔外公的原因。   他不及他狠心。   站立良久之后,乔外公转过身,望见的是他登上高位能够实现他一生所求的外孙。   两个人静静的对望,侧身而过之时,乔外公依旧不曾开口,只是就那样维持着站立的姿势望着远方。   他的理想离他只有一步之遥。池然,乔柔,手中握着证据……他可以轻而易举的相处无数种法子让他的外孙妥协。   然而,他最钟爱的孩子的尸体离他,同样是一步之遥。   父亲,兄长。   安延,不孝。   拄着拐杖,乔外公蹒跚的踏出了步子。   “外祖,”池哲平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乔外公停住了步子。“姐姐的愿望,会有实现的一天的。”他用了池然习惯的外祖而非外公来称呼身后的老人,他没有回头。   而身后之人也没有回答。短暂的停顿之后,便是缓慢却坚定的步伐。   下雨了啊。   浓长的睫毛上沾上了水珠,池哲抬头,望向天空。   他重生四次的意义,或许,就在于亲眼看着池家人的死亡吧。活在他们之后,亲眼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去。   因为池然的意外,池哲的大典被推迟在了七日之后。法不外乎人情,规矩亦是如此。   带上皇冠,收敛表情,无悲无喜的池哲将皮相之美发挥到了极致。从不断退开的人群之中缓缓走向皇座。他一生之中的巅峰。   ——正文完结——   番外:采访与平台   池毅清是在大典后的第二日离去的。他回了西边,带着仍然沉浸在悲痛之中的妻子与女儿留下的最后一份礼物。   临走之前,最后见的那个人,是关霖。   关楠的兄长,关家真正的当权人,以及,与池然结盟之人。   “我记得我们上次见面时,还是在那座小城了吧。”给对面的人倒上一杯清茶,关霖轻笑一声,“岁月不饶人啊,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避开了对池毅清成就的追捧与对池哲的赞扬,更避开了对池哲上位之后关家所能获得的利益。关霖的手抚过自己出现零星白色的发丝,感慨道。   “嗯。”接过茶杯,池毅清低低的应了一声。   他本不想见任何人,但关家的请帖却是他不得不接的。为了关家当初对他的支持,为了他们在这次大选之中的帮助,为了池哲的未婚夫关崎,也为了,他们与池然的结盟。   见他这幅样子,关霖苦笑:“毅清,我知道你现在不愿见我们这些外人,但是,”他低头将茶杯当做酒杯喝了一口,“我也是有家的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可以当做玄幻也可以当做现实来看。 玄幻就是那真的是另一个池哲,真正的池哲,他因为某种玄幻的因素要干掉自己的爹妈姐姐,但无法亲自动手,于是把池小哲拎了过来。可惜池小哲不争气,把自己给弄死了三次。于是,最后,他不得不暗中推波助澜,亲自动手了。 现实就是池小哲被人用致幻的物品迷惑了,池然的死亡只是其他家族干的。觉得这小妞骗人太利索,有隐患,于是冒着被千夫所指的危险干掉了处于幼年期的池小然   ☆、第132章   “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放下杯子,他挺直身体问对面的男人,“我来,只是求一句话。”   “你对你儿子的评价。”   池毅清终于抬起了头,“我说,你便信?”   “当然。”关霖回答的毫不犹豫,“好歹合作这么多年了,你看人的眼光我还是相信的。”他轻描淡写的避开了池毅清话中的深意与试探:池哲与关家的对立或是,关家的重新选择。   把玩着手中精致的茶杯,观察着对面人的神色,沉默了片刻,池毅清才缓缓开口,“池哲的性子有些古怪。当他是猫的时候,他绝不去觊觎狐狸的口粮。当他是狐狸的时候,他也绝对不会吃狮子的食物。”   “不用试探什么了,他不过是个性子古怪些的孩子罢了。”   留下那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评价之后,池毅清离开了京都。   作为一个没有过任何经验的皇储,上任之后,池哲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处在闲暇期。主要工作便是跟着内阁大臣学习如何处理公务。   而在此期间,他收到了一份邀请,官方电视台的邀请。   池哲同意了。   那一天晚上,直播间中出现的是一名身形消瘦,面容俊秀的青年。   主持人也是皇家御用的,一名姓池的女士。   池女士以风趣幽默著称,长相中等,然而一张圆圆的脸笑起来时极有亲和力。   “我是不是该在这里行礼呢?殿下万岁。”女主持人做了个夸张的动作,一下便消除了原本因为涌入的大量明面暗处的安保人士而不安的观众的惊慌。   池哲连连摆手拒绝女主持人的好意,而后笑容略带羞涩的道:“其实到现在我也不怎么习惯呢这种生活呢,”他似乎想像个普通男孩那样挠了挠头,却又很快将手放下,按照礼仪要求坐得标准的如同教科书一般:“上次左宰相远远见到我,喊了一声皇储殿下。我第一反应便是左右看看,心想着,哇,皇储哎,大人物啊,在哪儿呢?”   见到面前的小皇储那副认真的样子,女主持人与观众一齐笑了起来。距离就这么被拉近了。   和我好像啊。   大部分人这么想着。将心又偏了一偏。   谈话便在这样轻松愉悦的氛围中继续了下去,收视率也是节节攀升。   到了时间快过去一半之时,他们的谈话终于进入了正题。   采取的是观众发问的方式。最近距离的接听民众的声音。   女主持人敛起原本开怀的笑容,用一种温和但不失庄重的微笑问道:“能请皇储殿下谈一谈您的执政、理念吗?”   “当然。”池哲瞬间从娱乐频道转到了财经栏目,笑容亲切而略带淡淡疏离之感。他现在是以皇储,而非池哲的身份接受这个问题。   “从入职开始算起,我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呆了三个月了。这三个月中,我跟在内阁的各位大臣身边,学习了许多,但更多的是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之处。”   潜台词很简单,三个月,他仍然处于被架空期,并没有私自做出过任何决定。   然后他开了个小小的玩笑:“一般公司企业招聘人员,实习期也是三个月,这也算是我的实习期了。”   台下一阵轻笑。这样贴近他们生活的话极容易让人产生认同之感。   下一刻,回归问题:“所以说,三个月是一个极为恰当的期限,检验一个人是否适合这个岗位。经过三个月的实习,我认为,”他深吸一口气,直视着黑黝黝的镜头。   “我并不适合这个位置。”   全场寂静,没有人能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智慧、决断、勇气、坚持,”他十指交握,动作略带拘谨,“这些需要在实践之中检验的美好品质,我并不知道我是否拥有。”   “但,我清楚,现在的我缺乏的最关键而最需要时间磨砺的一项,经验与阅历。”垂下眼帘,苦笑一声,镜头似乎是在调节自己情绪的小皇储,只能看到他漆黑浓密的睫毛,如蝴蝶的羽翼般轻轻颤动,白皙的肤色与消瘦的脸颊越发衬得他的年轻稚嫩。   还是个孩子啊。   回忆起他这段时间之中面对的事情。   怜惜之中夹杂着同情,大多数人这样感慨着。并为他勇于承认自己的不足而心生赞许。   是个不错的孩子。   几句简单的话,几个简单的动作之后。对池哲的质疑从方方面面集中到了最明显也同样是最容易满足的那一点——经验。   “我是随着父亲在小城出生,长大的。”池哲谈起了他父亲之时,唇边不自觉的带上一抹笑意,“我在那里生活了十几年,那是一个很美的地方。”   不忘本。   “我跟着父亲身边,看着他从最基层的官吏做起,一做便是近十年。”投影屏幕上自动播出了池毅清的照片与履历。那是足以让人眼前一亮的成绩。池毅清将基础打得比谁都牢固,若非故意找茬,没人能从他的履历之中挑出一丝毛病。   成熟男人俊美而沉稳的面容,与毫无瑕疵的履历,显然是互相衬托的。   虎父无犬子的思想,仍然在这个国度流行着。   “也因此,我判断我现在的阅历与经验并不足以支撑起自身的职位。”一直将皇位称为职位,池哲从一开始便准备了一个语言陷阱。   将原本如何要求都并不过分的人间圣人变为了一项工作需要的人员。   果不其然,从皇位角度反对池哲这个过于年轻的继承人的民众大多改变了自己的观念。皇位,也不过是一种职位罢了。甘罗十二岁为相,说不得这个二十岁的年轻人也能做好这项工作呢?   潜移默化之中,他们将池哲当做了虽经验不足却拥有足够潜力的继承人。   然而,这种影响,并不只是为了这一个目的。   “我想过放弃,然而,”他的表情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定,“我能自暴自弃一时,却不可能自暴自弃三年。如果我真的这样选择了,”他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我想我的父亲会连夜赶到皇宫,只为了揍他儿子一顿的。”   “而我,也同样不希望因为我的不作为,而使得这三年之中出现破坏秩序的事情。”   将日期圈定在三年之中,这是一种示弱,为了得到大部分人认同的示弱。   他不过就呆三年罢了。   无数人这么想着。   而关于池毅清的玩笑也显然取悦了他们。   是呀,他还有个极为出色的父亲呢。   即便清楚池毅清不可能时时刻刻跟在儿子身边,仍有人为此放下了心。   一个二十岁的男孩与一个成熟稳重的中年人,大多人都会更相信后者。特别是在中年人拥有足够出色的履历的情况之下。   简简单单的,放在池哲身上有些不切实际的希望被转移到了足以让他们信赖的池毅清身上。   而池哲关于自暴自弃的说法,也得到了一部分人的认同与赞扬。   有时,不作为的确比作为更可怕。   台上,池哲已经开始了他的演讲:“所以,我想将自己变为一个平台。一个由媒体民众监督,以皇位为基石的平台。”他的眼睛是那么明亮,让你不自觉的倾听那或许有些荒唐的言论。   “我们仍保有皇位,但其实,帝王早已离我们远去了。这是平民大众的时代,不要皇权的统治。人人平等,我们从自己之中选拔人才,为我们服务。”激励民众的话语,池哲说的极为熟练与自然。   他本就来自一个没有皇权的世界。也自然不会认为将权力分割是一种错误。   台下有些喧哗,然而池哲的演说并未结束:“我相信,不需要神授予的君权,我们自己便可治理好这个国家。”   “我,池哲,现任大源朝皇储,在此,立下誓言。”   “我愿将自己当做平台,在人民的监督之下,以公正公平的姿态选拔人才共同治理这个国家。”   “无论出身,无论成就,无论一切。只要,你热爱这个国家,愿意为它奉献。”   语落,一切结束。   外行人见到的是池哲包容的胸怀。而内行人看见的却是他发出的邀请。   以皇位为基石,建立一个平台?   在网络购物普及的今日,这是一个极为容易被理解的观念。如同购物网站一般,它提供平台与监督,而商家则在此之上自我发展。   有人不屑一顾,也就自然有人怦然心动。   又有几人能注意到,这位皇储殿下,从头至尾都不曾真正的发表过自己的理念呢?   与世家为敌,是池哲的承诺,却不是现在的他所能做到,所能说出口的。   当一个人想要成为清白无瑕的圣人之时,言而有信与模糊概念同样重要。   番外:第二只忠犬   在这番言论发表的第二天,池哲离开皇宫,在那个远离人群的小屋之中,再一次向一个人伸出了手。   卢苇。   “我背叛了你,两次。”卢苇坐在湖边小屋散发着异味的木板床上,直勾勾的望着他。   “我知道。”动作自然的放下手,没有丝毫被拒绝后的难堪,池哲对他微笑,“可是,我想,我需要你。”   卢苇冷哼,他性格之中的尖锐与刻薄展露无遗,“为了会场上的那次弹劾?出门左转,往前开个十公里,那里是我那个风流的老爹留下的遗产。他的五个儿子三个女儿都住在哪儿。都是私生的,不过论血缘,不比我差。”   二房虽听起来好听些,但在这个一夫一妻的社会,实则也不过是情人罢了。   这是他的母亲曾生活的屋子,也是在这里,遇到了他的父亲。然后他出生了,被取名为卢苇,那种生长在水边的植物。   他有野心有足够的胆量却并不是个莽撞之人。依照对池哲的了解,冷嘲过后,他偷偷的打量着对面的青年。   极力挽留或是真正离开。   大概是第一个吧。他这样想着。   “我知道,他们,”池哲一开口便打破了他的意料,“已经被控制住了。”      ☆、第133章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说话。   寒风刮过,冬日残留的枯败草木发出诡异的声响。   他是什么意思?   卢苇的大脑在高速转动。   是恐吓是威胁。   他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势力。他对他并非势在必得。他找到了无数代替品。   一个人的死亡真的能改变另一个人那么多吗?   他眼角的余光划过那个依旧微笑的青年。   答应,或者拒绝。   卢苇在徘徊。   “为什么,是我。”咽了咽喉咙,他艰难的开口。   “大概,”池哲偏过头,似乎实在思考,“是为了证明我胸怀的宽广?”   他笑得宛如天使,自带光环,但那在卢苇眼中却是恶魔的触角,“千金买骨。我既然连背叛过两次的人都能接受了,还有什么人是不能接受的呢?”   卢苇闭上了眼睛。   这是他不愿接受的答案。不是因为他厌恶当那千金买骨的马骨,而是因为,这意味着,池哲,真正成长了。他已不再是自己记忆中可以糊弄的天真少年了。   “哦,当然,还有另一层意思,算是,”丝毫不知自己曾被当做纯洁无辜的小人儿的池哲继续说道:“收留吧。”   “毕竟,一个叛变过两次的人,又有哪一家会真正接受呢?”恶魔张开了翅膀。   卢苇的身体颤抖起来。   他在恐惧。   陌生的杀人魔与熟悉的人突然变为杀手,更可怕的会是后者,它打破了人们固有的认知。被影响的人将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陷于恐慌之中,害怕身边的熟人也在下一刻变为狂魔。   池哲微笑着再一次向他伸出了手。   他几乎是急迫的抓住了那只手,“我,我答应。”他听到自己不受控制的咽喉发出这样的声音。   “我接受。”池哲温声回答。   如同他第一次接受何海旭的效忠一般。   他有无数的缺点,然而,当站在那个位置上时,这些缺点便无关紧要了。   现在,没有比他更名正言顺的人。而未来,不可能有比他更有权势的人。   即便是轻信,他不再会损失什么,更不会危急自己的生命。   而只要他活着,他便能随着时间而拥有权势。   再简单不过的关系,再牢固不过的纽带。   这是池然推他上位的真正原因。   他不会死,而只要他活着,池家,便不会出事。   “对了,”离开之际,池哲突然转身扔给了身后仍然呆愣愣的坐在木床之上的人一串钥匙,“我喜欢孝顺的人。有时间,去看看你的母亲吧。”   他的,母亲?   消化了池哲话中的含义,卢苇猛然起身,顾不得穿鞋,奔跑着,用颤抖的手打开了车门。   御景园56栋3层301室。   那是钥匙上的门牌。   他的母亲,被池哲从杜家带出来了。   嘴角咧开,眼泪却从眼眶之中不断滑落。   妈,妈……   这是卢苇脑海之中唯一的念头。   番外:计划进行时   在发表了那样惊动了一个朝代的宣言之后,池哲的生活却并没有什么太过明显的变化。白天跟着大臣学习国事,晚上自由放松。唯一的改变或许是左右宰相发觉自己的权力扩大了。除了必要的,非皇储不得批准的命令,池哲几乎将一切权力都分摊给了他们。   左宰相一人,右宰相五人。出自或投靠世家权贵。   他们喜欢池哲吗?自然是不喜的。然而,他们喜爱权力吗?毫无疑问。   当坐到他们这个位置时,世家权贵能提供的帮助本就少了。而他们接受,一方面是为了家族,为了报恩。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权势。   即便在公务之上不能再有所支持了,但世家权贵的牌子仍然他们的命令在由家族掌控的区域令行禁止。而那些每年被世家权贵所收拢培养的人手,也自然的成为他们阵营的一员,加强了他们的势力。   但,当将世家权贵的支持与皇储的支持比较呢?   世家可以掌控一部分区域,然而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利。   皇储掌有天下,天经地义。   世家可以拉拢培养人才。   皇储才是他们真正应当效忠之人。   他们听从世家的命令,一旦被发现,即便不过是几桩小事,也会被贴上徇私枉法的标签。   他们听从皇储的命令。若是利国利民之事,则是他们与国有功。反之,却是皇储领导无方。   他们将前任陛下视为敌人,是因为那位实在太过野心勃勃,妄图掌控一切,甚至恨不得能回到封建皇朝。   可这位……   一时之间,六位宰相都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而在他们背后,那些日日陪伴着池哲的内阁大臣们也悄悄起了心思。   剥去伪装,权势的诱惑从来让人无法阻挡。   结合了池然的建议与自身的优势,池哲所想的,是作为最终的裁决者,端坐于皇座之上。   高高在上的,平等而公平的俯视众人。   最能帮助他实现计划的并非才智,而是权势本身的诱惑。   几乎无人能抵挡的诱惑。   所以,他的计划没有漏洞。   脸上浮现出一丝带着圣洁意味的笑,深宫之中,池哲的眼睛掠过正在离去的,那些充斥着欲望与渴求的人群后垂下眼帘,轻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   清香的苦涩之后是甘露般的甜美。   苦尽甘来。   池然曾最喜欢的茶叶。   哦,不对。他突然想起了另一个被他忽视的人,那个曾真正拒绝过权势诱惑的人。   陈瑶茹。   同在京都,国内最好的文科大学之中,某个结束了期中考试,正准备高高兴兴回家的女孩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阿嚏!”   她拢了拢身上的外套。果然,不该因为爱美而穿的这么单薄的。   回家喝碗姜汤吧。   她这样想着,拉着天蓝色的行李箱走近了站台。   “在想什么呢?”从浴室走出的关崎像小狗一样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裸着上半身望向自家名义上的未婚夫。   作为一个男人,一个有野心的男人,他的确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实现青云之志,成为人上之人。   但从没想过自己实现愿望的方法居然是“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天。”   一个转眼不见,自家那柔弱的水晶般透明需要呵护的好基友就成了皇储!而他也理所当然的实现理想,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色。   嗯,皇后,的确只在一人之下。   呵,呵呵。   结婚证,事实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无论真实情况如何,只要池哲是一天的皇储,他就是一天的皇后。哦,不,现在准确的说是以太子妃之职行皇后之权。   他能说他已经遇到了好几个准备勾引他的太妃了吗!   太子妃和太妃搞到一起,听起来也太奇怪了吧?!   很容易让人想到太妃糖啊!   妈蛋,皇帝可以后宫三千什么的,完全不符合法律条款啊!老子一点儿也不想担上*乱后宫的罪名啊!   在一众太妃的不懈努力之下,某位作奸犯科无恶不作的老大开始改邪归正,弃恶从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   各位太妃们,请问你们有没有兴趣去办一个老大改造学院啊?   “没什么。”池然下意识的露出一个应该属于“池哲”的柔软而美好的笑容,“只是突然觉得自己也不算无药可救罢了。”   关崎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你现在才知道?”   不顾身边人的反抗,用还带着水汽的胳膊搂住他,“池哲,池然和池毅清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   “他们放弃了自己而选择了你。或许有瞒天过海之意,但,更重要的,是他们认为你适合这个位置,你承担得了这份责任。”   头靠着头,两人仿佛是连在一起的连体婴,亲密的让人无从插足。   低沉而温柔的男声在池哲耳边响起,“池哲,相信自己。”   偏过头,池哲落入了关崎的眼中,那双明亮的,毫不掩饰关心的眼睛。   关崎是个蠢材,因为他在有目的的接近照顾他人之时,忘记了最初的目的,把自己的心落下了。   关崎是个天才,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以心换心的道理。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不过如此。   现在,还不是将一切摊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不愿承担一点儿失去面前的人的危险。   “……嗯。”池哲微笑,他们的额头紧贴在了一起。   密不可分。   人人都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却没料到池哲的第一把火,烧在了跟他似乎完全搭不上边的足球之上。   他打断了对教练抱怨不休的球员。   表明身份,安抚住那个不安的人,随后站在一旁认真聆听了教练对那个据说为国争光,战功赫赫,老而弥坚,准备为足球奉献一生的现役球员抱怨的复述。   然后更为认真的赞同了他的话:“的确,法不在乎人情,何况是人。人总是有偏好的,对培育自己的学校与球队的回馈也是一种报恩,理应得到支持才对。”   在球员欣喜的眼神之中,他极为认真的给出了建议:“我对足球并不了解,但我能感受到你为它奉献一切的精神,也能感受到你想要报恩的心情。”   “不如这样,”他接过关崎憋笑着递到他手中的名单,对身前的人说道,“将那些优秀的,能够批量为国家输送人才的地区的球员按照区域各自划分为一队。余下的则分别拼凑为队伍。”   “自家的锻炼,也不需要遵循太严格的规则。七人为一队,没有替补。人数少的队伍可以邀请没有比赛的人员支持。每周一到两次各队见的比赛。场地,”池哲扭过头,问身边跟随的人员,“场地足够吗?”      ☆、第134章   “够!”作为球迷的随行人员回答的斩钉截铁。   一干相关人员被自家皇储的神来之笔惊得目瞪口呆,“可,可是经费?”   “自然是由老球员奉献了,”池然眨巴着天真又无辜的眼睛,望着提出问题的人,似乎在疑惑怎么会有人提出这么幼稚的问题。然后转过身,对着同样呆住的球员陈恳的道:“我知道你为了足球事业,为了家乡,为了报恩所想要付出的心。但,你也毕竟是要生活的人啊。”   池哲胶原蛋白满满的脸上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那些以预备役的名义来这里的球员大多年轻,也有自己的工作。待遇低上一些,也不会有太大的意见的。奉献出一半的工资就够了,你实在用不着全部拿出来啊。”   “当然,如果你坚持的话,也可以将钱捐助给协会,为那些比赛中的球员加油。”   ……   呼吸,呼吸,深呼吸……   关崎终于憋住了那汹涌而来,堪比尿意的笑意。   回到深宫卧房之中,好不容易在外人面前保住形象的关崎笑倒在那张装得下是个池哲的大床之上。   “哈哈哈哈哈……”他都笑出眼泪来了   “池,池小哲,你这招,真够,真够阴险的啊,哈哈哈……”作为球迷,其实关崎也对某些人不爽够久了。前世是没机会也没权力,只能玩玩阴招。这辈子,算是得偿所愿了。   “是吗?”池哲作无辜状耸肩,“我这是在成全他人啊。”然后又皱了皱鼻子,“谁让我撞上了呢。”   “真有你的,哈哈……”带着对自家孩子出息的得意与作为球迷的美好期待,私人空间之中,关崎实在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我先去洗澡啦。”见他半天都不停下来,池哲也只得无奈的孤身进了浴室。   锁上门,望着镜中那个一脸傻笑的大男孩,他平复了脸颊的肌肉运动,笑容被缓缓收敛起来。   这是他的第一个独自下达的命令。   他选择了在众人眼中没有办法变得更糟糕,却依然保持着高关注度的足球。   成功后,他依旧会背上不务正业的名声。失败后,也同样万众瞩目。   这是一件看似对他毫无用处的事。   但,这同样是他最好的选择。   能力,民众的关注度,他一样都不可以少。   民众的监督来源于他对民意的掌控。   他的名声绝不能被人忽略。   而一旦成功之后……   他望着镜中的自己,那个眼中有野心在疯狂燃烧的人。   对足球可以如此,对世家,也同样可以。   世家庞大而紧密的血缘造就了它的强盛。然而,这弊端也同样明显。   位置是固定的,人多了,能够选择的范围也就多了。于是,心怀不甘的人,也多了。京都虞家,京都鱼家,江南虞家,北州虞家……他默念着池然曾让他背诵过的内容,轻笑。   已是分出的支系,谁又能保证谁的忠诚呢?   如同汉武帝的推恩令一样。当父亲的领土不一定由嫡长子全盘继承,而其余的子弟也能分得一杯羹之时。   父亲与孩子,又有几个不心动的呢?   哪怕明知是毒药,也吞得甘之如饴。   他对着所有人说,他将把自己变作一个平台。   网购的平台同样包括赝品仿品正品真品。   他的平台之上,自然也是,不分嫡庶,不论出身的。   足球,实在是送来给他练手的好机会。   弯起眉眼,他对镜中之人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微笑。   世家,世家。   这个世界也可以有家族,却绝不能有世家。   近三层的资源世代被掌控在不足人口百分之一的人群手中。他们,才是这个拒绝了皇权统治的王朝最后的皇族。   番外:脑残粉?   关崎很早便已知道,池哲有一批数量巨大的脑残粉。   虽说这样的粉丝容易招黑,但关崎心中仍是有窃喜的。一种混合着 “啊,我家孩子真招人喜欢”以及“我老婆是最好的”的窃喜。年少英俊而又位高权重,谁能不喜欢这样的人呢?   嗯,借给你们看看可以,不过,人是我的。   作为重生人士,关崎不怎么喜欢流行,更别提追星了。事实上,在他重生之前,他所追的明星也绝对不是娱乐圈的。于是,他知道网上对于池哲那一批疯狂粉丝的称呼,也知道脑残粉的含义,更听说过他们为了所喜爱的明星所作出的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事。   但,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居然会有人能为了一个素不相识且毫无利益纠葛之人做到如此地步。   已经从太子妃升任,变为皇后的关崎在用早膳时被报纸上的新闻惊住,呛到了。   “咳咳……”他剧烈的咳嗽着,一只手死命的垂着自己的胸。   “怎么了?”同样刚刚升职的皇储殿下,几步上前,一只手稳住他的身体,另一只手轻拍着他的后背,替自家皇后顺气。   “报,报纸,咳咳……”关崎边咳嗽边指向罪魁祸首。   “等你先好些再说话。”止住他想继续说话的欲望,近些年来似乎变得让人信服了些的池哲皱着眉,接过一旁侍从托盘中的温水,端到了关崎面前,喂了下去。   几大口水咽下去,关崎的呼吸平复了些。   “我没事了,就是看到报纸上的新闻,太惊讶了。”关崎拍着胸口,和仍然带着担忧的池哲解释。   “新闻?”池哲挑眉,“什么新闻?”他边问边伸手拿过报纸。   “你前几天不是和蒋家的那个据说是天才的小屁孩吵了一家吗?”关崎说的轻描淡写,但当时的情况确实异常紧张的   。随着池哲年纪的增长与他所谓的平台策略的实施。原本需要投靠世家权贵而获得向上攀爬机会的普通家庭出生的官员进士们,在世家掌控的区域表现的还顺从一些。这些地区以外,则大多都偏向了池哲。   “我只效忠于陛下。”从前当然也有人这样说着,然而代价便是得到不助力,终身止步不前。可现在,特别是当现任的最年轻内阁大臣卢苇两次背叛,却被陛下接纳的事迹随着他职位的上升而流传越广之后。大多人似乎从中得到了启迪。   “感谢您的培养,我将忠于您所在的家族。”在低位之时,他们跪在地上,满脸陈恳的如此说着。   但,一旦当他们被扶持起来,当他们能够接触到那个几乎完全被池哲掌控的内阁之时,他们的说辞就变了。   “您是陛下,天下的主人。我效忠的家族是属于您的,我自然也将忠于您。”他们发表着这样的宣言,然后被池哲手下的各部大臣挑拣着分割。余下的人手则被贴上帝党的标签,扔到那些没有被世家权贵世代掌控的区域。   他们花了无数心血与资源培育出来的人手,便这样都归于了池哲。他们的投资会有失败,聪明人有许多,有能为的人同样有许多,但真正能在各种风雨之中走到最后的却十不存一。可池哲的选择却几乎不可能有错误。真正能接触到他的,都已是大浪淘沙之后的人才。   而这些人才之中,一部分会得打他们最想要的奖励——留在池哲身边,留在内阁。另一部分则是得到最起码的庇护与向上的机会——下放到世家不曾掌控的区域。   这些被下放之人,得到了庇护,而又期望着向上,自然便影响了他们所管辖区域的人员。   于是,周而复始,池哲以世家权贵的势力为自己培育人才。他们的势力在缩小,池哲的掌控范围却在扩大。   世家权贵也曾想过奸细与反间计。但,奸细?若是当侍从混入池哲身边的奸细,怕是下一秒就会被清理。池家同样是世家,更是皇族。他们的世仆之中,或许有可以收买的。然,在池哲这个几乎是复兴池家通知的皇储身边,却绝容不得半点差错。况,有什么比效忠皇族更能带给他们更多利益的呢?金钱,权势,美人?只要他们呆在池哲身边,为了一个小小的消息,无数人愿意倾家荡产,在所不惜。   若是在臣子之中……呵呵。人家千辛万苦爬到高位,哪怕顶着同一个姓氏,也总是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小心思的。为了家族奉献一切,实在不怎么符合现代人的观念。   那些死硬派的人士?抱歉了,淘宝还会将不断破坏自己声誉,不断违规的商家驱逐,池哲也自然会如此。不过,他们大概是没有机会改头换面,重新进入平台的了。   死硬派有才华而又只冷眼旁观之人?留着呗。他既有才华,留下便是为国有功。为国有功,便是对池哲有利。若是一直冷眼旁观,怕是他的家族会比池哲更早失去对他的信任。   况且,在周围人全都效忠于池哲之时,有多少人又能地扛得住这对自己有利且日复一日的洗脑呢?   于是,蒋家的那位天才小少爷便借机对池哲发难了。   他的确不愧自己的天才之名,也一点没让人觉得行为不符合自己的年龄。   对于池哲,他直接采用了当初世家对池然的方法——围剿至死。   池哲是君,他们是臣。池然天然便占据优势,这种优势随着他年龄的增加只能越来越大。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池哲采用的模式——放权,几乎彻底的分割权力,拱手交予臣下。习惯了被这样模式管理,被喂大了胃口的大臣们又怎么能适应重归世家怀抱的生活呢?     ☆、第135章   是以,最好的方式便是让池哲去死。   人死灯灭,人走茶凉。死了,便什么也没了。下一个实行敢如他一般施行这个方案的人也需要好好掂量一番才是。   一个激进但效果立竿见影的方法。   蒋家家主还在犹豫,长老们却被说服了。他们联络了更多心怀不满的家族。   于是,在上个月,池哲被袭击了。   结果当然是失败的。   对付池哲,是弑君,自然只能用暗处的人手。而乔家,最后的势力正是集中于此。   池然的死亡实在是意外中的意外,那时,她将更多的人手放在了应付几个月之后可能的大反扑之上,而忽略了当前。她那时毕竟是初次接触乔家的势力,能动用的仅有极小的一部分,人手实在有些不足。   失败之后,等待他们的自然不会是高床软枕,但同样也不是牢狱之灾。   为了他们而暴露手中的势力,并不合算。   于是,蒋家的小少爷仍能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会议之中,力求时时刻刻给池哲添堵。   没有伤到源气,这些传承已久的世家只需要时间便可恢复。   然而,他们却没有了这个时间。   “那个蒋家的孩子被人泼了硫酸,脸毁了,脑子不知道怎么样,还在手术室里呢。据说,”关崎也并不是个悲天悯人的性子,知道敌人倒霉,他自然是愉悦的。他勾起嘴角,对着自家老婆调侃,“据说是你的脑残粉干的呢。”   “那也是我魅力够大啊。”笑着回了一句后,放下报纸,没兴趣看敌人消息的池哲却在几分钟后突然皱起眉,“不过,硫酸?蒋家还没没落吧?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伤到他?”   “蒋家是没没落,可你也要给我们的蒋小少爷一点儿私人空间,找找乐子啊。”关崎对着他挤了挤眉,“所以说人民大众的力量是无穷的啊。人那么多,总有能逮到蒋小少爷落单的时候的。”   他虽和池哲日日相处,却也被网上报纸媒体之上的一部分言论所影响了。这事儿看起来似乎有许多不合理之处,但连因为自家明星在某个榜单上的排名比另一个明显低了一位,就抱着自制炸药包去同归于尽的脑残粉都有。池哲这样的,小问题啦。   顶多就是他的脑残粉运气特别好,或是家中也挺有势力的。   蒋家少爷又的确是个喜爱美人的。能被人逮到机会害了,并不算出奇。   “嗯,”池哲偏过头,似乎是考虑了几秒,随后便露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说的也是呢。”   “这种感觉,其实,”他对着关崎眨眨眼,“也挺不错的。”   关崎知道他近些日子也是准备对付蒋家的,自然也跟着他笑了起来。   然而,回到私人客厅之后,他便笑不出来了。   “他是?”带着震惊与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恐惧,收敛笑意的关崎指着对面的女人。那个在大众发行的报纸之上被打了马赛克,却在自己的报纸上看得清脸的女人。   “青萍,自我介绍一下吧。”池哲微笑着对对面的女人说道。   “嗯,”那个长相清纯,容易让人联想到高中校花的女孩用嫩嫩的,柔软的嗓音说道:“关大哥好,我叫青萍,隶属陛下哈士奇小分队三队。”避开皇后,女孩选择了更容易被男性接受的称呼。   “哈、哈士奇?”   “嗯,”女孩一笑,漂亮的眼睛弯成了两个小月牙,脸颊上是浅浅的梨涡,顿时让她生色不少,“以忠诚守护陛下的意思。当然,外界对我们有个更简单更直接的称呼——脑残粉。”   “你接受了多少年的训练。”一旦心中的震惊与恐惧被确定,关崎反而冷静了下来。安逸的日子过久了,却并没有磨去他于鲜血之中锻炼出的敏感与直觉。   这个女孩,并不是个简单的人。   女孩依旧是一脸笑意,连动作也不曾有丝毫的变化,“大概是十六年吧,从我有记忆算起。”   暗中收拢孤儿,从小培养,是大多处在黑暗之中的组织的常用做法。既能保证实力,又能保证一部分真心。   而如同女孩这样外貌与能力具备的,则会被派到各个大人物身边。情人,保镖或是其他。   女孩想过自己的将来,最好的,莫过于是被大人物看中,带走,然后作为情妇,被关在别墅之中安安稳稳的度过下半生。   却从未想过,自己梦想中最高不过是大佬的大佬的大人物居然会变成皇储!为一个组织效命与为一个皇储效命。哪个更好,一望皆知。更何况,这个组织原本就属于皇储的外家呢?   于是在被清理整合重新安排之后,她第三小队的成员,成了网络上极为出名的池哲的脑残粉之一。   为了自己的清白形象,池哲当然不可能使用一些肮脏的,卑鄙的,发现后会被人唾弃的手段来对付那些不守规矩,破坏秩序的人。   但,他的脑残粉可以,不是吗?   连关崎这样与他同床共枕之人,都在知道他想对付蒋家的情况下,仍将这桩事情归于了意外。何况是外人呢?   池哲的脑残粉中,自然也有相当大的一部分是真正的普通人,然而,刻意组织的人手虽少影响力却并不弱。   对外人,对明星脑残,旁人或许能骂上一两句疯魔、痴傻。更会将鄙夷愤怒转到明星身上。粉丝行为,偶像买单,早已成了常理。   可,若是那人是皇储呢?未来名正言顺且一直被称为民意代表,民心所向的皇储呢?而他们对付的也不是另外的明星,而是在经过了一系列事情后,原本在平民心中印象就不是很好的某些家族。   于是,皆大欢喜。虽总有坚持正义之士,然大多也不过是键盘侠。   是以这是池哲第一次动用这个手段,却并不担心失败。他对关崎的稍稍隐瞒,不过是类似于测试一般的行为罢了。   显然,关崎也想到了这里。   深呼吸后,他略显疲惫的叹了一口气,“先让人出去吧。”谈话需要私密的空间。   池哲顺从的照做了。   沉默许久之后,关崎先开了口,嗓音有些沙哑:“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我们要举行婚礼了啊。”池哲说的轻快而愉悦,“夫妻本一体,不是吗?”他歪了歪头,那样子竟显得有几分可爱。他今年也不过23岁罢了,普通人刚刚大学毕业进入社会工作的年纪。   关崎心中一软,他想到了那些年柔弱的在他的照顾下才能存活的池哲,还有那小小的,总是为了既定未来的可怕事实,为池然而担忧的池哲。   他亲手抚养,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他的语气又软了几分:“池哲,不要转移话题了,你该明白我想问的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他直视着对面之人的双眼,“不再伪装,要将这些暴露在我的面前。”   “大概,”池哲又笑了,温和而包容的笑,“是知道你再也离不开我了吧。”   关崎的瞳孔猛然一缩。   他想到了许多理由,比如背负的一切太过沉重;他不愿在欺骗亲近的人等等,没能想到池哲给他的理由会是这个。   “我已经正式继位了呢,关崎。”池哲轻唤着他的名字,微笑着向他伸出了一只手,“你愿意,接受我吗?”   在知道了我的真面目之后。   关崎先是呆滞,苦笑过后声音里却带着笑意,“既然知道我已经离不开你了,就不要给我没有选择的回答啊。”   他紧紧的握住了那只手。   重生之后的正常,其实才是最大的不正常。   关崎发觉了被自己一直忽略的事实。   可惜,他并不知道,自己面前的这只不仅重生了,更重生了四次。   知道未来,认识每一个人,记得每一天的行程。还附带过目不忘的金手指。   这样表现正常的人,才是最大的不正常。   而在京都另一边,关家大宅之中。   接到池哲命令的关霖在苦笑着对自家弟弟抱怨,“关楠,我算是明白了池毅清那只老狐狸的意思了。”   “什么‘当他是猫的时候,他绝不去觊觎狐狸的口粮。当他是狐狸的时候,他也绝对不会吃狮子的食物。’!”   “这混蛋小子就不能说明白点吗?!”   “你知道这混蛋的儿子给我安排了个什么计划吗?”关霖从关楠的酒柜之上抽出一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关楠在关家本就是个地位极其特殊的存在,特别是当他的养子成了皇后之后,更是如此。有些事,关霖不能告诉自己的妻儿,却是能和自家弟弟聊上两句的。   “嗯。”十几年的时光并未在关楠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也不曾改变过他小楼中的陈设。   客厅旁边是一个可开关室内花房,黑色的铁质花架,小巧的松石绿釉花盆。   风信子在这个季节难以存活,然而狗尾巴草却是依旧生机勃勃的。   一身白袍,长长的头发被一根木制的簪子简单挽起。为自家养了这么多年,越来越昌盛的狗尾巴草家族浇水之后。   他不紧不慢的放下了水壶,在一边的洗漱池,洗了手,用白色的毛巾擦干了,才进了客厅。   “大哥,喝杯茶吧,一大早喝酒对身体不好。”声音温和动作不容抗拒的拿走了酒杯后,关崎为自家大哥泡了一壶清茶。   并不如何稀有的茶叶,普通的茶具,简单的冲泡,却生生被他泡出了一种意境,茶的意境。。   茶之心,在于雅静寂寥。以茶代酒冷暖自知,心无旁骛纯净无波,世上自有繁华三千,到底与我有何相干?   茶,其性精清,其味淡洁,其用涤烦,其功致和。   这才是国人喜爱用茶待客的缘由。   一杯清茶下肚。关霖的情绪也平复了一些。   他揉着额头,将池哲的计划说了出来。   池哲的计划其实相当简单。在蒋小少爷出事,蒋家担忧池哲报复,处于一片慌乱之时。让关家去对付蒋家的附属势力。   这并不是个太难的要求。现在的关家对上蒋家必败无疑,然而,对上蒋家的那些附属势力却是不成问题的。      ☆、第136章   而因为关崎的关系,关家与池哲是早就绑在一条船上的人,也自然不害怕被报复。外戚,从来都是有特权的。   哪怕,咳咳,他们的皇后是个男的。   让关霖紧张的却是池哲的这份简单计划的详细程度。   他对蒋家的了解太过出乎关霖,与大部分人的意料了。而他对付蒋家的手段也是如此。看似不过寻常的剪除羽翼而后动手,却在池哲的计划下被精细谨慎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   如果将蒋家比作一个人。   那么池哲的第一步便是从头发丝入手。   没错,就是那样多得数不清,拔了也不疼,看似无关痛痒的头发。   拔头发自是无关痛痒的,疼,掉一两根头发也不会让人在意,然而头发掉光了呢?没有受伤,对好面子的世家而言却会变得无法出门。   于是,人就这样被他困在了一间小小的,没有灯火的屋子之中。   然后,瓮中捉鳖。慢刀子割肉,一点点的,蚕食吞噬着对方的势力。   等到头发重新长出,触手伸进原处,能够出门的蒋家人才会惊恐的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具骨架。   被剪除了枝桠,被拔去了根系,再参天的大树也终将倒下。   池哲这种看似最为仁慈,最给世家面子,保留住他们家族的做法,实则是最可怕的。   他在逼着他们自相残杀。   “TMD,池毅清他儿子就是一条潜伏在草丛里的毒蛇!还是一条不会去吞象的毒蛇!”   “潜伏在草丛之中,默默的观察四周。慢慢的蚕食,从那些与它体型相差不大的动物开始。一击制胜后,躲在角落中,缓缓消化强大自身。而后再一点点的,对着更大的目标进攻。周而复始,直至它成为了真正的霸主。”关楠轻笑,“其实,毅清形容的够形象的了。”   是你自己没有领会而已。   嗯,当然为了自家大哥的身体健康,关楠很好心的将这句话咽了下去。   池哲毕竟是池毅清的独子,和关家有交情,他也不会将自家独子说得太过难堪。告诉大哥的这个版本应当是减缩过的,原本的评论该更复杂些才是。   关楠猜的不错,池毅清对池哲原本的评论是:   当他是猫的时候,他绝不去觊觎狐狸的口粮。当他是狐狸的时候,他也绝对不会吃狮子的食物。然而,只有真正亲密的人才会察觉,在那恭敬严苛的行为下,他在一点点的蚕食,一点点的改变着,最后,当他张开血盆大口的时候,对手已经无力回天了。   池哲害怕池毅清的原因有许多,然而最关键的却是——池毅清是他重生几世之中唯一将他看透之人。   无论他将自己伪装成什么样,池毅清对他的评价从未变过。   番外:亲爱的   池毅清死了,死在他回到儿女出生的那个小城的第二年。   在他的女儿早逝,在他的儿子终于坐稳了那个位置之后。   第一个发现的是他的枕边人。   如同往常那般的早安吻落到了他的额头上,乔柔的唇依旧是那般的温柔,却再也换不回身侧人的一个微笑。   “毅清。”   乔柔轻轻的唤了他一身,那声音轻的像是落在地上的雪,生怕惊醒什么一般的飘忽。   没有人回答她。   “毅清。”   她又低低的唤了一声,屋内仍是一片沉寂。   “毅清。”   她又唤了他一声,只是并不在再期待回应。   她露出了一个甜美的,天真的不像她这个年龄的笑容,“毅清。”她将他搂在怀里,心满意足的唤着他的名字。   “你是我的了,你永远是我的了。”她的声音里透着一种奇异的快活。   年轻时,她曾担心过自己的丈夫,担心有一天他会出轨,会离开她。哪怕他对着她下了无数的保证,哪怕他从来不对她说谎。   但现在,她不担心了,因为他真的做到了,他一生都不曾离开过她,他死在了她的身边。   她眷恋的躺在男人变得僵硬不在温暖的怀中,微笑着进入了梦乡。   她本想就这样的睡去,但突然想起什么似得起身。   她赤着脚,踩在木制的地板上。地板很凉,她的脚步却轻灵的像是一只蝴蝶。她打开了那扇被锁上了的门。   门被锁上了很久很久了,   有一股空气长久郁结的枯败味。   门内是一间卧房,一间女孩的卧房。大大的小熊布偶孤零零的坐在床脚,天蓝色墙纸上的星星已不在闪烁。   这是一间失去了主人的房间。   乔柔的脸上依然是那样满足的笑意,她微笑着打开了女孩的衣柜,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木盒。   “然然。”她对着木盒轻声而惊喜的唤了一声。   双手捧着木盒回到房间,她对着丈夫微笑,像个热恋中少女一样微笑,“亲爱的,你看,我带了什么回来?”   她打开木盒,取出里面的东西。   是衣服,月白色的旗袍与银灰色的军礼服。   她换上了那身旗袍,月白色的旗袍,下摆零零碎碎的点缀着兰花,她最喜欢的花。   旗袍秀美而贴身,她满意的对镜自览,然后转过身问床上的男人,“毅清,我美吗?”   没有回答,她却咯咯的娇笑起来。   “哲哲,”她对着电话唤着那个许久不曾被唤起的乳名,“今天中午回来一趟,好吗?”   死去的人,身体是僵硬的。   她小心翼翼的用剪刀剪开男人身上的睡衣,脱下。失去了温度的身体硬的像石头,冷的像冰块。   动作要快点了呢,毅清会冷的。   这样想着的她将男人搂在怀中,为他穿上被剪开的军礼服,然后拿着针线,一针又一针的缝上。   这是一件同样贴身的衣服。   发现这点的乔柔笑了,笑得很美。   “毅清,很合身呢。”   她想起了自己的女儿第一次为她的父亲买的那件礼服。那件衣服的背后有着细小的针孔,是她的胸针留下的痕迹,衣服的肩部太宽松了。   但这次的衣服是合身的呢。   她愉悦的想着。   到了午饭的时间了,要做什么呢?   做芙蓉虾球、菠萝咕噜肉、果蔬豆皮卷、炖一锅乳白色的羊肉汤,好不好?   她问男人。   不要装了,喜欢吃酸甜的东西不会影响你在孩子心里大家长的威严的。   同意了?那我去准备啦。   她迈着轻快的步子进了厨房。   哲哲喜欢的,毅清喜欢的,她喜欢的,与然然喜欢的。   每道菜她都做过无数遍,动作熟练而优美。   “咕咚咕咚!”乳白色的羊肉汤中央是一朵菊花心,羊肉特有的香味在厨房中弥散。   她用勺子尝了尝味道。   很美味,然然一定会喜欢的。   她满意的笑了,下意识的端着剩下的半勺汤转过身,望向门口,望向那个总会在她做菜是倚在那里微笑着静静看着的男人。   门口空荡荡的。   她记起来了,那个男人已经不在了。   那个会亲吻她的指尖,会从背后环住她的男人已经不在了。   他不在了。   他再也不会出现了。   女人依旧微笑着,眼中却流下了水珠。   干净而透彻的水珠。   他不在了啊。   她将饭菜摆放在桌上,放下了四副碗筷。   他的,她的,哲哲的,然然的。   然然……   她的手顿了顿,因为她突然记起原来然然也,不在了。   不再了啊。   她坐在床侧,坐在男人的身旁,注视着男人,眼底心底全是他。   他依旧是那样的俊秀清冷,美好的不似真人。   她记起自己也曾这么注视过他,在那无数个夜晚。   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这样静静的凝视着。   可是他不在了啊。   她的手轻轻的抚过男人的头发。   黑色的发丝里藏着细小的银丝。   在他得知自己父亲对他的利用后,在他收到自己女儿的死讯后长出来的,细小的银丝。   为什么要这样利用他呢?   他的父亲不曾回答过他。   为什么要离开这个世界呢?   他的女儿也不曾回答过他。   于是,他只能将一切放在心里,藏在心底。   她读不懂他对父亲的感情,却明白他对女儿的思念。   她记得那天,哲哲说,那是阳光灿烂的一天,然然像第一次送礼物时那样欲言又止。   给你。不,还是等他们回来吧,等他们回来,我有东西要交给她们。   她那样说着,上了那辆带走她的车。   黑色的、宽大而冰冷的车。   她失信了,从来言而有信的池然失信了,她没有亲手将东西交到他们手中。盒子是被池哲带来的,染着血迹的木盒。   为什么要杀她呢?为什么不让她回来吃完那顿饭呢?   那顿乔柔精心准备的饭菜。   在她终于开始接受重新接受他们之后,在他们等着自己的女儿真正回来那天。   他们带走了她的生命。   她的家不曾完整过。   她的家再也不会完整。   她接受我们了,她已经原谅我们了,她终于接受我们了。   可是,在真正回来的一刻前,她离开了。   乔柔抱着怀中的男人哭泣。   她明白男人的悲伤。   那天她准备了同今日一样的菜色,然后望着一旁早就准备好的鱼在犹豫。池哲说,他要带着关崎一起回来。   要额外准备一道菜吗?关崎喜欢吃鱼。   她在犹豫着是否要接受一个新的家人。   新的家人没有等到,终于归来的那个却就那样突兀的离开。   她怎么会死呢?死的怎么可能会是池然呢?   乔柔满脸不可思议的接到了电话。   哲哲,不要开玩笑了。   她在教导自己的儿子,声音严肃,面上却依旧带着笑,她不相信他的话。   然然要接受我们了呢。回忆起那个电话。   她愉悦的想着。   直到……她看到那具尸体。   池然的,冰冷而僵硬的尸体。   那么小,那么娇小而柔弱,让人记不起她曾经的张扬肆意。   “母亲。”池哲这样呼唤着她。   “你们来啦。”她对着儿子露出一个微笑。   “父亲……?”池哲看见了女人怀里的男人。   “他走了,你们,”她笑得灿烂,“来送送他吧。”   送走了担忧的儿子与他的恋人。   乔柔对着镜子笑得甜蜜又忧伤。   傻孩子,你怎么会以为我会跟着你的父亲一起离开呢?   起码,在保证你的安全前,我不会的。   她轻吻着脖子上的戒指。   太多的人记得池然,记得池毅清,记得池哲,却独独忘记了一直站在他们身后的乔柔。   她微笑。   亲爱的,要等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望天,如果看到这里的话,大概很容易发现作者最后几段都是跳着写外加挑着写的。这是作者的错,作者先道歉。 按照原来的大纲,其实故事会结束在池哲40岁左右。作者准备的题材不够写二十年的变化,但是集中在一年之中又太多了,而且许多要涉及某种该被那啥啥的因素,于是只能改编再改编。作者最近都产生了一种在写自己的小说的同人的感觉。 不过,算起来突然觉得有点感谢河蟹呢。不然这文都不知道要写到何年何月了。 后面的番外其实主要交代的是没办法写的池小哲未来二十年的那种经历(当然,也是改编过的)。喜欢的就看,不喜欢的就跳过吧。 很多人物的戏份被删减了,被洗白了,池小哲是最惨的,他出彩的几乎都没了,直接从小弱受变为了披着弱受皮的大魔王。诡异的是,作者居然发现这样些似乎更符合剧情的~~~~(>_<)~~~~ 还我整篇文唯一的正常人啊!! 算了,不管了,就这样吧,再写也不敢写了。现代的戏份写起来已经比古代的顺手多了。 因为改了很多,比如池小哲当导演其实一开始走的是用镜头拍摄环保主题片之类的,然后升职的路。(网上有先例,某地的环保局长升任为那啥啥了)现在变为了成偶像路线。 而卢苇原本就是个纯粹的野心家,因为遇到池哲的时间改了,于是成了个好少年(大悟)。嗯,还是个没上过大学的好少年。 所以光大纲就列了四五个,打开的时候作者都快分不清了。 就按照最简单的方式把原本的剧情列一遍吧。有些伏笔我没改掉,应该还看得出来。 其实主要是围绕人来的。 基层——何海旭——为池哲启蒙,基层工作——关家出事,老校长入狱,关楠替罪被关押——关崎自我放逐跟在池哲身边。 上一层——陈瑶茹——意外遇到,参与进老家主事件,得到助力与下属——池然与乔外公出现矛盾,池老爷子捧大儿子上位。 更高一层——卢苇——池哲升职后拥有高位,被卢苇利用,三次背叛,池哲初步认识京都家族——关崎救人。 回到京都——南隅——知道三次死亡幕后黑手,被逼合作,组建团队,南隅为军师——老校长死亡——关楠意外。 那啥啥——鱼知乐、容恒(池哲他同学)、黎大公子——对抗家族——成功——本文over。 中间还有很多,呃,有些段子我很喜欢但不合剧情。还是放上来吧,喜欢就看,不喜就XX. 1、池然死后 或许是乔外公的字太好的缘故,池哲觉得那字像是活的一样。 池燃。 那个火炫目的像是要燃尽一切。 池然,池燃。 然,燃。 他还是喜欢道法自然的然,而不是那个耀眼到下一刻仿佛就会烟消云散的燃。 燃烧。 池哲皱了皱眉,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2、宝库之中 传国玉玺,池然轻笑。 守业的人或许需要,但开国的,哪个不是在逆天而行呢? 夺玉玺者得天下,根本就是个笑话。 3、池老爷子的历史 池家只有这几个人,却称得上顶尖的家,靠的是池老爷子的位置,也是靠的名声。 池老爷子是靠着人民上来的,他出生权贵,却扎扎实实的植根乡土。 年轻时候,有股不顾一切的狠劲派他到煤矿区,他用手里的关系,硬拉着几个老板和他们的妻儿下矿,一起在下面聊天,便往矿区里面走,边聊,把人家都吓哭了。 就靠着这股狠劲,那个地区在他任职期间,没有一个矿工因为矿井质量不过关走的。让领导先走,池老爷子可是始终贯穿着这句话,既然领导没走,你们怎么能走呢? 所以,池毅清小时候才会有愿天下河清海晏的志向,他崇拜自己的父亲 他或许不是一个好人,一个好父亲,或许他的目的并不那么纯粹,但,他是一个好官。 4、池家第三代 妈妈为什么你花在小狗上的时间比花在我们上的都多。 因为它比你小,比你更可爱呀。 池晔想了想,然后拉住池然的袖子,蹲在地上,努力的把自己缩成一团,我现在也是小的了。 测身高的时候,看到又长高了,他嚎啕大哭,妈妈不要我了 5、其实没有那么厉害的乔家,古代版 你害怕世家?池然轻笑 以姓氏傲王侯。 只有千年的世家没有千年的皇族? 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他们所谓的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族也不过实在南北朝时期,战乱时代而已。 世家,世族,一家之力,一族之力,那里比得当一国之力呢? 现在的世家不过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罢了。 为什么他们这么针对乔家呢,便是因为当初土地。堡垒、奴仆全没了。 除了根基依旧在南边的池家。 惧太祖亲卫之名。 若他们真有那个胆子与气魄,当机立断,杀了乔家之人,夺乔家之财,挥兵而上,可惜他们太爱惜羽翼,又做惯了藏头露尾的勾当,而不敢在人前露面 6、原版的池小然与池小哲 池然的房里只放了一盆碗莲,本就是被人把玩的俗物罢了,何苦非要占个高洁之名, 像这样乖乖让人捧在手中赏玩不好吗? 就像重男轻女最严重的往往是女人一样,池然这个被他们看不上的弃子反倒最重视血脉的传承 对于池然,他们当然是觉得不错的,于是赐给了她极大的荣耀——在乔家的祖坟里给她留了个位置 按照常理,这样未婚先孕,不安于室,不守妇道的人是连名字都不能留下的。 池然教给池哲的第一件事是清楚自己的立身之基,第二件事便是清楚自己的位置。什么是上位者,什么是人上人。但凡上位者,手握重权,人皆仰之,以其乐为乐,其喜为喜,其悲位卑,其伤为伤。 你很不必去揣摩人心,坐在那个位置上,自有无数人会揣摩你的心思。若是有人得罪了你,何苦亲自动作脏了自己的手,污了自己的名,还留下后患。当面原谅他们,背后稍稍皱皱眉,便有那聪明人替你料理一切。 哲哲,我可以死去,而你要活着,因为除了我们的父母,没有人,没有任何人希望你活着,所以你要活着,活的好好的, 好好地活着。池然疯狂的大笑,记住你姓池。 这些,作者努力几番都塞不进剧情了。不过,我真的好喜欢啊啊啊啊 下次开文绝对不要断更了,一断我连想写的都没法子写了。 好了,本文正式结束。 估计还会看新文吧,不过肯定不会弄这么麻烦的了。 88啦。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